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AB
虽然说老师间的办公室恋情挺常见，学校里就有好几对夫妻档。但为了防止那种尴尬的情况再出现，两人约定平时要低调些。
刘映海已经自愿成了蒋云晞的车夫，每天送她上班下班，“因为想每天第一个和最后一个见到的人都是你”，这是他给出的理由。
于是他们重新确立了一种“有对方”的生活，每天一起到学校，在教学楼或办公楼的某个岔路分开，到了饭点又在某个岔路会和，最后一起下班。在假期则是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逛街吃饭，要么就提着笔电到咖啡馆里学习办公。
可是对于逐渐步入热恋期的情侣来说，他们巴不得每时每刻都待在一起。
某天晚上，刘映海在自己的第一节晚修结束后就被蒋云晞call到了操场上。
蒋云晞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挽住他的手臂，“今天从早上一直没见到你。”她委屈地说。
刘映海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和她沿着操场慢慢地走。
“我们走一会再回去吧，不想这么早和你分开。”
“好。”刘映海温声回应她。
蒋云晞轻轻笑了笑，踮起脚亲了亲刘映海的脸颊。
“……！”虽然周围比较暗，但蒋云晞知道刘映海肯定又脸红了。
蒋云晞发现他真的非常容易害羞，拥抱亲吻这些比较亲密的举动都会让他脸红呆滞，所以一般都是她主动去做这些。
完全就是一个青涩的大男孩，蒋云晞无奈地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主动点。
他们边走边聊，毫不意外地，大部分内容都与工作有关，刘映海又向她说起班里的几个地理差生。
“怎么能……只考五六十分呢？真的没办法了吗？”
蒋云晞耸了耸肩，“那几个人啊……有两个在我的课上写数学，另外几个好像听得很认真，但是一次作业没交过。”
刘映海有些尴尬，“我会劝他们的……要不你训一下他们吧，你应该比我擅长。”
“算了。”蒋云晞摇头，她其实也很少训学生，“我担心我把握不好度。”
刘映海叹着气，抓住蒋云晞的手，放进口袋里握着。
蒋云晞微笑着回握住，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说起训学生，我大学的时候经历过一次特别尴尬的事……比我上次跟你说的毕业前在姐妹宿舍门口买醉还尴尬。”
“你说。”
蒋云晞幽幽地开始了讲述，“那会儿我刚上大一，刚从地狱一样的高中里脱身出来，然后报复性的不想学习，当时有一门专业课我不知道为什么特别讨厌，就整个学期都没怎么去，最后全班只有我一个人挂了……”
“是挺尴尬的。”刘映海小声说。
“我还没讲完！”蒋云晞连忙说道，她本来不觉得这前半段很尴尬，但转念一想对于刘映海这样追求满绩的优等生来说，确实是难以理解，“然后我的班主任很生气，把我叫到办公室里臭骂了一顿，我那天心情本来就不好，所以被骂哭了。我走之后，班主任总想到我那个惨样子，又担心我会不会被骂得抑郁，想打个电话再关心关心我，但是，我的电话打不通了，发短信也不回，任何联系方式都联系不上我。班主任吓坏了，以为我要寻短见，叫了一堆人满学校找我。”
“所以你去哪了呢？”刘映海问。
“我在宿舍睡觉啊。”蒋云晞垂下头说。
“啊……”
“那天好巧不巧，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你知道我当时受了多大惊吓吗？一睁眼，班主任、辅导员、好几个班干部把我的床围得严严实实，眼神非常地……唉，好像我马上就要不久于人世了。”
刘映海被她的措辞逗笑了。
“就那么几个小时，整个学院都知道我‘失踪’了，他们还在论坛和广播站发寻人启事……不知道多少人认识我了，我爸妈也被班主任吓得不轻，差点直接买机票到学校一起找我……”
刘映海表示同情。
“真的太尴尬了！直到毕业，这件事都一直被我那些同学津津乐道。”蒋云晞哀嚎，抓着刘映海的手晃来晃去，“怎么会这么尴尬呢？不可能再有比这更尴尬的事了吧。”
刘映海刚想安慰她，却突然愣住了。
“嗯？怎么了？”蒋云晞发现刘映海在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十二班的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和他们一样手牵着手，站在十米开外，一副震惊的表情。
是蒋云晞非常喜欢的两个学生，两个人是同桌，女生的成绩特别好，考全班第一的次数是最多的，是个活跃而认真的女孩，男生是班里的学委，虽然有点偏科，但成绩也是前五，蒋云晞对他的印象一直是稳重老实。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班里她发现的第一对早恋的学生居然是他们俩，更想不到她发现这两个正在幽会的学生的同时，他们也发现了两个正在幽会的老师。
“……”
几秒之后，是女生先有了动作，她飞快地松开男生的手，和他一起用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往操场入口“撤退”了。
蒋云晞大瞪着眼，忘了说话，也忘了自己还牵着刘映海的手，就这样看着两个学生走掉。
“这下有了……”刘映海也默默地望着，最后他小声说道。
“什么？”蒋云晞如梦初醒般问道。
“更尴尬的事。”
蒋云晞蹲下来，用手掩着脸。
“云晞……”刘映海拍拍她的肩膀，蒋云晞又一脸窘迫地站起来。
“他们两个居然……为什么会在我们……”蒋云晞语无伦次了。
