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回来的当天,用了四天时间终于把自己的生物钟调整回正常状态的蒋锐意按照自己的生物钟准时醒来,照例就着黑咖啡看完了财经新闻,和商务部的人开了一个线上的短会,安排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蒋锐意关掉电脑开始专心准备送给温婉的礼物。

    坐在餐桌前按照殊哥教过的方法磨着巧克力豆,可可香气似有若无地回荡在指尖。今天的天气一反前几天的阴霾,绵软的白云聚成大朵的样子在空中缓慢的飘动着,时而遮住阳光,却又在下一个瞬间把阳光还给大地。蒋锐意微笑着把磨好的咖啡粉倒在玻璃碗里,拿起殊哥留给自己的配料表,先给电子秤调零,称量了原料的重量,用保鲜膜盖好,又起身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奶油,却没想到只这半分钟的功夫却让他一路向好的生活天翻地覆。

    悲剧的开始是玻璃掉落在地上碎裂的声音,而彼时的厨房里的蒋锐意刚刚剪开奶油纸盒,拿起量杯。

    蒋锐意知道是培根又在闹腾了,本想准备好剩余的食材再去收拾那一片狼藉,却又生怕从来没有消停时候的培根在碎玻璃上扎了爪子,于是只能慌张地放下手中刚刚倒了一半奶油的量杯去看,谁知道小蒋总走出厨房却看到培根正舔着地上的可可粉,他刚刚磨了大半碗的可可粉已经所剩无几,更加让他赶到窒息的是,可可粉混杂在玻璃碎片中,也不知道培根刚刚有没有把那些细碎的不好分拣玻璃渣吃进去。

    蒋锐意冲到培根身边迅速把它抱离了它亲自制造的灾难现场,刚想出门送它去医院,却想起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生物,虽然分身乏术,但小蒋总还是耐着性子先把培根放进了笼子里,草草地收拾了地上的玻璃碎片后拎着培根的宠物箱就出了门。

    在手机上查到了最近的宠物医院,小蒋总当机立断的叫了车,等车的间隙,他蹲下身透过宠物箱上的金属网观察着培根的状态,平时精力旺盛的培根此时有些恹恹的,小蒋总的心不由提了起来,想打开宠物箱的门伸手摸一摸,完全没有在意路边缓缓停下的那辆他本应再熟悉不过的轿车。

    面前的宠物箱被粗暴的提起,让蒋锐意没有半点准备,抬起头看过去正想发火,质问的话却被噎在喉咙里说不出口。来人也不跟他说话,只拎着宠物箱转身就走,蒋锐意上前拉住他的手,“凌哥,我知道是我爸让你来的,我今天可以跟你回去,我认真的,但是你能不能让我先把它送到宠物医院?它刚刚吃了巧克力,如果不及时去医院就没命了。”

    凌少童看了蒋锐意一眼,依然默不做声,拎着培根的宠物箱放到车的后座上,又默不作声地拉开副驾驶的门,回头看着蒋锐意,好像在等待他的回应,蒋锐意只能乖乖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

    坐进驾驶室的人生怕身边的人会逃掉一样,先把车门上了锁,然后才按部就班地伸手拉了安全带给自己扣好。眼见着车窗外路过一个又一个繁华的商业中心,蒋锐意一次又一次的提醒手握着方向盘的人找一家宠物医院,这个人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车子拐进蒋锐意再熟悉不过的小区,停在他家楼下,一路上不置一词的人伸手解开了车门的锁,“你自己上去,我送它去医院。”凌少童的语气例行公事般冰冷,眼睛正视着前方,蒋锐意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两秒,又回身看了一眼培根,他预感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那个粘人的小家伙了。

    “凌哥,你真的是……”

    “没有感情吗?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凌少童好像对蒋少爷这个评价并不抵触,他伸出右手按在副驾驶的安全带扣上,帮蒋少爷解开了安全带,“下车,除非你想它死。”

