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厨娘脸上仍旧挂着有而若无，实而若虚的笑，她眯起眼睛看向窗外，慢悠悠地说道：“那时我还年轻，刚生下孩子没多久，为了补贴家用，来到这鹤山道院当厨娘，你师祖汉一山人那时也不过二十岁，是个年轻有为的小道士。”
躺在半空闭眼细听的玄机越听越觉得耳熟，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的同时已盘好双腿，面朝着老厨娘，语调懒懒的没有精气神：“前面这些我已知道，接着昨天没说完的，就说当年到底是什么事才让九科子一怒之下给改了道规。”
她紧抱住腹部，拧巴着脸，许是饿得难受，也许是被那几下重拳捶的发疼。
老厨娘笑眯眯地看着吃力磨豆的小玄机，面不改色继续道：“那时候鹤山道院的院主是九科子，九科子只有两个徒弟，大徒弟冲和散人，二徒弟冲慧散人，冲慧散人是女弟子……”
得，这老厨娘根本就听不到她的声音，玄机无奈叹气：“行，那就再听一遍。”
说完她松松垮垮地一躺，阖上双眼竖起耳朵听。
老厨娘同昨日梦境中一般，讲述着再熟悉不过的往事，待讲到昨日玄机梦醒的接续处时，老厨娘黄珠裹泪，每每提起总带不忍：“那是冲和散人收徒三年后发生的事，本是四十不惑的年纪，却轻狂得让人唾弃！”
“到底是什么事？”
玄机在半空翻来覆去：“要是这次梦醒我还不知道当年的事，定会日思夜想得睡不着觉。”
玄机在心里祈祷，这次可要晚些再醒。
小玄机不再磨豆，双手托腮一脸认真，比飘在上头的玄机情绪稳定许多：“三年后的话，我师祖是二十三岁，汉元师叔祖是十八岁，汉真师叔祖是十五岁，奶奶我说的对吗？”
老厨娘点头：“没错，那一年汉元十八岁，冲慧散人三十二岁，冲和散人四十岁。”
老厨娘叹了一声，再开口时声音哽咽颤抖：“就是那一年，汉元和冲慧散人先后有孕，她俩同时怀了冲和散人的孩子。”
“什么！？”
玄机愣在半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扑腾下来，盘腿坐在老厨娘脚边，睁大了双眼问：“冲和散人的女徒弟和冲和散人的师妹同时有了他的孩子！这，真的？”
玄机心里有些不信，毕竟现在是在自己的梦境中，说到底也只是个梦，不能和现实混为一谈。不过，她实在好奇，扒拉着老厨娘的腿，继续问：“我汉元师叔祖当真是坤道？”
这么些年，鹤山道院从来没有人说起过，所以在玄机的认知里，她一直都以为汉元师叔祖是个男的，可经由老厨娘这么一说，汉元师叔祖不仅由男变女，还怀了自个师父的孩子！
当时冲和散人已是不惑，汉元师叔祖才十几岁，一者差着年岁，二者差着辈分，玄机想不明白。
更让她震惊的是，冲慧散人这个从未在她认知里出现过的人，当真存在过吗？
她知道师祖汉一山人的师父是冲和散人，也知道冲和散人的师父是九科子，但不管是道院的记载还是私下里众道交谈，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冲慧散人这么一号人。
尽管知道老厨娘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她还是问了一遍又一遍：“冲慧散人当真存在过？汉元师叔祖当真是坤道？”
见老厨娘不理会，玄机急得朝小时候的自己喊道：“我同你这般小的时候，老厨娘当真与我讲过这些吗？”
她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可老厨娘和小玄机看不着她，也听不见她，玄机这会子也感觉不到腹痛了，只催着老厨娘往下讲。
老厨娘不急不慢，嗓音愈发沙哑起来：“冲慧散人和汉元彼此互不知情，起先道院也无人知道此事，直到有一天，汉元的肚子大得遮不住了，才被大家知晓。”
“汉一和汉元本就是师兄妹，大家起初以为是他俩彼此有情，九科子也有意成全这一对徒孙……”
老厨娘重重叹气，干巴的手指在眼角抹了抹：“结果汉元当众拒婚，并跪请九科子将她逐出道门，九科子不解，便问她为何。”
