第13章
一方面粒子分析仪的初步结果显示夏小萌的身体完全正常，没有被诡异影响的迹象，另一方面顾初旸已连续一周陷入狂暴迷乱、逮谁咬谁的混沌状态。
与此同时，诡异降临的速度不见放缓，而研究中心的科研进展却停滞不前。
研究中心的工作人员说，晨曦的状态十分糟糕，不仅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在实验室里也经常神神叨叨的，谵妄了一般。
如此种种，种种这般。
吴钩觉得自己手上亟需处理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但现实却总会给他更多惊喜。
譬如……
吴钩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尽管他还什么都没说，但还是不出意料地看见身前的夏小萌打了个哆嗦，眼泪淌得更欢了。
他有这么凶？
吴钩试着露出个笑来，但是失败了。
他尽量缓和了语调：“别哭了，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我、我……”
夏小萌边哭边打嗝，半天也没说出个完整的句子。
吴钩拧起了眉，心中渐生出几分不耐烦来。
原本，他计划与季医生商讨完后，还要再去监控中心了解一下顾初旸的近况，然后前往会议室听取特别行动小队的工作报告并安排其下一阶段的工作重心。
最后，在进行外出作业前，还要绕道研究中心去关心一下晨曦博士的精神状况，实在糟糕的话还需为其安排心理疏导。
但事实却是，他前脚刚和季医生聊完夏小萌的初步分析报告，后脚夏小萌便跌跌爬爬地闯了进来，说是有事找他。
他当时是什么反应来着？
大概也就是扫了夏小萌一眼，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然后夏小萌就开始哭。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
一边像害了恶寒的病人那样可怜地抖个不停一边哗哗哗地哭。
有什么好哭的？吴钩生平难以理解的事物中，除了诡异，现在又多出一个夏小萌。
不同之处在于，夏小萌可比诡异好欺负多了。
“我给你最后三十秒。”
吴钩抬腕看了眼个人终端，下达最后通牒。
成效斐然。
夏小萌顿时止住了哭：“我、我……吴所长，我想预、预预……预支这个月的工资。”
原来就是为了这种事。
吴钩看了夏小萌一眼，拒绝得很快：“不行。”
不、行。
吴所长简洁的两个字就像两颗冰冷的子弹，从前胸直射入夏小萌的肺叶，又从后背笔直地穿出。
夏小萌只觉得自己的两片肺在“呲呲呲”地漏风，她倒抽了好几口凉气，还是决定再争取一下：“为、为什么不行？”
吴钩反而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劳务合同里应该提到过这一点，工作不满一个月不发当月工资。”
夏小萌唇瓣动了动：“你、这……你这是违法的……”
……违法吗？
吴钩有点想笑，但是忍住了：“监管所的工作比较特殊。”
他耐着性子多解释了几句：“我们需要能够稳定工作的员工，如果每个人都只待几天就跑路了，那对于研究工作的推进是很不利的。”
“你可以理解的吧，夏小萌？”
夏小萌当然只有点头。
她可以理解，却难以接受。疤哥的出现把她给吓惨了，如果没有钱的话……
钱……
钱……
她需要钱，她需要钱。
如果没有钱的话，疤哥就会把她卖到黑市里面去。黑市里的那些人会剖开她的肚子，卖掉她的器官。
而且、而且那些人说不定都不会给她打麻药——他们会丧心病狂地活活剖死她！
夏小萌抖如筛糠。
她对疤哥的威胁恫吓之语深信不疑。
毕竟，像监管所这种警卫森严的地方，疤哥都能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那么，仅仅是取她一条微不足道的小命，对疤哥而言更应不在话下。
夏小萌也不敢让别人知道她被人追债追到监管所来，扪心自问，她在监管所并未承担什么不可替代的工作，所以她很担心会因此被监管所辞退。
故而，当疤哥找到她过后，夏小萌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主意就是想办法从监管所预支一个月的工资。
她本没打算直接找上吴钩，而是想着先和季医生商量一下。
可找到季医生的办公室时，季医生人不在，她却和正打算离开的吴钩撞了个满怀。
那可是刀子成精的吴钩啊！
夏小萌被他拿凶恶的眼睛一扫，眼泪便立马条件反射地掉了下来。最后好不容易说出了自己的诉求，结果也是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她理解监管所的做法，理解劳务合同的规定。甚至在以前，她还签过更离谱的霸王条款。
可是现在，她真的很需要钱。
