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习羽嘴角勾了起来。

    现在想来,他当时就承认了的。

    也是那次回来后,她才知道,那是林言咫第二次去游乐场,前一次,还是4岁。

    他明明不喜欢那种地方,却还是陪她去了。

    下一副画,是游乐场正门,这一次,中间的位置,两个人的背影。

    此时,房间外响起一阵骚动。

    “跑哪儿野去了,现在才回来?”是舅妈的声音。

    然后是一个熟悉的年轻男子声音,“烦死了,问什么问,我要睡了。”

    是表弟。

    同时,门把手突然被拧动。

    习羽心一惊,就听见舅妈说:“哎,你表姐回来了,先敲门。”

    安静片刻。

    接着,门上响起两声极大的撞击声。

    像是脚踢。

    习羽打门,门口的表弟比她高一些,看都没看她,一脸不耐烦,“让让”,说着直接往里走。

    肩膀撞了她一下。

    然后径直走到一堆杂物的箱子,俯身找什么东西。

    “你要睡了还找什么啊?”

    表弟不耐烦对着客厅,“你别管。”

    很快他找好东西,啪地关上门。

    习羽:“......”

    她和表弟的关系一直不睦。

    其实小时候,他们关系还不错。

    后来,爸妈出事,住到舅舅家,“你看看你表姐的成绩”,“你学学你表姐”,他对她的态度,大概就是那时开始变化。

    而且,没有独享宠爱的孩子,会喜欢一个突如其来分宠的人吧。况且这个人还每天被夸。

    她记得,表弟说过最狠毒的一句话,是,为什么这个烦人的表姐不和她爸妈一起死。

    第三天,习羽迷迷糊糊睁开眼,昨天睡得太晚,此时只觉得头昏昏沉沉。

    她挣扎着爬起,捞起手机。

    他没有发来消息。

    习羽怔愣了下,之前说过,今天回A市,和他一起。

    可现在。

    她叹了口气,放下手机,觉得他肯定不会联系自己了。

    所幸去A市的大巴很多,习羽想着,现在起床收拾,去车站,再买票坐车,应该来得及。

    明明最开始,相处得还不错,可为什么现在.....

    她一边叠衣服,脑子一边冒出这样的想法来。

    客厅里似乎有人说话,声音细小,夹杂着电视声,听不清楚。

    已经初六了,没有拜年,应该就是舅舅和舅妈说话。

    习羽不太在意,却突然,门被敲响。

    然后响起舅舅的声音,“小羽,起来了吗?”

    习羽愣了下,正准备开口,一个小小的,磁性的,低沉却好听的声音钻过缝隙,落入耳膜。

    “没关系。”

    ???

    这声音,她熟悉无比。

    林言咫?

    门又被敲了两声,打断她的呆愣。

    不可能,他怎么会来这里?

    外面的人似乎以为她还没醒,终于放弃。

    习羽慢腾腾走到门边,凑近仔细听,却只隐约听见舅舅的声音。

    对嘛,怎么可能。

    一定是睡昏头了。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但瞬间,又隐隐失落起来。

    猛地敲了敲头,习羽你还在期待着什么。

    叹了口气,她一把拉开门。

    抬头的瞬间,习羽再次愣住。

    沙发上,他穿着利落的定制纯黑大衣,更显得皮肤极白,五官凌厉立体,穿着深灰长裤的长腿交叠,随意翘着二郎腿,显得整个人优雅又冷漠。

    在门开的一瞬,他也转过头,一双狭长深邃的眸子凝住她。

    目光相接。

    他,怎么会,在这里?

    林言咫没有一丝在不熟悉地方的不自在,还以为是在自己家似的,好整以暇地打量她。

    习羽炸了眨眼,确信自己没看错。

    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睡衣。

    粉色,可爱熊猫睡衣正歪着,衣角一截扎在裤子里,一截露在外面,说不出的乱,头发还没梳洗,正乱糟糟一团。

    再次望向他时,他目光早已经挪开,没看她。

    她问,“你怎么来了?”

