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喜茶馆门口,候着的店员正在四处张望,心里颇有些着急,里头的贵客交代了接人的活,可他在这站了半天,没看见驶进胡同的车辆。

    善变的天又突然下起了大雨,店管家急匆匆的小跑出来查看,盘问了两句,正准备进去跟客人汇报,远处乍然照来一束光,车灯闪烁,车慢慢驶入较狭小的胡同,停稳在茶馆门口。

    管家连忙撑起伞,下台阶去接应,拉开车门赶紧将伞移过去,护在客人的身旁。

    宋时雨踮着脚下了车,朝管家笑了一下,小碎步走上台阶,管家提醒她小心脚滑,她轻盈的踩着没步,终于走到门厅檐下。

    她理了理被风雨刮乱的头发,管家弓着身,站在一旁等待,理好后,刚准备抬脚往里走,里面的来客正好踏出迎上来。

    江北知张开双臂,朝她走来:“淋湿了吗?”

    宋时雨摇头:“头发上沾了些雨水而已,你请我吃什么好吃的?”

    江北知搂着她的肩膀,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鸿门宴!”

    “嗯?”

    如江北知所说,走进包厢,发现确实是鸿门宴。

    她那位同床异梦的丈夫,就是其中一位客人,他身旁还坐着一位媚态十足的女人,偶尔转脸朝他笑,而他一如既往的冷着脸,自她进来后,脸更黑了些。

    江北知没有拆穿他们之间的关系,带着她一一介绍,并且向她重新介绍了她的丈夫,程家二世祖,程氏的接班人——程澈,特点是优秀且帅又有钱。

    程澈的目光灼热,盯得她心里犯毛,从他身上瞥过眼神,她便没在将视线移向他。

    那位叫周景珩的男人,眼眸含笑,唇角上扬,一个劲的问着江北知:“江少,我怎么没听说你有个妹妹啊!”

    江北知勾起唇角笑:“你认识我的时候在哪?我又有多少时间出来,给你介绍?”

    周景珩笑:“确实,那你好好介绍一下,妹妹叫什么名字啊?”他语调轻巧,有些做作。

    江北知抢着回答:“叫月月!”

    “月月,名字好听,月月有男朋友吗?”周景珩一脸痴笑,完全是个痴汉的模样。

    江北知边给宋时雨夹菜,边回答周景珩:“男朋友没有,倒是…有老公!”说的时候,他筷子顿了顿,抬眸盯了一眼程澈。

    今儿正好程樾不在场,要是在场,他就没这好机会,戏耍程澈这位二世祖了。

    “不过…”

    周景珩很是期待,他像是看到了希望:“ 不过什么?快说!”

    “不过,她老公不爱回家,估计也没什么感情,是吧,月月?”

    刚拿起筷子的宋时雨,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慌张的抬起头,正好撞上程澈那双嗜人的眼眸,她紧张的吞咽:“是…是吧…”

    “这男人不靠谱,要我说,我有这么甜美可爱的老婆,每天肯定按时下班!”

    周景珩像是得到了机会,一个劲的跟她靠近乎,还特意诚恳的向他发起了好友申请。

    程澈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深黑的眸子紧盯着低头吃饭的宋时雨,她表面平静如常,内心是惧怕他才不敢抬头。

    夹菜时,轻瞟了一眼他,却不小心被汤碗烫到,闪躲时,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勺子,候着的服务员正准备蹲身去捡,她摆手笑了一下,自己弯下腰去够。

    算是偶然的机会,她在桌下看到了惊喜又刺激的画面。

    程澈身旁的女人,勾着腿似有似无的蹭着他的小腿,他倒是坦荡也没躲开。可能是突然意识到,她半天没直起腰,才猛地支开腿。

    很快,宋时雨直起身,将勺子放到一旁,特意抬眸看了一眼他的方向,那女人似乎不太满意他刚刚的表现,又开始作起来,将汤碗里的玉米夹给他:“你不是知道我不爱吃玉米,你吃吧!”

    可笑,原来他不爱吃玉米,是因为在这吃够了。

    宋时雨利落的瞥过眼,再也没看过去,多看一眼,都让她觉得恶心。

    一顿饭的时间,有人吃饱了,有人气饱了。

    临走时,雨刚停,一行人在茶馆前厅门廊前站了一会儿,周景珩嬉笑着问宋时雨:“月月的大名叫?”

    宋时雨抬眼愣了一下,又求助似的瞅向江北知,江北知微微点头示意后,她才笑着说:“宋时雨!”

