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对都是明年成婚,等婚礼那天我叫上你。”

    现在是八月,这次下山历练,肯定年前就能回来,定能赶上两位师兄明年春天的婚礼。

    玄机心里盘算着,同邵馨说:“就在明年春天。”

    “我最喜欢看别人结婚了,到时候你一定要叫上我。”

    婚礼上肯定能看到玄灵哥哥,邵馨心里甜滋滋的,忙说:“快说下一个,到七师兄了。”

    八师兄就是哥哥,可以直接跳过,等说完七师兄,便能知道玄灵哥哥是否定亲,她光是想着都心跳加速。

    就知道她等不及,玄机面上一笑,道:“七师兄洛玄明,是我师父陆通梧道长的大徒弟,比我大五岁,今年二十有三,他与玄灵和我是同门,我们同门相处时,我称他为大师兄,称玄灵为二师兄,只有道院众弟子在一处时,才称他为七师兄。”

    “我七师兄身高体长,戴的是桃木灵蛇簪,他有一双干净清澈的柳叶眼,自是眉清目秀,虽已二十三岁,却有一股纤尘不染的少年气。”

    自小同吃同住、一个院子长大的师兄,自是比其他师兄亲近些,玄机不免多说两句:“玄明师兄最疼我,在我们众师兄弟中,他最是含蓄内敛,却也心细如发,总能照顾到我们所有人的情绪。”

    玄机皱眉,想不通像师兄这么好的人为何至今单身,“这么些年,也没见他婚配,更不曾有过心仪的人。”

    前头说的这些师兄们邵馨只用耳朵听,不过脑也不入心,她一心想着玄灵,忙不迭道:“下一个下一个。”

    玄机望着远处的天,好半晌才道:“八师兄就是你哥哥邵——”

    邵馨直接打断:“这个不用说了,直接说玄灵哥哥。”

    哥哥她自然知道,三岁入道,师从道长葛通桂,戴青玉祥云簪,桃花眼,薄唇,哥哥这面相一看就是薄情之人,要不然也不会对赵姐姐这般无情,纵然指腹为婚非他所愿,但这又不是赵姐姐的错,干嘛总躲着她不见。

    玄机无奈,垂眸苦笑:“玄灵是鹤山道院玄字辈的第九位弟子,是我师父收的第二位徒弟,只比我大两岁——”

    “接下来我说。”

    邵馨再次出口打断玄机,兴冲冲地站起身,围着圆石桌慢慢挪着步子,眉飞色舞地介绍起来:“玄灵哥哥用桃木直簪束发,他有一双好看得不得了的狐狸眼,左眼眼尾长着一颗好看得不得了的泪痣,他浅浅一笑便能让我的心都炸开来,就像烟花绽放一般,他的肌肤比我的还要白还要嫩,芝兰玉树,俊美异常,不似世间人,倒像是天上下来的。”

    玄机“哼哼”冷笑两声,瘪嘴尴尬道:“让你说得可真玄乎。”

    “玄灵哥哥在我心里就是这般好,你快些告诉我,他可曾婚配又是否有心仪的女子。”

    邵馨坐下来,两只手不停地摇晃玄机的胳膊。

    “没有”,玄机想了想,又道:“我知道的是没有,但他若是也如你哥哥这般,那我可就不清楚了。”

    玄灵入道门时两岁,入道门前要是也有什么指腹为婚或是娃娃亲的情况,她也不得而知。

    “那便是没有。”邵馨冲口而出,又想到玄灵自幼双亲离世,即便定下过婚约,想来也是作不得数的。

    这还是哥哥告诉她的,玄灵姓顾,本名向荣,自小便没了双亲,很是可怜,哥哥让她别在他面前提及父母之事。

    她知道他本名时,高兴了很长时间,只因为他和她的名字很是相配,与欣欣向荣同音不同字。

    从知道他名字的那天起,她让爹娘哥哥往后改叫她馨馨,可叫着叫着,他们又叫回了馨儿,叫馨儿叫了十多年,爹娘哥哥总觉得叫馨馨别扭,她也没再勉强,只自己在心里每日叫着“馨馨向荣”。

    既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多此一举非要问出个自己满意的答案。

    玄机没说话,继续盯着头顶的银杏树发呆。

    邵馨垂头细想,玄灵哥哥无父无母,将来若要婚配,必得经过他师父陆通梧,她抬头看向玄机,却不好意思将自己的小心思直接表明出来,不免踌躇:“玄机哥哥,你大师伯二师伯还有你师父……可好相处?他们都长什么样?”

    眼下她和玄灵八字还没一撇,就想着以后如何与师父相处,玄机长叹一声,明明是想了解师父,却还带上大师伯和二师伯,二师伯是玄璠师兄的师父,她不信邵馨不了解。

    玄机虽知道她心里的那些小九九,仍不厌其烦地慢慢道:“大师伯高高瘦瘦的,戴的是檀木洞天道簪,鬓边几缕银丝,留着长须,手持一檀木柄的拂尘,仙风道骨如同世外仙人一般,却是面带威严令人观之生畏。”

    她虽然一见师祖就如同遇见猫的老鼠,可她真正怕的却是大师伯。

    整个道院里,她最怕大师伯陶通樟,每次遇见大师伯,他总会问她:经书可读了?读了多少?可知晓其中深意了?符可画了?画了什么符?每道符对应的咒可会念了?掐诀可掐得顺了……