“汉元直言与冲和散人两情相悦，说只要自己不再是鹤山道院冲和散人的徒弟，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嫁给冲和散人。谁知她这话一出口，冲慧散人当即头撞梁柱，口中大呼冲和为负心小人脚踏两条船，那晚，冲慧散人一尸两命，没了。”
老厨娘的泪顺着脸上深浅不一的皱纹滚落下来，小玄机和玄机都没能从老厨娘的话语中回神，两个人缄默无言，愣在原处。
老厨娘脸上的泪越来越多，眼里满是心疼：“那天晚上大家才知道，冲慧散人也怀了冲和散人的孩子，才两个多月，小产后冲慧散人失血过多，在鹤山后院袇房咽了气。”
“汉元和冲慧散人彼此互不知情，不大的鹤山道院，冲和散人竟同时瞒住了所有人。汉元羞愤难当，早产生下一个男婴，当晚她趁着夜色一个人悄悄下了山，她才刚生完孩子，不知能走去哪里，也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老厨娘抽出腰间的帕子，擦干脸上的泪，眼神陡然直转，气势汹汹地说道：“汉真和汉元本是一同被冲和散人收入门下的弟子，他一直思慕汉元，是汉元的跟屁虫，汉元消失不见的第二天夜里，他溜进冲和散人的房间，用金属利刃尽去其势，我到现在都记得那天夜里的惨叫声，冲和散人就那样叫了三天三夜，死在了第四天的青天白日里。”
“本就是他活该，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老厨娘咬牙切齿，说着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跺脚。
玄机大为震撼又有些后怕，因着中元节灯烛的事，她和汉真师叔祖还闹了些别扭，汉真师叔祖可千万别记恨她。
小玄机疑惑歪头，奶声奶气地问：“尽去其势是什么？”
“就是能进宫当太监的意思。”盘腿坐在地上的玄机脱口而出，她想了想冲和散人当时四十的年纪，就算去当太监也是不够格的。
“就是把他给阉了，阉了个彻底，让他从此再也不用纠结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老厨娘什么都不忌讳，听得玄机心里直突突，小玄机似乎没听懂，挠头“哦”了一声。
老厨娘对冲和散人自是深恶痛绝，气得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心神：“九科子大怒，将冲慧散人和汉元除名抹去一切痕迹，并改了鹤山道院的道规，下了死规矩从此鹤山道院不准收女徒。汉真不服大闹冲和散人的葬礼，后来还掘了冲和散人的坟。再后来，汉真被院主九科子乱棍逐出鹤山打得半死，幸得城内三清观观主收留，汉真伤愈后便四处云游，天南海北地去寻他的师姐汉元。”
“这九科子真奇怪”，玄机骂骂咧咧嘴里没个好话：“明明是他大徒弟自己的错，怎么到最后却成了女子的错，是非不分还做什么院主。”
“九科子什么都清楚，只是不想承认罢了，从那之后他终日郁郁寡欢，没两年就死了。”
老厨娘顿了顿，眼中尽是沧桑：“那时候鹤山道院的弟子走的走散的散，信众和居士都没了，是你师祖一手撑起奄奄一息即将没落的鹤山道院，他虽严厉却面冷心热，力挽狂澜才有了如今的鹤山道院，只是道规仍旧依着九科子立下的。倒是汉真之后常来与他念叨汉元，汉一山人规行矩步，在道院称汉元为师弟，也是不想让往后的弟子再去纠探当年的往事，久而久之的，大家只知汉元而不识冲慧散人，也都以为汉元是乾道。”
原来如此。
玄机皱眉问道：“那汉真师叔祖是什么时候找到汉元师叔祖的？”
她这次下山历练，可不就是汉真师叔祖借着让她给汉元师叔祖送信的由头去的吗，汉元师叔祖如今在安庆皖公山青云观，离苏州可不近。
玄机来回思索老厨娘的话，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忙问道：“对了，还有汉元师叔祖的孩子现下在哪？她当时生完孩子后一个人离开鹤山，那孩子如今可还在我们鹤山道院？”
“冲和散人坏，九科子也坏，玄机不喜欢他们，师祖墨守成规，是个老顽固。”
小玄机继续磨豆，手中的磨盘越转越快，她气呼呼地问老厨娘：“我汉元师叔祖现在在哪里？她为什么丢下小宝宝自己一个人走，她怎么不要小宝宝？”