    蒋锐意皱了皱眉头,摔上了车门。

    没有祝福也没有宽慰,身后的轿车绝尘而去。

    深吸了一口气,小蒋总掏出手机调了静音,有的事要专心致志的去解决,要全神贯注的去解决,要投入全部精力去解决。

    走出接机口的时候,温婉扫视了一圈,却没有发现那个令自己期待的身影,发出去的消息也没有回信,心中疑惑了一下,拖着行李箱去搭地铁,一路上却始终握着手机,好像在期待些什么。

    回学校的路程很漫长,温婉坐在地铁上看完了半本《洞穴奇案》,听到地铁报站,才结束了这段旅程。

    温婉拖着行李箱慢慢地在校园的路上走着,一直握在手心里的手机沾染了人类的体温却无法让它像人类一样思考,即使是在信号通常的情况下,它也只能忠实地传达信息,却不具备安慰功能,而温婉等待的这一路上,蒋锐意却始终没有借助它向自己传达任何信息。

    就在她一边心无旁骛地思考一边心不在焉地向宿舍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突然多出了一个人与自己并肩同行。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个人已经陪着她从大门走到了食堂附近,还柔声问了她一句,“温老师刚下飞机是不是饿了?不要去食堂打包点什么带回去当晚餐吗?”

    “卓同学?我还以为……”温婉听到声音才抬起头,看着身边默默陪着自己走了一路的卓孟阳,眼睛里的惊讶一闪而过,转而附上一抹失望的神色,又想到在学生面前这样不礼貌,于是急忙收敛了自己的表情。

    “还以为是他?”卓孟阳帮着温婉说出了没说完的半句话,看着面前的温老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温老师您走之前给我布置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查到的资料今早刚刚发到您的邮箱里,不过您那个时候可能在飞机上,明天有时间再看也来得及。前两天武老师把机翼的构型初步设计了一下,金老师让我和云师哥一起做一下静力学的仿真分析,云师哥用数值方法仿真,还需要先建数学模型才能开始算,工作内容比较多。他让我先用三维仿真软件做一下仿真,说这样的仿真结果更快更直观,正好和他的数值方法互为验证。我刚刚做了一些约束要求,可是在设置约束的时候出了好多问题,到现在还没有解决。金老师和云师哥都说咱们课题组里,您在这方面做的最好,您不介意的话,等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去您办公室,您给我讲讲可以吗?”

    “当然可以,传道受业解惑不是为师之职吗?”温婉一口答应下来。

    “说完了公事,我私心想问问温老师的私事。我在校园里见了他几次,每次都是他和您的柴犬一起出现的,他这段时间一直住在老师您这里是吗?今天老师也期待他去接机,但他没有去是吗?老师您不是被纠缠的是吗?”卓孟阳像是害怕被温婉打断一般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才停下来。

    温婉停下脚步,脸上的微笑逐渐消失,变成了卓孟阳第一次上课时见到的那个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清冷气息的样子,过了很久才轻声说出一句冰冷的话,“卓同学,你越界了。”

    卓孟阳知道,身为学生,刚刚的话不应该对老师说出口,但他还是再次开口,“我知道,但即使不是老师您,即使换一个老师我也会问,我只是想确认我的老师是安全的。”

    温婉看着眼前这个不敢抬头的男孩子,初秋的暖阳下,树梢的律动中,校园的楼宇间,她终于明白,见到他的时候那种熟悉感源自何处,对他下意识的疏离又是出于什么样的本能。

    “我们两个的故事很长,有共同进步,有美满幸福,有分崩离析,也有物是人非,但无论哪一个情节,这个故事里都绝不包括威胁和强迫。我这么说你可以放心吗?”温婉满意地看着卓孟阳点了点头,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我看上去像是很好欺负的样子吗?”