眼看吴钩已经没有继续与她交谈下去的兴趣了，他长腿一迈就要离开：“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
不行。
不能放他走。
夏小萌鼓起勇气，一个英勇的前扑，死死扒拉住了吴钩的裤脚。笔挺的制服裤顿时被抓得皱皱巴巴。
“不……别走……”
“您……您借我点钱吧……五、不，两万点……两万点就可以，等发了工资我一定还……”
吴钩强忍住一脚把夏小萌踹出去的冲动。
他之前一直没想明白夏小萌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竟能让顾初旸另眼相待。现下，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夏小萌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
又笨又怂，似乎还有点贪生怕死的潜质。
——是一个很容易利用的人。
顾初旸想利用夏小萌做些什么？顾初旸已经对夏小萌做了什么？
上次诡异事故中，顾初旸的能量体突然一分为二，出现在夏小萌遇袭的偏僻巷道里……
他的粒子是附在夏小萌身上短暂潜逃了吗？他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粒子控制器没有发出警报？
还有……为什么就连最高精度的粒子分析仪也检测不出夏小萌的异常之处？
吴钩陷入沉思，夏小萌则紧张地扒拉着他，以为他正在思考到底要借自己多少钱。
“夏小萌，你……”
你还是尽早回到工作岗位上吧。
虽然现在的顾初旸很危险，但是如果不让夏小萌继续接触顾初旸，他就永远也抓不住顾初旸的把柄。
吴钩知道这样做风险很大，夏小萌很可能死在顾初旸的诡域里。
可这本来就是夏小萌的用处所在不是吗？
她的生命就是为了在诡域里的牺牲才显得有价值。
吴钩对夏小萌的怜悯转瞬即逝。
后者却在被他喊到名字时，眼睛歘得一亮：“是，是！吴所！”
她感动得热泪盈眶：“吴所，您打算借我多少钱？”
“我……”吴钩罕见地噎了一下，竟顺着夏小萌的思路说了下去，“我没打算借你钱。”
何其冷酷！
夏小萌红着眼圈从嗓子里挤出几声怪腔调：“啊、啊啊啊……救、救命……”
“钱、钱……救命……借我钱……”
吴钩烦躁起来。兴许是受到了夏小萌身上某种神秘气质的影响，他居然弯下腰去，很没风度地试图从夏小萌手里夺回自己的裤脚。
“松开。”不容置喙的命令语气。
“啊、啊……钱……”夏小萌恍若未闻，越发抓紧了手上的救命稻草。
“松开。”
“钱、钱……”
“松开。”
“钱、钱、钱……”
……
对峙间，气氛变得诡异而焦灼。
夏小萌神情恍惚，成了个只知道念叨“钱钱钱”的复读机。而吴钩则着急从眼前的窘境中脱身出去，好让所有事情都回到正轨。
两人都没能听见木门被叩响的声音。
同时也都忽略了门轴转动时沉闷的嘎吱声。
直到第三者的声音插入进来：“吴所，还有……呃、夏小萌……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林仪神情复杂。
林仪的心情也很复杂。
她是听监管所的人说吴所在季医生这儿，所以才找了过来。又恰好听见办公室里有不同寻常的动静，所以才推开门看看情况。
……她可没想到会看见这种情况。
林仪快速地扫了夏小萌一眼，然后干脆利落地忽视了这个人的存在，正色看向吴钩：“吴所，西区突然发生事故，队长他们紧急出了外勤。会议取消，特地留我来找您汇报工作。”
吴钩轻咳一声，终于从呆滞住了的夏小萌手中救回了自己的腿：“知道了。”
他面容严肃，声音清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继续发展下去，就该是监管所地位出众的两位大人物丢下啥也不是的夏小萌，到别处去商讨重要事宜。
可在临离开之前，林仪竟又看了眼夏小萌。
她忽然道：“吴所，我听研究中心的人说，如果能采集到这个状态下D001号诡异的精确数据信息，对研究会很有极大的帮助。”
“但是他们又说，进行这项采集工作需要近距离接触诡异，风险极大。因为觉得不会有人愿意承担这种工作，所以就没有向上申请。”
“但其实，如果防护周密，装备齐全，并有专业人士实时指导，这也并非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说到这儿，林仪垂眸遮住眼底的复杂情绪。
她说：“我刚才在外面听到了一些事情……夏小萌，你很缺钱对吧？”
夏小萌哆嗦了一下。
她不傻，当然听得出林仪话里的意思。
有付出才有回报，去工作才有钱拿——这是一条普适的真理，她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果然生活不会轻易地放过任何一个人，独属于她的平静日常，终于还是要结束了。
