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几天阴郁的倒春寒后，出殡这天意外的晴朗，气温回升了，有种春意盎然的感觉，齐小满这才惊觉河两岸的柳树已经这么绿了，沈镜大概也想在这样一个温暖的晴天里和世界做最后的告别吧。
本地出殡的习俗是绕着死者生前居住的地方游一圈再送上山，送葬队伍很短，由几个邻居和沈镜生前的好友组成，齐小满抱着他的遗像，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她画了淡妆，遮住了这几日熬出来的疲惫。
她一路走一路看，易凌源没有来，甚至这几日他安排在她身边帮忙的那几个人也不在。队伍走过整个温泉小镇原来也只需要三十分钟，他们一起成长过的地方，很小，小到容不下许多人了，而她，齐小满，大概是唯一一个考上大学出去后又回来的年轻人。
送葬结束，沈镜的骨灰在吉时内被送到了公墓。易凌源没有出现，倒没忘了安排客人吃饭，头天晚上他走后，那个叫阿茂的年轻人留了下来，将一切打点结束，天亮才离开。
吃饭的地方安排在镇上最有名的温泉酒店，只三桌人，是按照顶级餐配安排的，在众多顶级菜品中，格格不入地摆着实惠的辣炒缅甸青蟹和花生粥，齐小满心中五味杂陈，终究熬了太久，此刻办完沈镜的事，她食指大开，守着那盘辣炒螃蟹吃得泪眼婆娑。
二楼走廊上，易凌源尽量放慢脚步，那样他可以多看她几眼，尼二被安排在二楼尽头最豪华的包厢里，这是一步险棋，但不得不走。
易凌源走进洗手间洗过手，阿茂将手帕递给他。
“怎么了？”易凌源看向镜中一脸心事的阿茂。
“易先生，葲城那边有动静，霆爷让你赶紧回去，听说，听说左先生要过来。”
易凌源转身，问道：“钦城的左先生？”
阿茂点头：“是，钦城左家的左先生。”
易凌源一愣，这个线索他早就拿到了，只是没想到左权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来。
“订最早的机票。”
“是。”
两人边说边往包房走，楼下大厅里三桌人还在吃因为了结了一桩事，这顿饭大家吃得格外轻松，亲热。
“易先生。”
阿茂跟在易凌源身侧，问道：“齐小姐怎么办？”
他是易凌源的好臂膀，总是那样心细，易凌源脚步一顿，看了一眼下面的齐小满。
“给她也订机票，必须带她走。”
包厢内，尼二正靠在椅背上剔牙，这几日他肉眼可见的红光满面，易凌源没少填他的腰包。
“易少怎么去了这么久，莫非在这酒店金屋藏娇了？”
易凌源分明只离开了五分钟。
“二哥见笑了。”他笑笑。
“既然家宴在这办，我得下去打个招呼，那位小姐是你表嫂吧？”
尼二的手下没闲着，他一早就知道了沈镜的答谢宴也在这酒店办。
易凌源解了西服扣子，靠进座椅中。
“他们没有登记结婚。”
他面上没有不悦，但这话说得严肃认真，尼二同他对视几秒，终于了然似的大笑起来。
“你小子啊····”
这几日相处下来，虽然背地里他们不会敞开心扉，面上却是亲近了不少。
“年轻真好啊！”他又感慨一句。
“阿茂，把小满请上来，就说二爷想见她。”易凌源吩咐。
这话说的给足了尼二面子，但阿茂跟着易凌源好多年，懂得分寸。
宁清镇是个靠山吃山的地方，半个世纪前许多华侨归国带来了缅甸青蟹的做法，宁清人做了本地改良，于是有了辣炒缅甸小青蟹这道菜，但其他海鲜本在地是没有供应的。
这天宴席上多的是各种没见过的山珍海鲜，除了认死理的齐小满，没有人在乎那盘辣炒青蟹。
阿茂下楼的时候，齐小满面前已经堆了小山一般的蟹壳，她吃得有些狼狈，脸上泛着淡淡的粉，一层薄汗。
“齐小姐，易先生在二楼包房，请您上去一下。”
齐小满愣了一下，麻辣使她大脑缺氧，一时有些理解不了这话似的。
“易凌源在上面？”
“是的，还有一位客人，尼二爷。”
阿茂贴心地提醒齐小满还有其他人，让她有准备。
听到“爷”这个字，齐小满本能地皱了眉，她抗拒易凌源身处的那个行业，更厌恶他们道上的那些极富戏剧性的称呼，可她还不清楚易凌源的意图，所以并没有拒绝。
齐小满擦干净手，和邻座的人交代了一下，跟着阿茂往楼上走，走了一半又停了脚步。
“我去下洗手间。”她转身下楼，阿茂没来得及说楼上也有洗手间。
折腾一上午，又出了汗，齐小满脸上已经脱妆，她干脆抄一捧水将脸洗干净，又重新整理了一下头发。
