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见白妖直勾勾盯着那几名男子,以为她气还没消,忙拉住白妖袖子:“客人莫恼,这几人都是欺软怕硬的,您这样教训过,他们必不敢再打扰了。”又踮起脚凑到她耳边,悄咪咪地说,“若是客人还不满意的话,弦月也有法子私下治他们,且不要在外头发作。”

    弦月是个聪明的,之前白妖让悟墨回去找县令,便说明了两人身份不浅,是故小姑娘看到白妖这个架势才急急拉住她,怕白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白妖很给面子的认真和弦月小声探讨起了报复的方法,实际上她没有这个打算。毕竟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妖了,又天天陪在佛子身边,不至于因为被调戏两句就要杀人灭口。她只是单纯的有些疑惑。

    白妖身为蛇妖外貌美艳是自然的,但是她主修的不是媚术,天生自带的妖气在白妖不刻意收敛的情况下对普通人更多是震慑,而非诱惑。可不知怎的,这一路上的男子几乎都对她表示了好感,虽然诸如县令那样的没有直接表露,但是眼神中的龌龊怎么也藏不住。

    倒不是说特别讨厌这种被打量的感觉,好歹也是在清关寺里修行过的妖,只是觉得怪异,这个城究竟发生过什么。

    这样想着,白妖自然把眼神放到了弦月身上,小姑娘正絮絮叨叨说着:“...这王方每日必喝三壶酒,他家东面那个巷子又是几乎不见人的,趁着黑时套上麻袋揍一顿定不被发现...”

    白妖从袖中变出一块方糖,递给弦月:“弦月真是聪明,你们这城里的人都这么熟悉吗?”

    弦月先是有些不好意思,随后在白妖的坚持下还是接过了糖:“我们这地方小,基本上家家都认识。”

    弦月小心翼翼尝了口糖,随即脸上浮现欢悦的神色:“这糖好好吃,好甜,我以前没尝过。”

    白妖疑惑,这糖也就是经过上一个城镇悟墨给她买的,凭他们两的身家,也只是随便买了点馋嘴给白妖,并不是什么多稀奇的糖。

    “你先前没尝过?”

    “城里没有卖糖的,”弦月说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先前只有花媚姐姐给我吃过糖,虽然也是甜的,但是总带了些苦味。”

    白妖迅速捕捉到弦月的话,装作一副只是好奇的模样:“没有卖糖的?那花媚给你的糖是哪来的?”

    弦月听后顿住了,但是口中的甜味还未散去,犹豫两下还是说:“我也不清楚,但是有的东西虽然城里不卖,总会有人往逢春舍里送。”

    白妖看上去对她的犹豫没有察觉,闻言兴致勃勃地说:“啊,说起来我之前在听闻逢春舍不乏好酒,想来也是别人送的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尝一下。”说着还对弦月比了个鬼脸,“悟墨那家伙在,都不让我沾酒。”

    弦月被她逗笑了,回答:“好酒倒是不少的,前几天顾大娘还送了一坛,说是二十年前埋的了,今才取出来。”

    “顾大娘这样好心?!”白妖装作惊讶的模样,又惋惜,“可惜如今怎么就得了这病。”

    弦月快速地撇了下眉,到底小孩子,没怎么多想便回答:“倒也不能完全说是送。”

    明明周围已经没人了,弦月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顾大娘想叫姐姐给顾小娘子找个夫家嫁了。”

    白妖小幅度地挑了下眉,虽然不知道这事和现在的病有没有关系,但是多一点信息总归没错。

    “你家花媚姐姐还能帮人做媒婆呢?”

    “花媚姐姐看人可准了,而且”弦月睁瞪着大大的眼睛,眼中带了几分不屑,说,“这城里有几个男子没上过逢春舍的。”

    白妖不动神色地梳理了身上的真气流动,确定了自己身上的确没有施展什么媚术。这小姑娘对她这么快能达到这个信任度她是没想到的,不过既然这话能说出来,要么就是小姑娘太容易相信别人了,要么就是这件事没有什么可隐藏的。

    白妖觉得,两者都有。

    白妖远远地看到个人影:“悟墨!”

