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十日了，我的乖徒儿啊，你可知外面是怎样的凶险异常，为师实在不明白，下山历练便历练，也就只在苏州走走就好，为何非要让你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送信，小师叔可真是讨人嫌。”
西袇房院内，陆通梧喝得酩酊大醉，他拿着自己的酒葫芦躺在竹摇椅上，竹摇椅一摇一晃，咯吱作响。
毕竟，他圆卜隆冬得算不上纤瘦。
玄明背着玄机刚一推门进来便听到叽哇乱叫的竹摇椅还有……自家醉酒哀嚎的师父。
哦，还有一旁举着酒杯、望月不语的玄灵。
玄机不由挑眉，好家伙，中秋还没吃上饭呢，他俩倒先醉了。
“哟，回来啦。”玄灵不冷不淡地瞅玄机一眼，发现她手里提了不少吃食。
玄机从玄明背上跳下来，将带回来的糕点和月饼放在桌上，最后才将蛋糕轻轻放在玄灵面前，挑着下巴说道：“给你买的，不用谢。”
玄灵皱眉：“什么东西？”
“蛋糕。”玄机打开包装，坐下告诉他：“我这不快要下山历练了嘛，你生日那天我可赶不回来，这个就当是你的生日礼物了。”
玄机垂下眼睑，随即满脸堆笑说道：“还有，去年没给你留蛋糕，今天的这个算赔给你的。”
玄灵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算你还有点良心。”
这蛋糕还挺漂亮，凑近闻有股清甜味，他将蛋糕分成四小块，师徒四人正好一人一块。
只是，陆通梧醉得厉害，早已神志不清昏睡过去。玄机怕蛋糕留到明天会坏，陆通梧的那块蛋糕又被她一分为三。
陆通梧的三个“好”徒儿一人一口把原本留给他的那块蛋糕瓜分干净，连蛋糕渣渣都没留下。
蛋糕确实好吃，玄明看着打鼾的师父，有些自责：“师父明天醒来会不会生气？”
玄机摇头“啧啧”两声，两只手一左一右揽过玄明和玄灵，三个脑袋相抵，她压低声音说：“你们不说我不说，师父怎么会知道咱们今晚吃了蛋糕。”
她目光如灼，一本正经地看向两位师兄：“记住，咱们仨今晚啥也没吃。”
“明白。”玄明、玄灵异口同声。
三人坐下来继续吃桌上的糕点和月饼，“对了，给你捎了本书，慢慢看去吧。”
玄机抽出怀中的杂志扔给玄灵，玄灵单手接住，待看清杂志封面，直接从石凳上跳起：“这正是我想要的，不愧是我的好师弟，还是你懂我。”
说着就要去抱玄机，“哎哎哎，打住打住，一身酒气。”
玄机嫌弃地伸开手掌推拒，这书是馨儿妹妹给的，她可不敢贸然领功。
两人从小就嘴仗没完，玄机的嫌弃，玄灵根本不当一回事儿，他作死地张大嘴巴朝玄机哈气，在玄机发作前，他拿上书，腿脚麻利地溜回自己房间，溜之前还没忘顺走桌上的一袋糕点。
“师兄，你看他！”
玄机气得直跺脚，要是邵馨碰见的是这样的玄灵，她敢打赌邵馨绝对不会喜欢上他。
“师兄明日替你出气，也哈他一口。”
玄明满脸认真，一板一眼地说道。
玄机面露窘态，苦哈哈地为难：“唉……算了。”
她实在想象不出来，玄明要是真朝玄灵哈气，那场面得有多尴尬。
“困了，我去睡了，师兄你也早点睡。”
玄机打着哈欠，进屋前朝玄灵的房间狠狠瞪了一眼，臭玄灵！
“好。”
玄明应声，摇头无奈一笑，他俩啊，总也闹个没完。
玄明走到竹摇椅旁，轻拍陆通梧拿酒壶的胳膊：“师父，回房睡吧，外面凉。”
他唤了许久，陆通梧才迷糊睁眼：“啊？”
玄明搀着陆通梧摇晃起身：“师父，玄灵和玄机都回房睡了，您也回房睡吧。”
“嗯……回来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回房……回房。”
陆通梧咕哝着，眼尖瞧见桌上仅剩半块的月饼：“哟，有月饼！”
说着随手拿过月饼放入口中吃起来：“这好吃……好吃。”
“师父，台阶，您慢些。”
玄明艰难地将白白胖胖的陆通梧扶回屋内，他喘着气擦去额间的汗，拉过被子给师父盖好，踮脚出去轻轻关上门。
他睡不着，坐在院子里一个人发呆。西袇房内，只有玄灵屋里的灯还亮着，中秋夜，他将那本杂志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
九日后。
