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窗外是夏日上午刺眼的阳光,心月揉揉眼睛,发现自己竟躺在家中狭窄的小木床上。

    枕边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让她觉得有些热,转头一看,竟然是昨晚那只神异的小白猫。

    “居然不是一场梦吗?”心月试探地伸出手指,碰了碰小白猫可爱的粉鼻尖。

    小白猫身体扭动了一下,伸出爪垫推开了她作乱的手,慵懒地睁开了那双熔金一般的眼睛,那带着些许纵容的神态像极了人类。

    心月锲而不舍地继续伸手去摸小白猫,“难道你是来报恩的妖精吗?还是要来和我签订魔法少女契约的魔法使?你会说话吗?”

    小白猫并不理会她的话,只是摊平成一只猫猫饼,让心月抚摸它背上的毛毛,但还是不许心月摸猫脸和肚皮。

    心月只好继续自己的话题:“你昨晚为什么要扑回来啊,跑掉不好吗?反正我也不太想继续活着啦。”

    听到这里,小白猫的尾巴狠狠拍了一下床,转头轻轻咬了她正撸毛毛的手指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牙印,又用那双金色猫眼静静地盯着她。

    “呀,你怎么还咬人!我又没有欺负你。别看我啦,你眼神怎么有点像教导主任...”心月小声嘟囔着,揉揉自己被咬的手指。

    “你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好不好,虽然家里没有猫砂盆,我去偷拿一个脸盆代替应该也行吧...”好像逃避问题一般,说完就转身走出了房间。

    关上门,心月无声地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这只神奇的猫猫咬她是因为她说不想活了,但是她真的已经放弃了。

    除非,嗯,除非猫猫开口和她讲:“人类少女啊,我是来找你签订魔法少女契约的魔法使,跟我一起去异世界重新开始吧!”那么她会立刻热泪盈眶的说“I do”然后积极无比地配合。

    她一边苦中作乐地在脑内给猫猫加戏,一边打开了放着私藏零食的小柜子,试图找到一根幸存的火腿肠。

    摸了半天后毫不意外地发现什么都没有了。心月苦笑一下:也是,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全拿去买了那顿聚餐。

    无奈,她只好去冰箱里找了一块鸡胸肉,打算拿到厨房去煮熟,然后撕成条状喂给猫猫。

    “心月,你拿块生肉要干什么?”沙哑低沉的男声响起,是昨晚赌到不知道几点才回家了的父亲。

    心月保持着背对父亲的姿态,毫不优雅的翻了个大白眼,敷衍道:“我吃水煮鸡胸肉减肥。”

    身上只随便套了一条花哨大裤衩的啤酒肚中年男人刚刚醒来,一脸困倦,一只手扶着冰箱门,开始了今日的说教:

    “你妈说你昨天又出去玩了,家里的家务活都没做,还是去什么私房菜馆,那地方挺贵的吧?你哪来的钱啊,你妈给你的?她都不给我钱...”

    心月并没有回应,自顾自地推开厨房门,拧开天然气阀门,开火烧水架锅一气呵成。

    父亲跟到了厨房门口,继续唠叨:

    “听说你们学校有人在追你?不要答应他们,你现在答应了,他们一到手就不会再稀罕你了。

    要等到你考上好大学,能结婚的时候,选一个有钱的人家嫁进去,你这一辈子就不用愁了,还可以接济一下我们...”

    水开了,心月面无表情地把鸡胸肉丢进水里,心里却在想:能不能把这块生肉塞进他嘴巴里让他闭嘴。

    父亲不依不饶,还要再跟到厨房里来盘问,心月抄起菜板上有些锈迹的刀,握在手里颠了颠重量,转过身漠然地盯着父亲:“出去。”

    他后背上忽然涌起一个寒颤,仿佛被什么凶兽盯上,悻悻地走开了。

    肉终于煮熟了,心月用筷子把它捞出来,洗干净的手指把整块鸡胸肉拆解开来,放进一个小碗,端回了房间。

    开门的瞬间,她扬起了如常的笑脸:“猫猫魔法使——”

    屋里的情景却给她按下了静音键:

    简陋的瓷砖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歪七扭八的红色六芒星魔法阵,阵法中央有一把小巧的红色天鹅绒扶手椅,小白猫正跷着二郎腿坐在上面,甚至还用一只爪子端庄地倚着扶手,另一只爪子拿着一顶闪亮的镶钻小皇冠。

    “人类少女啊,我是来找你签订魔法少女契约的魔法使,跟我一起去异世界重新开始吧!”

    猫猫嘴巴张合间,发出的居然是清冽的女声,尽管台词念得毫无感情,隐约还能听出一点过度中二带来的羞耻,但还是非常好听。

    心月“啪”地把门关上了,过了两秒钟,又“嚓”地打开,发现眼前还是那充满了槽点的魔法阵、扶手椅和拿着皇冠的猫咪,只好接受现实,讷讷道:“这、这是什么情况...”