小玄机的话让玄机心里一紧，她垂下眸子，一下就联想到自己，当初若是娘丢下的她，是否也如汉元师叔祖当年万念俱灰独身离开鹤山时一般？
她心里一阵阵发疼，突然心疼起自己那素未谋面的娘来。
“汉元是自己回来的。”
老厨娘答非所问，嘴角又出现那抹似是而非的笑：“九科子葬礼那天，她自己挑着一挂红鞭炮回来的，她把鞭炮点着扔进九科子坐缸的陶瓷缸里，噼里啪啦响了好一会儿，鞭炮放完她仰天大笑，跑到后山掘了冲和散人的坟，不仅掘坟，还鞭了尸。冲和散人本就被汉真掘过一次坟，棺材里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那天仅剩的骸骨又被汉元抽得七零八碎，抽完鞭子，她放了把火把冲和散人的碎骨头连带着棺材都给烧了。”
玄机不由得竖起大拇指，神人也，她突然迫不及待地想去见一见这位汉元师叔祖。
“汉真给汉元打掩护，待汉一山人发现为时已晚，汉元到底是自己的师妹，汉一山人也晓得九科子的不作为，也明白冲和散人是罪有应得，他也就没说什么，汉元和汉真把冲和散人的骨灰直接当场给扬了，冲和散人彻底没了坟冢。”
老厨娘说着干涩地笑了几声，眼角的泪花闪烁，玄机不知她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
“将冲和散人挫骨扬灰后，汉元就去了安庆再也没回来过，汉真一直待在城内的三清观，汉一山人也开始收徒，渐渐的这些陈年旧事再也无人提及，眼下整个鹤山道院除了你师祖汉一山人，怕也就只剩下我还知道当年的事喽。”
老厨娘沉沉叹出一口气，有些力不从心：“我也老了，干不了几年活了，我儿子在嘉兴，再过几年我就投奔他去。”
“那小宝宝呢？”小玄机不死心。
玄机同样好奇，看着老厨娘，等着她解惑。
老厨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头看向窗外：“汉元啊，她本姓葛。”
姓葛？
玄机不暇思索，直接脱口问道：“我二师伯也姓葛，难道那孩子就是我二师伯？”
玄机紧盯着老厨娘急迫地等着她开口，突然间，无数股无形的强力霎时出现且持续地撕扯着玄机，厨房中的一切同上次梦醒前一样不断地扭曲变形，玄机狠命挣扎，仰头高喊：“再让我睡一会儿，我刚听到精彩处，别醒，别醒！”
躺在半空闭眼细听的玄机越听越觉得耳熟，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的同时已盘好双腿，面朝着老厨娘，语调懒懒的没有精气神：“前面这些我已知道，接着昨天没说完的，就说当年到底是什么事才让九科子一怒之下给改了道规。”
她紧抱住腹部，拧巴着脸，许是饿得难受，也许是被那几下重拳捶的发疼。
老厨娘笑眯眯地看着吃力磨豆的小玄机，面不改色继续道：“那时候鹤山道院的院主是九科子，九科子只有两个徒弟，大徒弟冲和散人，二徒弟冲慧散人，冲慧散人是女弟子……”
得，这老厨娘根本就听不到她的声音，玄机无奈叹气：“行，那就再听一遍。”
说完她松松垮垮地一躺，阖上双眼竖起耳朵听。
老厨娘同昨日梦境中一般，讲述着再熟悉不过的往事，待讲到昨日玄机梦醒的接续处时，老厨娘黄珠裹泪，每每提起总带不忍：“那是冲和散人收徒三年后发生的事，本是四十不惑的年纪，却轻狂得让人唾弃！”
“到底是什么事？”
玄机在半空翻来覆去：“要是这次梦醒我还不知道当年的事，定会日思夜想得睡不着觉。”
玄机在心里祈祷，这次可要晚些再醒。
小玄机不再磨豆，双手托腮一脸认真，比飘在上头的玄机情绪稳定许多：“三年后的话，我师祖是二十三岁，汉元师叔祖是十八岁，汉真师叔祖是十五岁，奶奶我说的对吗？”
老厨娘点头：“没错，那一年汉元十八岁，冲慧散人三十二岁，冲和散人四十岁。”
老厨娘叹了一声，再开口时声音哽咽颤抖：“就是那一年，汉元和冲慧散人先后有孕，她俩同时怀了冲和散人的孩子。”
“什么！？”
玄机愣在半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扑腾下来，盘腿坐在老厨娘脚边，睁大了双眼问：“冲和散人的女徒弟和冲和散人的师妹同时有了他的孩子！这，真的？”
玄机心里有些不信，毕竟现在是在自己的梦境中，说到底也只是个梦，不能和现实混为一谈。不过，她实在好奇，扒拉着老厨娘的腿，继续问：“我汉元师叔祖当真是坤道？”
