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阿娘的眼都急红了，指甲深深嵌进她胳膊里：“胡话！你何曾与那韩晔有什么约？”
连那柳四娘也惊了一跳，用扇子紧紧掩住嘴，又扭头瞧着阿娘：“宋夫人。”
阿娘气得竟答不出话，喉底一阵发腥，突然弓起身，咳嗽猛烈发作起来。
宋观花连忙上前给她拍背，阿娘用帕子捂着嘴，一抖一抖像是连心肺也要咳出来了，却又用手肘猛地拐开她：“松开！我没有你这女儿！”
柳四娘旁观着她们母女作戏，突然冷冷开口道：“宋大娘子是何时与韩舍人有了约？连令堂都蒙在鼓里，也不知这约还作不作得数啊？”
固然韩舍人是朝中贵人，京中再有手段的媒人也要忌惮这不假。
可她早已打探得一清二楚，宋家如今早已与旧交世家毫无瓜葛，这样陈芝麻烂谷子的恩情也配拿出来唬弄她？
谁知宋观花却垂眼恭敬地答道：“奴自幼便与韩舍人有约。韩舍人早年寄居府中，与奴青梅竹马。如今家父去世，家里光景一日不如一日，蒙韩舍人垂念旧恩，出手相助。奴今日到韩舍人府上，便是为了此事。”
话说得倒是圆满。
柳四娘摇头哼道：“娘子说得跟花一样，可刘家眼没瞎耳没聋，就凭这一番话可唬不住。奴作为保人，也决不会容他吃这哑巴亏。”
又勾起嘴角，胜券在握道：“韩家诗礼人家，难道连聘则为妻的道理也不懂得？正妻则也不论了，纵使纳妾，保证人，婚契又在何处？还请娘子莫要信口开河，莫拿什么旧日恩来作挡箭牌。”
宋观花默默地笑了。
“前日韩家派人上门，坊里诸位邻居都在场，尽可以让他们作保。”
说着又欠了欠身，指着房内堆叠的箱笼道：“柳娘子若是嫌韩舍人诚意不足，不如开箱验取，看看是否入得娘子的眼。”
那柳娘子倒真不肯买账，几步上前左右打量箱笼，又用手推了推。
突然蹲下来身，两臂抱着挣力一撬，揭开箱盖。
箱里堆满了黄澄澄的通宝。
榻上的阿娘一见满箱子的钱，两眼顿时突出得像鱼眼睛，却是嗫嚅着说不出话。
只听宋观花在背后问：“怎样，柳娘子满意了么？”
柳四娘子哪遭过这样的羞辱，脸上烧火，咬着后牙，强笑道：“自然！韩舍人自然是出手大方！”
又转头来道：“娘子的意思奴也知道了，奴这便去回刘郎君的话。至于刘郎君怎么想，那就不是奴能做主的了。”
说完，扭头便带着手下的人原封不动地直出门去。
榻上阿娘听见外头大门嘭地一声关上，这才像肺腑里着了火一般，吭吭咳咳地嗽起来，边咳边像抽去了脊骨般在榻上瘫倒下来。
宋观花忙摸着阿娘的背给她顺气。
却见阿娘颤抖不止，哑着嗓子低声道：“大娘子，你真个害煞我家，害煞你阿弟了。”
她正要开口，却又听阿娘恨道：“得罪官媒倒好，反正你是早也嫁不出去的。”
“却还把这刘家也一并惹恼了，那些贵人动起气，哪是我消受得起的！”
宋观花机械地唤了声：“阿娘。”
阿娘背后的衣衫贴在背上，露出一柄瘦得像鸡骨的脊背。
却还在颤抖不止道：“莫叫我阿娘。自你生下来，我便知道你是我报应。你若是孽畜怨种，早日自行投胎，莫来祸害我家。”
她握紧了裙裾：“阿娘。”
“克死了你阿爷还不够，逼走你阿哥还不够，现在连你阿弟好不容易走上正道了也要堵死。”
“早知就听你阿爷的话把你按死在那洗盆里，一刻也不让你活。”
她也像阿娘一样浑身战栗起来：“阿娘，阿娘啊。”
阿娘肯定是犯糊涂了。
她也曾被抱去街上给人看过手相，别的不提，跟天煞孤星绝对不沾边。
阿爷疼爱两个兄弟，一心栽培他们，对她就有些淡淡的，这也罢了。
但阿娘不知怎的，也一直对她看不顺眼，总爱挑拣她这做得不对那也不好。