    “宋时雨,好名字!宋时雨?”周景珩回头看了一眼被黎彤彤缠着不放的程澈,不可置信的大声问道:“程澈!你给你老婆的备注是不是宋时雨!!!你他妈的,真不够格!”

    程澈瞬间被解救出来,走向前,应了句:“嗯…”

    江北知大笑起来,笑得肩膀抖得厉害,拍着周景珩的肩安慰道:“别着急,等回去他俩把离婚手续办好,你就有机会了!他也可以和那位…”

    程澈眉间紧皱,微眯着眼,向她力证道:“我没打算离婚,我跟她没关系!”

    “是吗?”宋时雨并不是看着他问得,而是看向周景珩。

    周景珩憋着脸,咬牙道:“没关系是没关系,但是他不爱你,哥加倍爱你!”

    江北知站在中间打了个响指,笑道:“要追她,排队去!”

    程澈坚持向她发声:“我不想离婚…”

    宋时雨叹了口气,温声道:“我想回家了。”说完,转脸看向江北知。

    江北知挑眉笑:“他在,还用我送你回去吗?”

    宋时雨:“他有人要送…”

    江北知故意问程澈:“你要送谁?哦对,我们程二少的风流事,还没解决好呢。”后一句他笑咧了嘴,故意拖长音刺激程澈。

    程澈眸绪不定,努力挤出真诚,看向她:“不送谁…我真…”

    宋时雨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冷笑了一声:“家丑不可外扬,回去再说吧!”

    程澈的车正好开了进来,司机停好,下车来开车门。他动了动手臂,示意她挽着他:“台阶会滑。”

    宋时雨没理他,直接略过:“走吧!”

    他跟上去,却有点追不上她,她很明显在与他较劲。坐上车后,两人都保持着距离,一路上,谁也没去打扰,车内陷入沉默。

    宋时雨回想着在茶馆时的画面,刚刚要是没人拦住那疯狂的女人,估计她还会贴上来,甚至不管她此刻的身份,还会仗势欺人踩她一脚,当然,她自以为程澈会完全属于她。

    而宋时雨看得出来,程澈已经不爱了。只是女人念念不忘,一直想纠缠,即使他结了婚有妻子,也不愿放开他的手。

    同样,宋时雨觉得程澈也不会爱上她,她不是程澈喜欢的类型,她与那个女人完全相反,他与那女人分手,一定有原因,不是突然的不爱了。不然,怎会忍受她如此骚扰他。

    车即将驶进长亭大院,宋时雨跟司机说了声停车,又转头跟程澈说:“我想去散散步,你先回去,还是你…也散散?”

    程澈双眸深邃黑沉,再盯她久一点,会误认为是深情。

    “我也去散散…”

    “嗯!”

    两人一并下了车,沿着幽静的林荫道往景湖公园走去,他放慢脚步,适应这她的步调,路上偶然能听见猫叫或是鸟叫,又有时能听见两只狗在隔空叫嚣,却从不见影。

    宋时雨先开口,打破僵局:“你不跟我说说,你和她的事吗?她叫黎彤彤是吧,上次思禾提到过,你的前女友!”

    “嗯…”

    “说说吧!只有说开了,才不会误会。”

    “我跟分手快两年了,准确的说,在六年前就该断了。我大学毕业后,去了德国,我以为我已经让她改过来了,可她本性难移,我知道后,她一直在求我,我没办法原谅她,所以,回国后,我正式跟她提了分手。”

    “她同意了吗?”

    “她死性不改,耍着花招缠着我,我甚至有一段时间很烦女人,后来又觉得,我结了婚她应该不会再缠着我了。”

    “所以,我枚棋子?”

    “不是…”程澈斜睨着她,到有些紧张起来:“是我觉得你合适,我不合适吗?”

    “合适,又不合适。”

    “……”他沉默。

    宋时雨又问道:“你们是什么原因分手的呢?”

    程澈抿唇,淡淡地说道:“她劈腿了。”

    “那个了?”

    “嗯…原先她不这样。”

    宋时雨点头:“确实不可忍!”

    程澈像是突然开了个玩笑:“放心我身上没病。”

    宋时雨抬眼,嘴唇微张,对他说的话有些惊讶,愣了一下,又收好了表情。

    程澈觉着她今天的表情还稍微多些,平日里总是太过平淡,看着毫无攻击性,温柔又冷清的感觉。

    “如果…如果周景珩追求你,你会接受吗?”