这么些年，鹤山道院从来没有人说起过，所以在玄机的认知里，她一直都以为汉元师叔祖是个男的，可经由老厨娘这么一说，汉元师叔祖不仅由男变女，还怀了自个师父的孩子！
当时冲和散人已是不惑，汉元师叔祖才十几岁，一者差着年岁，二者差着辈分，玄机想不明白。
更让她震惊的是，冲慧散人这个从未在她认知里出现过的人，当真存在过吗？
她知道师祖汉一山人的师父是冲和散人，也知道冲和散人的师父是九科子，但不管是道院的记载还是私下里众道交谈，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冲慧散人这么一号人。
尽管知道老厨娘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她还是问了一遍又一遍：“冲慧散人当真存在过？汉元师叔祖当真是坤道？”
见老厨娘不理会，玄机急得朝小时候的自己喊道：“我同你这般小的时候，老厨娘当真与我讲过这些吗？”
她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可老厨娘和小玄机看不着她，也听不见她，玄机这会子也感觉不到腹痛了，只催着老厨娘往下讲。
老厨娘不急不慢，嗓音愈发沙哑起来：“冲慧散人和汉元彼此互不知情，起先道院也无人知道此事，直到有一天，汉元的肚子大得遮不住了，才被大家知晓。”
“汉一和汉元本就是师兄妹，大家起初以为是他俩彼此有情，九科子也有意成全这一对徒孙……”
老厨娘重重叹气，干巴的手指在眼角抹了抹：“结果汉元当众拒婚，并跪请九科子将她逐出道门，九科子不解，便问她为何。”
“汉元直言与冲和散人两情相悦，说只要自己不再是鹤山道院冲和散人的徒弟，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嫁给冲和散人。谁知她这话一出口，冲慧散人当即头撞梁柱，口中大呼冲和为负心小人脚踏两条船，那晚，冲慧散人一尸两命，没了。”
老厨娘的泪顺着脸上深浅不一的皱纹滚落下来，小玄机和玄机都没能从老厨娘的话语中回神，两个人缄默无言，愣在原处。
老厨娘脸上的泪越来越多，眼里满是心疼：“那天晚上大家才知道，冲慧散人也怀了冲和散人的孩子，才两个多月，小产后冲慧散人失血过多，在鹤山后院袇房咽了气。”
“汉元和冲慧散人彼此互不知情，不大的鹤山道院，冲和散人竟同时瞒住了所有人。汉元羞愤难当，早产生下一个男婴，当晚她趁着夜色一个人悄悄下了山，她才刚生完孩子，不知能走去哪里，也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老厨娘抽出腰间的帕子，擦干脸上的泪，眼神陡然直转，气势汹汹地说道：“汉真和汉元本是一同被冲和散人收入门下的弟子，他一直思慕汉元，是汉元的跟屁虫，汉元消失不见的第二天夜里，他溜进冲和散人的房间，用金属利刃尽去其势，我到现在都记得那天夜里的惨叫声，冲和散人就那样叫了三天三夜，死在了第四天的青天白日里。”
“本就是他活该，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老厨娘咬牙切齿，说着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跺脚。
玄机大为震撼又有些后怕，因着中元节灯烛的事，她和汉真师叔祖还闹了些别扭，汉真师叔祖可千万别记恨她。
小玄机疑惑歪头，奶声奶气地问：“尽去其势是什么？”
“就是能进宫当太监的意思。”盘腿坐在地上的玄机脱口而出，她想了想冲和散人当时四十的年纪，就算去当太监也是不够格的。
“就是把他给阉了，阉了个彻底，让他从此再也不用纠结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老厨娘什么都不忌讳，听得玄机心里直突突，小玄机似乎没听懂，挠头“哦”了一声。
