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过了几天，温婉一如既往地坐在办公桌前对着仿真软件调整着仿真参数。
林妤趁着四下无人，合上手中的教材凑到温婉办公桌旁边皱着眉头问，“你上周末去爬山了？”
“你怎么知道的？又跟谁打听什么了？”温婉对林妤八卦的本事了解颇多，她会知道并不意外。
“这事还用我打听吗？我上周跟你说什么来着，那个姓卓的小朋友很危险，你还不留心。”林妤把手机放到温婉面前，是校园论坛的页面，卓孟阳在观景平台上抱着自己的样子不知道被谁拍了下来，刚想拿起手机细看，林妤眼疾手快地拿走了自己的手机，好像生怕温婉看清。
“滑板社的指导老师邀请我的时候我确实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对劲，我还反复跟他确认过，滑板社的老社员不会去，结果那天出发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被骗了。”温婉看着林妤欲盖弥彰的动作，有些哭笑不得地开口提醒她，“校园论坛我自己也可以看的，你藏什么。”
“你平时从来不关注校园论坛，这次也别关注。”林妤这话像是在刻意提醒温婉评论区里没什么好话，话音落了，林妤又恨铁不成钢地补上一句，像是专门要给温婉添堵一样，“你那天早上看到他就应该拒绝啊，为什么还跟着去了。”
“那个时候临阵脱逃总觉得像是欲盖弥彰，好像坐实了我们之间是有什么的。”温婉想起卓孟阳对自己说的话，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当时被他绕了进去。
看到温婉游离的眼神，林妤叹了口气，放下手机，亲手帮温婉把电脑锁定到待机状态，“你回宿舍好好休息一下，今天什么都别想，谁的电话都不许接，尤其不许去看校园论坛，明天早上去金老师的办公室找他谈谈，他想要的学生，他得负责解决。”温婉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变成黑屏状态，刚想出声，却被林妤伸手捂住了嘴，“听我的，还有两个小时就下班了，现在又是上课时间，你现在走不会遇到人。明早金老师没有课，他的办公室在空天楼那边，你过去那边也不会遇到太多的人。”
事情真的很严重吗？温婉合上手中的书，话却没问出口。
温婉听话地离开了办公室，走回宿舍的路上却没能抵挡住图书馆的召唤，与其回到宿舍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倒不如去看看书。
走出图书馆的时候已经是月至中天，刚刚过了七月半，天空中的月亮还是近乎盈盈的样子，大概是迷信心理作祟，温婉总觉得平时习惯了的校园还残存着一种阴森的气息。
走到宿舍楼下的温婉被一个突然跑上前的身影牢牢抓住手臂。温婉还没来得及叫出声，黑影的另一只手颤抖地捂住了她的嘴，“温老师，是我。”
温婉最近对这个声音太敏感，甚至超过了对于小蒋总的敏感度，这显然是不对的。见她安静下来不再挣扎，卓孟阳才小心翼翼地松开手，温婉盯着眼前的人，墨色的瞳孔借着月色显得更加犀利。
“温老师，我在这等了您一晚上，我还以为……”卓孟阳的声音和他的手一样颤抖着。
“以为什么，以为我被开除了还是轻生了？”温婉冰冷的声音直摄心底，肆意攥取着卓孟阳所剩无几的勇气。
“对不起，周末的活动是我求楼老师去邀请你的。”卓孟阳低声说着最无用的道歉和温婉早已猜到的事实。
“猜到了。”
“您怎么猜到……”
“楼晓邀请我的时候告诉我不会有大三的社员参加，让我一时掉以轻心，直到那天早上我见到了你。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没有看到你一脸得逞的表情和楼晓躲避的眼神吧。”温婉不动声色地挣开卓孟阳的手，揉了揉被攥得生疼的手腕，“虽说楼晓和我都住在教师宿舍里，但如果没人告诉他，他怎么可能知道我养猫，还知道我的狗前段时间去世了。”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一边倒的声音，我以为，我至少能陪着你一起面对。”卓孟阳伸出手却被温婉退后一步躲开了。
温婉突然发现自己在面对卓同学的时候很无力，卓孟阳的想法太单纯，单纯的让她不敢说太重的话，除了冷冰冰的语气，自己从前面对蒋锐意时直戳人心肠的狠戾荡然无存，“我没有看校园论坛，也不知道别人都说了些什么，但我告诉过你，这件事一定只有我会付出代价，但你就是不相信，我还跟你说过要保持距离，你也不相信。卓同学，现在才说对不起是不是太晚了。”