她也只当是阿娘对她这女儿分外仔细些，故意要教养严格，免得将来跌了身份。
直到今日，她才听阿娘的嘴里亲口说出，原来压根没人想留下她。连阿娘也不想。
还真是爹不疼娘不爱啊。
呼吸一下子变得苦涩了，可牙齿却伶俐起来。
“阿娘可知，韩舍人留下这钱不是为了聘我，而是来买下咱家宅子的？”
将才她与那官媒人虚与委蛇时，话里话外都流露出韩晔要聘她的意思，可却始终没有挑明了说。
连她自己也觉着为吓退刘郎君，耍的手段实在猥琐了些。
可再猥琐也不要紧，她知道崇化坊那刘郎君是万万不能嫁的。他打跑过多少个娘子，她也不是没听说过。只听说前一个夫人被打死了，就叫人用一副板子抬出去的。
“你敢！”
阿娘猛地滚过来，手指像竹筷子死死地嵌进她皮肉里。
“宋家几代人舍生忘命挣下来的产业，你敢把这宅子卖给韩家，我打断你的腿！”
打断腿，说得轻易，可真叫人为难得很。
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既没有进项，靠着指派她上大户人家求情，就想要高枕无忧了，她可真替阿娘为难。
“啊，阿娘说得是。”
她摇头叹道：“奴也不喜欢卖给他。”
“要是阿娘不喜欢韩舍人，奴打听过了，坊里也还有赵家和郭家愿意出价的。只是跟他们打交道，恐怕就棘手些了。毕竟商贾人家，算盘打得精。”
“只是韩家念着往日情分，怕咱们流落街头，还愿意把咱们一家接到他府上住着，想来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看在以往的份上，定也不会亏待了咱们。”
阿娘的瞳孔惊恐地放大。
像是一下子明白过来她嘴里在说什么。
也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她连忙膝行过来，扶着宋观花的手道：“大娘子，卖就卖了吧，卖给郭家赵家都好，折点钱也好，卖就卖了吧，我也拦不住你……”
宋观花慢慢抽回手。
“奴怎能拂那韩舍人的情呢？”她低头慢慢地道。
“那韩舍人倒真是热情得很，非要丫鬟领着奴把整个府上都看遍了，他说他一直很记挂着阿娘您……”
阿娘额头上的冷汗一时间蒸干了。
却突然笑起来：“大娘子，你也是宋家人，自然知一家人共进退的道理。”
她怎么能不知道呢？
只是若应了那刘郎君，便是她一人羊入虎口，阿娘和二弟跟着鸡犬升天。
至少敢赌在韩晔那里还有点回转余地。
律法里是有连坐一条，人心却并非白纸黑字。
她心里突然烦躁起来：“阿娘莫要太忧虑，想来那韩郎君也珍惜名声，总不可能放着一个报恩的美名不要，偏要在饭里下毒将我们一桌毒死。”
又从榻上起身道：“阿娘还得好生安歇，将才奴看阿娘的帕子里都咳出血了。”
阿娘一听，松开手里的帕子看去。
确有黯色的血点。
她靠在门边，回过头来。
“对了，那韩舍人还说，到了他府上，凡是阿娘要请大夫，都尽管开口。”
“奴瞧咱们家一时也拿不出请樊大夫的钱财，不如待到了韩府再提这件事吧。”
宋观花回到自己卧房里，倒在榻上。
今日这样得罪了刘家，想来一时之间是平息不了的。
要是刘家觉得受辱，明日就派人到府上来闹，岂不是还没到韩晔府上，就先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干脆上门去负荆请罪。
她把枕头压在脸下，闭上了眼睛。
对了。
为什么一整天都没见着二弟？
她急忙从榻上翻身起来，匆匆走进二弟卧房。
没人。
想了想，还是去问正在晾衣服的阿春：“见着二郎了么？”
