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啊，我明白了。”
柴净恍然大悟，看着少年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她突然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你是因为这个才化形的啊？早说嘛，我定金都交了，一百多块呢，要不我们现在过去，还能赶得上。”
在少年能杀人的哀怨目光下，柴净讪讪收敛了笑容。
“还没问你呢，你叫什么？”她有些尴尬的寻着着话题。
“胡篱。”少年面无表情看了柴净一眼，又迅速别过脸。
“狐狸？”
“二胡的胡，篱笆的篱。”
“好的胡篱，现在有个问题，你还能变回去吗？”
柴净看向楼下停下的警车。
“警察叔叔来了。”
楼下，警察叔叔利落关门下车，
楼上，柴净胡篱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看到对方眼里的惊慌失措。
在胡篱脑海中浮现出实验室中被扒皮抽筋的同族时，柴净担心的是。
“完了，报假警会不会影响我将来考编考公啊。”
胡篱深吸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
“放心，乌龙事件，不算报假警。”
说着，胡篱从衣柜里扯出一件宽大的粉色丝质睡裙，看向柴净。“听我的，没问题。”
他坚定的神情，看起来颇为可靠。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
老旧的房子一如童年中的记忆，张警官看着楼道里贴的小广告，颇为感慨，上小学校时，老师就号召铲除“牛皮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长出白发了，牛皮藓却还如此顽强。
牛皮藓长得还和小时候的差不多，名片大小的长方形纸，不知道用了什么胶，竟能和墙壁“血脉相连”，就算扯下来，也能硬生生带下一块墙皮。
不过牛皮藓的内容从小时候的泥瓦匠字报变成了花里胡哨的“高薪招聘主播”。
“嘿，这牛皮藓还与时俱进呢。”
张警官随手扣下一块，不期然，带上一手墙灰。
“您，您好？”
张警官闻声望去，叫他的是一个穿着橙色宽大T恤，黑色褶皱阔腿裤的女生，女生年纪不大，带着一个细框眼睛，看起来文邹邹的。
这种类型的女孩子，平时张警官不会多看一眼，可此时，她站在三楼通向四楼的平台上，手里撑着一把银光闪闪的鱼叉，紧张兮兮的看向自己。
张警官的职业习惯让他瞬间严肃。
“你？”
很快，他便意识到这是谁。“你是报警人？”
“对，对。”女孩好像更紧张了，她的眼神飘忽不定，说话也不流畅。
张警官眯起眼睛。“你家里进小偷了？”
“对，对。”女孩应下，却又很快改口。
“不，不是，是我表弟，他，他家有遗传精神病史。”
女孩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近不可闻。
“我以前没见过他发病，今天头一次见，被吓到了，以为家里进贼了。”
最后，女孩像蚊子哼哼般嗫嚅。“您，不会把他抓走吧？”
张警官随着女孩走上四楼，吧嗒一声，老式防盗门被缓缓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凌乱而狭小的客厅，再往里走，是一个老式沙发，沙发的主人看起来十分爱惜它，还罩上一套墨绿色的沙发套，沙发套的尾端，金色的小流苏耷拉到了地上。
多么温馨的场景，可偏有人煞风景。
沙发上，一个银发蒙面，身材颀长的人形生物，套着一条不合身的粉色长裙，它以卫生纸为绫，将半卷纸松松垮垮的半搭在臂窝处。
它的肢体灵活的近似扭曲，它的舞步凌乱而富有节奏感，沙发套在他脚下拧成一团。突然，它仰起头，怔怔盯着天花板，胳膊在空中舞动，嘴里不知在念叨什么。