一想到自己的小徒儿明日便要下山历练，陆通梧这几日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香，今日早课之后，他直接将玄机叫来房里。
“明日一早你就要下山了……”陆通梧声音颤抖，双眼通红，“为师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师父，我只是去送个信，又不是不回来了，您看您，眼圈一周比我都黑。”
玄机没规矩地跳到桌面上坐下，悬空的两条腿没规律地打着晃。
“要不，这信你让邮差给你汉元师叔祖寄过去也成，你多给他些钱，若有回信你让他给你送来，到时候你拿上回信去三清观给你汉真师叔祖送去，不也一样吗？省得再跑这一趟。”
陆通梧嘴里不停，低头看着玄机：“下山历练你就在附近转转就成，没人会逼你一定要去到皖公山青云观。”
“师父，没人逼我，是我自己想去，你尽管放心，你徒弟我福大命大，定会安然无恙地回来。”
玄机拍着胸脯，信心满满。
“你个臭小子，是不是又偷摸给自己算命了！”陆通梧伸手就要揪玄机的耳朵，玄机熟练躲过，她跳下桌子，双手护住耳朵上窜下跳。
“告诉过你多少次，你这双眼睛，断断不可再看人命格，尤其是你自己的，看了自己命格小心短寿。”
陆通梧追着她打，玄机连连求饶。
“师父，我发誓我没看！十五岁后我就没再给人看过，更别说是自己的命格了，小猫小狗的我都不看。”
玄机哀嚎出声，师父下手可真狠，打得她后背生疼。
见她求饶，陆通梧这才停手，挪动脚步走到床边坐下，长吁短叹地指向玄机：“你这双眼还有你这张嘴，迟早惹出祸来……”
陆通梧又想起三年前的事，那时玄机刚刚够格到各殿堂给香客善信解签算卦，有一日太阳还没落山，玄机摇摇晃晃地倒在太姆殿，怎么喊都喊不醒。
陆通梧忙让玄明背她回西袇房，又叫来玄青给她把脉。
“脏腑亏损，气血阴阳虚衰，切不可再劳心费神。”
玄青给她扎了几针，她才幽幽转醒，迷迷糊糊间看见床头的陆通梧和玄青，她瞬时大哭：“师父，师兄，我梦见我娘了，就是看不清她长什么样。”
“这几日好好歇着，啊。”陆通梧也跟着哭，他紧紧握住玄机的手，心有余悸，这才去前头殿堂给人解签几日，竟累到晕过去，这活不干也罢。
“小师叔，我去抓些药来，给玄机煎服。”
玄青整理好药箱，出去后轻轻带上门。
“你说说你，怎么就累晕了过去，晚些我便去找师兄好好说说，让他不给你派前头殿堂给人解签的活，你就只管在厨房，开开心心做你的小磨头就成。”
陆通梧抹着泪，声音哽咽。
玄机是他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的，他早把玄机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疼。
“师父，我只是多给几个人看了命，前几日每天都只看两三个，今日善信多，便多看了几个，没成想竟晕倒了。”
玄机黏黏说着，凝神去看陆通梧的眼睛，她有些气虚，慢慢说道：“但是，我只能看到师父明日会跌跤，再往后就看不出了，不像这几日的善信，几时病于床榻，几时去于世间，我都能看到。”
“几时病几时亡，怎能轻易算出，你就是太过胡思乱想才会晕倒。”
陆通梧只当她是病着在说胡话，如今师父汉一山人都达不到这般境界，一个十五岁的年轻道士，怎可能算出他人命格。
他并未当真，也压根不信。
“是真的，师父，难道是我开蒙太晚，所以师父不信我能看见别人命格，道院众弟子中，我可是最后一个能看出别人命格的？”
玄机以为，这是道门中人必会的技能。
可如今道院上下，除了她，没人能算出他人命格，即便能算，也并不完全准确，像她说的几时病几时亡，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看见……她用的是“看见”二字，而非“算出”。
“如何看见？”陆通梧见她言语认真，不像平常说谎时的模样。
难不成，她真的能看见……
陆通梧此时半信半疑。
“屏气凝神，指相连，眼相看，脑海中便有了往后余生。”
玄机轻声细语，陆通梧在她眼中越来越模糊，她刚说完这些，又累得昏睡过去。
陆通梧摇摇头，指定是胡话，哪有手连着手、看一眼就能预知未来之事的，不可能！