    舅舅看她语气不善,一脸责备,“你怎么说话呢。”

    然后支使她,“快去洗脸换衣服。”

    习羽讪讪地,“哦。”了声,然后关上门,随即倒下去,瘫在床上。

    他?怎么会?来这?

    找自己?

    似乎,只有这个理由了,这个家,认识他的,没其他谁了。

    好一会,她才换了衣服,顺带把东西都收拾好。

    她原就没带东西回来,一个包就装满了。

    打开房门,没去看他,余光中,他还坐在那个位置。

    习羽指了指卫生间,“我去洗漱。”

    透过门的缝隙,舅舅倾身,不知道和林言咫说着什么。

    舅舅交握着手,讨好地看向他。

    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在年轻人面前,有些发怵。

    而且他总觉得,面前的年轻人,比刚见面时,冷淡了几分。

    他早上吹着口哨,出门买早餐,这样的老小区,停什么车,都很熟悉。

    所以,一看到门口那辆价值不菲的豪车,好像是,连车牌都是连号,不免得多看了几眼。

    等他回来,恰好碰到人从驾驶座下来,身高腿长,长得极为俊朗。

    这么年轻,就这么有钱?

    人就在他前面几步,竟然朝着自己楼栋走去。

    胡何伟默默地跟在身后,走进楼道,他特意顿了顿,不跟得太紧。

    整栋楼都是相熟几十年的邻居,没听说,谁家有这么有钱的亲戚啊。

    他心里疑惑着,频频往楼道上的背影看。

    眼看就是4楼,前面的高大的男子,没继续转身,反而顿住,往右手边走去。

    胡何伟跟上去,倒是要看看,他是谁家亲戚。

    说不定,攀谈下,可以给儿子找个好工作。

    他赶紧大跨步,转身,就看到年轻英挺的男子,竟站在自家门口。

    林言咫看到他的瞬间,也有些诧异。

    他说是习羽的高中同学,顺道和她一起回A市。

    这话,胡何伟不太信,哪有同学还亲自上门接的?再联想到,听说的,同学聚会有钱的男朋友。

    他略一琢磨,难道是面前的年轻人?

    本来心中就疑惑,再看刚刚俩人的反应,八九不离十了。

    估计是小情侣闹矛盾。

    胡何伟赶紧抓住机会,也不顾对方有些冷淡的反应,请帮忙给儿子找工作。

    习羽站在镜子前,拍了怕脸,头发扒拉了下,已经不算很乱,但一双眼睛盈满水波,怎么看,都是一副荡漾开心的样子。

    不行啊,不行。

    习羽你不可以这样。

    磨磨蹭蹭洗漱好,再三确认自己看起来正常些,她才走出来。

    此刻,客厅只剩他一人。

    斜靠在沙发上,长腿微曲,正打量着她。

    因为逆着光,让他的表情晦暗不明。

    习羽的手紧了紧,心跳加速。

    不知道他为什么来,要干什么。

    在这里,单独和他呆在一起,总是有些怪异。

    她清了下喉咙,问道,“舅舅呢?”

    林言咫撑直身体,看着她,语气平淡,“出去了。”

    出去了?

    像胡何伟这样精明的人,对方答应帮忙介绍工作,肯定是要立即撤离,给两个人留出空间。

    儿子在睡觉,日上三竿起不来,于是拖着妻子出门了。

    习羽更是觉得诧异了,又问道,“你,怎么来了?”

    林言咫抬手看了眼腕表,皱了皱眉,“你不回A市?”

    表情冷淡,看起来似乎已经不太耐烦。

    她也猜到应该是这事儿,可没想到他会.....直接到家。

    当时,只说了大约早上9点出发,可没定地点。

    再加上......昨天的不愉快。

    她以为,他不会等她了。

    习羽瞄了眼墙上的钟,已经接近10点。

    一种愧疚感慢慢在心底荡开。

    紧张和不自在让她低头,盯着脚尖,“我去收拾行李。”说完,转身进了房间,顿了下,还是虚掩上门。

    坐在床沿,长呼一口气。

    好一会,才胡乱抓起充电器、线,一股脑塞进包里。

    就在她环顾,检查是否遗落什么时。

    突然,身后传来敲门声。

    然后是林言咫的冷硬的声音,“好了没?”