然后，他低下头，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凝视着远处的空气。
“吾乃秦王嬴政，尔等为何不跪！”
这场面虽不多见，但在精神病院里还是挺常见的。
张警官咽了口唾液。“你这表弟，病的不轻啊。”
胡篱闻言动作一顿，决定再添一把柴。
于是他毅然决然跳到地上，迎着张警官和柴净诧异的目光，俯下身开始爬行。
爬着爬着，他仿佛感到了前路被阻，便抬起头看了看，然后巴拉着张警官的裤腿开始放声歌唱。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胡篱的装疯卖傻十分奏效，张警官把他的手扒拉开。
“像他这样的要尽快送去医院。平时正常的时候，作为家属也要看好他，按时吃药，别跑出去伤害其他群众。”
柴净慌忙点头应下。
张警官叹了口气，带柴净回所里做笔录了。
直到脚步消失，胡篱才松了口气，他百无聊赖坐了一会，柴净还没回来。
要这么久吗？他撇撇嘴，站起身在屋子里四处溜达，做狐狸和做人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啧啧，还是当人好啊。
他抓起一个五颜六色的玻璃瓶，放到鼻子旁嗅了嗅，然后打了一个喷嚏。
人类世界的灯红酒绿深深吸引着他。
但他也不是傻子，这丰富多彩更像森林里漂亮的毒蘑菇，美丽但致命。
这是他作为兽的直觉。
这一观念从他第一次接触到人后，就深深烙印在他的脑子中，若是被人类发现身份，轻则剥皮抽筋，重则尸骨无存，炖汤啖肉都不是没可能。
他突然又想起昨天下午他鬼使神差接起的那通电话，电话里，一个男声和柴净确认今天的绝育手术时间。
他当然知道绝育是什么，他挂了电话后不是没想过跑，可看着这小小的房子，看着他小小的狗窝，他却改变主意了。
他想赌一把，赌柴净会不会继续收留他，收留作为狐狸精的他。
若是赌输了，柴净一介弱女子，他亦有办法脱身。
就算再次被抛弃...也无所谓，不是吗？
可他的心，却还是惴惴不安，既期待着什么，又惧怕什么。
这种感觉他从前从未有过，他在期待什么，又在惧怕什么？
他想不透，便也不去想了。
不过，幸好，命运眷顾他了。
思及此处，他笑了笑，虽然过程很曲折，但好在，他赌赢了。
他遇见了心软的神，他也愿意倾力回报她。
他暗暗下定决定，第一次觉得这世间如此美好，他的眼前，飘浮起了成堆的粉色泡泡。
下一秒，一回头，白板上写着的：欠乔桢一个猪头。
粉红色泡泡瞬间破灭。
胡篱的脸渐渐扭曲，一股酸酸涩涩的，却又说不清的感觉从心底蒸腾而起，沿着神经，蔓延到全身每一处毛孔。
———
柴净做完笔录后，顺路去了趟卖场给胡篱买衣服。她摸不准胡篱的尺码，只能给买衣服的阿姨描述胡篱的身高。
或许因为她拄了根鱼叉的缘故，从收货到结账，一路畅通无阻。
众人不仅纷纷避让，还对她施以注目礼。柴净飞似的逃出卖场，看了看在阳光下寒光闪闪的鱼叉和自己身边方圆五米的无人区，觉得还是有必要去科里借个拐杖。
但她实在不放心一个妖怪独自呆在家里，想了想，柴净从包里抽出一个口罩，挂在脸上。
说实话，鱼叉还是挺方便的，她暗暗想着。
然后把手提袋挂在叉子上，完美解放双手。
回到家时，天色已有些微微暗了。
“胡篱？”柴净把袋子倒在地上，喊了一声。
没人？
完了，天黑了，他不会突然变身然后出去吸血了吧？!
柴净心里一惊，啪的按凉了开关。
光明驱走了阴霾，却见胡篱正好端端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那袭可笑的长裙，冷冷看着她。
“啊！”柴净被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不说话啊。”
......
