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哭了，无论做梦与否，她醒了都会偷偷哭一场。
这次的梦境里，估计他还是没来。
七襄走出来，对着我叹了口气，“姑娘等等再进去吧。”
我对着她点点头，等待里面唤我的声音响起。
其实并没有等多久，她就在里面叫我的名字。
“阿珠。”
我握好手中的药瓶走进去。
“怎么不在你阿娘身边多待些时间。”
她的身影隐在水红色的纱幔后，殿内熏着扑鼻的花香，带着浓浓的脂粉味，我上前倒了香灰，将药瓶里的蝴蝶兰重新倒进香炉。
“在陂澜发现了这香，能够安神，心里念叨着姑姑，就先回来了。”
她笑了起来，再听不见刚才梦魇后的呜咽声，“你倒是心巧，你阿娘近来还好吗？”
“她还好，周围人虽然歧视她是女子，还好舅舅一直在她身边。”我回答道，顺便将怀中的信递给她。
“你阿娘给我的？”她接过信，笑得有些释然，“我与你阿娘未见过面，这信倒写了不少。”
她低头认真看起来，我默默候在一旁，空气中听见一两声信纸摩梭的声音，她的目光在最后那句话上停驻良久，久到香炉里燃放的蝴蝶兰快要将我催眠。
“姑姑，母亲写了什么？”
“没什么，”她顺手将信纸放进身旁的木匣子里，“只是简单的问候。”
我幼时见过那个木匣子，当时以为只是一个用来装信的东西，却没想在最下面，看见了一枚汉白玉佩。
“你先下去吧，姑姑累了，想再休息休息。”她神色恹恹地对我摆手，手腕上的珠子刺痛了我的眼，我低下头不敢去看。
初始是她在书里看见的，得道高僧的舍利子，能召唤阴灵。
她便不管不顾，随便安了罪状，杀了好几位大昭觉寺的大师。
可惜，她只梦见他一晚，不知从哪里来的招摇撞骗的术士，向她透露培诚大师的修为，惹得她动了心。
她就如传言中妖妃的样子，假借身体不适，求陛下成全。
陛下真的答应了，虽然满朝文武都在声讨，他也在声讨声中答应她的请求。
培诚大师平静地跪坐在地，默默诵着佛经，她派人将他扔进火炉子里，大火烧了三天，最后练成了一颗舍利子，犹如一颗泛着莹光的珍珠。
但是她手腕上带的并不是那一颗。
他再也不肯来梦里见她。她以为是她杀了培诚大师的原因，随意将舍利子赐给了董府的人，其实之前有很多都被她赐给了董家人，她重新带回了最初的那颗，可惜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在梦里见过他。
“姑姑好好休息。”我向她告辞，转身之际听见了她的叹息。
“阿礼，每当我想随他而去，你都会拖住我。”
是信纸最后那句话，阿娘每次都会写。
【愿娘娘身体康健，佑我陂澜岁岁长隆】
我步出朝梧宫，顿时感到了寒意。
原来大邾下雪了。
“你回来做什么？”我内心一咯噔，没想到夜里还能在宫里见着他。
“拜见太子殿下。”我向他行礼，看他一步步向我走近，“孤不是说过，不准再回来吗？”
他今年不过才十五岁，围着狐皮袄子，模样矜贵，说得话却不大喜人。
“孤不想在皇宫见着你，你听不懂？”
先皇后之子，因为她而讨厌我，我其实能够理解。
可是十五年来，他每次见我，都会冷嘲热讽几句，也让我有些恼了，“太子殿下夜里呆在东宫，便不会看见我！”
萧时若吃瘪，表情更加不善，周身的空气都凝固，只拿他黑漆漆的眼睛盯着我。
我向他行礼，准备告退，被他一把扯住辫子。
“跟孤走！”
我被他拖着向前走，雪不知何时下大了，积了一地。
大邾难得这么大的雪，我们身后被拖出两道长长的脚印。
他把我拖进了西宁宫，将我摔在潮湿的蒲团上，我挣扎着起身，向他怒吼，“你干什么！”
这里曾经是皇家祭祀的地方，后来大邾修了大昭觉寺，此处便荒废了。
“今日是我母亲冥诞。”他轻飘飘一句话，将我定在原地，我一时哑言。
“太子殿下…节哀…”
我不知该说什么为好，只能这么轻飘飘地安慰。
“节哀？为什么要节哀？”他冷嗤一声，蹲下身扯住我的辫子，我被迫扬起头，接受他的愤怒。