老厨娘对冲和散人自是深恶痛绝，气得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心神：“九科子大怒，将冲慧散人和汉元除名抹去一切痕迹，并改了鹤山道院的道规，下了死规矩从此鹤山道院不准收女徒。汉真不服大闹冲和散人的葬礼，后来还掘了冲和散人的坟。再后来，汉真被院主九科子乱棍逐出鹤山打得半死，幸得城内三清观观主收留，汉真伤愈后便四处云游，天南海北地去寻他的师姐汉元。”
“这九科子真奇怪”，玄机骂骂咧咧嘴里没个好话：“明明是他大徒弟自己的错，怎么到最后却成了女子的错，是非不分还做什么院主。”
“九科子什么都清楚，只是不想承认罢了，从那之后他终日郁郁寡欢，没两年就死了。”
老厨娘顿了顿，眼中尽是沧桑：“那时候鹤山道院的弟子走的走散的散，信众和居士都没了，是你师祖一手撑起奄奄一息即将没落的鹤山道院，他虽严厉却面冷心热，力挽狂澜才有了如今的鹤山道院，只是道规仍旧依着九科子立下的。倒是汉真之后常来与他念叨汉元，汉一山人规行矩步，在道院称汉元为师弟，也是不想让往后的弟子再去纠探当年的往事，久而久之的，大家只知汉元而不识冲慧散人，也都以为汉元是乾道。”
原来如此。
玄机皱眉问道：“那汉真师叔祖是什么时候找到汉元师叔祖的？”
她这次下山历练，可不就是汉真师叔祖借着让她给汉元师叔祖送信的由头去的吗，汉元师叔祖如今在安庆皖公山青云观，离苏州可不近。
玄机来回思索老厨娘的话，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忙问道：“对了，还有汉元师叔祖的孩子现下在哪？她当时生完孩子后一个人离开鹤山，那孩子如今可还在我们鹤山道院？”
“冲和散人坏，九科子也坏，玄机不喜欢他们，师祖墨守成规，是个老顽固。”
小玄机继续磨豆，手中的磨盘越转越快，她气呼呼地问老厨娘：“我汉元师叔祖现在在哪里？她为什么丢下小宝宝自己一个人走，她怎么不要小宝宝？”
小玄机的话让玄机心里一紧，她垂下眸子，一下就联想到自己，当初若是娘丢下的她，是否也如汉元师叔祖当年万念俱灰独身离开鹤山时一般？
她心里一阵阵发疼，突然心疼起自己那素未谋面的娘来。
“汉元是自己回来的。”
老厨娘答非所问，嘴角又出现那抹似是而非的笑：“九科子葬礼那天，她自己挑着一挂红鞭炮回来的，她把鞭炮点着扔进九科子坐缸的陶瓷缸里，噼里啪啦响了好一会儿，鞭炮放完她仰天大笑，跑到后山掘了冲和散人的坟，不仅掘坟，还鞭了尸。冲和散人本就被汉真掘过一次坟，棺材里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那天仅剩的骸骨又被汉元抽得七零八碎，抽完鞭子，她放了把火把冲和散人的碎骨头连带着棺材都给烧了。”
玄机不由得竖起大拇指，神人也，她突然迫不及待地想去见一见这位汉元师叔祖。
“汉真给汉元打掩护，待汉一山人发现为时已晚，汉元到底是自己的师妹，汉一山人也晓得九科子的不作为，也明白冲和散人是罪有应得，他也就没说什么，汉元和汉真把冲和散人的骨灰直接当场给扬了，冲和散人彻底没了坟冢。”
老厨娘说着干涩地笑了几声，眼角的泪花闪烁，玄机不知她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
“将冲和散人挫骨扬灰后，汉元就去了安庆再也没回来过，汉真一直待在城内的三清观，汉一山人也开始收徒，渐渐的这些陈年旧事再也无人提及，眼下整个鹤山道院除了你师祖汉一山人，怕也就只剩下我还知道当年的事喽。”
老厨娘沉沉叹出一口气，有些力不从心：“我也老了，干不了几年活了，我儿子在嘉兴，再过几年我就投奔他去。”
“那小宝宝呢？”小玄机不死心。
玄机同样好奇，看着老厨娘，等着她解惑。
老厨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头看向窗外：“汉元啊，她本姓葛。”
姓葛？
玄机不暇思索，直接脱口问道：“我二师伯也姓葛，难道那孩子就是我二师伯？”
玄机紧盯着老厨娘急迫地等着她开口，突然间，无数股无形的强力霎时出现且持续地撕扯着玄机，厨房中的一切同上次梦醒前一样不断地扭曲变形，玄机狠命挣扎，仰头高喊：“再让我睡一会儿，我刚听到精彩处，别醒，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