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安知道自己此刻陷在恶魇之中。
暗无天日的牢狱，她身上污糟发臭，从前黑墨一样的发，糟乱着打卷成团，但她顾及不上，伸手去抓温宁玉整洁的衣角。
她听见自己嘶哑着声音说：“宁玉！姐姐！——我只是想活！如果我不下手，死的只能是我！你拯救流民十万，难道要我甘心死在暗无天日的后院！”
温宁玉的面容在交错的光影之中晦暗不清，温宁安看见她的嘴唇翕动，但听不见她在说什么，牢门洞开，给她以一线生机的希望，她立刻跌跌撞撞地往外奔逃，但是身后随即传来野兽的狂吠！
她无处可逃！
温国公府这两日，可算忙翻了天。
两位小姐自坠水之后，都昏迷不醒。
温宁安倒是烧得滚烫，三皇子派的女医来瞧过，眼见着她烧得脸颊都发红，摸起来简直像一块烙铁，开了药，也只能由兰玠专喂，饮下一半，吐出一半。
温宁玉却不知是什么缘由，只是昏睡，安详地像孩子似的，脉象康健，也不见什么病症，只是一味地睡着。
温行云被母亲哭的没有法，只能匀出灵力，好好地温养妹妹的身体，其实她在安睡中，虽不进食，却没有清减亏损了多少，只是有些蹊跷罢了。
他退出妹妹的屋子，恰好看见兰玠引着那位女医出府，才想起还有一位妹妹。当日的情形，也有侍女看见，知道是争执间宁玉先出的手，而宁安慌乱之间抓住她，拖着她一同下了水。
而母亲一如既往地偏帮，只是埋怨温宁安害了宁玉，要不是三皇子当日派了人来看过，恐怕病中就要被发卖了。
温行云站了一刻，又转身向济竹苑走去。
济竹苑里浮动着浓郁的药香。三皇子吩咐照料的贵人，女医不敢怠慢，院子离厨房太远，她就喊兰玠支了火，亲自在济竹苑里熬制。
温行云皱了皱眉。
他想起上次来，温宁安的屋里有浅淡的香，像她在屋内待久了沾染上，整个济竹苑都暖融融是她的味道。他跟兰玠女医点过头，不知道三皇子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他很快绕过来。
三皇子欣赏齐临，有意拉拢他。这样一来，倒坐实了齐临的情意。
济竹苑的木门吱呀一声，床榻上沉睡的少女浑然不觉，连日的高烧使得她双颊酡红，长发迤逦散乱，黛眉紧蹙，像陷在一个痛苦的梦魇里面。
温行云坐在她的床前，嬷嬷便退下了，兄妹两个相对，他垂首看着她睡梦中更显得清雅的容颜，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拨开了她汗湿着黏在脸上的额发。
很烫。
兄长的心里，无端地涌起一些异样的情绪。他以为那是对脆弱少女的怜惜，心里对妹妹的谴责更深了一些，正要使用灵力，忽然察觉到温宁安身上缭绕着一些灵气，正温和地滋养她。
他目光下移，发现来源是温宁安手上的一只玉镯。
他认得，这是齐临打造的法器，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外门弟子失手就能打碎，但对凡人而言，能挡刀剑，已经是灵器了。
然而温行云却更加感觉不快了。
私相授受，让别人知道了作何感想？齐临上面压着母亲和爵位两座大山，总不可能娶宁安为妻，在这里给予一些小恩小惠有什么用？
他全然忘记了前几日还应允了父亲要将宁安外嫁的事情，不悦地驱动法诀，把那个碍眼的镯子摘了下来。
他的指腹蹭过她腻白的皓腕，取下之后，又把那个质地温润的镯子握在掌心，触感几乎类似他刚刚碰到的温宁安。
他莫名地想，宁安好歹是国公府的千金，养得还是很好的。
寄生她体内的情蛊是邪物，占据了心脉，阻挠了附着在玉镯上的灵气游走于奇经八脉，两厢冲撞，才让温宁安高烧不退。
温行云取下那个镯子，正误打误撞地救下了温宁安。
玉镯一被摘下，情蛊便有了施展的空间，那些残留在她体内的灵气被她化而运用，黑气四处游走，开始重塑她的经脉灵根。
剧痛。
即使在梦中，她也痛得抽搐喘息，指尖发白地攥紧被单，全身的骨头血肉都好似被敲碎了重组，痛得大汗淋漓，嗬嗬喘息。
疼痛和梦魇交错着折磨她，仿佛命运施加的恶意，让她得不到一刻的轻松，无穷无尽地施加在她脆弱的肉身。
她痛到极致、苦到极致，想起城外普度寺的金身佛。
她年年供奉，那些贵女高门的宴会她去不得，但是城外狼藉的粥棚，她要去是没有人会阻拦的。
她年年都去，添上一点微薄的积蓄。她潜心里并不相信神佛，但这是柳姨娘的习惯，她早逝的生母曾虔诚地诵经、念佛，做微薄的善事，说会有好报。
温宁安也因此承袭了这个习惯，施粥，搭棚，光顾善堂。跪在蒲团上叩首时候，她总想，虽然她已经做过恶，但是功过相抵，还望佛祖保佑她前途顺遂，不求富贵，但求安稳。
那些她跪在蒲团上小师傅在旁边祝祷的经文，她在恍惚的疼痛里面只能堪堪想起一句，在幽深的黑夜里，她用嘶哑的声音喃喃地翻来覆去地诵念。
度一切苦厄。
度一切苦厄。
度一切苦厄。
...