刘映海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云晞，我接下来要和你说的话，你不要生气……算了，生气也可以。”他小心翼翼地说。
“什么？”蒋云晞还没缓过神来。
“我其实一年前就发现他们俩在操场上约会，但是一直想不起来告诉你……”刘映海小声说。
“忘了？！”蒋云晞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愠怒。
“我是下晚自习之后看到的……但是当时很着急，我一转眼又给忘了。”刘映海别过头解释。
“你！”蒋云晞撇下他，快步走到前面。
刘映海安静地跟在气鼓鼓的蒋云晞身后。
蒋云晞走了一会儿又停下来，转过身嘟着嘴盯着刘映海。
刘映海只是疑惑地看着她。
他怎么能这么呆？！明明操场上没有其他人了！蒋云晞腹诽道，向前走了一步。
刘映海终于犹犹豫豫地走到她跟前，把蒋云晞拥进怀里。
“你刚刚在想什么？”蒋云晞闷闷地问刘映海，伸出手臂回抱住他。
“……在想今天出的题。”刘映海答道。
“不想我吗？”
“想不出来，所以想别的了。”
蒋云晞叹了口气，用额头抵着他的肩，脸颊埋进他的胸膛。
刘映海又脸红了，在他看来，怀里的存在比数学题要难上千百倍。
良久，蒋云晞松开他，“我们回去吧。”
“嗯。”刘映海牵着她往回走。
“所以你会怎么处理他们两个的事？”路上，刘映海问道，他需要取点经，为自己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做些准备。
“不能拆散他们。”蒋云晞认真地说。
“什么都不做吗？”刘映海有些惊讶。
“多亏你说他们一年前就开始谈了，我才能确定应该这么做。”蒋云晞说，“这一年他们俩的成绩根本没退步啊，甚至在年级里还上升了，但如果我强行拆散他们，成绩大概率要下滑。”
刘映海点点头。
“处理早恋最理想的原则还是宜疏不宜堵，尤其是对于他们这样心还算在学习上的学生来说。”蒋云晞又叹了一口气，“这两个孩子我是比较放心的。”
他们从操场出来，迎面走来拿着手电筒抓逃课的学生科科长，蒋云晞默默松开了刘映海的手。
“不过，还是要跟他们两个谈谈，怎么能用学习和休息时间来做这种事呢？被哪个校领导抓到了，倒霉的又是我。”蒋云晞压低声音说，“归根结底还是作业太少，所以看你的了，现在是大好机会。”
蒋云晞用手肘碰了碰刘映海，他“哦”了一声。蒋云晞为自己的计划通在心里暗笑，她并不想布置太多作业，因为还要改还要讲，但刘映海不会介意。
“那我们两个……怎么办？”刘映海小声问。
“没事的。”蒋云晞看科长走远了，又牵住刘映海的手，“我刚刚想了一下，就我们在教室里眉来眼去的那个样子，我觉得那帮学生说不定早就发现了，八卦就让他们八卦去吧。”
刘映海大窘，“很明显吗？”
“明显啊，尤其是你。”蒋云晞故意做出愤愤的样子。
“我……”刘映海不知所措了。
“你刚成为我同事的时候，上课工作只有一副冷峻严肃的表情，现在一看到我就笑。还有上次晚自习，我在教室改卷改得好好的，你非要过来帮我算分……”蒋云晞“数落”着刘映海，实际上她心里很是甜蜜，有时候上课上得疲倦，一看到刘映海温柔的笑，会觉得舒坦不少。
刘映海垂下头不说话了。
“说起来……”蒋云晞问，“你为什么会忘记……是在你找冯妍的那天晚上看到的吗？”
“是的。”刘映海说。
那些往事又涌上心头。
很巧，他们第二天就遇到了冯妍，这是自去年夏天之后再一次遇到冯妍。
冯妍现在应该已经复学念高一，他们欣慰地发现，冯妍比一年前看上去好了很多，她走在一群女生中间，和她们说说笑笑。
就在两人踌躇的时候，冯妍也看到了他们，她和同伴们说了几句话，然后步履轻盈地跑到他们跟前，“蒋老师！刘老师！”
蒋云晞笑眯眯地向她招手，刘映海也微笑注视着她。
“过得好吧？”蒋云晞关切地问道。
“嗯！”
冯妍简单说了说自己的近况，她的姑姑一直在照料她，与新同学们相处得也很好，两个月前她已经不再吃药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蒋云晞端详着冯妍，她还是一副文静的样子，但眼睛里有了光芒，不再是一年前的阴翳，蒋云晞感到眼眶有些发酸。
蒋云晞又看向刘映海，示意他也赶紧说句话。
刘映海局促着，最后才小声说：“要开心……还要好好学习。”
蒋云晞偷偷叹气。
“嗯，我会的。谢谢您，刘老师，”冯妍收起了笑意，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郑重而真诚地说道，“还有蒋老师，我也一直想向您道谢……”
冯妍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蒋云晞让她回去，“知道啦，你的同学一直在等你呢，走吧。”
冯妍向他们道别。
“我们也走吧。”蒋云晞说。
刘映海慢慢跟了上来。
这算是非常不错的结果了，蒋云晞心想，她知道刘映海的付出，冯妍能够休学也是刘映海力排众议的结果，当时大部分校领导都认为这是多此一举，甚至批评他：“你是不是嫌麻烦？不想担责？”刘映海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他的理由。冯妍复学之后他去找了她的新班主任谈了好几次，确认她真的在好好适应新环境之后他才放心了些。
明明做了这么多，在面对自己一直担忧的学生时，却差点一句话都说不出。不过蒋云晞发现刘映海的眼睛也变得明亮了，他很开心。
几天后，刘映海告诉蒋云晞他在教室里的时候不再感到不适了。
“真的吗？”蒋云晞为他高兴。
刘映海微笑着点点头。
“你成功救赎了自己呢……”蒋云晞认为这是他开始摆脱过去阴影的第一步。
刘映海握住蒋云晞的手，深深地看着她，现在是日落时分，窗外是馥郁的晚霞，她半边身子沐浴在金色的余晖里，办公室除了他们俩之外没有其他人，校园里的喧闹声仿佛在很远的地方。
