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年后。
自温孤燕然走后，顾子衿的生活一如从前，没有什么变化。
这年的春节晚宴阿司同样没有陪顾子衿去 ，温孤燕然也没有来大夏。
开学后，顾子衿的生活也很平和。直到那天——
她如往常一般，早上告别阿司去上学了。
但自从坐上离宫的马车上后，顾子衿心脏一直扑通扑通跳得很快，就像要有事发生一般。
可会出什么事呢？
她一开始只是以为自己有点不舒服。
可心脏一直都跳得很快，她总是不自觉地望向皇宫的方向。
下午，突降大雪。
国子监不得不提前放学，让学子们早点回家。
平日里总是不紧不慢的顾子衿，今日却有些急促。
她的这个行为令一些学子有些意外，纷纷猜测她是担心顾思。
因为顾思染了风寒，这几日一直没有来国子监上学。
在回宫的路上，顾子衿的心跳得更快了，她让侍卫快一些，再快一些。
到宫门时，她忽然听见了侍卫们闲聊，心也止不住地下沉。
“我听说玉婕妤今日逛御花园时被一个宫女冲撞了，那宫女好像是……栖凤宫的。”
“我有个同乡在玉婕妤身边伺候，她说玉婕妤让人把她打了一顿，还喂了点药，据说那药能让伤一直好不了。”
“那宫女怎么冲撞了玉婕妤，怎惹得玉婕妤这般生气？”
“是那宫女容貌姣好，玉婕妤怕叫陛下瞧见，争宠呢！”
“干什么呢！私自议论后宫的事儿，你们是怕有几条命！”侍卫长忽然打断了他们聊八卦。
顾子衿坐在马车里，手心险些攥出了血。
侍卫叫她下车时，她才回过神来。
不会的，阿司不会有事的！
顾子衿的自我安慰并没有起到作用，她一手打着伞，匆匆向栖凤宫跑去。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阿司是否真的出事了。
到达栖凤宫宫门时，她的泪忽如雨下，天青色的油纸伞跌落，雪花飘落到了她的身上。
阿司躺在雪地上，身子也被雪覆盖了一些。
“阿司，阿司！”顾子衿跑过去，发现阿司身边的雪已经被染红了——阿司受伤了。
阿司昏迷着，直到被顾子衿拖进了屋子才有了点反应。
顾子衿忙前忙后，先是为阿司换衣上药，又是点碳取暖。
换衣时她看着阿司身上的伤，泪如连珠一般，不断滑过她的脸颊。
“阿司，不要睡了好不好？你醒一醒啊！”顾子衿捂着阿司的手。
“对了，找太医！太医一定有办法的，阿司你等等我！”
顾子衿想要下床穿鞋找太医，此时阿司却醒了过来，叫住了她。
“子衿，别去。”阿司气息微弱，声音嘶哑得不行。
“阿司你别说胡话，不去找太医怎么行啊！你，你受伤了啊！”顾子衿顿住，此时声音都是颤抖着的。
“听话，子衿。”阿司想要抬手拉住顾子衿的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顾子衿转身，蹲下身靠近阿司，“好，好！阿司，我听话！”
阿司大概是心存死志，接下来的话像极了遗言。
“子衿，是我——咳咳——是我错了！”
“怀璧其罪——咳咳——怀璧其罪啊！”
“望舒有权而不用，遭奸人窥伺，终被害死。”
“咳咳——我让你远离权利，却害你不能享受作为公主的权利，致我之死！”
“是阿司错了——咳咳——是阿司错了！子衿怪阿司吗？咳咳——咳咳！”
顾子衿抓住阿司的手放在脸颊上，“不，阿司没有错，子衿不怪阿司！”
阿司偏头，目光短暂地放在顾子衿的脸上，最终又看向了远方。
“按草原的习俗，我死后——咳咳，应该由一场火把我带走——咳咳——在大夏，怕是不能了。”
阿司的目光又重新回到顾子衿身上，“子衿，只可惜我不能看着你长大了——咳咳，咳咳！”
阿司喷出一口黑血，手重重地落下，陷入了昏迷。
顾子衿身上也溅了一些血，可她并不关心。
此时顾子衿也顾不上阿司的叮嘱，一心去太医署找太医为阿司医治。
可当她跑到太医署时，那里并无太医，只有一个侍童。
“太医呢？今日没有值班的太医吗？”顾子衿盯着那侍童，声音颤抖。
“回公主，方才长欢公主发了热，陛下召太医们去了长欢宫。”侍童低头，恭恭敬敬地回答。
顾子衿顿住，过了好一会儿，侍童才又听见她的声音。
“所有值班的太医都去了长欢宫？”顾子衿突然镇静下来，声音也如往常一般。
“是。”侍童回答。
“好，本宫知道了。”顾子衿转身欲离去，忽然停下，“若有人问起今日之事，你知道该怎么说吗？”