在她梦里漆黑无人的寂静佛堂里，佛正无悲无喜地垂眸看她，温宁安跪在蒲团上，反复地叩拜诵经，忽然在耳边听见一点细微地讥笑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一样携着恶意。
她蓦然抬起头。
那尊金身的佛像，忽然变成了一尊神女像。神女慈悲低眉的脸，正是她的姐姐温宁玉那张带疤的脸。
她猛然坐起，从梦魇里惊醒了。她几乎被汗水浸透，以至于在深夜惊醒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寒。
她慢慢地掀开堆在身上厚重的被子，从床沿起身，好像死了一遭，她的身体轻飘飘好像魂魄一样，轻盈地踩在地上，没有一点声息。
与之相对的，在过分寂静的夜里，她反而能清楚地听见兰玠和嬷嬷睡着轻微的呼吸声。她赤足站着，凝神静气，她听见夜鸦振翅的声音、草叶间虫豸爬行的声音，万物的细碎声音，都落入了她的耳朵。
她扑过去，翻开了那本八荒奇经，手指笨拙地掐了个法诀，一朵蓬勃如花的火苗噗地在她指尖炸开了。
她的琥珀色眼睛也被映着亮起奇异的光。
连日里梦魇和苦痛的折磨在此刻几乎都算不得什么了，她甚至想要和那个一直折磨蛊惑她的声音说话，或许那是情蛊的灵。
她按住胸口，低声地问：“是你做的？我可以修仙了？不用拜入罗浮山，我也可以修仙了？”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她手下所感觉到的脉搏强健有力，那个在梦魇中如影随形地非男非女的声音并没有答复她。
她一向是在无人可以依靠商议的寂寞中活着的。在柳娘活着的时候，她便已经无法再苟同柳娘的忠言，柳娘死后，她就更没有人可以说话了。
但是她实在太快乐了。
温宁安生而做小伏低，短暂的少女生命中竟然无一瞬间如此刻一样欢愉，至于未来，以后，她都不再考虑。
她站了片刻，然后转过身，轻巧地宛如一只蹁跹的蝴蝶，快步飞到了外间，贴着嬷嬷的床铺窄小的床沿，悄无声息地躺了下来。
嬷嬷并没有醒，而是在睡梦里无知无觉地翻个身，像哄孩子一样地把她圈进怀里，拍一拍，哄一哄，又沉沉地睡着了。
她难得地不去想未来如何，不去想那个可怖的“不得善终”的记载，只是一味地盲目乐观，蜷缩在嬷嬷怀里，好像幼时蜷缩在柳娘怀里一样。
或许她的命可以从此不同。或许真是上天垂怜...
都是假话。
她的脊背开始细细地颤抖，即使在温暖的被窝里也止不住地齿寒。梦是假的，预言也是假的吗？在那个预言里，她被囚困的地方显然不是凡间，而是仙门。
她的命数，在她费尽心思地改变之后，难道不会依然走向既定的原点吗！
嬷嬷含糊地抚摸她的脊背，不知是呓语还是如何，轻声地安抚掌下单薄而不安的少女：“囡囡...囡囡乖乖啊...”
...