因为夕阳的关系，蒋云晞看不出来他脸红了，而刘映海慢慢靠近她，轻轻吻了吻蒋云晞的额头。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的亲吻，蒋云晞微微垂眸，不知为何不敢直视他，刘映海微笑，搭在她肩膀上的双手把她揽进自己怀里。
“因为你一直陪在我身边，谢谢你……”他在她耳边柔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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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起来还好吧？”在等待叶南梅和吴彬蔚赴约的时候，刘映海第三次这么问蒋云晞。
“好啊，没事的又不是面试。”蒋云晞无奈地说。在此之前刘映海甚至无所适从地问她今天要穿什么，她告诉他只要像平常那样就好。
刘映海平常工作的装束就是白衬衫加上各种样式的格子外套、黑色或卡其色工装裤的排列组合，天冷的时候就再加一件外套。蒋云晞对他的衣品已经知足了，只要不穿POLO衫什么都好说，况且他这样穿其实挺清爽帅气的。
刘映海自从听说了蒋云晞她们三人有一个不成文的传统：让男朋友请一顿饭。又听说她们交往过的所有男朋友都践行过这个传统，便各种请求蒋云晞让自己也这么做。蒋云晞决定先把刘映海介绍给朋友们，家人那边就暂缓吧。
叶南梅和吴彬蔚到了，坐到他俩对面，叶南梅好奇地打量起他，吴彬蔚则拘谨地盯着桌面，她和刘映海一样社恐。
“你们……自我介绍一下吧。”蒋云晞没办法了。
总之经过一段有些尴尬的对话之后，大家都稍微放松了些。
蒋云晞只能担任起活跃气氛的角色，她拍拍刘映海的肩：“那位是你的老同学，你还记得人家吗？”
刘映海犹豫了一下，局促地说，“只记得名字。”
“真是的，人家可是记得你呢？”蒋云晞开玩笑地说。
在刘映海不敢说话的功夫，蒋云晞又问吴彬蔚：“这家伙比起高中的时候有变化吗？”
“变……呃……更帅了。”吴彬蔚扶额说。
蒋云晞和叶南梅低低地笑着。
“好了！反正大家已经认识了，咱就当成五中校友聚会，现在可是有三个半的五中毕业生呢！”蒋云晞不再逗那两个社恐，开始动筷子了。
“你是那半个吗？”吴彬蔚问。
“不然呢？”
“蒋云晞，现在你旁边坐着个数学老师，你用词要严谨一点。”叶南梅揶揄她。
蒋云晞凭借她和叶南梅多年朋友培养出的默契，一下就反应过来了，“那就是……三又三分之一个五中毕业生，这样讲ok吗？”她转头问刘映海。
余下三人都被她逗笑了，刘映海一边点头，一边露出他那个经典机器猫式微笑。
气氛总算变得轻松，大家开始边吃边聊。
蒋云晞向两位死党摊牌她和刘映海自高中相识的种种经历。当然她隐去了刘映海那些糟糕的遭遇，虽然刘映海表示过他无所谓蒋云晞向朋友们说多少自己的事，但蒋云晞知道每说一次这些话，相当于又撕开一次他的心伤。
叶南梅和吴彬蔚最开始很惊讶，接着就开始一贯的分析、八卦、打趣。
“这不是早恋是什么？！”
“我们是纯洁的友谊！”蒋云晞辩解道。
“开什么玩笑？”叶南梅大声说，“躲在一个地方一起偷偷自习，这就是那种青涩的浪漫啊。”
“云晞啊。”吴彬蔚摇着头说，“站在你现在的角度想想，如果你有两个学生，每个周末在图书馆一起学习，甚至还一起逃课，你真的不会认为他们在谈恋爱吗？”
“我……”蒋云晞语塞，她才意识到这是多么暧昧的事。
刘映海默默听着，他本不是能说会道的人，在三位朋友的交谈里更是插不进嘴，除了给蒋云晞夹菜他也做不了什么。
“蒋云晞你别骗我，你那会儿真的对他没有那种感觉吗？”叶南梅继续追问。
“我确实是只想和他做朋友啊。”蒋云晞垂着头说，其实她知道她对刘映海有一些倾慕在，但她怎么敢打扰到他。
“这位刘老师。”发现刘映海一直没怎么说话，叶南梅转移攻势，做出认真的样子问他道，“老实回答，你高一的时候喜不喜欢云晞？”
“……”刘映海沉默了，局促地笑笑。
蒋云晞帮他解围，“他只喜欢学习啦，要真有什么也是我喜欢他吧……大概。”
“噫——”叶南梅和吴彬蔚起哄，“完了，蒋老师的心已经被偷走了。”
“烦死了你们两个。”蒋云晞笑骂道。
这只是他们聊天内容中的一小部分，整个聚餐氛围都挺融洽，他们聊五中校园里的轶闻，或者是最近的生活。
“我上次在学校看到老王了，他应该是到我们那听课。”蒋云晞说起自己以前的班主任，惊觉自己连他的全名都忘了，只记得同学们给他取的昵称。
“他还有头发没？”叶南梅问。
“彻底没了。”蒋云晞装出一副很遗憾的样子，“以前还是‘中间溜冰场，两边铁丝网’呢，这下铁丝网也没了。”
大家又笑。
“啊还有，上次我们去了五中，那个能翻的墙居然还在。”
“真的假的。”叶南梅表示震惊。
“什么能翻的墙？”吴彬蔚一脸疑惑。
“又一个不知道的。”蒋云晞掩着嘴笑，她刚刚没有细说她和刘映海是如何逃课的。
“老吴啊，你那会要是认识我，我天天带你翻。”叶南梅也笑。
“额，实际上我可以直接出校门。”吴彬蔚不为所动。
吃到一半，叶南梅开始叫酒了，“你能喝吧？”她问刘映海。
“能的。”刘映海说。
蒋云晞有些疑惑，他不是说他不会喝酒吗？
“你开车来的吗？”吴彬蔚问。
“没。”
“我骑了电动车来。”蒋云晞说。
“那正好，云晞你就不喝了吧，然后你送他回去。”叶南梅坏笑着，蒋云晞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们来考验一下你的酒量。”
“量力而行啊。”蒋云晞小声对刘映海说。
“我们不会为难他的，你就放心……”叶南梅听见了蒋云晞的话，她开了一罐已经喝上了，“啤酒怎么喝得醉嘛。”
他们继续聊天，叶南梅和吴彬蔚两个老酒鬼喝得实在太快，再加上刘映海确实在逞强——他喝了三罐脸色就开始不对，第六罐还没喝，人趴桌子上了。
“啊……”叶南梅有些尴尬，“这才刚开始啊……”
