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观花穿过围观的人群，挤到自家大门口。
那细眼小厮瞧她一眼，叉手行个礼，拉长声调道：“见过宋娘子。”
她也福身还礼，低声道：“不知郎君有何贵干。”
那小厮倒没料到她态度这番柔顺，竟是顿了顿，清清嗓子道：“娘子折煞了。我乃韩舍人府上的，是我家阿郎着我来府上拜望老夫人的。”
说完，又往旁边扫一眼道：“阿郎一直惦念着老夫人，时常说起要过来拜望，无奈公务实在繁忙得很。”
宋观花往他目光方向瞥了眼，果然马背上还载着几个箱子。
倒像是上门来送礼的。
她又回首望望周围簇拥的邻居，皆是满面狐疑。
总不能落人话柄。
于是脸上堆起笑容道：“原来如此。也难为韩舍人厚意，先替奴谢过了。”
小厮朝她叉了叉手，便牵起马，随她进了门。
屋内，阿娘像是听到门外喧哗，挣扎着从榻上起身。
宋观花连忙上前帮忙搀扶着，又在阿娘耳侧低声道：“阿娘慢些起。是韩舍人府上来送礼的。”
阿娘闻言倒真愣了愣。
摇头喃喃道：“韩舍人？”
又突然抓住她的手臂狠声道：“你这不成事的，叫你去求卢家，怎么把这一尊佛都给请过来了？存心想害死我跟你二弟不成！”
眼见着已经瞒不下去，她便索性坦白道：“儿前些日子去卢家求了好几回，都求不开门。听说韩舍人如今倒愿意帮咱们家一把，便厚着脸皮去他门上求了。”
听她这么一说，阿娘倒像全然没了主意般，靠在枕头边两眼直愣愣地出神。
也难怪阿娘这样，毕竟当年那杨氏孺人便算是她娘家亲戚。若不是得了家中主母的默许，底下人也不敢对这韩家母子蹬鼻子上脸。
那韩家小厮在院里拴了马，正要踏进门来，房内突然有人举着桃木剑旋风般冲出来，口里喊道：“那韩家的狗才在哪里？”
宋观花正要开口，身边阿娘却已经从她手臂里挣脱，拍着枕头抖着哭腔叫道：“我的儿！”
她瞥了这二弟一眼，只见他一身道袍，梳个道士髻，一见那小厮踏进门来，便用剑指着他道：“你便是那韩家的狗？滚出去！”
小厮见他来势咄咄逼人，早已吓矮了半截，也只得勉强低头嗫嚅应道：“确是我家阿郎差我来拜望老夫人。”
宋观涛却不耐烦地挥了挥剑：“什么你家阿郎我家阿郎的，他也配。你问他，从前是不是给我当过马骑？”不待宋观花张嘴解释，又用剑挑着他的下颌道：“无利不起早，我问你，他平白无故给我家送东西，到底是何居心？”
这话也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那小厮见众人一时间都瞧着自己，简直脸都吓黄了，舌头也仿佛打了结：“我家阿郎他……我家阿郎着我来请宋娘子明日到府上一叙。阿郎他，他说他今日多有得罪宋娘子……请宋娘子别，别介意……”
屋里四人均是一愣。
宋观涛又把剑转向她：“今儿我就替阿爷教训教训你！”
便呐喊着向前奔来。
剑还举在半空中没劈下来，却听一声脆响，竟跌落在地摔成两截。
她转过头去，对小厮抱歉道：“二弟不懂事，叫郎君看笑话了。郎君放下东西就回话去吧，莫叫韩舍人久等了。”
那小厮早已看傻了，嘴里只有连连答应，回过神来后，便如脚底抹了油般转身逃出门去。
宋观涛瞪着地上折成两截的木剑，张大了嘴巴，反应过来后又跺脚恨道：“悍妇！不要以为你就很了不起！”
她揉着酸痛的手背，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从小跟这二弟纠缠到大，似乎反手打回去早已成为下意识反应。
然而经过这一整天，她只觉得疲倦得无以复加，便回头对阿娘道：“时候不早了，阿娘用了饭早些安歇吧。”