“今日昭和公主从未来过这太医署。”侍童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是本宫来过，本宫来时头发散乱，姿态不端，走时心如死灰。明白了吗？”顾子衿看着长乐宫的方向，对侍童说。
顾子衿如今的确是披头散发，衣裙脏乱，本就白皙的脸更是惨白。
侍童略感诧异，但并没有发出质疑，只是点头称是。
外面的雪还在下着，顾子衿来时并没有拿伞，她站在屋檐下看雪，突然伸手去接飘落的雪花。
侍童误以为她是在担心被雪淋湿，于是去拿了把伞，开口问道，“公主，可要我送您回宫？”
顾子衿回神，“不必了。”
话落，顾子衿就走了，向着长乐宫的方向走去。
侍童在屋檐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他感到了凄凉，顾子衿仿佛随时会消失一般。
长乐宫离太医署并不远，顾子衿很快就走到了。
此时的长乐宫灯火通明，宫人们来来往往。
没有人出手拦截顾子衿，所以她畅通无阻的到了顾思的寝殿门口。
可到了后，她久久未动，整个人仿佛是被冻僵了一般，任由雪落在她的身上。
“思思，你吃一点东西吧！”皇帝劝着，“不吃饭病怎么能好呢？”
“不要！我不想吃！”顾思撒娇。
“公主，你就吃一点吧，不吃东西身子可受不住啊！”画竹也劝着顾思吃饭。
“只要思思乖乖吃饭，父皇什么都给你，好不好？”皇帝温声细语。
“那——我明日、后日也不想上学。”顾思犹豫着开口。
皇帝自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顾思的要求。
这下顾思才肯吃饭，只不过她似乎没吃几口就吐了，殿内一片慌张。
“太医呢！思思为何又吐了？”皇帝震怒。
顾子衿静静地看着紧闭着的大殿，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没有兴趣再听下去了，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阿司本就药石无医了，请了太医又有何用呢？
此时去找皇帝要太医，真的，能要到吗？
顾子衿现在出奇的冷静，她明白了自己该做些什么。
回宫后，顾子衿发现阿司开始发热了。
但所幸栖凤宫回时常备一些常用药，所以顾子衿能够不慌不忙的为阿司退烧。
她不眠不休地照顾了阿司一夜，阿司也终于退烧了，但却始终没有醒来。
阿司昏迷的第一天，顾子衿没有去上学，只是静静地守在她的床边。
第二天，顾子衿依旧没有去上学。
这天的天气很好，阿司身上的伤也开始愈合了，顾子衿也终于浅眠了一会儿，做了点吃食给自己和阿司吃。
第三天，地面上的雪也化了许多。
顾子衿不再没日没夜地守在阿司身旁，她开始去打探那位玉婕妤的消息。
第四天，阿司短暂的苏醒了一会儿，没和顾子衿说几句话就又陷入了昏迷。
第五天，地上的雪已全化为了水，阿司身上的伤也都结了痂，顾子衿也终于弄清楚了阿司受伤的前因后果。
第六天，阿司终于苏醒，不再长久地昏睡了。
可顾子衿却有一种阿司大限将至的感觉，她彻夜难眠，无法离开阿司超过一刻钟的时间。
但阿司却像是要好转一般，阿司也劝她去上学了。
在阿司苏醒的第四天，又开始下雪了，顾子衿心中的不安也达到了顶点。
这天，她没有再离开过栖凤宫，一直都陪在阿司身边。
果然，在夜色降临前，阿司突然没了呼吸。
阿司，死了。
顾子衿没有慌乱，她很平静，正如这几日一般，一滴泪也没有落下。
她只是开始在庭院中练箭，正如往日阿司还在时一般。
顾子衿举着二石重的弓，轻轻松松地就拉出满月，箭箭命中十环。
“阿司，你看！”顾子衿突然回首。
她忘了，如今阿司正躺在屋子里，再也不能睁开双眼。
短暂的失神后，顾子衿继续练箭。
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透不出一点光后，顾子衿终于回房洗漱了。
这些天为了照顾阿司，顾子衿一直没有好好休息。
而今日，她终于睡了个好觉。
雪只落了半夜，第二天一早，地面全然不见了雪的踪影。
这天是个艳阳天，一大早就有阳光洒在了大地上。
顾子衿起床后，去和阿司说了会儿话，然后便离开了栖凤宫。