    不仅问,还当场考,每次她答不出来,大师伯便会开口斥责,什么不学无术、胸无点墨、碌碌无能这些都是轻的。

    她怕大师伯是从骨子里的怕,每次看见大师伯,她都如鲠在喉、如芒刺背、如坐针毡、如履薄冰。

    玄机不由抖了抖,感觉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见邵馨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忙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失神,继续道:“二师伯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留着短须,手腕戴一玉制阴阳环,头戴白玉星河道簪,剑眉星目,双眼似笑非笑的,监院八面玲珑,弟子人人敬之。”

    二师伯是玄璠师兄的师父,玄璠师兄又是邵馨的亲哥哥,邵馨应该对二师伯了解颇多,玄机没再多说,毕竟邵馨真正想要了解的是师父。

    “我师父陆通梧长得白白胖胖,慈眉善目很好相与,他也蓄着长须。”说到师父,玄机不再矜持,眉飞色舞一阵炫耀。

    邵馨闻言,长舒一口气,好相与便好。

    玄机凑近接着道:“他戴的是桃木秋叶簪,身上挂着一个木葫芦,葫芦里装的是他自己酿的桂花酒,他每日笑呵呵的,常与弟子打成一片。”

    邵馨跟着点头,玄机补充道:“我师父人可好可好了。”

    “玄灵哥哥这样好,他的师父定然也很好,玄机哥哥也好。”

    邵馨话题一转,看向满脸笑意的玄机:“对了,玄机哥哥你可有喜欢的人?”

    “聊什么呢,在门外就听到了你们的笑声。”

    院门外响起玄璠的声音。

    玄机和邵馨扭头去看,见玄璠立于后院门外,他推开半掩着的门走进来,将手中的两袋月饼放在石桌上。

    邵馨不爽嘟嘴:“我刚刚问玄机哥哥可有喜欢的人,他还没来得及答,便被哥哥你给打断。”

    玄璠挨着玄机坐下,笑道:“这才一会儿没见,便是连玄机哥哥都叫上了,哪还有半分刚见面时的剑拔弩张。”

    他看向玄机,满脸好奇:“不过,我倒也想听听玄机的答案。”

    玄机看着他的眼睛,默了一会儿,“以前有,现在……”

    “……没有了。”

    她垂下眼眸,目无焦点地盯着石桌上的两袋月饼,月饼袋子上的字眼渐渐模糊,她才发觉自己眼中噙满了泪水,她慌忙吸鼻,不停眨动双眼,硬生生地把泪给憋了回去。

    随即她看着那月饼问道:“师兄怎么又买了月饼回来?”

    “街上碰见三清观的玄风师兄,他给买的。”

    玄璠知道,因着上次中元节斋醮的人情,玄风师兄此番算是赔礼还情,毕竟这月饼是姑苏城里名气最大的点心铺子出的,想来玄风师兄自个儿都不舍得吃。

    “哦。”玄机呆呆点头,还没从刚刚的情绪里缓过神。

    邵馨见她情绪不对,识趣地没再多问什么,同样的,玄璠也没问。

    三人各自坐着,玄璠从怀中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黑色布兜,约莫有筷子那么长,被黑布细细包着,有竹筒般粗细,他将布兜放在桌上,边打开边道:“我明日一早要同师父去上海,不知几天才能回来,怕赶不上秋分那天送你下山。”

    玄璠将打开的布兜推至玄机面前,说:“几天前我找前街的铁匠打的,看你飞刀用的不顺手,想着这个应该适合你,你游历时,可防身用。”

    “匕首?”玄机双手拿起黑布上的暗红色带着黑色暗纹的匕首,她手握刀柄将匕首拔出,刀刃泛着亮闪闪的银光,她微转刀柄,刀身正中也刻有暗纹,看起来价格不菲。

    原来哥哥出去这一趟,是去取这匕首。

    “正好玄机哥哥将飞刀送给了爹,你俩真是心有灵犀,竟这般默契。”

    邵馨说着伸手够过刀鞘,转着圈细细地看,这匕首可真漂亮,还带着暗纹。

    玄璠闻言笑道:“那倒是巧了。”

    玄机微勾唇角:“多谢玄璠师兄,让你破费了。”

    玄璠半开玩笑道:“怎的和馨儿说了这许久话,倒和我生分了。”

    邵馨刚想发飙,宋碧螺端着托盘从厨房走出来,朝他三人道:“宁儿回来啦,快去厨房把菜都端过来,你爹全都做好了。”

    “好嘞娘!”玄璠跑过去接过宋碧螺手中的托盘,又走回来将托盘中的四道冷盘放在石桌上,接着他拿着托盘往厨房走去。

    宋碧螺笑眯眯地走过来坐下,用手绢慢慢扇着风,虽入了秋,在厨房忙活这一阵,还有些微微发汗。

    玄机抠着手指头左顾右盼,见宋碧螺笑着朝她看过来,她慌忙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纠结好一会儿,她抬头看向宋碧螺:“伯母对不起,我先前对您出言不逊,您骂我两句打我两下都成,您这般和蔼地对我笑,我心虚。”

    “你这孩子。”宋碧螺笑出声,拉住她的手,轻声细语:“你先前说的话没什么不对,是我想的不周全,我这做母亲的都劝不来的事,又怎么能要求你去做。”

    她沉沉叹气,说:“宁儿和莫栖,我也不想管了,随他们自个去吧。”

    不一会儿,玄璠捧着托盘走过来,他将托盘里的四道热菜放在桌上,又折返回了厨房。

    来回跑了几趟后,菜已全部上齐,邵阳和玄璠也坐下来,五人刚要动筷——

    “叩叩叩……”院门外响起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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