“真是……”蒋云晞无奈地抚着刘映海的背，“我陪你们喝吧。”
“不行，你要送他回去啊。”叶南梅拒绝了，“这是我给你设计好的。”
蒋云晞无语了，“还设计呢，真有你的。”
叶南梅和吴彬蔚喝到尽兴，最后她们告辞，“多谢款待啦，你们的份子钱我从今天就开始攒，结婚礼物从今天开始挑，要一直在一起哦。”
“好的好的。”蒋云晞送走她们两个，回到刘映海身边，“能起来吗？”
“……”刘映海撑着桌子慢慢起身，酒精带来的红晕在白皙的皮肤上更加明显，他用一只手揉着太阳穴，眼神前所未见地迷离，“……我戴着眼镜吗？云晞？”
“戴着呢。”蒋云晞扶住他，“走吧。”
刘映海安安静静地任由她拉着，感觉趁现在直接把他卖掉都可以，蒋云晞心想，不过他酒品真不错，喝醉了不会发酒疯，反而更老实了。
蒋云晞给他戴好安全头盔，“住哪？我还没去过你家。”
刘映海微眯起眼，“想一下……”
蒋云晞扑哧一笑，这家伙是真醉了。
好在半分钟后刘映海说了个地点，“门牌号还记得吗？”蒋云晞又问。
“要再想想……”
蒋云晞哭笑不得，“先上车。”
刘映海坐到她身后，“你最好抱着我的腰。”蒋云晞担心他掉下去。
刘映海照做了，他轻轻揽住蒋云晞，“可以靠着你吗？”
“嗯。”蒋云晞同意了。
蒋云晞感到背上一重，刘映海像只热乎乎的大猫一样伏了上来，他垂下头，把脸埋在蒋云晞肩膀。
“……我太重了吗？”发现蒋云晞有些吃力，刘映海连忙往后挪了挪。
“这样就还好。”蒋云晞载着他上路。
刘映海炽热的呼吸喷在蒋云晞的肩颈，蒋云晞不禁同样脸红了，同时又觉得很过瘾，因为清醒的刘映海做不出这样亲昵的举动。
“五罐啤的就变成这样，酒量还不如我。”蒋云晞揶揄他。
“嗯……”刘映海轻哼一声算作回应。
“你明明就不能喝，为什么非要跟她们喝？”蒋云晞问。
“……”
“你该不会觉得，喝不过两个女人很丢脸吧？”
刘映海吸了吸鼻子，把脑袋挪到蒋云晞的后颈下方。
“你啊……我这么跟你说，就你这样的，再在组里的饭局修炼上十年，也还是喝不过那两个老酒鬼。”
刘映海蹭了蹭她。
蒋云晞的心悸动不已，他真的好可爱，“我又不会嫌弃你，不能喝酒有什么关系嘛。”
“不喜欢这种感觉……”刘映海嘟哝着，“喝醉了思维就好迟钝……”
蒋云晞见多了会喝的人，反而觉得像刘映海这样的也很好玩。
蒋云晞把他载到目的地，“想起来门牌号没？”蒋云晞笑着问。
刘映海点点头。
“我跟你上去吧？”蒋云晞看刘映海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总觉得他会撞到墙。
刘映海直接牵住她的手，代替了回答。
刘映海领她到一栋楼下，看得出他仍然有点不清醒，按电梯的时候犹豫了好几秒。
蒋云晞揉了揉他的头发，又捏捏他的脸，他现在确实是任自己摆弄的状态。
她跟着刘映海进门，刘映海拉着她在房子里转了转，这是两室一厅的普通公寓，很新，家具不多，大部分地方都很空，除了刘映海的书桌——上面堆满了各种数学练习册、教辅书和备课簿。看得出是独居男人的住所，但是非常干净整洁，刘映海大概是个爱收拾的人。
在蒋云晞给他冲解酒药的功夫，刘映海叨叨絮絮地说这房子用他大学的奖学金、勤工俭学和父母的积蓄付了首付，房贷还要慢慢还，“这就是……我们的婚房了。”最后他和蒋云晞坐到沙发上，趴在她肩上小声说。
“啊……”被他突然这么一说，蒋云晞脸红了。
“你……你不喜欢吗？”刘映海抬起头问，蒋云晞不知为何想起了某些筑巢求偶的雄性鸟类。
“没有啊。”和他一起生活吗？蒋云晞承认自己挺期待的。
“我担心你会嫌它太小太简陋……”喝醉了的刘映海声音和清醒时完全不同，黏黏糊糊的。
“不会——”蒋云晞准备让他睡了，把他扶进房间。
刘映海刚沾到床又弹了起来，“我还没洗澡……”他一溜烟进了浴室。
还挺爱干净，蒋云晞笑了笑，她决定等等，因为担心他晕在浴室里。
水声停了，刘映海的声音听起来清醒了不少，“云晞，你介意我……只穿裤子出来吗？”
“你出来吧。”蒋云晞瘫在沙发上动都不想动。
门开了，刘映海比她害羞多了，他赶紧到墙边背对着她吹头发。
蒋云晞倒是大大咧咧地注视着只穿着一条宽松短裤的刘映海，是精瘦结实的身材呢，真不错，“你平常在家就这样穿啊？”
“嗯。”
男人这一点真是值得羡慕，蒋云晞忍不住脑补了刘映海这幅样子坐在书桌前备课组卷，觉得反差不是一般的大。
吹完头发的刘映海飞快地闪到床上盖好被子，没戴眼镜的他看上去特别乖，蒋云晞忍不住伸手摩挲他的脸颊。
“再摸就不让你走了。”刘映海乖乖的下垂眼突然变得有些晦暗，蒋云晞连忙收回手。
“开玩笑的。”刘映海微笑。
“那我走了。”蒋云晞准备离开。
“等一下。”
“怎么了？”
“喜欢你……”刘映海喃喃地说。
“我也是。”蒋云晞红着脸说，她很吃直球这套。
“我是说，高中的时候，我喜欢你。”刘映海语气认真，又带着一丝迷离的醉意。
见蒋云晞陷入沉默，刘映海又说道：“我一直没意识到，但……是真的，只是我那时不知道这叫喜欢。”
蒋云晞柔柔地笑了，“当时我也喜欢你。”
刘映海看向她。
“你发现了吗？”蒋云晞问。
“我真是个迟钝的人。”刘映海小声说。
蒋云晞笑着安慰他，“我们最终没有错过彼此啊。”
刘映海点点头。
“晚安，映海，我回去啦。”蒋云晞向他道别。
“晚安。”
“早点睡。”
“在你回到家报平安之前，我不会睡……路上注意安全。”刘映海说。
“知道了。”
蒋云晞掩上他卧室的门，离开了，一路上她都在回味刘映海刚刚的话。
原来她和他曾经都有过，那时朦胧、青涩的感觉名叫——情窦初开，只是尚且懵懂的他们没有意识到，仍然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地对待这一份感情。
但命运没有让他们就此分道扬镳，他们命中注定般再次相遇，而这一次，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相恋。