    回到宿舍,温婉推开门,却没有期待中的人。雪葩窝在猫爬架上,看到她进门,满怀着期待地叫了几声,培根却不知所踪。

    宿舍和自己离开那天并无二致,窗帘拉开着,浅蓝色的天边印着几抹浅浅的红晕,倒像是给自己的宿舍加上了一幅背景画。床铺收拾的很整齐,看得出来是被精心扯平过的样子。地毯上放着一本《胡桃夹子》,大概是小蒋总闲着无聊从书架上拿出来又随手放下的。书架的最顶层横放着一本尺寸有些突兀的书,书下还压着一个盒子,温婉拿起这本沉甸甸的书,发现是蒋锐意前几天说的供方样本和价值不菲的样品。

    餐桌上整齐地摆放着的几个纹饰精美的玻璃碗,温婉走进了看到有坚果碎和砂糖,地板上拖曳出几道深棕色的痕迹,她一时无从判断这些痕迹的构成。抽了张纸蹲下身试图擦掉这些来路不明的痕迹,却发现痕迹是由粉末组成的。温婉好不容易收拾好这片狼藉,走进厨房想给自己倒杯水,在桌子旁边看到了一盒已经开了封的奶油和半杯粘稠的白色液体,旁边的架子上放着一个来历不明的纸包,温婉拿起包装看了看,是一包可可豆,打开袋子,可可的香气扑面而来。

    想到餐桌上的坚果和砂糖,再加上面前这半杯奶油,小蒋总这是想要给自己做巧克力吗?明知道自己和火势不两立,还偏偏要“知难而上”,看这可可豆和奶油的牌子价格不菲,大概又是找了殊哥要来的,也不知道殊哥又被他烦成什么样子才肯教这个厨房杀手。

    温婉笑着收好可可豆,把奶油放回冰箱里,掏出手机拨通了蒋锐意的电话。

    电话那端迟迟没有人接听,温婉心生疑惑,翻了翻自己的手机通讯录,蒋锐意的朋友她当初虽然认得几个,但从来没有留过联系方式,自己倒是听他说过几次苏师哥的事情,但迄今为止自己甚至还没有见过这个人,现在少不得要麻烦路潇潇和关旭瑾这对神仙眷侣了。

    正在宠物医院和关旭瑾面面相觑的路潇潇被手机的振动吓的眼皮跳了一下,待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温婉两个字,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底看到了深深地绝望。

    就这样盯着屏幕,看着温婉的电话因无人接听被自动挂断,手机屏幕也随之暗了下去,关旭瑾伸手拿起路潇潇的手机,“躲着不是办法,这边也得她亲自来处理。”路潇潇抓住他的手,没说一句话,眼睛里却满是担心,关旭瑾拍了拍她的手,“没关系,这种事我在医院看习惯了,总要面对的。”紧接着,关医生用路潇潇的手机给温老师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和宁路1839号,给你一个小时。

    温婉看到路潇潇的消息,心下疑惑,忙打了电话过去,对方依然不肯接电话,查了路潇潇给的地址,却定位出多个店铺,迟迟得不到回信的温婉只得照着地址找过去。

    一路上,温婉手中的手机始终没再收到任何消息,无论是蒋锐意的还是路潇潇的。

    就在温婉坐在车里看着街边一棵棵向后消失在视野中的树时,蒋锐意与蒋北渊的博弈以失败告终。

    在蒋锐意的印象里,父母很少对他生气,他自认自己的家庭氛围是真正意义上的平等对话,甚至允许他说出“我原谅你俩”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人生中的前三十几年,他一直以此为豪。直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从前的自由和谐不过因为自己与父母思维的一致性相对比较高而父母对自己那无伤大雅的偏轨又不慎计较所导致的假象,他们可以容忍自己偏轨,却绝不会容忍自己脱轨。

    蒋锐意坐在飘窗上,头抵着玻璃窗,从楼上看出去,是安静高档的住宅区,不远处是小区中心绿地,一个不大的小花园,却汇集了很多不常见的植物,他对植物没什么研究,如果殊哥见了怕是会欣喜不已,心里的杂乱无章映射在思维中就是胡思乱想。