阿茂等在二楼的楼梯口，引着她进了包厢。
易凌源和尼二坐在圆桌的两端，易凌源今天穿得很正式，纯黑的西服，胸口白色的口袋巾折成小花的样，尼二爷原来只是个四十多岁的小个子男人，没有“爷”的威严，笑得甚至有些和蔼。
易凌源起身，向尼二介绍道：“二爷，这是齐小满。”
他没有说明齐小满的身份，反而让他和她的关系有了些暖昧，尼二起身与齐小满打招呼。
“齐小姐好，我是尼二，易少的朋友，这几日听说家中治丧，没敢过来叨扰，还请见谅。”
一番话说得十分有礼，滴水不露，齐小满只好笑着客套：“二先生太客气了。”
尼二脸上表情一僵，第一次听人叫他“二先生”，骂人似的，易凌源压住嘴角的笑意，轻轻揽着她坐到自己旁边，齐小满虽觉不自在，但还是坐下了。
他将一副新的碗筷放到齐小满面前，正要给她夹菜，齐小满拦住了他的手。
“我吃饱了。”她小声说，虽然不知道易凌源要做什么，但他试图将她拉进他圈子的意图却很明显。
易凌源微微侧头，见她的嘴唇大概因为吃了辣有些红肿，水盈盈的，喉结忍不住动了动，收回了手，轻轻搭在她的椅背上。
“齐小姐在哪里高就？”尼二问。
“我就在宁清，帮姨妈打理客栈。”
“宁清地方太小，不考虑跟着易少去葲城发展发展吗？”
齐小满话未出口，易凌源已经替她答了：“她会跟我走。”
齐小满回头看他，他也看着她，两不相让的眼神。
“既然说到这了，我先给二爷道个歉，葲城有事，想必您也知道是什么事，我们今天就得赶回去，二爷若还要留在宁清度假，我就只能先失陪了，您在这的一切挂我账上，阿茂会处理。”
易凌源说完这话，尼二摆摆手，假惺惺道：“易少太客气了，忙你的，不用管我。”
目的达到了，易凌源速战速决：“既然这样，阿茂你先送小满回去收拾行李。”
齐小满满眼怨念地看他一眼，但又总是一次次无条件地信任他。这样的场合，她不愿多待，能先离开自然是好的，至于后面跟不跟易凌源去葲城再说。
齐小满起身告别，直到阿茂将包厢门关上，易凌源才松一口气，他尝试过将她推开，让她远离他的圈子，但现在，唯有把她带在身边才能保护她，齐小满的暴露已经不可逆转，宣示对她的“主权”或许能稍稍震慑一下那些想动歪脑筋的人。
齐小满回到了自己家中，应该说是姨妈和姨夫的家，可她在这里成长了二十年，大概也算的上是她的家了。姨妈和姨夫帮移民澳洲的表姐带孩子去了，齐小满一人在家，雇了个保洁阿姨，经营他们留下的一院房子。
她不知道阿茂是真不爱说话，还是职业习惯，一路上他都沉默着，这会儿他坐在客厅里等齐小满，不急不躁的样子，倒显得齐小满才是局促的那个。
她给他倒了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坐在另一把竹椅上。
“阿茂先生，我不会跟易凌源走的，谢谢您送我回来。”
阿茂放下手中的茶杯侧过脸看齐小满。
“我想易先生不会答应。”
“他答不答应都该尊重我的决定。”
阿茂犹豫了几秒，点点头，起身就要走，齐小满赶紧叫住他：“我不是赶你走的意思，喝完茶再走吧。”
“易先生需要我。”
只这么一句，他走得匆忙，倒不像刚刚那样沉稳了，齐小满不解，许久之后她才知道阿茂对易凌源来说有多重要，可他却总是把他留给她。
阿茂离开不久，易凌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东西收好了吗？”
他语气温和，分明已经从阿茂那里知道了她不愿跟他走，却还是要压制着自己不发作。
“没有。”齐小满答。
易凌源疲惫地按着额角，两人没说话，暗自较着劲，听筒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最终还是齐小满先妥协。
“易凌源，跟你走可以，你老实告诉我这些年你都在做什么，只要你肯放弃你在做的事，天涯海角我都跟你去。”
电话那边陷入了比先前还要死寂的沉默，齐小满听到自己心跳得奇响，要冲破胸腔似的，那颗强劲有力的话却被易凌源的一句话浇得透凉。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他停顿了几秒又接着说，“小满，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齐小满忘记电话是怎么挂断的，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手机已经躺在地板上了，她跪坐在床边，小号行李箱开着，里面放了夏天的衣物，葲城是个热带城市，而此刻，她为自己曾萌生的那一丝幻想而耻辱。