自温孤燕然走后，顾子衿的生活一如从前，没有什么变化。
这年的春节晚宴阿司同样没有陪顾子衿去 ，温孤燕然也没有来大夏。
开学后，顾子衿的生活也很平和。直到那天——
她如往常一般，早上告别阿司去上学了。
但自从坐上离宫的马车上后，顾子衿心脏一直扑通扑通跳得很快，就像要有事发生一般。
可会出什么事呢？
她一开始只是以为自己有点不舒服。
可心脏一直都跳得很快，她总是不自觉地望向皇宫的方向。
下午，突降大雪。
国子监不得不提前放学，让学子们早点回家。
平日里总是不紧不慢的顾子衿，今日却有些急促。
她的这个行为令一些学子有些意外，纷纷猜测她是担心顾思。
因为顾思染了风寒，这几日一直没有来国子监上学。
在回宫的路上，顾子衿的心跳得更快了，她让侍卫快一些，再快一些。
到宫门时，她忽然听见了侍卫们闲聊，心也止不住地下沉。
“我听说玉婕妤今日逛御花园时被一个宫女冲撞了，那宫女好像是……栖凤宫的。”
“我有个同乡在玉婕妤身边伺候，她说玉婕妤让人把她打了一顿，还喂了点药，据说那药能让伤一直好不了。”
“那宫女怎么冲撞了玉婕妤，怎惹得玉婕妤这般生气？”
“是那宫女容貌姣好，玉婕妤怕叫陛下瞧见，争宠呢！”
“干什么呢！私自议论后宫的事儿，你们是怕有几条命！”侍卫长忽然打断了他们聊八卦。
顾子衿坐在马车里，手心险些攥出了血。
侍卫叫她下车时，她才回过神来。
不会的，阿司不会有事的！
顾子衿的自我安慰并没有起到作用，她一手打着伞，匆匆向栖凤宫跑去。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阿司是否真的出事了。
到达栖凤宫宫门时，她的泪忽如雨下，天青色的油纸伞跌落，雪花飘落到了她的身上。
阿司躺在雪地上，身子也被雪覆盖了一些。
“阿司，阿司！”顾子衿跑过去，发现阿司身边的雪已经被染红了——阿司受伤了。
阿司昏迷着，直到被顾子衿拖进了屋子才有了点反应。
顾子衿忙前忙后，先是为阿司换衣上药，又是点碳取暖。
换衣时她看着阿司身上的伤，泪如连珠一般，不断滑过她的脸颊。
“阿司，不要睡了好不好？你醒一醒啊！”顾子衿捂着阿司的手。
“对了，找太医！太医一定有办法的，阿司你等等我！”
顾子衿想要下床穿鞋找太医，此时阿司却醒了过来，叫住了她。
“子衿，别去。”阿司气息微弱，声音嘶哑得不行。
“阿司你别说胡话，不去找太医怎么行啊！你，你受伤了啊！”顾子衿顿住，此时声音都是颤抖着的。
“听话，子衿。”阿司想要抬手拉住顾子衿的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顾子衿转身，蹲下身靠近阿司，“好，好！阿司，我听话！”
阿司大概是心存死志，接下来的话像极了遗言。
“子衿，是我——咳咳——是我错了！”
“怀璧其罪——咳咳——怀璧其罪啊！”
“望舒有权而不用，遭奸人窥伺，终被害死。”
“咳咳——我让你远离权利，却害你不能享受作为公主的权利，致我之死！”
“是阿司错了——咳咳——是阿司错了！子衿怪阿司吗？咳咳——咳咳！”
顾子衿抓住阿司的手放在脸颊上，“不，阿司没有错，子衿不怪阿司！”
阿司偏头，目光短暂地放在顾子衿的脸上，最终又看向了远方。
“按草原的习俗，我死后——咳咳，应该由一场火把我带走——咳咳——在大夏，怕是不能了。”
阿司的目光又重新回到顾子衿身上，“子衿，只可惜我不能看着你长大了——咳咳，咳咳！”
阿司喷出一口黑血，手重重地落下，陷入了昏迷。
顾子衿身上也溅了一些血，可她并不关心。
此时顾子衿也顾不上阿司的叮嘱，一心去太医署找太医为阿司医治。
可当她跑到太医署时，那里并无太医，只有一个侍童。
“太医呢？今日没有值班的太医吗？”顾子衿盯着那侍童，声音颤抖。
“回公主，方才长欢公主发了热，陛下召太医们去了长欢宫。”侍童低头，恭恭敬敬地回答。
顾子衿顿住，过了好一会儿，侍童才又听见她的声音。
“所有值班的太医都去了长欢宫？”顾子衿突然镇静下来，声音也如往常一般。
“是。”侍童回答。
“好，本宫知道了。”顾子衿转身欲离去，忽然停下，“若有人问起今日之事，你知道该怎么说吗？”