    木门很老式,年头太久,已经不稳,轻轻一推,就慢悠悠,发着吱呀声,直接大开。

    习羽转过头,没来得及回话,就见他站在门口,因为太高,几乎接近门框。

    似乎也被门的反常讶异到,脸上没什么表情,手却顿在半空。

    习羽垂下眼睫,“马上。”

    林言咫原要转身,余光却在扫过房间的一瞬顿住。

    整个房间不足5平,只有一个1.2米的小床,对面放着一个老师书架,其他空间,都堆放着杂物箱子,连落脚地都很有限,显得逼仄杂乱,连学生宿舍都不如。

    他的脸色瞬间更沉了。

    “这就是,你房间?”声音极其冷硬。

    习羽摸不透,他这是为什么生气,以为时间太晚,赶紧抓起包站起来,“嗯,只是暂时住一下...我好了,走吧。”

    林言咫却没动,身高腿长,几乎堵住整个门。

    他垂下头,目光不定地在她脸上游移。

    这种压迫感,让习羽心慌起来,咽了咽口水,“不走吗?”

    时间已经晚了。

    林言咫没回答,快速环顾一圈,接着问,“你怎么住这?不回自己家?”

    他的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却让习羽的心一抖。

    自己家?

    原来,他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早就没家了。

    好一会,习羽敛住滚动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线自然,“嗯,今年在这里。”

    话说得模棱两可,就好像是,今年特殊情况,才会在这里过年。

    林言咫看了她两眼。

    还记得她说过,今年,长辈去三亚过年。

    林言咫嗯了声,才让开,朝门口走去。

    习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车就停靠在路边,习羽钻进副驾驶,把包放在脚边。

    抬手关门时,却被一股力量拦住,她转过头,林言咫高大的身体靠在车侧,长臂撑住车门,微弓着身,低头看她。

    男性气息夹杂着淡淡的清冽味道,在鼻尖盘旋。

    习羽按压住心跳,一时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缩回了手。

    等了一会,他才不带什么情绪地说,“下次,带我见见叔叔阿姨。”

    习羽愣了下,他说的叔叔阿姨,是,爸爸妈妈?

    她抬头快速看了他一眼,怕露出情绪,又立即垂下眼睫。

    手搓了又搓,才低低说了声“不用了吧。”

    声音带着不自然的哽咽,她已经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怕会泄露情绪。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见,而且,根本见不到了,不是吗。

    早就见不到了。

    他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

    自己又何尝,无时无刻,想要见。

    她说完,一直低垂着头。

    能感到,外面的气压低了几度,散发着无形的压迫和恼怒,林言咫无声看了她片刻。

    砰地关上车门,坐进驾驶室。

    寒风趁机从外灌入,吹得习羽额头碎发飞扬舞动。

    夹杂着他的气息,裹住全身。

    余光中,他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握方向盘,发白,显然心情并不好。

    习羽闭上眼睛,头斜靠在窗旁,只觉得眼眶发热,她怕眼泪掉下来,不敢睁开,好一会,那股热意才消失,一滴冰凉的泪珠,落在手背。

    她悄悄地,快速擦掉。

    装作睡着的样子,一动不动。

    车平稳地行驶在高速,饶是她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车速奇快。

    习羽捏紧着双手,一路无言。

    好一会,林言咫电话响起。

    习羽没有睁眼,几秒后,才响起他冷硬低哑的声音,

    “来不及。”

    “我就不去了。”

    “嗯。”

    挂掉电话,车内又恢复静谧。

    耳中,只剩下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没有节奏地跳动着。

    她就那么靠着,后来竟真的迷迷糊糊睡着。

    等她醒来,迷茫地睁开眼,眼前完全变了样,已经回到A市,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是租住小区后面的巷子。

    林言咫已经不在车内。

    她偏头,就见他斜靠在左边车头,缓缓吐出一圈烟雾,手上夹着一点猩红。

    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显得侧脸发着光,线条极好看。

    习羽打开车门,走出去。

    注意到响动,林言咫转过头,目光直直望过来,顺手掐灭手中的烟,嗓音比刚刚更加嘶哑,说:‘醒了?’