阿茂回到吃饭的酒店时，尼二已经走了，他还住在先前的温泉山庄，没说还要待多久，但易凌源已经不在乎了，只要能把齐小满保护在身边，宁清镇已经没有能够威胁到他的人。
阿茂脸上有些沮丧，他很少有办不成事的时候，易凌源却是早有准备。
“易先生，对不起，齐小姐不愿意……”
易凌源摆摆手，没有责怪阿茂，反而笑了，他甚至能够想象她倔强的样子。
“走之前我亲自去接她，飞机是几点的？”
“下午六点，最晚两小时后我们就得出发。”
易凌源点头，他回来时没带什么东西，就两套奔丧的西服，也没什么要带走的，除了齐小满。现在还有一点时间，可以让他思考下回到葲城该怎么应付那位左先生，怎么从那位左先生那里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个小时后，他站在齐小满家门口，她不接他电话，但客栈没有关门谢客，他径直走进院子，这里和他记忆里的样子没怎么变，只是翻新了一下。齐小满依旧坐在客厅的竹椅上，同两个来住宿的客人说着话，她看一眼走进院门的易凌源，便又扭头继续同那两人说话。
易凌源在院子里接了个电话，面色有了几分冷意，他朝齐小满招招手，在那两个客人不解的眼神里，她不得不起身去到院中。
“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去葲城的。”她说。
“走不了了。”
“什么意思？”
“警察要调查沈镜的死，你我都是嫌疑人。”
齐小满愕然，她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走向，易凌源心里却比之前更踏实，更确定了，因为那人的马脚终于露出来了。
阿镜，再等等，我一定帮你找到凶手。
本地出殡的习俗是绕着死者生前居住的地方游一圈再送上山，送葬队伍很短，由几个邻居和沈镜生前的好友组成，齐小满抱着他的遗像，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她画了淡妆，遮住了这几日熬出来的疲惫。
她一路走一路看，易凌源没有来，甚至这几日他安排在她身边帮忙的那几个人也不在。队伍走过整个温泉小镇原来也只需要三十分钟，他们一起成长过的地方，很小，小到容不下许多人了，而她，齐小满，大概是唯一一个考上大学出去后又回来的年轻人。
送葬结束，沈镜的骨灰在吉时内被送到了公墓。易凌源没有出现，倒没忘了安排客人吃饭，头天晚上他走后，那个叫阿茂的年轻人留了下来，将一切打点结束，天亮才离开。
吃饭的地方安排在镇上最有名的温泉酒店，只三桌人，是按照顶级餐配安排的，在众多顶级菜品中，格格不入地摆着实惠的辣炒缅甸青蟹和花生粥，齐小满心中五味杂陈，终究熬了太久，此刻办完沈镜的事，她食指大开，守着那盘辣炒螃蟹吃得泪眼婆娑。
二楼走廊上，易凌源尽量放慢脚步，那样他可以多看她几眼，尼二被安排在二楼尽头最豪华的包厢里，这是一步险棋，但不得不走。
易凌源走进洗手间洗过手，阿茂将手帕递给他。
“怎么了？”易凌源看向镜中一脸心事的阿茂。
“易先生，葲城那边有动静，霆爷让你赶紧回去，听说，听说左先生要过来。”
易凌源转身，问道：“钦城的左先生？”
阿茂点头：“是，钦城左家的左先生。”
易凌源一愣，这个线索他早就拿到了，只是没想到左权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来。
“订最早的机票。”
“是。”
两人边说边往包房走，楼下大厅里三桌人还在吃因为了结了一桩事，这顿饭大家吃得格外轻松，亲热。
“易先生。”
阿茂跟在易凌源身侧，问道：“齐小姐怎么办？”
他是易凌源的好臂膀，总是那样心细，易凌源脚步一顿，看了一眼下面的齐小满。
“给她也订机票，必须带她走。”
包厢内，尼二正靠在椅背上剔牙，这几日他肉眼可见的红光满面，易凌源没少填他的腰包。
“易少怎么去了这么久，莫非在这酒店金屋藏娇了？”