温宁玉所住的院子叫桃绮院。
她的婢女有许多，但只有画书年幼就被挑进府里侍奉，侍奉的时间最久。但是温宁玉脾气不好，画书与她并不太亲近。
夫人怕女儿半夜醒来身边无人，便撤了画书在外间的小床，让她守在温宁玉的床前。她已经昏沉了两三天，因此靠在床脚睡得很沉，并没有听见床上的少女窸窸窣窣起身的声音。
温宁玉赤着脚踩在了床前的小木阶上，木材咯吱一响，并没有惊醒沉睡的画书。她轻轻地掀开了帘帐，在黑暗里的少女面容柔和澄净，圆亮的眼睛闪着灼灼的金色华光。
温宁玉，不，在溯川之底沉睡的神女在一个静谧无声的黑夜苏醒了。
暗无天日的牢狱，她身上污糟发臭，从前黑墨一样的发，糟乱着打卷成团，但她顾及不上，伸手去抓温宁玉整洁的衣角。
她听见自己嘶哑着声音说：“宁玉！姐姐！——我只是想活！如果我不下手，死的只能是我！你拯救流民十万，难道要我甘心死在暗无天日的后院！”
温宁玉的面容在交错的光影之中晦暗不清，温宁安看见她的嘴唇翕动，但听不见她在说什么，牢门洞开，给她以一线生机的希望，她立刻跌跌撞撞地往外奔逃，但是身后随即传来野兽的狂吠！
她无处可逃！
温国公府这两日，可算忙翻了天。
两位小姐自坠水之后，都昏迷不醒。
温宁安倒是烧得滚烫，三皇子派的女医来瞧过，眼见着她烧得脸颊都发红，摸起来简直像一块烙铁，开了药，也只能由兰玠专喂，饮下一半，吐出一半。
温宁玉却不知是什么缘由，只是昏睡，安详地像孩子似的，脉象康健，也不见什么病症，只是一味地睡着。
温行云被母亲哭的没有法，只能匀出灵力，好好地温养妹妹的身体，其实她在安睡中，虽不进食，却没有清减亏损了多少，只是有些蹊跷罢了。
他退出妹妹的屋子，恰好看见兰玠引着那位女医出府，才想起还有一位妹妹。当日的情形，也有侍女看见，知道是争执间宁玉先出的手，而宁安慌乱之间抓住她，拖着她一同下了水。
而母亲一如既往地偏帮，只是埋怨温宁安害了宁玉，要不是三皇子当日派了人来看过，恐怕病中就要被发卖了。
温行云站了一刻，又转身向济竹苑走去。
济竹苑里浮动着浓郁的药香。三皇子吩咐照料的贵人，女医不敢怠慢，院子离厨房太远，她就喊兰玠支了火，亲自在济竹苑里熬制。
温行云皱了皱眉。
他想起上次来，温宁安的屋里有浅淡的香，像她在屋内待久了沾染上，整个济竹苑都暖融融是她的味道。他跟兰玠女医点过头，不知道三皇子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他很快绕过来。
三皇子欣赏齐临，有意拉拢他。这样一来，倒坐实了齐临的情意。
济竹苑的木门吱呀一声，床榻上沉睡的少女浑然不觉，连日的高烧使得她双颊酡红，长发迤逦散乱，黛眉紧蹙，像陷在一个痛苦的梦魇里面。
温行云坐在她的床前，嬷嬷便退下了，兄妹两个相对，他垂首看着她睡梦中更显得清雅的容颜，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拨开了她汗湿着黏在脸上的额发。
很烫。
兄长的心里，无端地涌起一些异样的情绪。他以为那是对脆弱少女的怜惜，心里对妹妹的谴责更深了一些，正要使用灵力，忽然察觉到温宁安身上缭绕着一些灵气，正温和地滋养她。
他目光下移，发现来源是温宁安手上的一只玉镯。
他认得，这是齐临打造的法器，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外门弟子失手就能打碎，但对凡人而言，能挡刀剑，已经是灵器了。
然而温行云却更加感觉不快了。
私相授受，让别人知道了作何感想？齐临上面压着母亲和爵位两座大山，总不可能娶宁安为妻，在这里给予一些小恩小惠有什么用？
他全然忘记了前几日还应允了父亲要将宁安外嫁的事情，不悦地驱动法诀，把那个碍眼的镯子摘了下来。
他的指腹蹭过她腻白的皓腕，取下之后，又把那个质地温润的镯子握在掌心，触感几乎类似他刚刚碰到的温宁安。
他莫名地想，宁安好歹是国公府的千金，养得还是很好的。
寄生她体内的情蛊是邪物，占据了心脉，阻挠了附着在玉镯上的灵气游走于奇经八脉，两厢冲撞，才让温宁安高烧不退。
温行云取下那个镯子，正误打误撞地救下了温宁安。
玉镯一被摘下，情蛊便有了施展的空间，那些残留在她体内的灵气被她化而运用，黑气四处游走，开始重塑她的经脉灵根。
剧痛。
即使在梦中，她也痛得抽搐喘息，指尖发白地攥紧被单，全身的骨头血肉都好似被敲碎了重组，痛得大汗淋漓，嗬嗬喘息。
疼痛和梦魇交错着折磨她，仿佛命运施加的恶意，让她得不到一刻的轻松，无穷无尽地施加在她脆弱的肉身。
她痛到极致、苦到极致，想起城外普度寺的金身佛。
她年年供奉，那些贵女高门的宴会她去不得，但是城外狼藉的粥棚，她要去是没有人会阻拦的。
她年年都去，添上一点微薄的积蓄。她潜心里并不相信神佛，但这是柳姨娘的习惯，她早逝的生母曾虔诚地诵经、念佛，做微薄的善事，说会有好报。
温宁安也因此承袭了这个习惯，施粥，搭棚，光顾善堂。跪在蒲团上叩首时候，她总想，虽然她已经做过恶，但是功过相抵，还望佛祖保佑她前途顺遂，不求富贵，但求安稳。
那些她跪在蒲团上小师傅在旁边祝祷的经文，她在恍惚的疼痛里面只能堪堪想起一句，在幽深的黑夜里，她用嘶哑的声音喃喃地翻来覆去地诵念。
度一切苦厄。
度一切苦厄。
度一切苦厄。
...