    躲进自己卧室的时候把手机放在客厅里没有拿进来,回想起刚刚的场景,他实在没有勇气出门去拿自己的手机。也不知道这么偶像剧一般的情节以后解释给温老师听的时候她会不会买账。

    他不知道温婉看到自己没有去接她会不会不开心,也不敢想培根现在到底怎么样,他所有的力气和勇敢好像都在刚刚和蒋北渊吵架的时候用光了。

    穆兰推门进了卧室,把手中的晚饭放在桌上,把手机递给他,“吃一点。”

    蒋锐意看着桌子上色香味一样都没有的晚饭,知道是自己亲妈下的厨,“我好像不饿。”

    “不饿也吃一点。”穆兰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一点。

    “我不是在绝食,是真的不饿,刚刚跟我爸吵架的时候大脑充血,它现在还缓过来,没精力处理我饿不饿的事。”蒋锐意知道自己有错,但他不想承认,更不想因为这件事让穆兰以为他在绝食抗议,绝食太幼稚了,何况也没什么效果。

    “那就等你的大脑分出精力管你的胃的时候再吃,如果凉了就自己去厨房热热。”穆兰退了两步坐在椅子上,“身上还疼吗?”

    听到这话,蒋锐意立刻换了个人,哭丧着脸,“疼,可疼了,妈,你也不拦着我爸,上手已经很过分了,怎么还带动武器的?我都不知道咱家啥时候买了那么个杀伤性武器啊。”

    “你活该,谁让你闯这么大祸,那么大个人了,不知轻重。”穆兰看着儿子乖觉地在自己面前撒娇,立刻心软起来,嘴上却不肯饶人。

    “人家崔家都已经不计较了,就他还较真。而且说起来,那天晚上你也帮我们来着,别以为我忘了。”蒋锐意见穆兰没有生自己的气,也暂且忘却了自己正面临的困境。

    “你最好给我忘了。”穆兰瞪了蒋锐意一眼,伸手戳在他肩胛最柔软的地方,蒋锐意吃痛却忍着没叫出声,穆兰看到他疼的这副样子却还是一脸不忿的样子,突然正色着开口问,“你真的觉得你爸是因为崔家的事生你的气?”

    蒋锐意见母亲正经起来,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我知道,他是因为我把他拉黑才生气的,可我当时能怎么办,让他把我送给崔家?万一我不小心把崔天娇供了出去,那岂不是连贺玺和婉婉都要恨死我,崔天娇可是婉婉开了一夜的长途辛苦跋涉才送走的。再说,社交媒体屏蔽父母不是惯常操作吗,有什么好生气的。”在穆兰面前,蒋锐意从来正经不过三句话。

    “你还有理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屏蔽了我和你爸?社交媒体和联系方式能划等号吗?你还好意思跟我在这掰扯这个?”穆兰气的在蒋锐意手臂上拧了一把,看到蒋锐意皱着眉抬手揉了揉,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身上的伤我看看,可别把我儿子打坏了。”

    “算了吧,肯定都瘀血了,你看了又心疼。”蒋锐意忙开口回绝。

    “我才不心疼。”穆兰刚要抬手就被蒋锐意拦了下来。

    “好好好,你不心疼,我害羞好不好?你也考虑我一下,你见过哪个当妈的直接上手就扯儿子衣服的?”蒋锐意一边护住自己的衬衫,一边哄着穆兰把人往门外推去。

    “害羞?你在温婉面前也这样?”穆兰一句话像是戳了蒋锐意的痛处,忙着把她推出门的人沉默不语,“行吧,那你留着给她看吧,我不管了。”

    被亲妈搅和了一番后,蒋锐意倒觉得有些饿了。

章节目录

Ta的风月,终与我无关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莫归零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莫归零并收藏Ta的风月,终与我无关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