卓孟阳低着头不敢看她，月光照在他前额的碎发上，却始终没能照亮他颓败地眼眸，“早点回宿舍吧，我要回去休息了。”
“温老师，你可不可以别生气，可不可以给我点时间，我明天就去校园论坛上澄清……”卓孟阳慌张地抬起头，看着温婉走向宿舍大门的背影。
“不用了，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温婉没有回头，直接用声音打断，“还有，以后我们没关系了，师生关系也没有了。”
推开宿舍的门，一室寂静。雪葩均匀的呼吸声从床上传来。为了不打扰雪葩的好梦，温婉连灯也不开，换了衣服躺到床上，床垫轻微的凹陷惹得雪葩睁了睁眼，蜷着身子往温婉身边蹭了蹭后，又睡了过去。
一夜没怎么合眼的温婉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慢悠悠的起身，煎了培根和鸡蛋，给自己做了一份豪华版三明治，用小蒋总留在自己家里的高档可可豆加上牛奶煮了一杯香气四溢的巧克力奶，温婉边享用着自己的早餐边琢磨着，等这袋巧克力豆用完，要不要再问殊哥买一点，对于害死了培根的巧克力豆自己居然能就这样坦然接受，果然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呢，温婉微笑着摇了摇头。
正安静喝水的雪葩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吓得浑身一震，扭头就往温婉身边躲。
门外站着两个人，两个组合起来怎么看都有些奇怪的人，“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认识的？”
“五分钟之前，在楼下。”林妤也不等温婉同意就气势汹汹地往宿舍里闯，这样子和平时办公室里那个人倒是大相径庭，“为什么不回消息？”
温婉又看向尚且站在门外的楼晓，低着头不敢说话的样子，突然笑了出来。
“你还有心思笑。”林妤没好气地就差暴走了。
“我就是突然觉得你俩特别像个教导主任抓到了翻墙逃课的学生。”温婉一边解释一边侧了身示意楼晓进门，“咖啡还是热巧克力，牛奶在冰箱里，有点凉，没有面包了，最后一片刚被我吃了。”温婉关好门后走到厨房端了盛着热巧克力的玻璃壶和牛奶放到餐桌上，又从一边的杯架上拿了两个玻璃杯。
“你是怎么做到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的？”林妤坐在餐桌前，很顺手地抱起一直弓着身子的雪葩。
“你不是不让我看校园论坛？”温婉一副“还不都是你教的”的样子。
林妤皱了皱眉头，用极其复杂的表情看着温婉，仿佛高中时代的老师看着一群不懂融会贯通为何的学生，掏出手机打开校园论坛，找到最新的帖子递到温婉眼皮底下。
温婉先是看到了一张以漆黑的夜色为底色的照片，单调的背景总会凸显出照片上唯一的亮色，两个人，两个站在昏暗的灯光里对视的人，昨天晚上的教师公寓楼下。
错愕地看了好一会，温婉又抬手划着屏幕接着看下去：
劲爆后续！继山顶浪漫相拥后，甜蜜师生恋又有新花样。有目击者称，继周末出游的浪漫互动后，该男同学于昨日夜里一直等候在教师公寓楼下，直到夜半时分女老师回到公寓，两人紧紧相拥，一时难舍难分。经由滑板社社员友情辨认，该女老师系航空院讲师，男同学为航空院四大“撕漫男”之一，前滑板社社长，现滑板社名誉社长。二人在周末参加了由滑板社组织的户外拓展活动，笔者实地走访了滑板社并随机采访了部分社员，受访社员们表示，这二位郎才女貌，实为天作之合。另据可靠消息，当事师生早在去年就经常同时出入图书馆。到底是似民国时战火纷飞中的深厚师生情还是如《钢琴教师》般的占有与桎梏，让我们期待后续。
整篇文章的最后附上的居然是自己上个星期在图书馆门口的台阶上与卓孟阳对峙的照片。
如果昨天的照片还可以说是谣言，今天的照片就只能是居心叵测了，温婉却想不明白，到底是谁想要自己难堪。
就在温婉差点滑到评论区的瞬间，林妤伸手拿走了自己的手机，并在温婉疑问的目光中退出了校园论坛，“评论就不要看了。”
“这篇报道逻辑有问题，正常人都能看出来，昨天那么晚拍的照片，发稿时间是今早六点，这个笔者去哪采访的滑板社社员，他们都不用睡觉的吗？”
“照片也是假的？”
温婉用自己的语塞告诉了林妤答案。
“你昨天晚上真的跟他在一起？”林妤不肯相信这个答案，坚持追问着。
“昨天从图书馆回来的的时候他就等在楼下了，我也没想到他居然不避嫌。”温婉有些头疼。
林妤看她这个表情，气不打一处来，“我昨天不是让你回宿舍吗，你去图书馆干什么？”