又对旁边两眼冒着火星的宋观涛道：“二弟也把这一身换下来叫阿春洗了吧，学嵇康也不是这个学法的。”
说完，走了出去。
天色确是已经暗了，城里的人潮早已散去，只有一声接连一声的暮鼓在空荡的街道上回响。
那小厮一回到韩府，便穿过回廊直向书斋去。临到了门口，却又刹住脚步靠在窗边，脸贴在窗纱上往里瞧着。
正踯躅之间，室内却传来声音：“进来吧。”
那小厮低头惴惴地进门，榻上阿郎倒看起来心情不坏，一边低头剪着灯芯，一边悠悠道：“我问你，那宋家人可看清楚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小厮顿觉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上了，宋家毕竟是诗礼人家，也不会这样不懂礼节……可阿郎这么问，想来是没有别的答案的。
便忙低头道：“仆愚钝，大约是没有看清楚。”
阿郎果然笑了一声。“就连那宋娘子也没说什么？”
小厮低头得更深，脸几乎都埋到胸前了：“宋娘子她说……谢过阿郎好意。”
想了想，又鼓起勇气咬牙道：“仆瞧那宋娘子，倒是个不愿受欺负的。”
见阿郎没作声，就颤着嗓子把将才宋家的事说了一遍。
看来阿郎听得很是满意，虽然没回过头来，却冲他挥挥手道：“好了，你下去吧。”
小厮道了声是，这才觉得整颗心都落回肚子里，低头退出去了。
第二天宋观花又到韩府来，便正好赶上了韩晔这一副好心情。
恰巧今日卢恢也在韩府，她被仆从引进门时，他们正像上次一样坐在榻上。
韩晔一见到她来，便忍不住笑道：“娘子来得正好。”又请她到跟前来坐：“今日我们三人倒真算是齐全了。”
从前宋家光景还尚可时，他们三人便常在一起搅着，算是青梅竹马。可如今这两位竹马还如胶似漆，她这个青梅却早已异常生疏隔膜。
卢恢打量了她一眼，侧身对韩晔摇头笑道：“玉郎你瞧，娘子如今真是生分起来了，都学会男女授受不亲了！”
韩晔也笑着对她道：“娘子，不用在我们面前摆出大家闺秀的样子，就当成还是往常那样吧。”
宋观花看看他们面上的笑容，额上却慢慢沁出了冷汗。
却也按着他们的要求，在几案旁跪坐下来，两手按在膝上，沉默地等着他们开口。
所幸他们很快便恢复了她来之前的样子。
她一边听着他们毫无间隙的谈笑，一边暗暗用手指捻着裙裾。
要不是她没敢把眼睛闭上，就真的感觉像是回到五年前了。
可如今坐在身边的两个人，腰间都系着银鱼袋，放眼整个长安城，不知多少人听过他们少年英特的美名。
她接过韩晔递过来的茶盏，心里想着，眼下她坐在他们中间，这熟人与熟人间松弛温暖的气氛，简直都快让她忘记，昨天她还在为阿娘的药费腆着脸上质库，而且眼下连她家的宅子都要卖掉了。
却见卢恢凑近身朝她笑道：“那日我在西市里说好像见着了娘子，玉郎还直骂我想娘子想疯了！究竟是谁一天到晚都念着娘子不松口啊？”
他呼吸出的热气几乎喷到她脸上来，她正想起刚才他那篇“男女授受不亲”的阔论，却又听旁边韩晔道：“娘子快别信他胡谄。”又作势要扑上去：“卢子西，我撕了你这张嘴！”
卢恢大叫一声，笑着抬起两手去挡。“罢罢，玉郎看在娘子面上可饶了我吧！”
又回头冲她笑道：“不过卢某确是好奇，娘子那日怎么也会在西市？卢某可听说，长安城里像娘子这样的闺秀，都是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她正犹豫着开口，却听韩晔在旁幽幽道：“自然也是去看那粟特人喷火。”
愣了一下，卢恢也便笑着点头称是。
两人正在谈笑间，卢恢突然一拍大腿，慌张起身道：“差点忘光了，我得去后院看看我那侄儿，前天说好了要陪他放纸鸢，我这叔叔也不能失信！”