虽心里否定，但他此刻仍疑神疑鬼地想着玄机刚刚说的话，她说他明日会跌跤，若他明日一整天都不下床，又怎会跌跤，这么一来，他更加不信玄机说的可以看出他人命格的话。
第二日，陆通梧在西袇房内从早到晚打坐一天都不曾下床，半夜口渴，他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茶杯有些远，盘腿坐在床上的他够不到。
他准备起身去拿，想着已至夜间，玄机昨日的话定是病中胡言，他松开腿下床，谁知两条腿盘坐一天，早已发麻无甚知觉，双腿无力支撑肥胖的身躯，只听得“噗通”一声，陆通梧整个儿跌在地上，摔得浑身发疼。
“咚——咚——”
是寒山寺的钟鼓声！
整更击鼓，逢点鸣钟！子时夜半！
子时的钟声一响，才代表着一天的结束和另一天的开始。
陆通梧心里咯噔一声，今日结束前，竟真跌了跤……
若是平时，他打坐一整天也绝不会口渴又或是腿麻，只今日，他打坐时心神不静，总想着玄机说的那些胡言乱语，才会口干舌燥、腿麻发昏，这才失足跌跤……
跌跤偶然便罢，他怕的是……若玄机说的都是真的，若她当真能看到所有人的命格，这并非好事。
天亮后，陆通梧来到玄机房间，玄机晕倒当天吃了药后，睡一夜便已全好，只因不想去厨房磨豆，见有人来，立马装出柔弱病貌，卧在床上咳嗽：“师父，您怎么来了？”
“不止为师。”
陆通梧拍拍手，一堆人鱼贯而入。
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男女老少一共十人。
“师父，您这是……”
整的什么幺蛾子？
陆通梧弯下身子，凑到玄机耳边，用只有他和玄机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看命，一一看完，只告诉为师结果，为师自会去一一验证。”
看来师父不信她，玄机瘪嘴，点头指向第一排嘻嘻哈哈、如熟虾般站着的玄书：“玄书师兄，你先来。”
“这就来这就来，小师叔说你得了怪病，得摸手看眼才能好全，我就自告奋勇来了，你说你该怎么报答我。”
玄书嬉皮笑脸地走过来坐在床侧，伸出右手牵住玄机的手，眨巴着眼仔细看她的眼睛：“如此这般，可对？”
摸手看眼才能好全，天底下竟还有这种怪病，这般场面，他若不来凑个热闹，又怎能长见识。
长见识是其次，玄书主要还是想来凑热闹。
西袇房院内，陆通梧喝得酩酊大醉，他拿着自己的酒葫芦躺在竹摇椅上，竹摇椅一摇一晃，咯吱作响。
毕竟，他圆卜隆冬得算不上纤瘦。
玄明背着玄机刚一推门进来便听到叽哇乱叫的竹摇椅还有……自家醉酒哀嚎的师父。
哦，还有一旁举着酒杯、望月不语的玄灵。
玄机不由挑眉，好家伙，中秋还没吃上饭呢，他俩倒先醉了。
“哟，回来啦。”玄灵不冷不淡地瞅玄机一眼，发现她手里提了不少吃食。
玄机从玄明背上跳下来，将带回来的糕点和月饼放在桌上，最后才将蛋糕轻轻放在玄灵面前，挑着下巴说道：“给你买的，不用谢。”
玄灵皱眉：“什么东西？”
“蛋糕。”玄机打开包装，坐下告诉他：“我这不快要下山历练了嘛，你生日那天我可赶不回来，这个就当是你的生日礼物了。”
玄机垂下眼睑，随即满脸堆笑说道：“还有，去年没给你留蛋糕，今天的这个算赔给你的。”
玄灵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算你还有点良心。”
这蛋糕还挺漂亮，凑近闻有股清甜味，他将蛋糕分成四小块，师徒四人正好一人一块。
只是，陆通梧醉得厉害，早已神志不清昏睡过去。玄机怕蛋糕留到明天会坏，陆通梧的那块蛋糕又被她一分为三。
陆通梧的三个“好”徒儿一人一口把原本留给他的那块蛋糕瓜分干净，连蛋糕渣渣都没留下。
蛋糕确实好吃，玄明看着打鼾的师父，有些自责：“师父明天醒来会不会生气？”
玄机摇头“啧啧”两声，两只手一左一右揽过玄明和玄灵，三个脑袋相抵，她压低声音说：“你们不说我不说，师父怎么会知道咱们今晚吃了蛋糕。”
她目光如灼，一本正经地看向两位师兄：“记住，咱们仨今晚啥也没吃。”
“明白。”玄明、玄灵异口同声。
三人坐下来继续吃桌上的糕点和月饼，“对了，给你捎了本书，慢慢看去吧。”
玄机抽出怀中的杂志扔给玄灵，玄灵单手接住，待看清杂志封面，直接从石凳上跳起：“这正是我想要的，不愧是我的好师弟，还是你懂我。”