    小白猫眯起眼睛,不甚开心地冷哼:“不是你自己在心里说的吗?如果我对你说这些话,你就会听我的,好好活下去。你要食言?”

    心月扶额:“那倒也不是...首先,你可以听见我心里想什么?其次,你到底是什么物种,妖精?神仙?”

    小白猫跷着的二郎腿放下,粉爪垫从容地拍拍腿上不存在的灰尘,昂头:“对,我可以听见。我叫楼心月,虽然现在看起来是猫,但我是人类。是的,就是你想的那个楼心月。”

    心月有些狐疑,沉吟几秒种后,看看自己,再看看小白猫:“楼家祖上有猫妖血统?”

    小白猫也像心月刚才对父亲一样,翻了个要上天的白眼:“他们想得美。”

    “那你为什么会变成猫?你是未来的我吗?我以后也会变成猫吗?”心月走近,在魔法阵旁边席地盘腿而坐,一边化身十万个为什么,一边伸出手继续偷偷摸猫。

    小白猫被摸得有些舒服,略带些困意地说:“我变猫是不得已的事,我是平行世界的未来的你,你不会变猫。”

    心月略有些失望:“好吧。所以你是从其他世界来的?”

    小白猫,或者说另一个心月点点头:“嗯,为了方便你来理解,首先我们把世界区分一下。

    我来自主世界,暂时称之为A世界吧,由A世界延伸出了无数个命运走向大同小异的衍生世界,这些都可以统称为投影世界。

    你所在的世界就是投影世界1号,简称A1世界。

    我在主世界里十七岁遭遇车祸,却恰好掉落进位面裂缝,穿越到修真主世界,嗯,可以暂时称之为B世界。

    B世界也有着无数个衍生世界,比如,存在一个同样有位面裂缝的、与你的世界之间有关联的B1世界。”

    心月听的昏头转向,但还是跟上了小白猫的节奏:

    “暂停一下,命运走向大同小异?你的意思是,本来昨晚我也会像你从A掉进B一样,从A1掉进B1是吗?”

    小白猫似乎很开心她听懂了,矫健地从扶手椅跳到她的床上,保持一个能和坐着的心月平等对视的高度:

    “是,本来剧情是这样发展的。你没有发现昨晚那辆车格外凶残吗?就好像是想直接撞死我们一样,我当时也经历过这么一次袭击。

    它夹带着世界意识对你我的恶意。”

    将信将疑的心月挠挠脑壳:“为什么世界意识会对我们有恶意,你我在没有穿越到修真世界之前,不就是普通人吗?有什么值得世界对我们产生恶意呢?”

    “啊,这就又是一件说来话长的事情了。因为我们是特殊的,是一种世界意识A和A1垂涎欲滴却又可望不可即的宝物。”

    小白猫嗤笑一声,透着薄薄粉色的白耳朵向后拉扯成飞机耳状。

    “我们的体质是特殊的,想必你也多少体会到了——格外怕疼怕痒、比常人更敏锐的嗅觉听觉视觉、对疾病过于敏感的反应、对危险有着准确的预感或者说第六感、极其容易共情他人...

    这些是你我从小就遭受的苦难,却也是世界意识梦寐以求的珍宝。”

    垂下浓密的睫毛,心月低叹:“是啊,从小就因为怕疼又怕痒被骂娇气、小姐身子丫鬟命;因为敏锐的五感,小小年纪就知道了那么多肮脏的事情;

    一旦生病就非常容易高烧然后不得不去住院;凭着第六感躲过危险却被误解指责;呵,懂事,懂事是因为共情理解了别人的痛苦,同情之下选择了妥协,自己的痛苦却被无视的彻底。

    难道这也算什么珍宝吗?”

    说着如此伤心的话,她的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手还在试探着去揉小白猫可爱的粉爪垫。

    小白猫伸个大大的懒腰,施舍给蠢蠢欲动的心月一只爪子:“给,拿去摸吧。

    对普通人来说当然不算,但是对修真界的修士们,这简直是天赐圣体——他们甚至给它起名叫净澈灵体。

    典籍记载,寻常的顶级修炼体质可称为七窍玲珑,而净澈灵体则可以称之为九窍玲珑。多开的两个叫做灵窍和魂窍,灵窍是指能够直接感受到灵气的超常五感,而魂窍是指无需经历心魔、情劫即可飞升的剔透灵魂。

    听起来很不错吧?

    但如果拥有净澈灵体的修士修炼至飞升,他们是无法正常进入仙界的,而是会被世界意识截留,用以补全自身,也就是他们说的‘以身合天道’。

    用净澈灵体过于敏感的体质,来中和世界意识的不通情理,使它学会如何更好地经营这个世界。

    每个得到了净澈灵体补全的修真世界意识,最后都成为了功德加身的一方雄主。但是合天道的净澈灵体拥有者全都陨落了,无一例外。”

    小少女的大脑已经被过量的信息塞到死机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思索几秒后却灵光一闪,喃喃问道:“那、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小白猫抽回被她捏扁了的爪子,冷笑一声:“因为我已经合天道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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