AB
虽然说老师间的办公室恋情挺常见，学校里就有好几对夫妻档。但为了防止那种尴尬的情况再出现，两人约定平时要低调些。
刘映海已经自愿成了蒋云晞的车夫，每天送她上班下班，“因为想每天第一个和最后一个见到的人都是你”，这是他给出的理由。
于是他们重新确立了一种“有对方”的生活，每天一起到学校，在教学楼或办公楼的某个岔路分开，到了饭点又在某个岔路会和，最后一起下班。在假期则是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逛街吃饭，要么就提着笔电到咖啡馆里学习办公。
可是对于逐渐步入热恋期的情侣来说，他们巴不得每时每刻都待在一起。
某天晚上，刘映海在自己的第一节晚修结束后就被蒋云晞call到了操场上。
蒋云晞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挽住他的手臂，“今天从早上一直没见到你。”她委屈地说。
刘映海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和她沿着操场慢慢地走。
“我们走一会再回去吧，不想这么早和你分开。”
“好。”刘映海温声回应她。
蒋云晞轻轻笑了笑，踮起脚亲了亲刘映海的脸颊。
“……！”虽然周围比较暗，但蒋云晞知道刘映海肯定又脸红了。
蒋云晞发现他真的非常容易害羞，拥抱亲吻这些比较亲密的举动都会让他脸红呆滞，所以一般都是她主动去做这些。
完全就是一个青涩的大男孩，蒋云晞无奈地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主动点。
他们边走边聊，毫不意外地，大部分内容都与工作有关，刘映海又向她说起班里的几个地理差生。
“怎么能……只考五六十分呢？真的没办法了吗？”
蒋云晞耸了耸肩，“那几个人啊……有两个在我的课上写数学，另外几个好像听得很认真，但是一次作业没交过。”
刘映海有些尴尬，“我会劝他们的……要不你训一下他们吧，你应该比我擅长。”
“算了。”蒋云晞摇头，她其实也很少训学生，“我担心我把握不好度。”
刘映海叹着气，抓住蒋云晞的手，放进口袋里握着。
蒋云晞微笑着回握住，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说起训学生，我大学的时候经历过一次特别尴尬的事……比我上次跟你说的毕业前在姐妹宿舍门口买醉还尴尬。”
“你说。”
蒋云晞幽幽地开始了讲述，“那会儿我刚上大一，刚从地狱一样的高中里脱身出来，然后报复性的不想学习，当时有一门专业课我不知道为什么特别讨厌，就整个学期都没怎么去，最后全班只有我一个人挂了……”
“是挺尴尬的。”刘映海小声说。
“我还没讲完！”蒋云晞连忙说道，她本来不觉得这前半段很尴尬，但转念一想对于刘映海这样追求满绩的优等生来说，确实是难以理解，“然后我的班主任很生气，把我叫到办公室里臭骂了一顿，我那天心情本来就不好，所以被骂哭了。我走之后，班主任总想到我那个惨样子，又担心我会不会被骂得抑郁，想打个电话再关心关心我，但是，我的电话打不通了，发短信也不回，任何联系方式都联系不上我。班主任吓坏了，以为我要寻短见，叫了一堆人满学校找我。”
“所以你去哪了呢？”刘映海问。
“我在宿舍睡觉啊。”蒋云晞垂下头说。
“啊……”
“那天好巧不巧，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你知道我当时受了多大惊吓吗？一睁眼，班主任、辅导员、好几个班干部把我的床围得严严实实，眼神非常地……唉，好像我马上就要不久于人世了。”
刘映海被她的措辞逗笑了。
“就那么几个小时，整个学院都知道我‘失踪’了，他们还在论坛和广播站发寻人启事……不知道多少人认识我了，我爸妈也被班主任吓得不轻，差点直接买机票到学校一起找我……”
刘映海表示同情。
“真的太尴尬了！直到毕业，这件事都一直被我那些同学津津乐道。”蒋云晞哀嚎，抓着刘映海的手晃来晃去，“怎么会这么尴尬呢？不可能再有比这更尴尬的事了吧。”
刘映海刚想安慰她，却突然愣住了。
“嗯？怎么了？”蒋云晞发现刘映海在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十二班的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和他们一样手牵着手，站在十米开外，一副震惊的表情。
是蒋云晞非常喜欢的两个学生，两个人是同桌，女生的成绩特别好，考全班第一的次数是最多的，是个活跃而认真的女孩，男生是班里的学委，虽然有点偏科，但成绩也是前五，蒋云晞对他的印象一直是稳重老实。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班里她发现的第一对早恋的学生居然是他们俩，更想不到她发现这两个正在幽会的学生的同时，他们也发现了两个正在幽会的老师。
“……”
几秒之后，是女生先有了动作，她飞快地松开男生的手，和他一起用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往操场入口“撤退”了。
蒋云晞大瞪着眼，忘了说话，也忘了自己还牵着刘映海的手，就这样看着两个学生走掉。
“这下有了……”刘映海也默默地望着，最后他小声说道。
“什么？”蒋云晞如梦初醒般问道。
“更尴尬的事。”
蒋云晞蹲下来，用手掩着脸。
“云晞……”刘映海拍拍她的肩膀，蒋云晞又一脸窘迫地站起来。
“他们两个居然……为什么会在我们……”蒋云晞语无伦次了。
刘映海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云晞，我接下来要和你说的话，你不要生气……算了，生气也可以。”他小心翼翼地说。