柴净见他不说话，也懒得打理，可换好了鞋，胡篱还是杵着，一言不发。
小狗自闭了？
柴净给自己倒了杯水，狐疑看过去，胡篱也不看她。
怎么了这是？柴净心中泛起嘀咕。
这狐狸怎么阴晴不定，她走过去，用手戳了戳胡篱。
“胡篱？你到底怎么了？”
胡篱终于动了，他哼了一声，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然后，就把目光转向挂在墙上的白板。
“乔桢是谁，凭什么他能有一整个猪头，而我只能吃碎肉？”
柴净恍然大悟，看着少年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她突然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你是因为这个才化形的啊？早说嘛，我定金都交了，一百多块呢，要不我们现在过去，还能赶得上。”
在少年能杀人的哀怨目光下，柴净讪讪收敛了笑容。
“还没问你呢，你叫什么？”她有些尴尬的寻着着话题。
“胡篱。”少年面无表情看了柴净一眼，又迅速别过脸。
“狐狸？”
“二胡的胡，篱笆的篱。”
“好的胡篱，现在有个问题，你还能变回去吗？”
柴净看向楼下停下的警车。
“警察叔叔来了。”
楼下，警察叔叔利落关门下车，
楼上，柴净胡篱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看到对方眼里的惊慌失措。
在胡篱脑海中浮现出实验室中被扒皮抽筋的同族时，柴净担心的是。
“完了，报假警会不会影响我将来考编考公啊。”
胡篱深吸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
“放心，乌龙事件，不算报假警。”
说着，胡篱从衣柜里扯出一件宽大的粉色丝质睡裙，看向柴净。“听我的，没问题。”
他坚定的神情，看起来颇为可靠。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
老旧的房子一如童年中的记忆，张警官看着楼道里贴的小广告，颇为感慨，上小学校时，老师就号召铲除“牛皮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长出白发了，牛皮藓却还如此顽强。
牛皮藓长得还和小时候的差不多，名片大小的长方形纸，不知道用了什么胶，竟能和墙壁“血脉相连”，就算扯下来，也能硬生生带下一块墙皮。
不过牛皮藓的内容从小时候的泥瓦匠字报变成了花里胡哨的“高薪招聘主播”。
“嘿，这牛皮藓还与时俱进呢。”
张警官随手扣下一块，不期然，带上一手墙灰。
“您，您好？”
张警官闻声望去，叫他的是一个穿着橙色宽大T恤，黑色褶皱阔腿裤的女生，女生年纪不大，带着一个细框眼睛，看起来文邹邹的。
这种类型的女孩子，平时张警官不会多看一眼，可此时，她站在三楼通向四楼的平台上，手里撑着一把银光闪闪的鱼叉，紧张兮兮的看向自己。
张警官的职业习惯让他瞬间严肃。
“你？”
很快，他便意识到这是谁。“你是报警人？”
“对，对。”女孩好像更紧张了，她的眼神飘忽不定，说话也不流畅。
张警官眯起眼睛。“你家里进小偷了？”
“对，对。”女孩应下，却又很快改口。
“不，不是，是我表弟，他，他家有遗传精神病史。”
女孩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近不可闻。
“我以前没见过他发病，今天头一次见，被吓到了，以为家里进贼了。”
最后，女孩像蚊子哼哼般嗫嚅。“您，不会把他抓走吧？”
张警官随着女孩走上四楼，吧嗒一声，老式防盗门被缓缓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凌乱而狭小的客厅，再往里走，是一个老式沙发，沙发的主人看起来十分爱惜它，还罩上一套墨绿色的沙发套，沙发套的尾端，金色的小流苏耷拉到了地上。
多么温馨的场景，可偏有人煞风景。
沙发上，一个银发蒙面，身材颀长的人形生物，套着一条不合身的粉色长裙，它以卫生纸为绫，将半卷纸松松垮垮的半搭在臂窝处。
它的肢体灵活的近似扭曲，它的舞步凌乱而富有节奏感，沙发套在他脚下拧成一团。突然，它仰起头，怔怔盯着天花板，胳膊在空中舞动，嘴里不知在念叨什么。