“我想着回宿舍也没事干，还会胡思乱想，倒不如去图书馆看看书打发时间。”温婉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前的林老师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暴脾气。
“那个……没我什么事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走了？”一直在餐桌旁边连坐都不敢坐的楼晓试探性地开口。
林妤一眼瞪过去，“都是你们滑板社一个活动惹出来的，你这个滑板社的当家人还想跑？”
“又不怪他，你这是哪来的邪火？”温婉听了林妤的话，哭笑不得地倒了杯牛奶递给满腹委屈却无处诉苦的体育老师。
“怎么就不怪他？那个姓卓的小朋友让他约你出门秋游他就答应？作为老师，一点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吗？不但不正确引导劝解学生，还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没有那么严重。”温婉拍了拍林妤的肩，试图抚平她愈发激动地情绪，“我这样躲着是不是太欲盖弥彰了？走了走了，去实验室，昨天躺在床上想到了可以重新设置一下参数，正想去试试呢。”温婉试着用玩笑的语气来掩饰自己心底的慌张。
“你不是答应我今天会去找金老师谈谈吗？去什么实验室？”林妤安稳地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可是我昨天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开口，直接请他把卓同学安排给别人带吗？可是他本来就没有把卓同学安排给我带，就这样没头没脑地提出来太奇怪了。”温婉一脸无奈的摇着头。
“实话实说，就说他未来的研究生企图骚扰你，让他好好管管。”
“万一金老师因为这件事不要他了，会影响他的学术计划。”
“他活该，谁让他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再说，如果他真的成了金老师的学生，你就愿意这样被他骚扰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躲在墙边试图让自己隐形的楼晓弱弱开口，“我想插一句，学术计划什么的我这种学渣也听不懂，不过万一真的为这事惹到他，他转过头来报复你怎么办？而且，我觉得不一定有人能管的住他。”
一句话成功让温婉和林妤齐齐转过脸看着他，温婉皱了皱眉，“报复什么的太严重了吧，我觉得他只是经历太浅有点傻而已。”在温婉眼里，卓孟阳一如从前的自己，甚至很多人少年时的模样，未谙世事，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勇敢就能让事情按照预想前行。
“温老师，不要把学生想得太天真，他当时跟我谈判的样子你没看见。”
“这么说，刚刚那篇报道没准就是那个小朋友找人写的。”林妤一拳捶在餐桌上，把楼晓吓得一抖，“那么暗的照片，鬼才能认得出来上面的人是谁。”眼睛一挑，目光又直直扎向楼晓，“他跟你谈判的时候你就知道他有问题，你还帮他把温老师约出去。”
楼晓在林妤刀子般的眼神里噤了声。
林妤没能劝住温婉，最终还是两个人一起出现在了办公室。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守恒定律发挥了作用，温婉今天的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修改了参数设置之后，软件平稳运行，没再出现错误警告。
下课铃声响过很久后，教学楼里恢复了寂静，温婉依旧坐在电脑前不动。林妤拎着两份外卖回到办公室，放了一份在温婉办公桌上。
“我猜你现在不太想把大脑分出来想中午吃什么的问题，所以我自作主张了。”林妤拎着另一份外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边吃午饭边盯着电脑屏幕。
温婉笑了笑，打开外卖盒。
两个人安静吃饭的功夫，林妤的手机振动，随手按亮屏幕，居然是楼晓发来的消息：林老师，快看校园论坛。
林妤抬头看了看温婉沉溺午餐的背影，点进校园论坛找到了楼晓说的文章。