“节哀就是接受，孤要做的，是报仇！”他一用劲拉扯，我就疼得皱眼，我以为他会打我，但是并没有。
他只是将我锁在了西宁宫。
这是座萧条的冷宫，四周都没人，我叫哑了嗓子，也没能出得去，夜里瑟瑟的风，吹得蛛网纱幔乱飞，活像个鬼牢。
我被吓得躲在梁柱后，不停流泪，最后是七襄找到的我。
姑姑生了好大的脾气，提着剑去了东宫，最后还是陛下来了才把她劝好，她依然不依不饶。
最后是萧时若在逐鹿台跪上三天三夜才算罢休。
这三日陛下对姑姑有求必应，她曾说想吃陂澜的酸角糕，也为她快马加鞭寻来。
姑姑因为夜里睡不安稳，手里拿了酸角糕在躺椅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陛下站在一旁看了很久，才轻轻上前。
他轻柔地将她手上的酸角糕放到一旁，为她盖好了狐裘，俯身为她擦去了嘴角的糖渍。
我觉得我可能看花了眼，那个喜杀戮，重戒罚的陛下，怎么可能这么温柔。
我向外跑去，竟然跑到了逐鹿台，陛下下令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太子，他昏倒在了雪地里都没人知道。
我将他扶回了我的寝殿，他醒来后愣怔了半晌，掀被准备起身。
“再休息一会儿吧，三日已经到了，我为你熬了粥。”我将碗递给他，他只保持着掀被的姿势，我眼神示意他接过。
他接过，但并不喝。
“喝吧，我熬了好久。”我笑着劝道，他脸色苍白，垂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姑姑吗？”他突然开口，这次换我沉默，少顷才说道，“好像她就没被人喜欢过，自我有意识以来，你们就讨厌她。”
他仰头喝完了白粥，忽然拉住我，“走，带你去个地方。”
我被他唬怕了，连忙摇头。
或许是我的样子太滑稽，他突然笑了起来，“干嘛，这次认真的。”
他从来没在我面前笑过，一时看呆了眼，等我回过神来，已经在出宫的马车上。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我内心着急，姑姑看不见我，会生气的。
“我带你去看看人们为什么讨厌她。”他一直看着窗外，大邾早已没有当年的朝气，万国来贺，丰衣足食仿佛只出现在梦里。
如今沿街都是乞讨的流民，贩卖子女以乞求大米已是常态。
我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我在宫内，从来没有看过，甚至想过的情景。
清晨带来的本该是希望，埋在我们头顶的却是滚滚烟霾。
萧时若将我带去了西祠。
本该是历任皇帝皇后死后栖身之地，此刻却满是抡着铁锹，牵着牛车的农工，隐隐约约的打铁声从地底穿来。
“他们在干什么？”
我不敢走近，那些农工裸露在外的臂膀甚至让我退后两步，“这里不是大邾的圣地吗？这些农工怎么会在这？”
“农工？”他嗤笑不已，将我拉上前看个仔细，“这些人曾经都隶属于并州铁骑。”
并州铁骑，
那是一只神军。
如今…又怎么会在西祠刨土挖石…
“他们…”我艰难地扭头，在看见山包上那面染满尘土的并军旗帜后，再说不出话来。
“他们本该是在战场上忠军报国的战士，却被收了刀剑派到这来日复一日地劳动。他们本该斗志昂扬马踏飞燕，如今却只能在深不见底的地宫，敲击顽石。”萧时若冷漠地说着，最后扭过头来，恨声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姑姑，想要葬入西祠！”
一个皇帝，一位皇后，再没有多余的位置。
她想以贵妃的身份嫁入西祠，只能扩建。
“你看看他们萎缩的肌肉和黝黑的皮肤，你说世人为何会讨厌你姑姑。”
我躺在榻上，脑海中一直回荡着白日里萧时若的话，终于忍受不了，前往朝梧宫。
七襄不在，而她独自躺在躺椅上，清脆的一声响惊醒了她。