    他又说出奇怪的话,她惊讶完后,思考了一下,给出了答案:“会!我哥哥说爱是相互的,平静的心总会被热络的爱打动。”

    她也在告诉他,她很难爱上他,即使爱上也会是痛苦。

    “你…喜欢他那样的人?还是我…”

    宋时雨摇头,朝他笑:“我也不知道我喜欢哪样的人。”

    这样无解的答案,确实让他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周景珩的深夜来电,让他更加慌张。

    “我能去你家吃饭吗?”

    “不行!你又打着什么歪主意?”

    “程澈我跟你说真的,你不爱她,就放过她,有人会把她往死里疼。”

    “我不会离婚!”

    “那你就对她好点,她真的就是我理想妻子的模样,怎么便宜你这个没良心的了!”

    程澈一时无言,只沉沉的笑:“是便宜了我这个没良心的。”

    周景珩声音突然冷清起来,言语间带着嘲讽:“在爱她之前,请你和你的前任断得干干净净,虽然是她一直缠着你,但是你不也心软了吗?”

    “嗯…”

    “还有…江北知说她看起来木讷,是因为她患有情感障碍症,那些看似她知道的事,其实都是江北知教过她的,她不是凭感觉,而是凭记忆。”

    所以,她说她不知道自己喜欢哪样的人,这话是真的,她感觉不到,她无法判断哪样是喜欢。

    周景珩传达江北知交代过的话:“至于她患这病的原因,我也不清楚,江北知要我告诉你,要你亲自去问他,还有,如果你伤害了她,他江北知会要你的命。要么离婚,要么好好待她。”

    快燃尽的星火烧着了男人的手指,他被烫得微微皱眉,将息尽的烟头摁在烟灰缸里,躺在摇摇欲坠的摇椅上,瞧这被乌云笼罩的圆月,来了阵风,也没吹散眼前的朦胧。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慵懒的应了声,便听见‘咔嚓’一声,门被打开,来人见书房只亮着一盏落地灯,也没敢去开灯,就着微光躲避着昏暗下的障碍,谨慎的端着茶托盘走过到他面前。

    按常理这时,一般是李管家来给他送茶,人说喝茶失眠,他到要闻着茶香才能入睡。

    只是今天这紧凑的步调听着不像是李管家,他斜睨了一眼,这佣人看着面生,应该是新来的。前几日,宋时雨的母亲病了,小荟便回去照顾她母亲去了。

    这新来的就是不太懂规矩,与主人保持距离这事,李管家应该教导过,她却还是撑着身子靠近他的腿旁,企图将能露出的前胸全显在他眼前。

    “出去!”他冷声斥道。

    “先生,我…”她还想通过弱者的解释,向他求饶。

    “叫李管家来!”

    书房的门是微掩着的,路过的人听见了里面的吼声,敲了敲门然后走进来。

    女人撅着臀跪在他腿旁,像只被训斥过的狗,想抓着他的裤脚求饶,扭身那下不像是害怕,更像是摇着胜利的尾巴。

    若进来只看见这一幕,那比电影里的驯服还刺激,细看他的表情,再看女人惨兮兮的模样,确实没有美感。

    周身布满阴戾,她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程澈瞧了过来,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随后视线像是住在了她身上,等着她的解救。

    “怎么了?”宋时雨手中还端着水杯,她鼻音很重,吹了些热风,有些感冒的前兆。

    趴在地上的女人,又爬着转过身来,爬向她,言语激动的解释并试图得到她的谅解。

    “小太太,我来给先生送茶,可能是不小心碰到了先生,但是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请您一定要相信我啊!”没别的意思,衬衫扣解开两颗,沟壑幽深,□□照人。

    宋时雨看向他,挑着声问:“先生,是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我就什么意思。”他语气淡淡,话却像是在打趣她,等她的意思。

    宋时雨灵光乍现,心里有数,只见她迟缓的走来,走到那如宠物般的女人面前,她露出温和的笑:“起来吧,到李管家那去把这几天的工钱结一下,可能是李管家弄错了,我是让他找位营养师,他听错了,莫怪。”

    女人慌慌张张的站起来,全程不敢抬起身,一直弓着背,局促的样子难看极了。

    “还有下次应聘,一定要将衬衫扣好!保护好自己。”

    女人到嘴边的道谢,一下噎了进去,仓皇的逃出书房。

    “你暗讽我?”

    宋时雨摇头,认真的说着教育的大道理:“女生要自爱,这是生理课的主题,保护好自己是保护他人的前提,也是为自己负责!这样才能有美好的人生。”

    他忘了她是老师,骗小孩的大道理一大推,读书时不信邪的鼓励,现在听听也蛮有道理。

    她刚刚的眨眼思考,应该是在搜索记忆中的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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