震惊！据滑板社部分社员透露，甜蜜师生恋背后竟还隐藏着惊天大秘密，该讲师曾与男友共同出席去年的滑板之夜，并在受伤后被男友抱离现场。今年暑假期间，曾有人目击其男友出现在校园中。难道航空院美女讲师竟是脚踏两条船的渣女吗？笔者将会继续追踪报道。
林妤看完了不长的文章，把手机放到温婉面前，待温婉看过才开口，“现在还觉得没话跟金老师说吗？”看着无所作为的温婉，林妤叹了口气，“吃完饭就回公寓吧，我问问有没有人能查一下这个笔者的IP地址。”
“这事合法吗？”
“只是查一下，不做什么，知己知彼总好过盲目对阵，总不能由着他嚣张。”林妤说完话又特意嘱咐，“今天直接回宿舍，不许去图书馆了。”
温婉乖乖听话。
正和凌少童对坐在餐桌前各自对着电脑吃下午茶的蒋锐意听到手机震动了两声，想也没想的划开屏幕，是司霖发来的消息。
十秒钟过后，凌少童被小蒋总扔红茶杯发出的巨响惊得皱了皱眉头，又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电脑推到距离对方更远的位置。
蒋锐意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开始认真读手机屏幕上出现的每一个文字，像是要把手机屏幕看穿一般，其间不断面临着情绪的突然爆发。待他看完最后一个字，只觉得眼前发黑，想发消息质问温婉，面对着信息编辑页面却突然发现自己无从问出口。
溃败的对着自己的手机，手机屏幕缓缓熄灭，灭了又亮，如此往复近十分钟后，蒋锐意的情绪终于爆发，手机沿着凌少童的耳边飞了出去，委屈的落在墙角，而手机的主人只在二十秒钟之后留给客厅一声摔门的巨响。
这场突如其来的发泄成功让凌少童的眼睛从他的电脑上移开了几分，回身看着小蒋总紧闭的房门和地上的手机，凌秘书犹豫了一下，起身把手机捡起轻轻放在了对面的电脑旁边。
小蒋总大概想不到，犹豫着要不要发消息联系对方的人不止自己一个。温老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给小蒋总发消息这件事上犹豫踌躇。
大概是报应。
从天色尚早到夕阳西下，温婉躺在床上划开手机，看着编辑好的消息，迟迟没有点下发送，任由手机屏幕变暗熄灭。
这种时候想到蒋锐意，这对他来说是不是不太公平。
温婉终于在校园里华灯初上的时候鼓起勇气点下了发送键：小蒋总，我们去休个长假好不好？
这一次，等到夜半却没能得到回信的人变成了温婉。
林妤趁着四下无人，合上手中的教材凑到温婉办公桌旁边皱着眉头问，“你上周末去爬山了？”
“你怎么知道的？又跟谁打听什么了？”温婉对林妤八卦的本事了解颇多，她会知道并不意外。
“这事还用我打听吗？我上周跟你说什么来着，那个姓卓的小朋友很危险，你还不留心。”林妤把手机放到温婉面前，是校园论坛的页面，卓孟阳在观景平台上抱着自己的样子不知道被谁拍了下来，刚想拿起手机细看，林妤眼疾手快地拿走了自己的手机，好像生怕温婉看清。
“滑板社的指导老师邀请我的时候我确实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对劲，我还反复跟他确认过，滑板社的老社员不会去，结果那天出发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被骗了。”温婉看着林妤欲盖弥彰的动作，有些哭笑不得地开口提醒她，“校园论坛我自己也可以看的，你藏什么。”
“你平时从来不关注校园论坛，这次也别关注。”林妤这话像是在刻意提醒温婉评论区里没什么好话，话音落了，林妤又恨铁不成钢地补上一句，像是专门要给温婉添堵一样，“你那天早上看到他就应该拒绝啊，为什么还跟着去了。”
“那个时候临阵脱逃总觉得像是欲盖弥彰，好像坐实了我们之间是有什么的。”温婉想起卓孟阳对自己说的话，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当时被他绕了进去。
看到温婉游离的眼神，林妤叹了口气，放下手机，亲手帮温婉把电脑锁定到待机状态，“你回宿舍好好休息一下，今天什么都别想，谁的电话都不许接，尤其不许去看校园论坛，明天早上去金老师的办公室找他谈谈，他想要的学生，他得负责解决。”温婉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变成黑屏状态，刚想出声，却被林妤伸手捂住了嘴，“听我的，还有两个小时就下班了，现在又是上课时间，你现在走不会遇到人。明早金老师没有课，他的办公室在空天楼那边，你过去那边也不会遇到太多的人。”
事情真的很严重吗？温婉合上手中的书，话却没问出口。