说着就要去抱玄机，“哎哎哎，打住打住，一身酒气。”
玄机嫌弃地伸开手掌推拒，这书是馨儿妹妹给的，她可不敢贸然领功。
两人从小就嘴仗没完，玄机的嫌弃，玄灵根本不当一回事儿，他作死地张大嘴巴朝玄机哈气，在玄机发作前，他拿上书，腿脚麻利地溜回自己房间，溜之前还没忘顺走桌上的一袋糕点。
“师兄，你看他！”
玄机气得直跺脚，要是邵馨碰见的是这样的玄灵，她敢打赌邵馨绝对不会喜欢上他。
“师兄明日替你出气，也哈他一口。”
玄明满脸认真，一板一眼地说道。
玄机面露窘态，苦哈哈地为难：“唉……算了。”
她实在想象不出来，玄明要是真朝玄灵哈气，那场面得有多尴尬。
“困了，我去睡了，师兄你也早点睡。”
玄机打着哈欠，进屋前朝玄灵的房间狠狠瞪了一眼，臭玄灵！
“好。”
玄明应声，摇头无奈一笑，他俩啊，总也闹个没完。
玄明走到竹摇椅旁，轻拍陆通梧拿酒壶的胳膊：“师父，回房睡吧，外面凉。”
他唤了许久，陆通梧才迷糊睁眼：“啊？”
玄明搀着陆通梧摇晃起身：“师父，玄灵和玄机都回房睡了，您也回房睡吧。”
“嗯……回来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回房……回房。”
陆通梧咕哝着，眼尖瞧见桌上仅剩半块的月饼：“哟，有月饼！”
说着随手拿过月饼放入口中吃起来：“这好吃……好吃。”
“师父，台阶，您慢些。”
玄明艰难地将白白胖胖的陆通梧扶回屋内，他喘着气擦去额间的汗，拉过被子给师父盖好，踮脚出去轻轻关上门。
他睡不着，坐在院子里一个人发呆。西袇房内，只有玄灵屋里的灯还亮着，中秋夜，他将那本杂志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
九日后。
一想到自己的小徒儿明日便要下山历练，陆通梧这几日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香，今日早课之后，他直接将玄机叫来房里。
“明日一早你就要下山了……”陆通梧声音颤抖，双眼通红，“为师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师父，我只是去送个信，又不是不回来了，您看您，眼圈一周比我都黑。”
玄机没规矩地跳到桌面上坐下，悬空的两条腿没规律地打着晃。
“要不，这信你让邮差给你汉元师叔祖寄过去也成，你多给他些钱，若有回信你让他给你送来，到时候你拿上回信去三清观给你汉真师叔祖送去，不也一样吗？省得再跑这一趟。”
陆通梧嘴里不停，低头看着玄机：“下山历练你就在附近转转就成，没人会逼你一定要去到皖公山青云观。”
“师父，没人逼我，是我自己想去，你尽管放心，你徒弟我福大命大，定会安然无恙地回来。”
玄机拍着胸脯，信心满满。
“你个臭小子，是不是又偷摸给自己算命了！”陆通梧伸手就要揪玄机的耳朵，玄机熟练躲过，她跳下桌子，双手护住耳朵上窜下跳。
“告诉过你多少次，你这双眼睛，断断不可再看人命格，尤其是你自己的，看了自己命格小心短寿。”
陆通梧追着她打，玄机连连求饶。
“师父，我发誓我没看！十五岁后我就没再给人看过，更别说是自己的命格了，小猫小狗的我都不看。”
玄机哀嚎出声，师父下手可真狠，打得她后背生疼。
见她求饶，陆通梧这才停手，挪动脚步走到床边坐下，长吁短叹地指向玄机：“你这双眼还有你这张嘴，迟早惹出祸来……”
陆通梧又想起三年前的事，那时玄机刚刚够格到各殿堂给香客善信解签算卦，有一日太阳还没落山，玄机摇摇晃晃地倒在太姆殿，怎么喊都喊不醒。
陆通梧忙让玄明背她回西袇房，又叫来玄青给她把脉。
“脏腑亏损，气血阴阳虚衰，切不可再劳心费神。”
玄青给她扎了几针，她才幽幽转醒，迷迷糊糊间看见床头的陆通梧和玄青，她瞬时大哭：“师父，师兄，我梦见我娘了，就是看不清她长什么样。”
“这几日好好歇着，啊。”陆通梧也跟着哭，他紧紧握住玄机的手，心有余悸，这才去前头殿堂给人解签几日，竟累到晕过去，这活不干也罢。
“小师叔，我去抓些药来，给玄机煎服。”
玄青整理好药箱，出去后轻轻带上门。
“你说说你，怎么就累晕了过去，晚些我便去找师兄好好说说，让他不给你派前头殿堂给人解签的活，你就只管在厨房，开开心心做你的小磨头就成。”