是一块汉白玉佩从她手里跌到了地上。
她顿时清醒了过来，从躺椅上起身。
她一心扑在那玉佩上，没发现我隐在暗处的身体。
她又重新躺回躺椅，轻轻拍打胸口，她时常心悸，我以为是她又不舒服了，正准备上前，就听见她轻如鹅毛的声音。
“昌普，别怕。”
我终于知道她为何不顾天下人的指责也要入西祠。
大邾北宁十二年，他身死而池家秘不发丧，她或许认为他在里面。
她想离他近一点。
窗外又开始下雪了，我离开了朝梧宫，萧时若在外面等我。
他猜到了我会来找她。
“孤在等你。”
“殿下，我劝不了姑姑。”我哭着向他说道。
“大邾没人能劝醒她，除了……”他并没有将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只从怀中摸了个东西转移话题。
“酸角糕？”我诧异地盯着手里的东西，“殿下哪里来的？”
他并不说话，我忽然懂了他的意思。
“我会回陂澜的。”我咬了一口，嘴里顿时一股甜腻散开，赶紧咽下。
“殿下以后别惹陛下生气，他脾气不太好。”我故作轻松地说着，“我明日就走，或许往后就不来大邾了。
我笑得灿烂，只是手里的酸角糕却再怎么也塞不进嘴里。
明明我比他大了将近一岁，他却比我高了不少，此刻肩上落了些雪，更显得他冷如冰霜。
“别走了。”
我不敢置信地睁圆眼睛，他这次来，不是赶我走的。
他上前为我掸了肩上的雪，表情还是像冻在雪里的石头，动作也不太温柔，将那酸角糕一把塞进我的嘴里。
“我是来送你糖吃的。”
我下意思地嚼着嘴里的糖，被甜得皱起脸。
他看我滑稽的样子，终于笑了起来。
他不常笑，样子有些好看，我又一次看呆了眼。
“阿珠，别走了，让你姑姑看着，被他们毁掉的，我们能够拾得起来。”
他说得意气风发，眉眼带着少年特有的傲气，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好，那我第一个相信，你能成功。”
这次的梦境里，估计他还是没来。
七襄走出来，对着我叹了口气，“姑娘等等再进去吧。”
我对着她点点头，等待里面唤我的声音响起。
其实并没有等多久，她就在里面叫我的名字。
“阿珠。”
我握好手中的药瓶走进去。
“怎么不在你阿娘身边多待些时间。”
她的身影隐在水红色的纱幔后，殿内熏着扑鼻的花香，带着浓浓的脂粉味，我上前倒了香灰，将药瓶里的蝴蝶兰重新倒进香炉。
“在陂澜发现了这香，能够安神，心里念叨着姑姑，就先回来了。”
她笑了起来，再听不见刚才梦魇后的呜咽声，“你倒是心巧，你阿娘近来还好吗？”
“她还好，周围人虽然歧视她是女子，还好舅舅一直在她身边。”我回答道，顺便将怀中的信递给她。
“你阿娘给我的？”她接过信，笑得有些释然，“我与你阿娘未见过面，这信倒写了不少。”
她低头认真看起来，我默默候在一旁，空气中听见一两声信纸摩梭的声音，她的目光在最后那句话上停驻良久，久到香炉里燃放的蝴蝶兰快要将我催眠。
“姑姑，母亲写了什么？”
“没什么，”她顺手将信纸放进身旁的木匣子里，“只是简单的问候。”
我幼时见过那个木匣子，当时以为只是一个用来装信的东西，却没想在最下面，看见了一枚汉白玉佩。
“你先下去吧，姑姑累了，想再休息休息。”她神色恹恹地对我摆手，手腕上的珠子刺痛了我的眼，我低下头不敢去看。
初始是她在书里看见的，得道高僧的舍利子，能召唤阴灵。
她便不管不顾，随便安了罪状，杀了好几位大昭觉寺的大师。
可惜，她只梦见他一晚，不知从哪里来的招摇撞骗的术士，向她透露培诚大师的修为，惹得她动了心。
她就如传言中妖妃的样子，假借身体不适，求陛下成全。
陛下真的答应了，虽然满朝文武都在声讨，他也在声讨声中答应她的请求。
培诚大师平静地跪坐在地，默默诵着佛经，她派人将他扔进火炉子里，大火烧了三天，最后练成了一颗舍利子，犹如一颗泛着莹光的珍珠。
但是她手腕上带的并不是那一颗。