温婉听话地离开了办公室，走回宿舍的路上却没能抵挡住图书馆的召唤，与其回到宿舍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倒不如去看看书。
走出图书馆的时候已经是月至中天，刚刚过了七月半，天空中的月亮还是近乎盈盈的样子，大概是迷信心理作祟，温婉总觉得平时习惯了的校园还残存着一种阴森的气息。
走到宿舍楼下的温婉被一个突然跑上前的身影牢牢抓住手臂。温婉还没来得及叫出声，黑影的另一只手颤抖地捂住了她的嘴，“温老师，是我。”
温婉最近对这个声音太敏感，甚至超过了对于小蒋总的敏感度，这显然是不对的。见她安静下来不再挣扎，卓孟阳才小心翼翼地松开手，温婉盯着眼前的人，墨色的瞳孔借着月色显得更加犀利。
“温老师，我在这等了您一晚上，我还以为……”卓孟阳的声音和他的手一样颤抖着。
“以为什么，以为我被开除了还是轻生了？”温婉冰冷的声音直摄心底，肆意攥取着卓孟阳所剩无几的勇气。
“对不起，周末的活动是我求楼老师去邀请你的。”卓孟阳低声说着最无用的道歉和温婉早已猜到的事实。
“猜到了。”
“您怎么猜到……”
“楼晓邀请我的时候告诉我不会有大三的社员参加，让我一时掉以轻心，直到那天早上我见到了你。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没有看到你一脸得逞的表情和楼晓躲避的眼神吧。”温婉不动声色地挣开卓孟阳的手，揉了揉被攥得生疼的手腕，“虽说楼晓和我都住在教师宿舍里，但如果没人告诉他，他怎么可能知道我养猫，还知道我的狗前段时间去世了。”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一边倒的声音，我以为，我至少能陪着你一起面对。”卓孟阳伸出手却被温婉退后一步躲开了。
温婉突然发现自己在面对卓同学的时候很无力，卓孟阳的想法太单纯，单纯的让她不敢说太重的话，除了冷冰冰的语气，自己从前面对蒋锐意时直戳人心肠的狠戾荡然无存，“我没有看校园论坛，也不知道别人都说了些什么，但我告诉过你，这件事一定只有我会付出代价，但你就是不相信，我还跟你说过要保持距离，你也不相信。卓同学，现在才说对不起是不是太晚了。”
卓孟阳低着头不敢看她，月光照在他前额的碎发上，却始终没能照亮他颓败地眼眸，“早点回宿舍吧，我要回去休息了。”
“温老师，你可不可以别生气，可不可以给我点时间，我明天就去校园论坛上澄清……”卓孟阳慌张地抬起头，看着温婉走向宿舍大门的背影。
“不用了，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温婉没有回头，直接用声音打断，“还有，以后我们没关系了，师生关系也没有了。”
推开宿舍的门，一室寂静。雪葩均匀的呼吸声从床上传来。为了不打扰雪葩的好梦，温婉连灯也不开，换了衣服躺到床上，床垫轻微的凹陷惹得雪葩睁了睁眼，蜷着身子往温婉身边蹭了蹭后，又睡了过去。
一夜没怎么合眼的温婉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慢悠悠的起身，煎了培根和鸡蛋，给自己做了一份豪华版三明治，用小蒋总留在自己家里的高档可可豆加上牛奶煮了一杯香气四溢的巧克力奶，温婉边享用着自己的早餐边琢磨着，等这袋巧克力豆用完，要不要再问殊哥买一点，对于害死了培根的巧克力豆自己居然能就这样坦然接受，果然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呢，温婉微笑着摇了摇头。
正安静喝水的雪葩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吓得浑身一震，扭头就往温婉身边躲。
门外站着两个人，两个组合起来怎么看都有些奇怪的人，“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认识的？”
“五分钟之前，在楼下。”林妤也不等温婉同意就气势汹汹地往宿舍里闯，这样子和平时办公室里那个人倒是大相径庭，“为什么不回消息？”
温婉又看向尚且站在门外的楼晓，低着头不敢说话的样子，突然笑了出来。
“你还有心思笑。”林妤没好气地就差暴走了。
“我就是突然觉得你俩特别像个教导主任抓到了翻墙逃课的学生。”温婉一边解释一边侧了身示意楼晓进门，“咖啡还是热巧克力，牛奶在冰箱里，有点凉，没有面包了，最后一片刚被我吃了。”温婉关好门后走到厨房端了盛着热巧克力的玻璃壶和牛奶放到餐桌上，又从一边的杯架上拿了两个玻璃杯。
