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天虽说是比北方暖和,却是太过潮湿。寒风吹到脸上,像刀割一般。下了四五天的雪,好容易停了,我准备出门,眼睛却是一阵发涩的疼。我折回宿舍,拿起舍友的镜子照了照,有些血丝,周围有些红肿,红色的泪痣变不显眼了。

    我轻轻触了触眼睛,无声的“嘶”了一声,思绪便飘远了。

    宋洄说,我独一无二的便是这颗有着特殊颜色的泪痣。朱红的撑得我原本平凡的眼形(我是这么认为的)都好看许多。再拿个口罩掩住口鼻,整个人在远处看便是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了。

    我不这么觉得,美女就是美女,懂得打扮自己,气质出尘,肯定是与我不同的。再怎么精心打扮,丑小鸭也还是丑小鸭,这是刻在骨头、刻在心上的。

    是无法解开的心结,是无法抛弃的枷锁。

    我叹了口气,告别室友,出了校门。路过宋洄所在的餐馆时,我停了停,向里张望,可惜什么都没有,只有大腹便便的老板看见我,朝我投来善意的一笑,并摆了摆手,表示宋洄不在。

    我隐在口罩后的嘴角也弯了弯,心里却再次叹气。

    宋洄自从缀了学,就再没有看过一次课本了,土土们高考的时候,他坐在家里,听着收音机里女主持甜美的庆祝,漂亮的眼睛垂了下来。

    还是想上学的吧?我坐在他家的沙发上,眼睛盯着风扇,怀里抱着西瓜,再次替宋洄感到惋惜。

    对于宋洄为何不再另找学校,我们心照不宣。

    我和宋洄在“朋友”和“男女朋友”这两层关系的中间呆着,他不进,我也不退。我们相处的十分奇怪,会像朋友一样互相安慰,也会像男女朋友一样在大街上手拉着手。

    多么奇怪而又让人心安的关系。

    高考在即,我拥有的空闲时间越来越少,只是每天晚上和宋洄短暂碰面。

    高考那天真是万里无云,蝉鸣一波接着一波,从未停止,学校门口的杨树枝繁叶茂,虫鸣如交响曲般奏出了盛夏——这是宋洄说的。他穿着红色的短袖,捂着耳朵,说吵,我从他手指的缝隙中看见了他通红的耳朵,但笑不语。

    他说∶“你高考结束,我们去北京,看升旗。”

    我含着笑,问∶“怎么去?”

    “考完就知道了。”他说,“这是个秘密。”

    暮色沉沦,绛纱漫天,我踏着春天最后一抹影子,从我的爱人手上拿到了两张火车票。他说,小念,我带你去北京。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这个我从小长大的城市,跟着初来乍到的夏天去往距我1000多公里的北京。

    我记下了沿途所有的风景,这将会是我人生新篇章的楔子。

    对于北京,我对我以前因为无知而产生的偏见感到十分的抱歉,故宫、德胜门、鼓楼、天坛、。各种只在书里报上看到的名胜古迹,如一幅上好的画卷般展现在我的眼前,庄严、恢宏。

    有一天起了个大早,我们去广场看升旗。

    五星红旗被护旗手抛上云霄,我一眨不眨的盯着它,看着它升高再升高。我听不见国歌,但我想,它一定是庄严而有力的。

    在红旗登顶、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我感觉有人碰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头去看,忽然眼睛被一只手蒙上,另一只手摘下了我的口罩,一个柔软而温热的东西覆了上来。

    是宋洄。

    是吻。

    “祖国见证。”宋洄的额头抵上我的,我险些看不清他下面的话。

    “祖国见证,我爱上你了。”他又说了一遍。

    “唐念,我来做你的耳朵。”

    我们没在北京待多久,宋洄要打工,我要报志愿。我永远记得2003年的那个清晨,我拥有了一对耳朵,和一个至死不渝的爱人。

    还有——

    祖国见证,我爱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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