“什么？”蒋云晞还没缓过神来。
“我其实一年前就发现他们俩在操场上约会，但是一直想不起来告诉你……”刘映海小声说。
“忘了？！”蒋云晞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愠怒。
“我是下晚自习之后看到的……但是当时很着急，我一转眼又给忘了。”刘映海别过头解释。
“你！”蒋云晞撇下他，快步走到前面。
刘映海安静地跟在气鼓鼓的蒋云晞身后。
蒋云晞走了一会儿又停下来，转过身嘟着嘴盯着刘映海。
刘映海只是疑惑地看着她。
他怎么能这么呆？！明明操场上没有其他人了！蒋云晞腹诽道，向前走了一步。
刘映海终于犹犹豫豫地走到她跟前，把蒋云晞拥进怀里。
“你刚刚在想什么？”蒋云晞闷闷地问刘映海，伸出手臂回抱住他。
“……在想今天出的题。”刘映海答道。
“不想我吗？”
“想不出来，所以想别的了。”
蒋云晞叹了口气，用额头抵着他的肩，脸颊埋进他的胸膛。
刘映海又脸红了，在他看来，怀里的存在比数学题要难上千百倍。
良久，蒋云晞松开他，“我们回去吧。”
“嗯。”刘映海牵着她往回走。
“所以你会怎么处理他们两个的事？”路上，刘映海问道，他需要取点经，为自己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做些准备。
“不能拆散他们。”蒋云晞认真地说。
“什么都不做吗？”刘映海有些惊讶。
“多亏你说他们一年前就开始谈了，我才能确定应该这么做。”蒋云晞说，“这一年他们俩的成绩根本没退步啊，甚至在年级里还上升了，但如果我强行拆散他们，成绩大概率要下滑。”
刘映海点点头。
“处理早恋最理想的原则还是宜疏不宜堵，尤其是对于他们这样心还算在学习上的学生来说。”蒋云晞又叹了一口气，“这两个孩子我是比较放心的。”
他们从操场出来，迎面走来拿着手电筒抓逃课的学生科科长，蒋云晞默默松开了刘映海的手。
“不过，还是要跟他们两个谈谈，怎么能用学习和休息时间来做这种事呢？被哪个校领导抓到了，倒霉的又是我。”蒋云晞压低声音说，“归根结底还是作业太少，所以看你的了，现在是大好机会。”
蒋云晞用手肘碰了碰刘映海，他“哦”了一声。蒋云晞为自己的计划通在心里暗笑，她并不想布置太多作业，因为还要改还要讲，但刘映海不会介意。
“那我们两个……怎么办？”刘映海小声问。
“没事的。”蒋云晞看科长走远了，又牵住刘映海的手，“我刚刚想了一下，就我们在教室里眉来眼去的那个样子，我觉得那帮学生说不定早就发现了，八卦就让他们八卦去吧。”
刘映海大窘，“很明显吗？”
“明显啊，尤其是你。”蒋云晞故意做出愤愤的样子。
“我……”刘映海不知所措了。
“你刚成为我同事的时候，上课工作只有一副冷峻严肃的表情，现在一看到我就笑。还有上次晚自习，我在教室改卷改得好好的，你非要过来帮我算分……”蒋云晞“数落”着刘映海，实际上她心里很是甜蜜，有时候上课上得疲倦，一看到刘映海温柔的笑，会觉得舒坦不少。
刘映海垂下头不说话了。
“说起来……”蒋云晞问，“你为什么会忘记……是在你找冯妍的那天晚上看到的吗？”
“是的。”刘映海说。
那些往事又涌上心头。
很巧，他们第二天就遇到了冯妍，这是自去年夏天之后再一次遇到冯妍。
冯妍现在应该已经复学念高一，他们欣慰地发现，冯妍比一年前看上去好了很多，她走在一群女生中间，和她们说说笑笑。
就在两人踌躇的时候，冯妍也看到了他们，她和同伴们说了几句话，然后步履轻盈地跑到他们跟前，“蒋老师！刘老师！”
蒋云晞笑眯眯地向她招手，刘映海也微笑注视着她。
“过得好吧？”蒋云晞关切地问道。
“嗯！”
冯妍简单说了说自己的近况，她的姑姑一直在照料她，与新同学们相处得也很好，两个月前她已经不再吃药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蒋云晞端详着冯妍，她还是一副文静的样子，但眼睛里有了光芒，不再是一年前的阴翳，蒋云晞感到眼眶有些发酸。
蒋云晞又看向刘映海，示意他也赶紧说句话。
刘映海局促着，最后才小声说：“要开心……还要好好学习。”
蒋云晞偷偷叹气。
“嗯，我会的。谢谢您，刘老师，”冯妍收起了笑意，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郑重而真诚地说道，“还有蒋老师，我也一直想向您道谢……”
冯妍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蒋云晞让她回去，“知道啦，你的同学一直在等你呢，走吧。”
冯妍向他们道别。
“我们也走吧。”蒋云晞说。
刘映海慢慢跟了上来。
这算是非常不错的结果了，蒋云晞心想，她知道刘映海的付出，冯妍能够休学也是刘映海力排众议的结果，当时大部分校领导都认为这是多此一举，甚至批评他：“你是不是嫌麻烦？不想担责？”刘映海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他的理由。冯妍复学之后他去找了她的新班主任谈了好几次，确认她真的在好好适应新环境之后他才放心了些。
明明做了这么多，在面对自己一直担忧的学生时，却差点一句话都说不出。不过蒋云晞发现刘映海的眼睛也变得明亮了，他很开心。
几天后，刘映海告诉蒋云晞他在教室里的时候不再感到不适了。
“真的吗？”蒋云晞为他高兴。
刘映海微笑着点点头。
“你成功救赎了自己呢……”蒋云晞认为这是他开始摆脱过去阴影的第一步。
刘映海握住蒋云晞的手，深深地看着她，现在是日落时分，窗外是馥郁的晚霞，她半边身子沐浴在金色的余晖里，办公室除了他们俩之外没有其他人，校园里的喧闹声仿佛在很远的地方。