    习羽目光落在他手指间,之前没见他抽烟。

    他此刻的模样,越发显得孤独而愁思。

    习羽嗯了声。

    林言咫直起身,把烟蒂扔进不远处垃圾桶,走回来时,就听见习羽说,“谢谢,我先上去了。”

    林言咫没说什么。

    望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良久之后。

    他才走回车内,只觉心中烦躁至极。

    修长的手指夹住一根烟,团团烟雾弥散,一点猩红,随着一吸被点亮,明灭往复。

    以前他自己在国外,烟确实能稍微缓解抑郁的情绪,但今天,却似乎无法发挥作用。

    一包烟很快见底,心中却更加烦闷。

    他揉了揉眉心,阖上双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嘀地一声,屏幕亮起。

    他撩起眼皮,撇了眼,然后发动汽车,汽车疾驰。

    远在国外的顾宇,研究了半晌电脑屏幕上,英俊的人。

    不是在谈恋爱吗,怎么气压却这么低,整个会议,别说笑了,脸色还越来越难看。

    果然,在某个负责人汇报完后,他直接扔下手中钢笔,操起双臂,面色沉重。

    钢笔撞击桌面的声音本就不大,隔着空间距离,又更小了些。

    却让屏幕里所有人噤了声。

    气氛一时紧张,没人敢说话,脸表情都不敢多做。

    “这就是明年计划?”他声音冷得像冰。

    汇报完的负责人声音都有些抖,“我们.....我们再修改,之后再给您过目。”

    说完,又静下来。

    负责人后背冷汗都下来了。

    片刻后。

    林言咫清冷的嗓音才响起,逻辑清晰、快速地列出要点。

    他也不希望人讲心思花在揣摩上,只是短短十几分钟,竟然就将所有忽略的、错误的战略点全部考虑到,清晰组织列出。

    这明明不是他的专业,却比专门负责的人更熟识。

    好几秒后,负责人才抹了把汗,“好的,谢谢林总,我们修改后,再给您过目。”

    林言咫关掉电脑,仰躺在沙发上,手揉了揉太阳穴,却怎么也揉不散心底的阴霾。

    还很难得地,没控制住情绪。

    这时,一阵电话响起,他接起,顾宇的声音传来,

    “你怎么了?”

    林言咫站起来,往酒柜走去,倒了一杯红酒,才淡淡道,“你很闲?”

    从不透露自己的事情和情绪,确实很林言咫。

    顾宇呵笑了声,“这不是关心你嘛。”

    他直接指出,“你今天很反常。”

    平时提意见,可不好这么不给人留面子。

    林言咫不太想和他多说,仰头喝了口酒,“我的意见,哪里不对?”

    问句是问句,可那语气,却半分怀疑都无,怎么可能有哪里不对。

    顾宇轻松道,“当然没有,意见非常好。”

    平常的林言咫虽然冷漠,但批评却并不直接。

    他坐回沙发,“那行,挂了。”

    “哎.......”

    嘟嘟嘟声响起。

    顾宇盯着屏幕,轻笑了下,又被他转移话题。

    真的很难从他嘴里知道些什么。

    看样子,两个人,应该是有什么矛盾。

    夜幕沉沉,把城市的光影重重压住。

    林言咫凝视着晃动的褐红色液体,张嘴一口下肚,醇厚的味道在口间蔓延。

    随后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帮我查一下,她过去几年家庭状况。”

    挂断电话,酒杯里残余的液体一口饮尽。

    此时,手机突然又响起来。

    他皱了皱眉,还是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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