阿春连头也没抬：“二郎他出门了，说是到曲江边赏春去了。”
她不可置信道：“赏春？”
天气才刚开春，还远不到上巳节。
平日里比她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二弟，怎么就偏偏想起来要去曲江边上赏春？
她想了想问阿春：“是不是跟坊里那些子弟一起出门的？”
宋观涛在坊里确有一些合得来的好友，平时也常聚在一起谈天论地，虽然大多时候讨论的都是求仙问道的事。
阿春摇头道：“怎么会呢，二郎一个人出门的。”
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莫非她这个二弟又叫歹人骗了？
“阿娘就没问一句？”她道。
阿春撇着嘴道：“将才柳四娘子上门来，老夫人欢天喜地得跟什么似的，哪还想得起别的！”
又凑近来，鬼鬼祟祟道：“娘子，莫不是这回又吹了吧？娘子都十九岁了，再不嫁可就真成老姑娘了！”
她翻翻白眼：“急什么，我都还没急呢。”
阿春是早年逃荒来的宋家。照理来说，宋家此刻一个奴仆都雇不起。可阿春自小养在宋家，几乎成了半个家人，阿爷死后，竟然说什么都不愿意被发卖。
她在家里便与阿春交好，固然没有什么朋友，可也不感到太寂寞。
她问阿春：“二郎大概什么时候出门的？”
阿春努努嘴：“一大清早就出门去了。”
她还从没见过这二弟太阳晒屁股之前起床的。
真稀奇。
可天色不算早了，算着到曲江边赶回来，恐怕也赶不及关坊门。
或许趁现在到西市去找朱管事，时间倒还正好合适。
主意已定，宋观花对阿春叮嘱道：“若是再等几刻钟，二郎还没回家，你就去他相熟的那几家问问。记着，不论找没找着，暮鼓敲完之前一定回来。”
阿春点点头。她便又穿戴好帷帽，出门去了。
此时，长安城的天空已然雾霭沉沉。
连那柳四娘也惊了一跳，用扇子紧紧掩住嘴，又扭头瞧着阿娘：“宋夫人。”
阿娘气得竟答不出话，喉底一阵发腥，突然弓起身，咳嗽猛烈发作起来。
宋观花连忙上前给她拍背，阿娘用帕子捂着嘴，一抖一抖像是连心肺也要咳出来了，却又用手肘猛地拐开她：“松开！我没有你这女儿！”
柳四娘旁观着她们母女作戏，突然冷冷开口道：“宋大娘子是何时与韩舍人有了约？连令堂都蒙在鼓里，也不知这约还作不作得数啊？”
固然韩舍人是朝中贵人，京中再有手段的媒人也要忌惮这不假。
可她早已打探得一清二楚，宋家如今早已与旧交世家毫无瓜葛，这样陈芝麻烂谷子的恩情也配拿出来唬弄她？
谁知宋观花却垂眼恭敬地答道：“奴自幼便与韩舍人有约。韩舍人早年寄居府中，与奴青梅竹马。如今家父去世，家里光景一日不如一日，蒙韩舍人垂念旧恩，出手相助。奴今日到韩舍人府上，便是为了此事。”
话说得倒是圆满。
柳四娘摇头哼道：“娘子说得跟花一样，可刘家眼没瞎耳没聋，就凭这一番话可唬不住。奴作为保人，也决不会容他吃这哑巴亏。”
又勾起嘴角，胜券在握道：“韩家诗礼人家，难道连聘则为妻的道理也不懂得？正妻则也不论了，纵使纳妾，保证人，婚契又在何处？还请娘子莫要信口开河，莫拿什么旧日恩来作挡箭牌。”
宋观花默默地笑了。
“前日韩家派人上门，坊里诸位邻居都在场，尽可以让他们作保。”
说着又欠了欠身，指着房内堆叠的箱笼道：“柳娘子若是嫌韩舍人诚意不足，不如开箱验取，看看是否入得娘子的眼。”
那柳娘子倒真不肯买账，几步上前左右打量箱笼，又用手推了推。
突然蹲下来身，两臂抱着挣力一撬，揭开箱盖。
箱里堆满了黄澄澄的通宝。
榻上的阿娘一见满箱子的钱，两眼顿时突出得像鱼眼睛，却是嗫嚅着说不出话。