易凌源分明只离开了五分钟。
“二哥见笑了。”他笑笑。
“既然家宴在这办，我得下去打个招呼，那位小姐是你表嫂吧？”
尼二的手下没闲着，他一早就知道了沈镜的答谢宴也在这酒店办。
易凌源解了西服扣子，靠进座椅中。
“他们没有登记结婚。”
他面上没有不悦，但这话说得严肃认真，尼二同他对视几秒，终于了然似的大笑起来。
“你小子啊····”
这几日相处下来，虽然背地里他们不会敞开心扉，面上却是亲近了不少。
“年轻真好啊！”他又感慨一句。
“阿茂，把小满请上来，就说二爷想见她。”易凌源吩咐。
这话说的给足了尼二面子，但阿茂跟着易凌源好多年，懂得分寸。
宁清镇是个靠山吃山的地方，半个世纪前许多华侨归国带来了缅甸青蟹的做法，宁清人做了本地改良，于是有了辣炒缅甸小青蟹这道菜，但其他海鲜本在地是没有供应的。
这天宴席上多的是各种没见过的山珍海鲜，除了认死理的齐小满，没有人在乎那盘辣炒青蟹。
阿茂下楼的时候，齐小满面前已经堆了小山一般的蟹壳，她吃得有些狼狈，脸上泛着淡淡的粉，一层薄汗。
“齐小姐，易先生在二楼包房，请您上去一下。”
齐小满愣了一下，麻辣使她大脑缺氧，一时有些理解不了这话似的。
“易凌源在上面？”
“是的，还有一位客人，尼二爷。”
阿茂贴心地提醒齐小满还有其他人，让她有准备。
听到“爷”这个字，齐小满本能地皱了眉，她抗拒易凌源身处的那个行业，更厌恶他们道上的那些极富戏剧性的称呼，可她还不清楚易凌源的意图，所以并没有拒绝。
齐小满擦干净手，和邻座的人交代了一下，跟着阿茂往楼上走，走了一半又停了脚步。
“我去下洗手间。”她转身下楼，阿茂没来得及说楼上也有洗手间。
折腾一上午，又出了汗，齐小满脸上已经脱妆，她干脆抄一捧水将脸洗干净，又重新整理了一下头发。
阿茂等在二楼的楼梯口，引着她进了包厢。
易凌源和尼二坐在圆桌的两端，易凌源今天穿得很正式，纯黑的西服，胸口白色的口袋巾折成小花的样，尼二爷原来只是个四十多岁的小个子男人，没有“爷”的威严，笑得甚至有些和蔼。
易凌源起身，向尼二介绍道：“二爷，这是齐小满。”
他没有说明齐小满的身份，反而让他和她的关系有了些暖昧，尼二起身与齐小满打招呼。
“齐小姐好，我是尼二，易少的朋友，这几日听说家中治丧，没敢过来叨扰，还请见谅。”
一番话说得十分有礼，滴水不露，齐小满只好笑着客套：“二先生太客气了。”
尼二脸上表情一僵，第一次听人叫他“二先生”，骂人似的，易凌源压住嘴角的笑意，轻轻揽着她坐到自己旁边，齐小满虽觉不自在，但还是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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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饱了。”她小声说，虽然不知道易凌源要做什么，但他试图将她拉进他圈子的意图却很明显。
易凌源微微侧头，见她的嘴唇大概因为吃了辣有些红肿，水盈盈的，喉结忍不住动了动，收回了手，轻轻搭在她的椅背上。
“齐小姐在哪里高就？”尼二问。
“我就在宁清，帮姨妈打理客栈。”
“宁清地方太小，不考虑跟着易少去葲城发展发展吗？”
齐小满话未出口，易凌源已经替她答了：“她会跟我走。”
齐小满回头看他，他也看着她，两不相让的眼神。
“既然说到这了，我先给二爷道个歉，葲城有事，想必您也知道是什么事，我们今天就得赶回去，二爷若还要留在宁清度假，我就只能先失陪了，您在这的一切挂我账上，阿茂会处理。”
易凌源说完这话，尼二摆摆手，假惺惺道：“易少太客气了，忙你的，不用管我。”
目的达到了，易凌源速战速决：“既然这样，阿茂你先送小满回去收拾行李。”
齐小满满眼怨念地看他一眼，但又总是一次次无条件地信任他。这样的场合，她不愿多待，能先离开自然是好的，至于后面跟不跟易凌源去葲城再说。
齐小满起身告别，直到阿茂将包厢门关上，易凌源才松一口气，他尝试过将她推开，让她远离他的圈子，但现在，唯有把她带在身边才能保护她，齐小满的暴露已经不可逆转，宣示对她的“主权”或许能稍稍震慑一下那些想动歪脑筋的人。
