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思禾来闹的那日,她才知道,他总是晚归,是在与友人打牌,而他们从不直接拿钱来明摆在牌桌上。

    所以,他可能是不想与她相处,才常去那找乐子。

    那日的电影,还是被爽了约。

    他们的感情,依旧停驻不前。

    临近初二的毕业考试,宋时雨的晚自习课量增多,她索性在学校周围的小区租了一套房子住下,这样省得每天晚上赶回家,第二天又要早起上班,节约些时间,好好休息。

    程澈出差一周,那晚到家才发现她不在家,卧室空无一人。问给他端来温水的李管家才知道她搬到了学校附近住,他又让李管家将水杯端走。

    看了眼时间,已经深夜十点。

    程澈给她拨去了电话,冷静的嘟声一直到快要女声播报时,那端接起,是柔软的女声:“程澈?”

    “嗯…你在哪?”

    “你出差回来了?”

    “嗯!”

    “我这几天比较忙,就不回家住了。”

    “好!”

    他答应后,便挂了电话。

    宋时雨总感觉他好似生气了般,电话挂得很绝情,没留有任何情意。

    这天后,她一直到毕业考试结束,才搬回家住,期间他们没有半点联系,甚至她回来那天,他彻夜未归,李管家说他没出差,但有几日没回家了。

    宋时雨担心出事,便打了个电话去问。

    他接了,语气却很不好。

    “有事吗?”

    她被一句冰凉噎得喉间发寒:“你…今晚回家吗?”她无权干涉他在哪,她只是想知道他会不会回家。电话接起,她听见他的声音,确定了他没事,她跟松了口气。

    “不回。”

    “嗯…好吧,你忙吧…”

    恰巧她说完这句,那边传来了娇媚的女声,正笑嗔着他。

    听得她心犯麻,一股猛劲往上翻,卡在胸口处有些难受。

    “晚…再…再见…”她急匆匆地挂断电话,抬起手捂着左胸口的疼痛处,她那规整的洁癖又犯了,她自认为他这是越轨,所以,这一整夜,她已经将最坏的结果都想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顶着厚重的黑眼圈,推出行李箱,开始整理衣物。

    刚回到家的程澈,拖着疲惫的身躯,正准备到浴室去冲澡,听到衣帽间的动静,他又转身往衣帽间走去。

    衣帽间与卧室连通,只需推开一扇隐藏门便能到。

    推开门,只见她盘腿坐在地毯上,正将沙发上的一堆衣服,一件一件地叠进行李箱里。

    “你…你这是?”他皱着眉头,发觉了她的不对劲。

    宋时雨缓缓抬眼,神色淡定的又收回眼神,低头继续干着自己的事。

    一夜未眠的程澈态度确实不好,他试图压制住心中的躁郁,再次问道:“你这是打算去哪?”

    宋时雨没有再看他,平静的回答他:“放心,不是跟你闹离婚。”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去哪?”

    宋时雨抿了抿唇,深呼吸用力时,挤出了左脸的梨涡:“人与人之间是相互的,所以,我不干涉你,你也别干涉我。”

    她是在告诉他,他现在无义务去关心她,更无权去干涉她的事。

    程澈屏神,也深吸了一口气,笑道:“你这是在跟我置气?”他这语气似乎带着嘲味,觉得她真是无趣。

    “我脸上应该挂怎样的表情,你才不会恶意揣测我?”宋时雨唇角轻轻勾起,觉得可笑。

    程澈干笑,被她顶得一时失言。

    把他惹急了,就没有好脸色,他顺了顺气,沉寂了一会儿,又问道:“宋时雨!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要去哪?”

    “你要跟我一起去?”宋时雨将最后一件衣服放进行李箱,她将行李箱盖住,用劲将行李箱挤了挤关好。

    程澈顿住,陷入沉默。

    她看着冷清温和,却也有锋利的时候。

    “我要去最南端,我已经学会了游泳,不用你教了。”她将箱子用力扶起来,推到门口,又回头朝他笑了笑:“我经常一个人旅游,所以…再见…”

    她本来想要他别担心,可是想想,他根本不会关切到她,又何提关心。

    程澈只记得她的笑,一切很轻松的笑。

    她就这样一个人去了最南端的岛屿,去用额外的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为人生意义增添色彩的事。

    程澈又是通过小荟才知,她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社交平台上粉丝量超过三百万的摄影师,ID名为:九月。她的作品经常在国际大赛上出现,成绩斐然,倍受好评,是地理杂志的常驻最佳摄影。

    少有人知九月是她,只有身边最亲近的人知道此事,她如此热爱,是因为,这曾是她的救赎。

    一晃过了半个月,两人一直未联系,程澈一直在想怎么去打破他造成的僵局,怎么去开头问候。

    在宋时雨先来信时,他才惊觉自己不如她大度。

    宋时雨:今天是你母亲的生日,替我跟她问好,我准备了礼物,小荟会给你,麻烦你带过去,谢谢!

    程澈看着这一小段精心而又温雅的话,他在心里又默默将自己数落了一遍。

    程澈:嗯好,你玩得开心吗?

    宋时雨:还不错,就是有些累。

    她没将出发那一早的坏心清存到现在,就像是无事发生,说话的语气轻松又自在。

    程澈:注意安全!

    宋时雨:图片/ 好看吗?

    她甚至还在与他大方的分享,询问他的想法。

    程澈点开这张以海为主题的照片,碧澈的大海,泛着波粼粼的光,透过蓝绿色的波纹,能一探到底,富饶的海洋暴露在眼前,看着震撼无比。

    他回复道:好看!