只听宋观花在背后问：“怎样，柳娘子满意了么？”
柳四娘子哪遭过这样的羞辱，脸上烧火，咬着后牙，强笑道：“自然！韩舍人自然是出手大方！”
又转头来道：“娘子的意思奴也知道了，奴这便去回刘郎君的话。至于刘郎君怎么想，那就不是奴能做主的了。”
说完，扭头便带着手下的人原封不动地直出门去。
榻上阿娘听见外头大门嘭地一声关上，这才像肺腑里着了火一般，吭吭咳咳地嗽起来，边咳边像抽去了脊骨般在榻上瘫倒下来。
宋观花忙摸着阿娘的背给她顺气。
却见阿娘颤抖不止，哑着嗓子低声道：“大娘子，你真个害煞我家，害煞你阿弟了。”
她正要开口，却又听阿娘恨道：“得罪官媒倒好，反正你是早也嫁不出去的。”
“却还把这刘家也一并惹恼了，那些贵人动起气，哪是我消受得起的！”
宋观花机械地唤了声：“阿娘。”
阿娘背后的衣衫贴在背上，露出一柄瘦得像鸡骨的脊背。
却还在颤抖不止道：“莫叫我阿娘。自你生下来，我便知道你是我报应。你若是孽畜怨种，早日自行投胎，莫来祸害我家。”
她握紧了裙裾：“阿娘。”
“克死了你阿爷还不够，逼走你阿哥还不够，现在连你阿弟好不容易走上正道了也要堵死。”
“早知就听你阿爷的话把你按死在那洗盆里，一刻也不让你活。”
她也像阿娘一样浑身战栗起来：“阿娘，阿娘啊。”
阿娘肯定是犯糊涂了。
她也曾被抱去街上给人看过手相，别的不提，跟天煞孤星绝对不沾边。
阿爷疼爱两个兄弟，一心栽培他们，对她就有些淡淡的，这也罢了。
但阿娘不知怎的，也一直对她看不顺眼，总爱挑拣她这做得不对那也不好。
她也只当是阿娘对她这女儿分外仔细些，故意要教养严格，免得将来跌了身份。
直到今日，她才听阿娘的嘴里亲口说出，原来压根没人想留下她。连阿娘也不想。
还真是爹不疼娘不爱啊。
呼吸一下子变得苦涩了，可牙齿却伶俐起来。
“阿娘可知，韩舍人留下这钱不是为了聘我，而是来买下咱家宅子的？”
将才她与那官媒人虚与委蛇时，话里话外都流露出韩晔要聘她的意思，可却始终没有挑明了说。
连她自己也觉着为吓退刘郎君，耍的手段实在猥琐了些。
可再猥琐也不要紧，她知道崇化坊那刘郎君是万万不能嫁的。他打跑过多少个娘子，她也不是没听说过。只听说前一个夫人被打死了，就叫人用一副板子抬出去的。
“你敢！”
阿娘猛地滚过来，手指像竹筷子死死地嵌进她皮肉里。
“宋家几代人舍生忘命挣下来的产业，你敢把这宅子卖给韩家，我打断你的腿！”
打断腿，说得轻易，可真叫人为难得很。
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既没有进项，靠着指派她上大户人家求情，就想要高枕无忧了，她可真替阿娘为难。
“啊，阿娘说得是。”
她摇头叹道：“奴也不喜欢卖给他。”
“要是阿娘不喜欢韩舍人，奴打听过了，坊里也还有赵家和郭家愿意出价的。只是跟他们打交道，恐怕就棘手些了。毕竟商贾人家，算盘打得精。”
“只是韩家念着往日情分，怕咱们流落街头，还愿意把咱们一家接到他府上住着，想来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看在以往的份上，定也不会亏待了咱们。”
阿娘的瞳孔惊恐地放大。
像是一下子明白过来她嘴里在说什么。
也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她连忙膝行过来，扶着宋观花的手道：“大娘子，卖就卖了吧，卖给郭家赵家都好，折点钱也好，卖就卖了吧，我也拦不住你……”