“今日昭和公主从未来过这太医署。”侍童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是本宫来过，本宫来时头发散乱，姿态不端，走时心如死灰。明白了吗？”顾子衿看着长乐宫的方向，对侍童说。
顾子衿如今的确是披头散发，衣裙脏乱，本就白皙的脸更是惨白。
侍童略感诧异，但并没有发出质疑，只是点头称是。
外面的雪还在下着，顾子衿来时并没有拿伞，她站在屋檐下看雪，突然伸手去接飘落的雪花。
侍童误以为她是在担心被雪淋湿，于是去拿了把伞，开口问道，“公主，可要我送您回宫？”
顾子衿回神，“不必了。”
话落，顾子衿就走了，向着长乐宫的方向走去。
侍童在屋檐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他感到了凄凉，顾子衿仿佛随时会消失一般。
长乐宫离太医署并不远，顾子衿很快就走到了。
此时的长乐宫灯火通明，宫人们来来往往。
没有人出手拦截顾子衿，所以她畅通无阻的到了顾思的寝殿门口。
可到了后，她久久未动，整个人仿佛是被冻僵了一般，任由雪落在她的身上。
“思思，你吃一点东西吧！”皇帝劝着，“不吃饭病怎么能好呢？”
“不要！我不想吃！”顾思撒娇。
“公主，你就吃一点吧，不吃东西身子可受不住啊！”画竹也劝着顾思吃饭。
“只要思思乖乖吃饭，父皇什么都给你，好不好？”皇帝温声细语。
“那——我明日、后日也不想上学。”顾思犹豫着开口。
皇帝自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顾思的要求。
这下顾思才肯吃饭，只不过她似乎没吃几口就吐了，殿内一片慌张。
“太医呢！思思为何又吐了？”皇帝震怒。
顾子衿静静地看着紧闭着的大殿，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没有兴趣再听下去了，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阿司本就药石无医了，请了太医又有何用呢？
此时去找皇帝要太医，真的，能要到吗？
顾子衿现在出奇的冷静，她明白了自己该做些什么。
回宫后，顾子衿发现阿司开始发热了。
但所幸栖凤宫回时常备一些常用药，所以顾子衿能够不慌不忙的为阿司退烧。
她不眠不休地照顾了阿司一夜，阿司也终于退烧了，但却始终没有醒来。
阿司昏迷的第一天，顾子衿没有去上学，只是静静地守在她的床边。
第二天，顾子衿依旧没有去上学。
这天的天气很好，阿司身上的伤也开始愈合了，顾子衿也终于浅眠了一会儿，做了点吃食给自己和阿司吃。
第三天，地面上的雪也化了许多。
顾子衿不再没日没夜地守在阿司身旁，她开始去打探那位玉婕妤的消息。
第四天，阿司短暂的苏醒了一会儿，没和顾子衿说几句话就又陷入了昏迷。
第五天，地上的雪已全化为了水，阿司身上的伤也都结了痂，顾子衿也终于弄清楚了阿司受伤的前因后果。
第六天，阿司终于苏醒，不再长久地昏睡了。
可顾子衿却有一种阿司大限将至的感觉，她彻夜难眠，无法离开阿司超过一刻钟的时间。
但阿司却像是要好转一般，阿司也劝她去上学了。
在阿司苏醒的第四天，又开始下雪了，顾子衿心中的不安也达到了顶点。
这天，她没有再离开过栖凤宫，一直都陪在阿司身边。
果然，在夜色降临前，阿司突然没了呼吸。
阿司，死了。
顾子衿没有慌乱，她很平静，正如这几日一般，一滴泪也没有落下。
她只是开始在庭院中练箭，正如往日阿司还在时一般。
顾子衿举着二石重的弓，轻轻松松地就拉出满月，箭箭命中十环。
“阿司，你看！”顾子衿突然回首。
她忘了，如今阿司正躺在屋子里，再也不能睁开双眼。
短暂的失神后，顾子衿继续练箭。
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透不出一点光后，顾子衿终于回房洗漱了。
这些天为了照顾阿司，顾子衿一直没有好好休息。
而今日，她终于睡了个好觉。
雪只落了半夜，第二天一早，地面全然不见了雪的踪影。
这天是个艳阳天，一大早就有阳光洒在了大地上。
顾子衿起床后，去和阿司说了会儿话，然后便离开了栖凤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