临走前又凑近来对她神秘道：“娘子别忘了，玉郎的家就是你的家，你可千万别舍不得来！”
他出去以后，便又只剩下两人沉默地对坐。
为了掩饰脸上的尴尬，她一边低头搅动茶盏，一边作出笑容问对面的人：“真是该死，奴竟没听说韩舍人何时娶了亲。也不知道令郎现下几岁了？”
韩晔正起身观望走廊上卢恢的背影，一听到她的声音便皱起眉头道：“看来娘子消息不灵通，韩某并未娶亲。”
手里的茶勺磕碰在茶盏边缘，她忍不住惊讶得抬起了头。
没有娶亲……
确认走廊上彻底无人以后，他又坐回她对面冷冷道：“娘子莫把韩某想得太不堪，将才子西口中那‘侄儿’，是韩某族中阿姊的儿子。”
自打卢恢走后，他脸上的神色便如同燃烧至萎谢的篝火，像是懒得伪装了。
只见他一边重新添上茶，一边面无波澜地道：“娘子想必也猜到，某请娘子到府上，不是来喝茶叙旧的吧。”
不待她回答，他又用手指敲了敲杯盏，一边垂下眼睫，状似漠不关心道：“听说恩公府上近来甚是拮据。”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打底，她也放弃了斡旋回避：“郎君消息非常灵通。”
韩晔抬眼道：“娘子倒是不跟韩某兜圈子。”
又摇头道：“也罢，那韩某索性开门见山。听说娘子近来老是往质库跑，有这回事么？”
她甚至没抬眼看他：“有。”
只听他点头道：“这便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凑近前来道：“韩某上次同娘子说的，乃是玩笑话。韩某并非心如木石，也一直惦记着，要报恩公当年雪中送炭之情。”
“如今这不便是天赐的好机会么？娘子，与其费劲去找买主，不如把恩公家的宅子卖给我吧，我保证不让娘子吃亏。”
那细眼小厮瞧她一眼，叉手行个礼，拉长声调道：“见过宋娘子。”
她也福身还礼，低声道：“不知郎君有何贵干。”
那小厮倒没料到她态度这番柔顺，竟是顿了顿，清清嗓子道：“娘子折煞了。我乃韩舍人府上的，是我家阿郎着我来府上拜望老夫人的。”
说完，又往旁边扫一眼道：“阿郎一直惦念着老夫人，时常说起要过来拜望，无奈公务实在繁忙得很。”
宋观花往他目光方向瞥了眼，果然马背上还载着几个箱子。
倒像是上门来送礼的。
她又回首望望周围簇拥的邻居，皆是满面狐疑。
总不能落人话柄。
于是脸上堆起笑容道：“原来如此。也难为韩舍人厚意，先替奴谢过了。”
小厮朝她叉了叉手，便牵起马，随她进了门。
屋内，阿娘像是听到门外喧哗，挣扎着从榻上起身。
宋观花连忙上前帮忙搀扶着，又在阿娘耳侧低声道：“阿娘慢些起。是韩舍人府上来送礼的。”
阿娘闻言倒真愣了愣。
摇头喃喃道：“韩舍人？”
又突然抓住她的手臂狠声道：“你这不成事的，叫你去求卢家，怎么把这一尊佛都给请过来了？存心想害死我跟你二弟不成！”
眼见着已经瞒不下去，她便索性坦白道：“儿前些日子去卢家求了好几回，都求不开门。听说韩舍人如今倒愿意帮咱们家一把，便厚着脸皮去他门上求了。”
听她这么一说，阿娘倒像全然没了主意般，靠在枕头边两眼直愣愣地出神。
也难怪阿娘这样，毕竟当年那杨氏孺人便算是她娘家亲戚。若不是得了家中主母的默许，底下人也不敢对这韩家母子蹬鼻子上脸。
那韩家小厮在院里拴了马，正要踏进门来，房内突然有人举着桃木剑旋风般冲出来，口里喊道：“那韩家的狗才在哪里？”
宋观花正要开口，身边阿娘却已经从她手臂里挣脱，拍着枕头抖着哭腔叫道：“我的儿！”
她瞥了这二弟一眼，只见他一身道袍，梳个道士髻，一见那小厮踏进门来，便用剑指着他道：“你便是那韩家的狗？滚出去！”