齐小满回到了自己家中，应该说是姨妈和姨夫的家，可她在这里成长了二十年，大概也算的上是她的家了。姨妈和姨夫帮移民澳洲的表姐带孩子去了，齐小满一人在家，雇了个保洁阿姨，经营他们留下的一院房子。
她不知道阿茂是真不爱说话，还是职业习惯，一路上他都沉默着，这会儿他坐在客厅里等齐小满，不急不躁的样子，倒显得齐小满才是局促的那个。
她给他倒了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坐在另一把竹椅上。
“阿茂先生，我不会跟易凌源走的，谢谢您送我回来。”
阿茂放下手中的茶杯侧过脸看齐小满。
“我想易先生不会答应。”
“他答不答应都该尊重我的决定。”
阿茂犹豫了几秒，点点头，起身就要走，齐小满赶紧叫住他：“我不是赶你走的意思，喝完茶再走吧。”
“易先生需要我。”
只这么一句，他走得匆忙，倒不像刚刚那样沉稳了，齐小满不解，许久之后她才知道阿茂对易凌源来说有多重要，可他却总是把他留给她。
阿茂离开不久，易凌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东西收好了吗？”
他语气温和，分明已经从阿茂那里知道了她不愿跟他走，却还是要压制着自己不发作。
“没有。”齐小满答。
易凌源疲惫地按着额角，两人没说话，暗自较着劲，听筒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最终还是齐小满先妥协。
“易凌源，跟你走可以，你老实告诉我这些年你都在做什么，只要你肯放弃你在做的事，天涯海角我都跟你去。”
电话那边陷入了比先前还要死寂的沉默，齐小满听到自己心跳得奇响，要冲破胸腔似的，那颗强劲有力的话却被易凌源的一句话浇得透凉。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他停顿了几秒又接着说，“小满，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齐小满忘记电话是怎么挂断的，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手机已经躺在地板上了，她跪坐在床边，小号行李箱开着，里面放了夏天的衣物，葲城是个热带城市，而此刻，她为自己曾萌生的那一丝幻想而耻辱。
阿茂回到吃饭的酒店时，尼二已经走了，他还住在先前的温泉山庄，没说还要待多久，但易凌源已经不在乎了，只要能把齐小满保护在身边，宁清镇已经没有能够威胁到他的人。
阿茂脸上有些沮丧，他很少有办不成事的时候，易凌源却是早有准备。
“易先生，对不起，齐小姐不愿意……”
易凌源摆摆手，没有责怪阿茂，反而笑了，他甚至能够想象她倔强的样子。
“走之前我亲自去接她，飞机是几点的？”
“下午六点，最晚两小时后我们就得出发。”
易凌源点头，他回来时没带什么东西，就两套奔丧的西服，也没什么要带走的，除了齐小满。现在还有一点时间，可以让他思考下回到葲城该怎么应付那位左先生，怎么从那位左先生那里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个小时后，他站在齐小满家门口，她不接他电话，但客栈没有关门谢客，他径直走进院子，这里和他记忆里的样子没怎么变，只是翻新了一下。齐小满依旧坐在客厅的竹椅上，同两个来住宿的客人说着话，她看一眼走进院门的易凌源，便又扭头继续同那两人说话。
易凌源在院子里接了个电话，面色有了几分冷意，他朝齐小满招招手，在那两个客人不解的眼神里，她不得不起身去到院中。
“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去葲城的。”她说。
“走不了了。”
“什么意思？”
“警察要调查沈镜的死，你我都是嫌疑人。”
齐小满愕然，她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走向，易凌源心里却比之前更踏实，更确定了，因为那人的马脚终于露出来了。
阿镜，再等等，我一定帮你找到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