陆通梧抹着泪，声音哽咽。
玄机是他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的，他早把玄机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疼。
“师父，我只是多给几个人看了命，前几日每天都只看两三个，今日善信多，便多看了几个，没成想竟晕倒了。”
玄机黏黏说着，凝神去看陆通梧的眼睛，她有些气虚，慢慢说道：“但是，我只能看到师父明日会跌跤，再往后就看不出了，不像这几日的善信，几时病于床榻，几时去于世间，我都能看到。”
“几时病几时亡，怎能轻易算出，你就是太过胡思乱想才会晕倒。”
陆通梧只当她是病着在说胡话，如今师父汉一山人都达不到这般境界，一个十五岁的年轻道士，怎可能算出他人命格。
他并未当真，也压根不信。
“是真的，师父，难道是我开蒙太晚，所以师父不信我能看见别人命格，道院众弟子中，我可是最后一个能看出别人命格的？”
玄机以为，这是道门中人必会的技能。
可如今道院上下，除了她，没人能算出他人命格，即便能算，也并不完全准确，像她说的几时病几时亡，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看见……她用的是“看见”二字，而非“算出”。
“如何看见？”陆通梧见她言语认真，不像平常说谎时的模样。
难不成，她真的能看见……
陆通梧此时半信半疑。
“屏气凝神，指相连，眼相看，脑海中便有了往后余生。”
玄机轻声细语，陆通梧在她眼中越来越模糊，她刚说完这些，又累得昏睡过去。
陆通梧摇摇头，指定是胡话，哪有手连着手、看一眼就能预知未来之事的，不可能！
虽心里否定，但他此刻仍疑神疑鬼地想着玄机刚刚说的话，她说他明日会跌跤，若他明日一整天都不下床，又怎会跌跤，这么一来，他更加不信玄机说的可以看出他人命格的话。
第二日，陆通梧在西袇房内从早到晚打坐一天都不曾下床，半夜口渴，他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茶杯有些远，盘腿坐在床上的他够不到。
他准备起身去拿，想着已至夜间，玄机昨日的话定是病中胡言，他松开腿下床，谁知两条腿盘坐一天，早已发麻无甚知觉，双腿无力支撑肥胖的身躯，只听得“噗通”一声，陆通梧整个儿跌在地上，摔得浑身发疼。
“咚——咚——”
是寒山寺的钟鼓声！
整更击鼓，逢点鸣钟！子时夜半！
子时的钟声一响，才代表着一天的结束和另一天的开始。
陆通梧心里咯噔一声，今日结束前，竟真跌了跤……
若是平时，他打坐一整天也绝不会口渴又或是腿麻，只今日，他打坐时心神不静，总想着玄机说的那些胡言乱语，才会口干舌燥、腿麻发昏，这才失足跌跤……
跌跤偶然便罢，他怕的是……若玄机说的都是真的，若她当真能看到所有人的命格，这并非好事。
天亮后，陆通梧来到玄机房间，玄机晕倒当天吃了药后，睡一夜便已全好，只因不想去厨房磨豆，见有人来，立马装出柔弱病貌，卧在床上咳嗽：“师父，您怎么来了？”
“不止为师。”
陆通梧拍拍手，一堆人鱼贯而入。
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男女老少一共十人。
“师父，您这是……”
整的什么幺蛾子？
陆通梧弯下身子，凑到玄机耳边，用只有他和玄机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看命，一一看完，只告诉为师结果，为师自会去一一验证。”
看来师父不信她，玄机瘪嘴，点头指向第一排嘻嘻哈哈、如熟虾般站着的玄书：“玄书师兄，你先来。”
“这就来这就来，小师叔说你得了怪病，得摸手看眼才能好全，我就自告奋勇来了，你说你该怎么报答我。”
玄书嬉皮笑脸地走过来坐在床侧，伸出右手牵住玄机的手，眨巴着眼仔细看她的眼睛：“如此这般，可对？”
摸手看眼才能好全，天底下竟还有这种怪病，这般场面，他若不来凑个热闹，又怎能长见识。
长见识是其次，玄书主要还是想来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