“你是怎么做到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的？”林妤坐在餐桌前，很顺手地抱起一直弓着身子的雪葩。
“你不是不让我看校园论坛？”温婉一副“还不都是你教的”的样子。
林妤皱了皱眉头，用极其复杂的表情看着温婉，仿佛高中时代的老师看着一群不懂融会贯通为何的学生，掏出手机打开校园论坛，找到最新的帖子递到温婉眼皮底下。
温婉先是看到了一张以漆黑的夜色为底色的照片，单调的背景总会凸显出照片上唯一的亮色，两个人，两个站在昏暗的灯光里对视的人，昨天晚上的教师公寓楼下。
错愕地看了好一会，温婉又抬手划着屏幕接着看下去：
劲爆后续！继山顶浪漫相拥后，甜蜜师生恋又有新花样。有目击者称，继周末出游的浪漫互动后，该男同学于昨日夜里一直等候在教师公寓楼下，直到夜半时分女老师回到公寓，两人紧紧相拥，一时难舍难分。经由滑板社社员友情辨认，该女老师系航空院讲师，男同学为航空院四大“撕漫男”之一，前滑板社社长，现滑板社名誉社长。二人在周末参加了由滑板社组织的户外拓展活动，笔者实地走访了滑板社并随机采访了部分社员，受访社员们表示，这二位郎才女貌，实为天作之合。另据可靠消息，当事师生早在去年就经常同时出入图书馆。到底是似民国时战火纷飞中的深厚师生情还是如《钢琴教师》般的占有与桎梏，让我们期待后续。
整篇文章的最后附上的居然是自己上个星期在图书馆门口的台阶上与卓孟阳对峙的照片。
如果昨天的照片还可以说是谣言，今天的照片就只能是居心叵测了，温婉却想不明白，到底是谁想要自己难堪。
就在温婉差点滑到评论区的瞬间，林妤伸手拿走了自己的手机，并在温婉疑问的目光中退出了校园论坛，“评论就不要看了。”
“这篇报道逻辑有问题，正常人都能看出来，昨天那么晚拍的照片，发稿时间是今早六点，这个笔者去哪采访的滑板社社员，他们都不用睡觉的吗？”
“照片也是假的？”
温婉用自己的语塞告诉了林妤答案。
“你昨天晚上真的跟他在一起？”林妤不肯相信这个答案，坚持追问着。
“昨天从图书馆回来的的时候他就等在楼下了，我也没想到他居然不避嫌。”温婉有些头疼。
林妤看她这个表情，气不打一处来，“我昨天不是让你回宿舍吗，你去图书馆干什么？”
“我想着回宿舍也没事干，还会胡思乱想，倒不如去图书馆看看书打发时间。”温婉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前的林老师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暴脾气。
“那个……没我什么事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走了？”一直在餐桌旁边连坐都不敢坐的楼晓试探性地开口。
林妤一眼瞪过去，“都是你们滑板社一个活动惹出来的，你这个滑板社的当家人还想跑？”
“又不怪他，你这是哪来的邪火？”温婉听了林妤的话，哭笑不得地倒了杯牛奶递给满腹委屈却无处诉苦的体育老师。
“怎么就不怪他？那个姓卓的小朋友让他约你出门秋游他就答应？作为老师，一点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吗？不但不正确引导劝解学生，还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没有那么严重。”温婉拍了拍林妤的肩，试图抚平她愈发激动地情绪，“我这样躲着是不是太欲盖弥彰了？走了走了，去实验室，昨天躺在床上想到了可以重新设置一下参数，正想去试试呢。”温婉试着用玩笑的语气来掩饰自己心底的慌张。
“你不是答应我今天会去找金老师谈谈吗？去什么实验室？”林妤安稳地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可是我昨天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开口，直接请他把卓同学安排给别人带吗？可是他本来就没有把卓同学安排给我带，就这样没头没脑地提出来太奇怪了。”温婉一脸无奈的摇着头。
“实话实说，就说他未来的研究生企图骚扰你，让他好好管管。”
“万一金老师因为这件事不要他了，会影响他的学术计划。”
“他活该，谁让他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再说，如果他真的成了金老师的学生，你就愿意这样被他骚扰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躲在墙边试图让自己隐形的楼晓弱弱开口，“我想插一句，学术计划什么的我这种学渣也听不懂，不过万一真的为这事惹到他，他转过头来报复你怎么办？而且，我觉得不一定有人能管的住他。”