他再也不肯来梦里见她。她以为是她杀了培诚大师的原因，随意将舍利子赐给了董府的人，其实之前有很多都被她赐给了董家人，她重新带回了最初的那颗，可惜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在梦里见过他。
“姑姑好好休息。”我向她告辞，转身之际听见了她的叹息。
“阿礼，每当我想随他而去，你都会拖住我。”
是信纸最后那句话，阿娘每次都会写。
【愿娘娘身体康健，佑我陂澜岁岁长隆】
我步出朝梧宫，顿时感到了寒意。
原来大邾下雪了。
“你回来做什么？”我内心一咯噔，没想到夜里还能在宫里见着他。
“拜见太子殿下。”我向他行礼，看他一步步向我走近，“孤不是说过，不准再回来吗？”
他今年不过才十五岁，围着狐皮袄子，模样矜贵，说得话却不大喜人。
“孤不想在皇宫见着你，你听不懂？”
先皇后之子，因为她而讨厌我，我其实能够理解。
可是十五年来，他每次见我，都会冷嘲热讽几句，也让我有些恼了，“太子殿下夜里呆在东宫，便不会看见我！”
萧时若吃瘪，表情更加不善，周身的空气都凝固，只拿他黑漆漆的眼睛盯着我。
我向他行礼，准备告退，被他一把扯住辫子。
“跟孤走！”
我被他拖着向前走，雪不知何时下大了，积了一地。
大邾难得这么大的雪，我们身后被拖出两道长长的脚印。
他把我拖进了西宁宫，将我摔在潮湿的蒲团上，我挣扎着起身，向他怒吼，“你干什么！”
这里曾经是皇家祭祀的地方，后来大邾修了大昭觉寺，此处便荒废了。
“今日是我母亲冥诞。”他轻飘飘一句话，将我定在原地，我一时哑言。
“太子殿下…节哀…”
我不知该说什么为好，只能这么轻飘飘地安慰。
“节哀？为什么要节哀？”他冷嗤一声，蹲下身扯住我的辫子，我被迫扬起头，接受他的愤怒。
“节哀就是接受，孤要做的，是报仇！”他一用劲拉扯，我就疼得皱眼，我以为他会打我，但是并没有。
他只是将我锁在了西宁宫。
这是座萧条的冷宫，四周都没人，我叫哑了嗓子，也没能出得去，夜里瑟瑟的风，吹得蛛网纱幔乱飞，活像个鬼牢。
我被吓得躲在梁柱后，不停流泪，最后是七襄找到的我。
姑姑生了好大的脾气，提着剑去了东宫，最后还是陛下来了才把她劝好，她依然不依不饶。
最后是萧时若在逐鹿台跪上三天三夜才算罢休。
这三日陛下对姑姑有求必应，她曾说想吃陂澜的酸角糕，也为她快马加鞭寻来。
姑姑因为夜里睡不安稳，手里拿了酸角糕在躺椅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陛下站在一旁看了很久，才轻轻上前。
他轻柔地将她手上的酸角糕放到一旁，为她盖好了狐裘，俯身为她擦去了嘴角的糖渍。
我觉得我可能看花了眼，那个喜杀戮，重戒罚的陛下，怎么可能这么温柔。
我向外跑去，竟然跑到了逐鹿台，陛下下令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太子，他昏倒在了雪地里都没人知道。
我将他扶回了我的寝殿，他醒来后愣怔了半晌，掀被准备起身。
“再休息一会儿吧，三日已经到了，我为你熬了粥。”我将碗递给他，他只保持着掀被的姿势，我眼神示意他接过。
他接过，但并不喝。
“喝吧，我熬了好久。”我笑着劝道，他脸色苍白，垂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姑姑吗？”他突然开口，这次换我沉默，少顷才说道，“好像她就没被人喜欢过，自我有意识以来，你们就讨厌她。”
他仰头喝完了白粥，忽然拉住我，“走，带你去个地方。”
我被他唬怕了，连忙摇头。
或许是我的样子太滑稽，他突然笑了起来，“干嘛，这次认真的。”
他从来没在我面前笑过，一时看呆了眼，等我回过神来，已经在出宫的马车上。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我内心着急，姑姑看不见我，会生气的。