在她梦里漆黑无人的寂静佛堂里，佛正无悲无喜地垂眸看她，温宁安跪在蒲团上，反复地叩拜诵经，忽然在耳边听见一点细微地讥笑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一样携着恶意。
她蓦然抬起头。
那尊金身的佛像，忽然变成了一尊神女像。神女慈悲低眉的脸，正是她的姐姐温宁玉那张带疤的脸。
她猛然坐起，从梦魇里惊醒了。她几乎被汗水浸透，以至于在深夜惊醒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寒。
她慢慢地掀开堆在身上厚重的被子，从床沿起身，好像死了一遭，她的身体轻飘飘好像魂魄一样，轻盈地踩在地上，没有一点声息。
与之相对的，在过分寂静的夜里，她反而能清楚地听见兰玠和嬷嬷睡着轻微的呼吸声。她赤足站着，凝神静气，她听见夜鸦振翅的声音、草叶间虫豸爬行的声音，万物的细碎声音，都落入了她的耳朵。
她扑过去，翻开了那本八荒奇经，手指笨拙地掐了个法诀，一朵蓬勃如花的火苗噗地在她指尖炸开了。
她的琥珀色眼睛也被映着亮起奇异的光。
连日里梦魇和苦痛的折磨在此刻几乎都算不得什么了，她甚至想要和那个一直折磨蛊惑她的声音说话，或许那是情蛊的灵。
她按住胸口，低声地问：“是你做的？我可以修仙了？不用拜入罗浮山，我也可以修仙了？”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她手下所感觉到的脉搏强健有力，那个在梦魇中如影随形地非男非女的声音并没有答复她。
她一向是在无人可以依靠商议的寂寞中活着的。在柳娘活着的时候，她便已经无法再苟同柳娘的忠言，柳娘死后，她就更没有人可以说话了。
但是她实在太快乐了。
温宁安生而做小伏低，短暂的少女生命中竟然无一瞬间如此刻一样欢愉，至于未来，以后，她都不再考虑。
她站了片刻，然后转过身，轻巧地宛如一只蹁跹的蝴蝶，快步飞到了外间，贴着嬷嬷的床铺窄小的床沿，悄无声息地躺了下来。
嬷嬷并没有醒，而是在睡梦里无知无觉地翻个身，像哄孩子一样地把她圈进怀里，拍一拍，哄一哄，又沉沉地睡着了。
她难得地不去想未来如何，不去想那个可怖的“不得善终”的记载，只是一味地盲目乐观，蜷缩在嬷嬷怀里，好像幼时蜷缩在柳娘怀里一样。
或许她的命可以从此不同。或许真是上天垂怜...
都是假话。
她的脊背开始细细地颤抖，即使在温暖的被窝里也止不住地齿寒。梦是假的，预言也是假的吗？在那个预言里，她被囚困的地方显然不是凡间，而是仙门。
她的命数，在她费尽心思地改变之后，难道不会依然走向既定的原点吗！
嬷嬷含糊地抚摸她的脊背，不知是呓语还是如何，轻声地安抚掌下单薄而不安的少女：“囡囡...囡囡乖乖啊...”
...
温宁玉所住的院子叫桃绮院。
她的婢女有许多，但只有画书年幼就被挑进府里侍奉，侍奉的时间最久。但是温宁玉脾气不好，画书与她并不太亲近。
夫人怕女儿半夜醒来身边无人，便撤了画书在外间的小床，让她守在温宁玉的床前。她已经昏沉了两三天，因此靠在床脚睡得很沉，并没有听见床上的少女窸窸窣窣起身的声音。
温宁玉赤着脚踩在了床前的小木阶上，木材咯吱一响，并没有惊醒沉睡的画书。她轻轻地掀开了帘帐，在黑暗里的少女面容柔和澄净，圆亮的眼睛闪着灼灼的金色华光。
温宁玉，不，在溯川之底沉睡的神女在一个静谧无声的黑夜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