    悟墨听得声音,对着她们点了头,给守卫看了手上的令牌。白妖带着弦月几步跑过去。守卫放三人进去。

    弦月盯了几秒悟墨手上的令牌,没有说话。

    “这么轻松。”白妖便前进便围着悟墨检查,确保了身上没伤。

    悟墨迟疑了一下,回答:“县令也病了。”

    “那缩头乌龟讲自己院子锁的那么严实也病了?”白妖虽是这么问,语气却是幸灾乐祸的。

    “据说好像去了一趟逢春舍。回来就病了,还不轻。”

    白妖闻言去看弦月,捕捉到了后者眼底下意识的开心。

    三人走进房子一个人都没有,弦月唤了几声顾大娘。房内有一女声应了,三人便立在原地不动。

    白妖自然地牵过悟墨的手,问:“然后?”

    悟墨看了白妖一眼,还是任她牵着,回答:“我去找县令,他接不了客,我只好对手下人说这边有治疗的重要发现,骗了令牌出来。”一边说着一边在白妖手心画了几个字。

    话音刚落,房内走出一布衣女子,虽然脸上戴着一块布,但生得楚楚可怜之相,脸上泪痕未干,更惹人怜爱。

    “诸位到来不知何事?”

    弦月上前说:“顾小娘子,花媚姐姐托我找昨日给了顾大娘的盒子,不知是否还在?”

    顾小娘子闻言哭泣:“我不清楚,婆婆未曾跟我说,今日我早起见她已经是病重不可言语了。各位请先回吧,不要被传染了,若是我日后找到了,再给各位送回去。”

    弦月回头看白妖和悟墨。

    悟墨感受到手指被捏,然后白妖松开了他的手。悟墨双手合十,上前道:“贫僧自清关寺而来,略懂医术,恳求施主带贫僧见一眼病人。”

    顾小娘子面露悲戚:“感激师父厚爱,虫疰一病我父亲已然有过药方,只是如今不知从何处获得草药罢了。”

    悟墨和白妖对视一眼,白妖回答:“还是希望姑娘能让我们去看一眼,万一有什么我们能帮助的地方呢?而且我们初来乍到,还有些问题希望姑娘解答,请姑娘千万不要嫌弃我们。”

    顾小娘子犹豫着,最终还是叹息:“罢了,且等我为几位沾几块帕子,别传染了。”

    白妖闻言一笑:“不必麻烦。”单手画了个印,落在四人身上。

    顾小娘子这才露出惊喜的笑,连忙带着三人进去。原本他们想叫弦月回去,但考虑到哪哪都不安分,小姑娘又想跟着他们,便留下了。

    顾小娘子在弦月的补充下介绍了家中的情况。她父亲家和婆婆家原本家底都不错,这才有个还算像样的宅子,后来两人都成了寡妇,这才逐渐落寞,以是家中仆人都遣散了。现在家里也就她们两人了。

    白妖瞧着顾小娘子身上的打扮和手指的老茧,又看看屋内还算干净整洁,只是屋内没有多少装饰物,一些桌椅有重物砸击的痕迹。

    顾小娘子带三人到了床前。

    床上的中年女人已经有气出没气进了。顾小娘子只看一眼,眼泪又经不住地流下来。

    白妖看着皱眉:“这是虫疰?”