与此同时，诡异降临的速度不见放缓，而研究中心的科研进展却停滞不前。
研究中心的工作人员说，晨曦的状态十分糟糕，不仅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在实验室里也经常神神叨叨的，谵妄了一般。
如此种种，种种这般。
吴钩觉得自己手上亟需处理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但现实却总会给他更多惊喜。
譬如……
吴钩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尽管他还什么都没说，但还是不出意料地看见身前的夏小萌打了个哆嗦，眼泪淌得更欢了。
他有这么凶？
吴钩试着露出个笑来，但是失败了。
他尽量缓和了语调：“别哭了，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我、我……”
夏小萌边哭边打嗝，半天也没说出个完整的句子。
吴钩拧起了眉，心中渐生出几分不耐烦来。
原本，他计划与季医生商讨完后，还要再去监控中心了解一下顾初旸的近况，然后前往会议室听取特别行动小队的工作报告并安排其下一阶段的工作重心。
最后，在进行外出作业前，还要绕道研究中心去关心一下晨曦博士的精神状况，实在糟糕的话还需为其安排心理疏导。
但事实却是，他前脚刚和季医生聊完夏小萌的初步分析报告，后脚夏小萌便跌跌爬爬地闯了进来，说是有事找他。
他当时是什么反应来着？
大概也就是扫了夏小萌一眼，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然后夏小萌就开始哭。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
一边像害了恶寒的病人那样可怜地抖个不停一边哗哗哗地哭。
有什么好哭的？吴钩生平难以理解的事物中，除了诡异，现在又多出一个夏小萌。
不同之处在于，夏小萌可比诡异好欺负多了。
“我给你最后三十秒。”
吴钩抬腕看了眼个人终端，下达最后通牒。
成效斐然。
夏小萌顿时止住了哭：“我、我……吴所长，我想预、预预……预支这个月的工资。”
原来就是为了这种事。
吴钩看了夏小萌一眼，拒绝得很快：“不行。”
不、行。
吴所长简洁的两个字就像两颗冰冷的子弹，从前胸直射入夏小萌的肺叶，又从后背笔直地穿出。
夏小萌只觉得自己的两片肺在“呲呲呲”地漏风，她倒抽了好几口凉气，还是决定再争取一下：“为、为什么不行？”
吴钩反而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劳务合同里应该提到过这一点，工作不满一个月不发当月工资。”
夏小萌唇瓣动了动：“你、这……你这是违法的……”
……违法吗？
吴钩有点想笑，但是忍住了：“监管所的工作比较特殊。”
他耐着性子多解释了几句：“我们需要能够稳定工作的员工，如果每个人都只待几天就跑路了，那对于研究工作的推进是很不利的。”
“你可以理解的吧，夏小萌？”
夏小萌当然只有点头。
她可以理解，却难以接受。疤哥的出现把她给吓惨了，如果没有钱的话……
钱……
钱……
她需要钱，她需要钱。
如果没有钱的话，疤哥就会把她卖到黑市里面去。黑市里的那些人会剖开她的肚子，卖掉她的器官。
而且、而且那些人说不定都不会给她打麻药——他们会丧心病狂地活活剖死她！
夏小萌抖如筛糠。
她对疤哥的威胁恫吓之语深信不疑。
毕竟，像监管所这种警卫森严的地方，疤哥都能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那么，仅仅是取她一条微不足道的小命，对疤哥而言更应不在话下。
夏小萌也不敢让别人知道她被人追债追到监管所来，扪心自问，她在监管所并未承担什么不可替代的工作，所以她很担心会因此被监管所辞退。
故而，当疤哥找到她过后，夏小萌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主意就是想办法从监管所预支一个月的工资。
她本没打算直接找上吴钩，而是想着先和季医生商量一下。
可找到季医生的办公室时，季医生人不在，她却和正打算离开的吴钩撞了个满怀。
那可是刀子成精的吴钩啊！
夏小萌被他拿凶恶的眼睛一扫，眼泪便立马条件反射地掉了下来。最后好不容易说出了自己的诉求，结果也是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她理解监管所的做法，理解劳务合同的规定。甚至在以前，她还签过更离谱的霸王条款。
可是现在，她真的很需要钱。
眼看吴钩已经没有继续与她交谈下去的兴趣了，他长腿一迈就要离开：“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