因为夕阳的关系，蒋云晞看不出来他脸红了，而刘映海慢慢靠近她，轻轻吻了吻蒋云晞的额头。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的亲吻，蒋云晞微微垂眸，不知为何不敢直视他，刘映海微笑，搭在她肩膀上的双手把她揽进自己怀里。
“因为你一直陪在我身边，谢谢你……”他在她耳边柔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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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起来还好吧？”在等待叶南梅和吴彬蔚赴约的时候，刘映海第三次这么问蒋云晞。
“好啊，没事的又不是面试。”蒋云晞无奈地说。在此之前刘映海甚至无所适从地问她今天要穿什么，她告诉他只要像平常那样就好。
刘映海平常工作的装束就是白衬衫加上各种样式的格子外套、黑色或卡其色工装裤的排列组合，天冷的时候就再加一件外套。蒋云晞对他的衣品已经知足了，只要不穿POLO衫什么都好说，况且他这样穿其实挺清爽帅气的。
刘映海自从听说了蒋云晞她们三人有一个不成文的传统：让男朋友请一顿饭。又听说她们交往过的所有男朋友都践行过这个传统，便各种请求蒋云晞让自己也这么做。蒋云晞决定先把刘映海介绍给朋友们，家人那边就暂缓吧。
叶南梅和吴彬蔚到了，坐到他俩对面，叶南梅好奇地打量起他，吴彬蔚则拘谨地盯着桌面，她和刘映海一样社恐。
“你们……自我介绍一下吧。”蒋云晞没办法了。
总之经过一段有些尴尬的对话之后，大家都稍微放松了些。
蒋云晞只能担任起活跃气氛的角色，她拍拍刘映海的肩：“那位是你的老同学，你还记得人家吗？”
刘映海犹豫了一下，局促地说，“只记得名字。”
“真是的，人家可是记得你呢？”蒋云晞开玩笑地说。
在刘映海不敢说话的功夫，蒋云晞又问吴彬蔚：“这家伙比起高中的时候有变化吗？”
“变……呃……更帅了。”吴彬蔚扶额说。
蒋云晞和叶南梅低低地笑着。
“好了！反正大家已经认识了，咱就当成五中校友聚会，现在可是有三个半的五中毕业生呢！”蒋云晞不再逗那两个社恐，开始动筷子了。
“你是那半个吗？”吴彬蔚问。
“不然呢？”
“蒋云晞，现在你旁边坐着个数学老师，你用词要严谨一点。”叶南梅揶揄她。
蒋云晞凭借她和叶南梅多年朋友培养出的默契，一下就反应过来了，“那就是……三又三分之一个五中毕业生，这样讲ok吗？”她转头问刘映海。
余下三人都被她逗笑了，刘映海一边点头，一边露出他那个经典机器猫式微笑。
气氛总算变得轻松，大家开始边吃边聊。
蒋云晞向两位死党摊牌她和刘映海自高中相识的种种经历。当然她隐去了刘映海那些糟糕的遭遇，虽然刘映海表示过他无所谓蒋云晞向朋友们说多少自己的事，但蒋云晞知道每说一次这些话，相当于又撕开一次他的心伤。
叶南梅和吴彬蔚最开始很惊讶，接着就开始一贯的分析、八卦、打趣。
“这不是早恋是什么？！”
“我们是纯洁的友谊！”蒋云晞辩解道。
“开什么玩笑？”叶南梅大声说，“躲在一个地方一起偷偷自习，这就是那种青涩的浪漫啊。”
“云晞啊。”吴彬蔚摇着头说，“站在你现在的角度想想，如果你有两个学生，每个周末在图书馆一起学习，甚至还一起逃课，你真的不会认为他们在谈恋爱吗？”
“我……”蒋云晞语塞，她才意识到这是多么暧昧的事。
刘映海默默听着，他本不是能说会道的人，在三位朋友的交谈里更是插不进嘴，除了给蒋云晞夹菜他也做不了什么。
“蒋云晞你别骗我，你那会儿真的对他没有那种感觉吗？”叶南梅继续追问。
“我确实是只想和他做朋友啊。”蒋云晞垂着头说，其实她知道她对刘映海有一些倾慕在，但她怎么敢打扰到他。
“这位刘老师。”发现刘映海一直没怎么说话，叶南梅转移攻势，做出认真的样子问他道，“老实回答，你高一的时候喜不喜欢云晞？”
“……”刘映海沉默了，局促地笑笑。
蒋云晞帮他解围，“他只喜欢学习啦，要真有什么也是我喜欢他吧……大概。”
“噫——”叶南梅和吴彬蔚起哄，“完了，蒋老师的心已经被偷走了。”
“烦死了你们两个。”蒋云晞笑骂道。
这只是他们聊天内容中的一小部分，整个聚餐氛围都挺融洽，他们聊五中校园里的轶闻，或者是最近的生活。
“我上次在学校看到老王了，他应该是到我们那听课。”蒋云晞说起自己以前的班主任，惊觉自己连他的全名都忘了，只记得同学们给他取的昵称。
“他还有头发没？”叶南梅问。
“彻底没了。”蒋云晞装出一副很遗憾的样子，“以前还是‘中间溜冰场，两边铁丝网’呢，这下铁丝网也没了。”
大家又笑。
“啊还有，上次我们去了五中，那个能翻的墙居然还在。”
“真的假的。”叶南梅表示震惊。
“什么能翻的墙？”吴彬蔚一脸疑惑。
“又一个不知道的。”蒋云晞掩着嘴笑，她刚刚没有细说她和刘映海是如何逃课的。
“老吴啊，你那会要是认识我，我天天带你翻。”叶南梅也笑。
“额，实际上我可以直接出校门。”吴彬蔚不为所动。
吃到一半，叶南梅开始叫酒了，“你能喝吧？”她问刘映海。
“能的。”刘映海说。
蒋云晞有些疑惑，他不是说他不会喝酒吗？
“你开车来的吗？”吴彬蔚问。
“没。”
“我骑了电动车来。”蒋云晞说。
“那正好，云晞你就不喝了吧，然后你送他回去。”叶南梅坏笑着，蒋云晞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们来考验一下你的酒量。”
“量力而行啊。”蒋云晞小声对刘映海说。
“我们不会为难他的，你就放心……”叶南梅听见了蒋云晞的话，她开了一罐已经喝上了，“啤酒怎么喝得醉嘛。”
他们继续聊天，叶南梅和吴彬蔚两个老酒鬼喝得实在太快，再加上刘映海确实在逞强——他喝了三罐脸色就开始不对，第六罐还没喝，人趴桌子上了。
“啊……”叶南梅有些尴尬，“这才刚开始啊……”
“真是……”蒋云晞无奈地抚着刘映海的背，“我陪你们喝吧。”
“不行，你要送他回去啊。”叶南梅拒绝了，“这是我给你设计好的。”