    顾小娘子解释:“看早上时还是的,不知怎的恶化这么快,也怪我找不到药。”

    悟墨盯了一会顾大娘的脸道了一句:“失礼。”伸出一根手指按在顾大娘眉心处,念了句咒,金光自指尖泄出,浇灌在顾大娘身上。

    顾小娘子看到,惊叫,竟有一片一片的梅花从顾大娘脸上浮现。

    白妖看到悟墨收回手指,放下戒备,见了顾大娘脸上密密麻麻的暗红色梅花印子,了然:“花钿。这是被魔物诱惑了。”

    悟墨对着顾小娘子双手合十:“施主病情加重恐怕是魔物的作用,请允许贫僧为施主除魔。”

    顾小娘子和弦月都吓得愣住了。

    白妖见状挡在顾小娘子和弦月面前:“二位莫怕。”悟墨也不再等回应,嘴中念着咒,周身气势倾斜而出,佛光照耀。顾小娘子和弦月只觉得身心剔透,周身温暖。

    “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顾大娘脸上的梅花竟蠕动起来,挣扎着,白妖能够听见其中魔气不甘的吼叫,最终在金光下一团黑雾骤然腾现。白妖看到黑雾化作一女子面貌,怨恨地看着悟墨,未等悟墨反应过来将要扑去。

    “灭!”白妖飞速双手结印按下。

    魔气消散。

    顾小娘子和弦月还未能从刚才一幕抽身。白妖看着悟墨,后者低头望着手心,随后放下,面色如常,去观察顾大娘的状况。

    白妖心里叹息一声,知道他心底必又是不痛快的。

    “如今魔物除去,施主只是虫疰,还需得熬药才可能痊愈。”悟墨对着顾小娘子说。

    顾小娘子匆匆跑过去看顾大娘,虽仍是生病,但好歹正常了,泪水止不住地流下。

    另一旁,弦月拉着白妖的袖子哭的也不像话:“刚才那是花媚姐姐花钿的形象,怎么会是魔物,花媚姐姐不会有危险吧!”

    悟墨只是静静的站着,白妖不指望他能帮忙,看着屋里两个哭泣的姑娘,一时有些头疼,只好说:“且收收眼泪,你们若是像救人,不妨回答我们一些问题。”

    两人闻言,好不容易才恢复平静,顾小娘子见留在这也没什么办法,将人领去了客房。

    “二位师父且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白妖和悟墨对视一眼,白妖发问:“你一直提到草药,这城里如何草药如此稀缺?”

    顾小娘子叹气:“二位师父或许不知,我们药山城原本是不缺草药的。这城名字由来,便是城门外的那座‘药山’上有许许多多的草药,甚至仙草。这山是家家户户赖以为生的。也是因为如此,在我们药山城几乎家家户户都会一些医术,所以没有专门的医馆,只是有时有外来的人过来寻求救命的草药和药方。”

    这一点白妖和悟墨来时也听说了,看着弦月一脸茫然的样子,继续问:“那现在如何变成这样?”

    顾小娘子慢慢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这也是我听父亲说的了,在我小时候,山上的草药已经没有那么多了。以往随处可见的灵芝需要找上两三天才能发现一株。”

    白妖注意着顾小娘子的表情:“可是这放在普通城镇中也是了不得的机遇了,也不至于如此。”

    顾小娘子面色一沉,沉默了几秒后回答:“是县令。”

    弦月也是一惊。

    “他说我们惹怒了山神,不准我们再上山采药了,只有经过他挑选的人才能在规定的时候上山采药。”

    弦月问:“山上真的有山神?”

    顾小娘子一怔:“我想...是有的,我们小时候经常唱的歌谣里会赞颂给我们带来草药的山神。”

    悟墨不语。他们来时便是从那山上而过,此时山上寸草不生,更不要说有什么山神的气息了。

    白妖打断了沉浸在回忆中的顾小娘子:“你们是如何惹怒山神的?既然有了规定,又为何现在山上寸草不生?”

    一个名字到了顾小娘子嘴边想要咽下,却喉咙发紧,瞥了一眼尚且发白的天空,说:“是张家郎君当时提出,我们应该将草药向外贩卖,与其他城县进行贸易,不可再固步自封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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