小厮见他来势咄咄逼人，早已吓矮了半截，也只得勉强低头嗫嚅应道：“确是我家阿郎差我来拜望老夫人。”
宋观涛却不耐烦地挥了挥剑：“什么你家阿郎我家阿郎的，他也配。你问他，从前是不是给我当过马骑？”不待宋观花张嘴解释，又用剑挑着他的下颌道：“无利不起早，我问你，他平白无故给我家送东西，到底是何居心？”
这话也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那小厮见众人一时间都瞧着自己，简直脸都吓黄了，舌头也仿佛打了结：“我家阿郎他……我家阿郎着我来请宋娘子明日到府上一叙。阿郎他，他说他今日多有得罪宋娘子……请宋娘子别，别介意……”
屋里四人均是一愣。
宋观涛又把剑转向她：“今儿我就替阿爷教训教训你！”
便呐喊着向前奔来。
剑还举在半空中没劈下来，却听一声脆响，竟跌落在地摔成两截。
她转过头去，对小厮抱歉道：“二弟不懂事，叫郎君看笑话了。郎君放下东西就回话去吧，莫叫韩舍人久等了。”
那小厮早已看傻了，嘴里只有连连答应，回过神来后，便如脚底抹了油般转身逃出门去。
宋观涛瞪着地上折成两截的木剑，张大了嘴巴，反应过来后又跺脚恨道：“悍妇！不要以为你就很了不起！”
她揉着酸痛的手背，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从小跟这二弟纠缠到大，似乎反手打回去早已成为下意识反应。
然而经过这一整天，她只觉得疲倦得无以复加，便回头对阿娘道：“时候不早了，阿娘用了饭早些安歇吧。”
又对旁边两眼冒着火星的宋观涛道：“二弟也把这一身换下来叫阿春洗了吧，学嵇康也不是这个学法的。”
说完，走了出去。
天色确是已经暗了，城里的人潮早已散去，只有一声接连一声的暮鼓在空荡的街道上回响。
那小厮一回到韩府，便穿过回廊直向书斋去。临到了门口，却又刹住脚步靠在窗边，脸贴在窗纱上往里瞧着。
正踯躅之间，室内却传来声音：“进来吧。”
那小厮低头惴惴地进门，榻上阿郎倒看起来心情不坏，一边低头剪着灯芯，一边悠悠道：“我问你，那宋家人可看清楚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小厮顿觉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上了，宋家毕竟是诗礼人家，也不会这样不懂礼节……可阿郎这么问，想来是没有别的答案的。
便忙低头道：“仆愚钝，大约是没有看清楚。”
阿郎果然笑了一声。“就连那宋娘子也没说什么？”
小厮低头得更深，脸几乎都埋到胸前了：“宋娘子她说……谢过阿郎好意。”
想了想，又鼓起勇气咬牙道：“仆瞧那宋娘子，倒是个不愿受欺负的。”
见阿郎没作声，就颤着嗓子把将才宋家的事说了一遍。
看来阿郎听得很是满意，虽然没回过头来，却冲他挥挥手道：“好了，你下去吧。”
小厮道了声是，这才觉得整颗心都落回肚子里，低头退出去了。
第二天宋观花又到韩府来，便正好赶上了韩晔这一副好心情。
恰巧今日卢恢也在韩府，她被仆从引进门时，他们正像上次一样坐在榻上。
韩晔一见到她来，便忍不住笑道：“娘子来得正好。”又请她到跟前来坐：“今日我们三人倒真算是齐全了。”
从前宋家光景还尚可时，他们三人便常在一起搅着，算是青梅竹马。可如今这两位竹马还如胶似漆，她这个青梅却早已异常生疏隔膜。
卢恢打量了她一眼，侧身对韩晔摇头笑道：“玉郎你瞧，娘子如今真是生分起来了，都学会男女授受不亲了！”