蒋云晞无语了，“还设计呢，真有你的。”
叶南梅和吴彬蔚喝到尽兴，最后她们告辞，“多谢款待啦，你们的份子钱我从今天就开始攒，结婚礼物从今天开始挑，要一直在一起哦。”
“好的好的。”蒋云晞送走她们两个，回到刘映海身边，“能起来吗？”
“……”刘映海撑着桌子慢慢起身，酒精带来的红晕在白皙的皮肤上更加明显，他用一只手揉着太阳穴，眼神前所未见地迷离，“……我戴着眼镜吗？云晞？”
“戴着呢。”蒋云晞扶住他，“走吧。”
刘映海安安静静地任由她拉着，感觉趁现在直接把他卖掉都可以，蒋云晞心想，不过他酒品真不错，喝醉了不会发酒疯，反而更老实了。
蒋云晞给他戴好安全头盔，“住哪？我还没去过你家。”
刘映海微眯起眼，“想一下……”
蒋云晞扑哧一笑，这家伙是真醉了。
好在半分钟后刘映海说了个地点，“门牌号还记得吗？”蒋云晞又问。
“要再想想……”
蒋云晞哭笑不得，“先上车。”
刘映海坐到她身后，“你最好抱着我的腰。”蒋云晞担心他掉下去。
刘映海照做了，他轻轻揽住蒋云晞，“可以靠着你吗？”
“嗯。”蒋云晞同意了。
蒋云晞感到背上一重，刘映海像只热乎乎的大猫一样伏了上来，他垂下头，把脸埋在蒋云晞肩膀。
“……我太重了吗？”发现蒋云晞有些吃力，刘映海连忙往后挪了挪。
“这样就还好。”蒋云晞载着他上路。
刘映海炽热的呼吸喷在蒋云晞的肩颈，蒋云晞不禁同样脸红了，同时又觉得很过瘾，因为清醒的刘映海做不出这样亲昵的举动。
“五罐啤的就变成这样，酒量还不如我。”蒋云晞揶揄他。
“嗯……”刘映海轻哼一声算作回应。
“你明明就不能喝，为什么非要跟她们喝？”蒋云晞问。
“……”
“你该不会觉得，喝不过两个女人很丢脸吧？”
刘映海吸了吸鼻子，把脑袋挪到蒋云晞的后颈下方。
“你啊……我这么跟你说，就你这样的，再在组里的饭局修炼上十年，也还是喝不过那两个老酒鬼。”
刘映海蹭了蹭她。
蒋云晞的心悸动不已，他真的好可爱，“我又不会嫌弃你，不能喝酒有什么关系嘛。”
“不喜欢这种感觉……”刘映海嘟哝着，“喝醉了思维就好迟钝……”
蒋云晞见多了会喝的人，反而觉得像刘映海这样的也很好玩。
蒋云晞把他载到目的地，“想起来门牌号没？”蒋云晞笑着问。
刘映海点点头。
“我跟你上去吧？”蒋云晞看刘映海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总觉得他会撞到墙。
刘映海直接牵住她的手，代替了回答。
刘映海领她到一栋楼下，看得出他仍然有点不清醒，按电梯的时候犹豫了好几秒。
蒋云晞揉了揉他的头发，又捏捏他的脸，他现在确实是任自己摆弄的状态。
她跟着刘映海进门，刘映海拉着她在房子里转了转，这是两室一厅的普通公寓，很新，家具不多，大部分地方都很空，除了刘映海的书桌——上面堆满了各种数学练习册、教辅书和备课簿。看得出是独居男人的住所，但是非常干净整洁，刘映海大概是个爱收拾的人。
在蒋云晞给他冲解酒药的功夫，刘映海叨叨絮絮地说这房子用他大学的奖学金、勤工俭学和父母的积蓄付了首付，房贷还要慢慢还，“这就是……我们的婚房了。”最后他和蒋云晞坐到沙发上，趴在她肩上小声说。
“啊……”被他突然这么一说，蒋云晞脸红了。
“你……你不喜欢吗？”刘映海抬起头问，蒋云晞不知为何想起了某些筑巢求偶的雄性鸟类。
“没有啊。”和他一起生活吗？蒋云晞承认自己挺期待的。
“我担心你会嫌它太小太简陋……”喝醉了的刘映海声音和清醒时完全不同，黏黏糊糊的。
“不会——”蒋云晞准备让他睡了，把他扶进房间。
刘映海刚沾到床又弹了起来，“我还没洗澡……”他一溜烟进了浴室。
还挺爱干净，蒋云晞笑了笑，她决定等等，因为担心他晕在浴室里。
水声停了，刘映海的声音听起来清醒了不少，“云晞，你介意我……只穿裤子出来吗？”
“你出来吧。”蒋云晞瘫在沙发上动都不想动。
门开了，刘映海比她害羞多了，他赶紧到墙边背对着她吹头发。
蒋云晞倒是大大咧咧地注视着只穿着一条宽松短裤的刘映海，是精瘦结实的身材呢，真不错，“你平常在家就这样穿啊？”
“嗯。”
男人这一点真是值得羡慕，蒋云晞忍不住脑补了刘映海这幅样子坐在书桌前备课组卷，觉得反差不是一般的大。
吹完头发的刘映海飞快地闪到床上盖好被子，没戴眼镜的他看上去特别乖，蒋云晞忍不住伸手摩挲他的脸颊。
“再摸就不让你走了。”刘映海乖乖的下垂眼突然变得有些晦暗，蒋云晞连忙收回手。
“开玩笑的。”刘映海微笑。
“那我走了。”蒋云晞准备离开。
“等一下。”
“怎么了？”
“喜欢你……”刘映海喃喃地说。
“我也是。”蒋云晞红着脸说，她很吃直球这套。
“我是说，高中的时候，我喜欢你。”刘映海语气认真，又带着一丝迷离的醉意。
见蒋云晞陷入沉默，刘映海又说道：“我一直没意识到，但……是真的，只是我那时不知道这叫喜欢。”
蒋云晞柔柔地笑了，“当时我也喜欢你。”
刘映海看向她。
“你发现了吗？”蒋云晞问。
“我真是个迟钝的人。”刘映海小声说。
蒋云晞笑着安慰他，“我们最终没有错过彼此啊。”
刘映海点点头。
“晚安，映海，我回去啦。”蒋云晞向他道别。
“晚安。”
“早点睡。”
“在你回到家报平安之前，我不会睡……路上注意安全。”刘映海说。
“知道了。”
蒋云晞掩上他卧室的门，离开了，一路上她都在回味刘映海刚刚的话。
原来她和他曾经都有过，那时朦胧、青涩的感觉名叫——情窦初开，只是尚且懵懂的他们没有意识到，仍然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地对待这一份感情。
但命运没有让他们就此分道扬镳，他们命中注定般再次相遇，而这一次，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相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