    毫无考虑的他,顺手将照片转发给了周景珩,周景珩看了非常兴奋,想迅速飞过去观赏,所以,一开心他带图发了个朋友圈。

    这张照片一经传播,它便失去了参赛资格,而她的这趟旅行有意义却无价值。

    她本只想发给他看一下,没想到就一天的时间,这张照片在社交平台上被疯狂转载,传得到处都是,却无人标记摄影师。

    宋时雨在平台刷到后,便立刻向程澈求证,是否转发。

    程澈倒是坦诚,回复她是转发给了朋友看,但没觉得这有多大的影响,还说她小题大作。

    电话那头的宋时雨,沉静的压着胸口的气,在他看来她的一切都不重要,父亲只一味的让她体谅,为什么他从不理解她。她郁闷的呼出一口气:“算了,都已经这样了,再见…”

    程澈没听出她的意思,但终于感受到了她的一丝无奈,性子放软,装作温声的关切道:“这有什么影响吗?”

    “没事了…挂了吧,我再睡会儿。”她说得有气无力,下一秒,好似就要崩塌。

    “……”

    没等他再次关心,他便听到连续的嘟声,是她那边挂断了电话。

    照片流出,她大可不必这般过度紧张的模样,到时候她可以在社交平台晒出原图并说明来源,粉丝量这么多,总会有人相信。

    他没觉得自己的行为大有不妥,甚至觉得她太过清高,照片而已,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若是有损失,大不了他赔偿给她。

    这颗傲慢的心是这样想的,可冷静下来,又开始反思自己对她的态度,时而冷淡,时而温和,时而又有着偏见。

    而她的情绪总是很稳定,最大的缺点便是那句‘没事,算了。’,说得轻飘,却不得不让人去多想一番。

    她不闹不说,他反倒不喜。

    两周后,她结束旅行,抵达景北,程澈并不知,因为在那通电话结束后,他再拨去电话,她要么直接挂断要么不接,给她发的微信消息也不回复。

    这样的状态,他们保持了将近半年,也不奇怪,他也是这样对她的,是将心比心,也是以牙还牙。

    回来那日,正好碰上江北知回景北,江北知是她表哥,打小她就被江北知称为‘软柿子’,因为她总听老家伙们的话,来帮忙劝解他,她一身优点就是太听话。

    高中后,老爷子强迫他考了军校,毕业之后,他便一直在南陵军区工作,一年到头只有一个月的休息时间,还得根据工作来安排,排下属的休假简单,到他自己这,顾虑重重,麻烦事太多。

    导致宋时雨草率结婚时,他挤不出时间来劝她,他与程樾曾是同班同学,与周景珩又是战友关系,那自然对程澈有所了解,所以,当他持反对态度时,还被老爷子大骂了一顿,说他有本事冲出来阻止,不然,就好好祝福妹妹新婚快乐。

    他恨铁不成钢,宋时雨乖到连婚姻都能完全听从家里的安排,她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女孩子,在这样的婚姻里必定会受伤。

    刚下飞机,他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拨通宋时雨的电话。

    正补觉的宋时雨,被电话吵醒,语气有些不耐烦:“喂?”

    “在睡觉?”他听出了语气的异样。

    “嗯?哥哥?”宋时雨能一下听出他的声音,永远都是沉哑的烟嗓。

    江北知笑了笑:“从南边回家了吗?”

    宋时雨慢慢清醒过来,把自己的行程都告诉他:“上午到家的,刚在睡午觉。”

    “那晚上我让司机接你来吃饭,在长亭大院?”

    “嗯!哥哥你回来,姥爷知道吗?”

    “嗯…”

    来接他的司机将他手中的行李箱接过并替他开门,他沉住气坐上车后,朝着手机咬牙训斥道:“宋时雨,你没经过我的同意跟程澈结婚这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别总提你姥爷!他这老家伙懂什么,你结婚他只管高兴,他考虑过你能过得开心吗?”

    “你结婚他也高兴…”宋时雨实话实说。

    “我在说你的事!你喜欢他吗?你就跟他结婚!”

    宋时雨迟疑了一下,眼睛盯向身侧的空位,他在或是不在,好像是一样。

    “哥哥,喜欢他到底是什么感觉?”

    “……”

    宋时雨笑了笑:“这么难回答,是顾盼也问过你吗?”

    她原来有轻微的情感障碍,后来通过心理疏导好了许多,却一直没有勇气去恋爱,她怕心里感受不到那份感情,也对自己没有任何信心。

    “提她干嘛?”

    “提她你会紧张,所以,喜欢是这种感觉是吗?”

    “我不喜欢她。”

    “你不喜欢她,你招惹她,你不喜欢她,你为什么不从南陵调到景北来?”

    “你不挺懂喜欢的吗?”

    “你承认了。”

    “我没有…”

    “嘴硬罢了。”

    江北知敷衍过去,岔开话只提她的事:“你不是不知道喜欢的感觉,你是没恋爱经验,根本拿捏不住这位二世祖,我的话你不听,你非要结这婚!”

    “反正,都得结婚。找不到喜欢的人,也得结婚,都一样。”宋时雨将腿伸到他睡得那边,伸了个懒腰。

    “那你现在过得开心吗?”

    宋时雨傻笑:“跟我一个人的时候没差,算开心吧!偶尔不开心。”

    “傻瓜!”

    在程澈眼中,可能她确实是个傻瓜,都不用哄骗,就能让她安分不闹。

    过了半年,她才明白婚姻生活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门当户对,家族联姻,最合适不过。只要慢慢培养感情也能过得幸福安稳,现在想来,这完全是个错误。

    没有感情的婚姻,就是一滩死水,无法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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