“我带你去看看人们为什么讨厌她。”他一直看着窗外，大邾早已没有当年的朝气，万国来贺，丰衣足食仿佛只出现在梦里。
如今沿街都是乞讨的流民，贩卖子女以乞求大米已是常态。
我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我在宫内，从来没有看过，甚至想过的情景。
清晨带来的本该是希望，埋在我们头顶的却是滚滚烟霾。
萧时若将我带去了西祠。
本该是历任皇帝皇后死后栖身之地，此刻却满是抡着铁锹，牵着牛车的农工，隐隐约约的打铁声从地底穿来。
“他们在干什么？”
我不敢走近，那些农工裸露在外的臂膀甚至让我退后两步，“这里不是大邾的圣地吗？这些农工怎么会在这？”
“农工？”他嗤笑不已，将我拉上前看个仔细，“这些人曾经都隶属于并州铁骑。”
并州铁骑，
那是一只神军。
如今…又怎么会在西祠刨土挖石…
“他们…”我艰难地扭头，在看见山包上那面染满尘土的并军旗帜后，再说不出话来。
“他们本该是在战场上忠军报国的战士，却被收了刀剑派到这来日复一日地劳动。他们本该斗志昂扬马踏飞燕，如今却只能在深不见底的地宫，敲击顽石。”萧时若冷漠地说着，最后扭过头来，恨声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姑姑，想要葬入西祠！”
一个皇帝，一位皇后，再没有多余的位置。
她想以贵妃的身份嫁入西祠，只能扩建。
“你看看他们萎缩的肌肉和黝黑的皮肤，你说世人为何会讨厌你姑姑。”
我躺在榻上，脑海中一直回荡着白日里萧时若的话，终于忍受不了，前往朝梧宫。
七襄不在，而她独自躺在躺椅上，清脆的一声响惊醒了她。
是一块汉白玉佩从她手里跌到了地上。
她顿时清醒了过来，从躺椅上起身。
她一心扑在那玉佩上，没发现我隐在暗处的身体。
她又重新躺回躺椅，轻轻拍打胸口，她时常心悸，我以为是她又不舒服了，正准备上前，就听见她轻如鹅毛的声音。
“昌普，别怕。”
我终于知道她为何不顾天下人的指责也要入西祠。
大邾北宁十二年，他身死而池家秘不发丧，她或许认为他在里面。
她想离他近一点。
窗外又开始下雪了，我离开了朝梧宫，萧时若在外面等我。
他猜到了我会来找她。
“孤在等你。”
“殿下，我劝不了姑姑。”我哭着向他说道。
“大邾没人能劝醒她，除了……”他并没有将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只从怀中摸了个东西转移话题。
“酸角糕？”我诧异地盯着手里的东西，“殿下哪里来的？”
他并不说话，我忽然懂了他的意思。
“我会回陂澜的。”我咬了一口，嘴里顿时一股甜腻散开，赶紧咽下。
“殿下以后别惹陛下生气，他脾气不太好。”我故作轻松地说着，“我明日就走，或许往后就不来大邾了。
我笑得灿烂，只是手里的酸角糕却再怎么也塞不进嘴里。
明明我比他大了将近一岁，他却比我高了不少，此刻肩上落了些雪，更显得他冷如冰霜。
“别走了。”
我不敢置信地睁圆眼睛，他这次来，不是赶我走的。
他上前为我掸了肩上的雪，表情还是像冻在雪里的石头，动作也不太温柔，将那酸角糕一把塞进我的嘴里。
“我是来送你糖吃的。”
我下意思地嚼着嘴里的糖，被甜得皱起脸。
他看我滑稽的样子，终于笑了起来。
他不常笑，样子有些好看，我又一次看呆了眼。
“阿珠，别走了，让你姑姑看着，被他们毁掉的，我们能够拾得起来。”
他说得意气风发，眉眼带着少年特有的傲气，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好，那我第一个相信，你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