然后，他低下头，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凝视着远处的空气。
“吾乃秦王嬴政，尔等为何不跪！”
这场面虽不多见，但在精神病院里还是挺常见的。
张警官咽了口唾液。“你这表弟，病的不轻啊。”
胡篱闻言动作一顿，决定再添一把柴。
于是他毅然决然跳到地上，迎着张警官和柴净诧异的目光，俯下身开始爬行。
爬着爬着，他仿佛感到了前路被阻，便抬起头看了看，然后巴拉着张警官的裤腿开始放声歌唱。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胡篱的装疯卖傻十分奏效，张警官把他的手扒拉开。
“像他这样的要尽快送去医院。平时正常的时候，作为家属也要看好他，按时吃药，别跑出去伤害其他群众。”
柴净慌忙点头应下。
张警官叹了口气，带柴净回所里做笔录了。
直到脚步消失，胡篱才松了口气，他百无聊赖坐了一会，柴净还没回来。
要这么久吗？他撇撇嘴，站起身在屋子里四处溜达，做狐狸和做人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啧啧，还是当人好啊。
他抓起一个五颜六色的玻璃瓶，放到鼻子旁嗅了嗅，然后打了一个喷嚏。
人类世界的灯红酒绿深深吸引着他。
但他也不是傻子，这丰富多彩更像森林里漂亮的毒蘑菇，美丽但致命。
这是他作为兽的直觉。
这一观念从他第一次接触到人后，就深深烙印在他的脑子中，若是被人类发现身份，轻则剥皮抽筋，重则尸骨无存，炖汤啖肉都不是没可能。
他突然又想起昨天下午他鬼使神差接起的那通电话，电话里，一个男声和柴净确认今天的绝育手术时间。
他当然知道绝育是什么，他挂了电话后不是没想过跑，可看着这小小的房子，看着他小小的狗窝，他却改变主意了。
他想赌一把，赌柴净会不会继续收留他，收留作为狐狸精的他。
若是赌输了，柴净一介弱女子，他亦有办法脱身。
就算再次被抛弃...也无所谓，不是吗？
可他的心，却还是惴惴不安，既期待着什么，又惧怕什么。
这种感觉他从前从未有过，他在期待什么，又在惧怕什么？
他想不透，便也不去想了。
不过，幸好，命运眷顾他了。
思及此处，他笑了笑，虽然过程很曲折，但好在，他赌赢了。
他遇见了心软的神，他也愿意倾力回报她。
他暗暗下定决定，第一次觉得这世间如此美好，他的眼前，飘浮起了成堆的粉色泡泡。
下一秒，一回头，白板上写着的：欠乔桢一个猪头。
粉红色泡泡瞬间破灭。
胡篱的脸渐渐扭曲，一股酸酸涩涩的，却又说不清的感觉从心底蒸腾而起，沿着神经，蔓延到全身每一处毛孔。
———
柴净做完笔录后，顺路去了趟卖场给胡篱买衣服。她摸不准胡篱的尺码，只能给买衣服的阿姨描述胡篱的身高。
或许因为她拄了根鱼叉的缘故，从收货到结账，一路畅通无阻。
众人不仅纷纷避让，还对她施以注目礼。柴净飞似的逃出卖场，看了看在阳光下寒光闪闪的鱼叉和自己身边方圆五米的无人区，觉得还是有必要去科里借个拐杖。
但她实在不放心一个妖怪独自呆在家里，想了想，柴净从包里抽出一个口罩，挂在脸上。
说实话，鱼叉还是挺方便的，她暗暗想着。
然后把手提袋挂在叉子上，完美解放双手。
回到家时，天色已有些微微暗了。
“胡篱？”柴净把袋子倒在地上，喊了一声。
没人？
完了，天黑了，他不会突然变身然后出去吸血了吧？!
柴净心里一惊，啪的按凉了开关。
光明驱走了阴霾，却见胡篱正好端端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那袭可笑的长裙，冷冷看着她。
“啊！”柴净被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不说话啊。”
......
柴净见他不说话，也懒得打理，可换好了鞋，胡篱还是杵着，一言不发。
小狗自闭了？
柴净给自己倒了杯水，狐疑看过去，胡篱也不看她。
怎么了这是？柴净心中泛起嘀咕。
这狐狸怎么阴晴不定，她走过去，用手戳了戳胡篱。
“胡篱？你到底怎么了？”
胡篱终于动了，他哼了一声，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然后，就把目光转向挂在墙上的白板。
“乔桢是谁，凭什么他能有一整个猪头，而我只能吃碎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