宋观花慢慢抽回手。
“奴怎能拂那韩舍人的情呢？”她低头慢慢地道。
“那韩舍人倒真是热情得很，非要丫鬟领着奴把整个府上都看遍了，他说他一直很记挂着阿娘您……”
阿娘额头上的冷汗一时间蒸干了。
却突然笑起来：“大娘子，你也是宋家人，自然知一家人共进退的道理。”
她怎么能不知道呢？
只是若应了那刘郎君，便是她一人羊入虎口，阿娘和二弟跟着鸡犬升天。
至少敢赌在韩晔那里还有点回转余地。
律法里是有连坐一条，人心却并非白纸黑字。
她心里突然烦躁起来：“阿娘莫要太忧虑，想来那韩郎君也珍惜名声，总不可能放着一个报恩的美名不要，偏要在饭里下毒将我们一桌毒死。”
又从榻上起身道：“阿娘还得好生安歇，将才奴看阿娘的帕子里都咳出血了。”
阿娘一听，松开手里的帕子看去。
确有黯色的血点。
她靠在门边，回过头来。
“对了，那韩舍人还说，到了他府上，凡是阿娘要请大夫，都尽管开口。”
“奴瞧咱们家一时也拿不出请樊大夫的钱财，不如待到了韩府再提这件事吧。”
宋观花回到自己卧房里，倒在榻上。
今日这样得罪了刘家，想来一时之间是平息不了的。
要是刘家觉得受辱，明日就派人到府上来闹，岂不是还没到韩晔府上，就先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干脆上门去负荆请罪。
她把枕头压在脸下，闭上了眼睛。
对了。
为什么一整天都没见着二弟？
她急忙从榻上翻身起来，匆匆走进二弟卧房。
没人。
想了想，还是去问正在晾衣服的阿春：“见着二郎了么？”
阿春连头也没抬：“二郎他出门了，说是到曲江边赏春去了。”
她不可置信道：“赏春？”
天气才刚开春，还远不到上巳节。
平日里比她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二弟，怎么就偏偏想起来要去曲江边上赏春？
她想了想问阿春：“是不是跟坊里那些子弟一起出门的？”
宋观涛在坊里确有一些合得来的好友，平时也常聚在一起谈天论地，虽然大多时候讨论的都是求仙问道的事。
阿春摇头道：“怎么会呢，二郎一个人出门的。”
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莫非她这个二弟又叫歹人骗了？
“阿娘就没问一句？”她道。
阿春撇着嘴道：“将才柳四娘子上门来，老夫人欢天喜地得跟什么似的，哪还想得起别的！”
又凑近来，鬼鬼祟祟道：“娘子，莫不是这回又吹了吧？娘子都十九岁了，再不嫁可就真成老姑娘了！”
她翻翻白眼：“急什么，我都还没急呢。”
阿春是早年逃荒来的宋家。照理来说，宋家此刻一个奴仆都雇不起。可阿春自小养在宋家，几乎成了半个家人，阿爷死后，竟然说什么都不愿意被发卖。
她在家里便与阿春交好，固然没有什么朋友，可也不感到太寂寞。
她问阿春：“二郎大概什么时候出门的？”
阿春努努嘴：“一大清早就出门去了。”
她还从没见过这二弟太阳晒屁股之前起床的。
真稀奇。
可天色不算早了，算着到曲江边赶回来，恐怕也赶不及关坊门。
或许趁现在到西市去找朱管事，时间倒还正好合适。
主意已定，宋观花对阿春叮嘱道：“若是再等几刻钟，二郎还没回家，你就去他相熟的那几家问问。记着，不论找没找着，暮鼓敲完之前一定回来。”
阿春点点头。她便又穿戴好帷帽，出门去了。
此时，长安城的天空已然雾霭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