一句话成功让温婉和林妤齐齐转过脸看着他，温婉皱了皱眉，“报复什么的太严重了吧，我觉得他只是经历太浅有点傻而已。”在温婉眼里，卓孟阳一如从前的自己，甚至很多人少年时的模样，未谙世事，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勇敢就能让事情按照预想前行。
“温老师，不要把学生想得太天真，他当时跟我谈判的样子你没看见。”
“这么说，刚刚那篇报道没准就是那个小朋友找人写的。”林妤一拳捶在餐桌上，把楼晓吓得一抖，“那么暗的照片，鬼才能认得出来上面的人是谁。”眼睛一挑，目光又直直扎向楼晓，“他跟你谈判的时候你就知道他有问题，你还帮他把温老师约出去。”
楼晓在林妤刀子般的眼神里噤了声。
林妤没能劝住温婉，最终还是两个人一起出现在了办公室。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守恒定律发挥了作用，温婉今天的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修改了参数设置之后，软件平稳运行，没再出现错误警告。
下课铃声响过很久后，教学楼里恢复了寂静，温婉依旧坐在电脑前不动。林妤拎着两份外卖回到办公室，放了一份在温婉办公桌上。
“我猜你现在不太想把大脑分出来想中午吃什么的问题，所以我自作主张了。”林妤拎着另一份外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边吃午饭边盯着电脑屏幕。
温婉笑了笑，打开外卖盒。
两个人安静吃饭的功夫，林妤的手机振动，随手按亮屏幕，居然是楼晓发来的消息：林老师，快看校园论坛。
林妤抬头看了看温婉沉溺午餐的背影，点进校园论坛找到了楼晓说的文章。
震惊！据滑板社部分社员透露，甜蜜师生恋背后竟还隐藏着惊天大秘密，该讲师曾与男友共同出席去年的滑板之夜，并在受伤后被男友抱离现场。今年暑假期间，曾有人目击其男友出现在校园中。难道航空院美女讲师竟是脚踏两条船的渣女吗？笔者将会继续追踪报道。
林妤看完了不长的文章，把手机放到温婉面前，待温婉看过才开口，“现在还觉得没话跟金老师说吗？”看着无所作为的温婉，林妤叹了口气，“吃完饭就回公寓吧，我问问有没有人能查一下这个笔者的IP地址。”
“这事合法吗？”
“只是查一下，不做什么，知己知彼总好过盲目对阵，总不能由着他嚣张。”林妤说完话又特意嘱咐，“今天直接回宿舍，不许去图书馆了。”
温婉乖乖听话。
正和凌少童对坐在餐桌前各自对着电脑吃下午茶的蒋锐意听到手机震动了两声，想也没想的划开屏幕，是司霖发来的消息。
十秒钟过后，凌少童被小蒋总扔红茶杯发出的巨响惊得皱了皱眉头，又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电脑推到距离对方更远的位置。
蒋锐意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开始认真读手机屏幕上出现的每一个文字，像是要把手机屏幕看穿一般，其间不断面临着情绪的突然爆发。待他看完最后一个字，只觉得眼前发黑，想发消息质问温婉，面对着信息编辑页面却突然发现自己无从问出口。
溃败的对着自己的手机，手机屏幕缓缓熄灭，灭了又亮，如此往复近十分钟后，蒋锐意的情绪终于爆发，手机沿着凌少童的耳边飞了出去，委屈的落在墙角，而手机的主人只在二十秒钟之后留给客厅一声摔门的巨响。
这场突如其来的发泄成功让凌少童的眼睛从他的电脑上移开了几分，回身看着小蒋总紧闭的房门和地上的手机，凌秘书犹豫了一下，起身把手机捡起轻轻放在了对面的电脑旁边。
小蒋总大概想不到，犹豫着要不要发消息联系对方的人不止自己一个。温老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给小蒋总发消息这件事上犹豫踌躇。
大概是报应。
从天色尚早到夕阳西下，温婉躺在床上划开手机，看着编辑好的消息，迟迟没有点下发送，任由手机屏幕变暗熄灭。
这种时候想到蒋锐意，这对他来说是不是不太公平。
温婉终于在校园里华灯初上的时候鼓起勇气点下了发送键：小蒋总，我们去休个长假好不好？
这一次，等到夜半却没能得到回信的人变成了温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