韩晔也笑着对她道：“娘子，不用在我们面前摆出大家闺秀的样子，就当成还是往常那样吧。”
宋观花看看他们面上的笑容，额上却慢慢沁出了冷汗。
却也按着他们的要求，在几案旁跪坐下来，两手按在膝上，沉默地等着他们开口。
所幸他们很快便恢复了她来之前的样子。
她一边听着他们毫无间隙的谈笑，一边暗暗用手指捻着裙裾。
要不是她没敢把眼睛闭上，就真的感觉像是回到五年前了。
可如今坐在身边的两个人，腰间都系着银鱼袋，放眼整个长安城，不知多少人听过他们少年英特的美名。
她接过韩晔递过来的茶盏，心里想着，眼下她坐在他们中间，这熟人与熟人间松弛温暖的气氛，简直都快让她忘记，昨天她还在为阿娘的药费腆着脸上质库，而且眼下连她家的宅子都要卖掉了。
却见卢恢凑近身朝她笑道：“那日我在西市里说好像见着了娘子，玉郎还直骂我想娘子想疯了！究竟是谁一天到晚都念着娘子不松口啊？”
他呼吸出的热气几乎喷到她脸上来，她正想起刚才他那篇“男女授受不亲”的阔论，却又听旁边韩晔道：“娘子快别信他胡谄。”又作势要扑上去：“卢子西，我撕了你这张嘴！”
卢恢大叫一声，笑着抬起两手去挡。“罢罢，玉郎看在娘子面上可饶了我吧！”
又回头冲她笑道：“不过卢某确是好奇，娘子那日怎么也会在西市？卢某可听说，长安城里像娘子这样的闺秀，都是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她正犹豫着开口，却听韩晔在旁幽幽道：“自然也是去看那粟特人喷火。”
愣了一下，卢恢也便笑着点头称是。
两人正在谈笑间，卢恢突然一拍大腿，慌张起身道：“差点忘光了，我得去后院看看我那侄儿，前天说好了要陪他放纸鸢，我这叔叔也不能失信！”
临走前又凑近来对她神秘道：“娘子别忘了，玉郎的家就是你的家，你可千万别舍不得来！”
他出去以后，便又只剩下两人沉默地对坐。
为了掩饰脸上的尴尬，她一边低头搅动茶盏，一边作出笑容问对面的人：“真是该死，奴竟没听说韩舍人何时娶了亲。也不知道令郎现下几岁了？”
韩晔正起身观望走廊上卢恢的背影，一听到她的声音便皱起眉头道：“看来娘子消息不灵通，韩某并未娶亲。”
手里的茶勺磕碰在茶盏边缘，她忍不住惊讶得抬起了头。
没有娶亲……
确认走廊上彻底无人以后，他又坐回她对面冷冷道：“娘子莫把韩某想得太不堪，将才子西口中那‘侄儿’，是韩某族中阿姊的儿子。”
自打卢恢走后，他脸上的神色便如同燃烧至萎谢的篝火，像是懒得伪装了。
只见他一边重新添上茶，一边面无波澜地道：“娘子想必也猜到，某请娘子到府上，不是来喝茶叙旧的吧。”
不待她回答，他又用手指敲了敲杯盏，一边垂下眼睫，状似漠不关心道：“听说恩公府上近来甚是拮据。”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打底，她也放弃了斡旋回避：“郎君消息非常灵通。”
韩晔抬眼道：“娘子倒是不跟韩某兜圈子。”
又摇头道：“也罢，那韩某索性开门见山。听说娘子近来老是往质库跑，有这回事么？”
她甚至没抬眼看他：“有。”
只听他点头道：“这便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凑近前来道：“韩某上次同娘子说的，乃是玩笑话。韩某并非心如木石，也一直惦记着，要报恩公当年雪中送炭之情。”
“如今这不便是天赐的好机会么？娘子，与其费劲去找买主，不如把恩公家的宅子卖给我吧，我保证不让娘子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