不行。
不能放他走。
夏小萌鼓起勇气，一个英勇的前扑，死死扒拉住了吴钩的裤脚。笔挺的制服裤顿时被抓得皱皱巴巴。
“不……别走……”
“您……您借我点钱吧……五、不，两万点……两万点就可以，等发了工资我一定还……”
吴钩强忍住一脚把夏小萌踹出去的冲动。
他之前一直没想明白夏小萌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竟能让顾初旸另眼相待。现下，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夏小萌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
又笨又怂，似乎还有点贪生怕死的潜质。
——是一个很容易利用的人。
顾初旸想利用夏小萌做些什么？顾初旸已经对夏小萌做了什么？
上次诡异事故中，顾初旸的能量体突然一分为二，出现在夏小萌遇袭的偏僻巷道里……
他的粒子是附在夏小萌身上短暂潜逃了吗？他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粒子控制器没有发出警报？
还有……为什么就连最高精度的粒子分析仪也检测不出夏小萌的异常之处？
吴钩陷入沉思，夏小萌则紧张地扒拉着他，以为他正在思考到底要借自己多少钱。
“夏小萌，你……”
你还是尽早回到工作岗位上吧。
虽然现在的顾初旸很危险，但是如果不让夏小萌继续接触顾初旸，他就永远也抓不住顾初旸的把柄。
吴钩知道这样做风险很大，夏小萌很可能死在顾初旸的诡域里。
可这本来就是夏小萌的用处所在不是吗？
她的生命就是为了在诡域里的牺牲才显得有价值。
吴钩对夏小萌的怜悯转瞬即逝。
后者却在被他喊到名字时，眼睛歘得一亮：“是，是！吴所！”
她感动得热泪盈眶：“吴所，您打算借我多少钱？”
“我……”吴钩罕见地噎了一下，竟顺着夏小萌的思路说了下去，“我没打算借你钱。”
何其冷酷！
夏小萌红着眼圈从嗓子里挤出几声怪腔调：“啊、啊啊啊……救、救命……”
“钱、钱……救命……借我钱……”
吴钩烦躁起来。兴许是受到了夏小萌身上某种神秘气质的影响，他居然弯下腰去，很没风度地试图从夏小萌手里夺回自己的裤脚。
“松开。”不容置喙的命令语气。
“啊、啊……钱……”夏小萌恍若未闻，越发抓紧了手上的救命稻草。
“松开。”
“钱、钱……”
“松开。”
“钱、钱、钱……”
……
对峙间，气氛变得诡异而焦灼。
夏小萌神情恍惚，成了个只知道念叨“钱钱钱”的复读机。而吴钩则着急从眼前的窘境中脱身出去，好让所有事情都回到正轨。
两人都没能听见木门被叩响的声音。
同时也都忽略了门轴转动时沉闷的嘎吱声。
直到第三者的声音插入进来：“吴所，还有……呃、夏小萌……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林仪神情复杂。
林仪的心情也很复杂。
她是听监管所的人说吴所在季医生这儿，所以才找了过来。又恰好听见办公室里有不同寻常的动静，所以才推开门看看情况。
……她可没想到会看见这种情况。
林仪快速地扫了夏小萌一眼，然后干脆利落地忽视了这个人的存在，正色看向吴钩：“吴所，西区突然发生事故，队长他们紧急出了外勤。会议取消，特地留我来找您汇报工作。”
吴钩轻咳一声，终于从呆滞住了的夏小萌手中救回了自己的腿：“知道了。”
他面容严肃，声音清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继续发展下去，就该是监管所地位出众的两位大人物丢下啥也不是的夏小萌，到别处去商讨重要事宜。
可在临离开之前，林仪竟又看了眼夏小萌。
她忽然道：“吴所，我听研究中心的人说，如果能采集到这个状态下D001号诡异的精确数据信息，对研究会很有极大的帮助。”
“但是他们又说，进行这项采集工作需要近距离接触诡异，风险极大。因为觉得不会有人愿意承担这种工作，所以就没有向上申请。”
“但其实，如果防护周密，装备齐全，并有专业人士实时指导，这也并非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说到这儿，林仪垂眸遮住眼底的复杂情绪。
她说：“我刚才在外面听到了一些事情……夏小萌，你很缺钱对吧？”
夏小萌哆嗦了一下。
她不傻，当然听得出林仪话里的意思。
有付出才有回报，去工作才有钱拿——这是一条普适的真理，她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果然生活不会轻易地放过任何一个人，独属于她的平静日常，终于还是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