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章

    最后还是江值春决定将这案彻查,而“春风”也已经初露端疑,既然已经露出了尾巴,江值春也不着急了,他自认自己虽然是尚书之子,背靠大树,可他能自考功名,做好重县之官,自己也有些能力,虽不至才高八斗也算得有些才能。

    完全不像某个靠走后门进入大理寺做司正的人,江值春在城门口与许景吾分道,看着前边骑着高头大马的俊朗男子,心里酸了一下。

    “大人,夫人说,今夜让您回府歇息。”一边,一个江府家仆赶着上前喊着。

    江值春心情复杂,点头:“我知道了,告诉夫人,我晚些回府。”

    许景吾骑着马,后边是林家的马车,马车里坐着昏昏欲睡的林芜,还有一脸担忧的林符礼,以及一个小丫鬟。

    林芜头上磕了一个大包,丫鬟正小心翼翼给她敷着热药包,也不敢动作重了,而林符礼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动作,似乎恨不得自己上手。

    一路轻缓地到了林府门口,许景吾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林府门前玉树临风的迟予谦,他亦是满脸担忧,本来清秀的脸庞眉头微蹙,更显俊逸,听见马蹄声和车轮声,他赶紧上前快走两步,一眼便看见了马上的许景吾。

    许景吾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迟予谦,心中微微不爽,但也不好说什么,这个迟予谦三番两次在他面前强调什么身份,什么婚约不重要,他早就想给他一拳了。

    许景吾单手拉着缰绳,直接错过他,径直进了林府,迟予谦虽然有些疑惑,但他更担心马车中的林芜,看见马车停下,他快走几步,看着丫鬟扶着衣着稍显凌乱,脸色不是很好的林芜下车。

    他上前几步,关切地问道:“阿芜,伤着哪里了?”

    林芜现在头晕脑胀的,看着迟予谦关心的面孔,虽然心中烦躁,但还是礼貌的回应:“多谢迟公子关心,我并无大碍,只是身体略有不适,不便招待迟公子,先回府了。”

    迟予谦全然当做未听见林芜的推辞之意,只是上前欲要扶她,林符礼赶紧上前隔开:“予谦啊,你先回去吧,阿芜有我照顾,我是他爹,你放心。”

    林芜弯弯腰:“迟公子请回吧,我就不送了。”

    说完也不等迟予谦有什么反应,林芜劲直进了林府的门,头也不曾回,迟予谦伸出手的手楞在原地,他转头看着林芜的背影,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林符礼倒是回头看向了他:“予谦,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知道你对阿芜的心意,只是阿芜她心不在你,早些放手才是。”

    迟予谦弯腰恭敬地行礼:“多谢伯父教诲。”

    说完他便转身上了一马车,对着车夫吩咐道:“回去吧。”

    林符礼看着他礼仪周全的行礼告退,无奈摇了摇头:“痴儿。”

    坐在马车中,他双手渐渐攥紧,面色依旧温和,他攥成拳头的手慢慢渗出些许鲜血,他却丝毫不以为然,他望着车窗外,沉默。

    许景吾把马匹交给林府的小厮,然后跟着丫鬟去了给他安排的客房,不一会儿,林家让人将他在客栈的行李也收拾好了给他拿了过来,顺带还有胖了一圈的小九。

    在行李里边将佩剑取出来,他有些后悔今日没有带剑,若是带了剑,以他的实力还担心无法暗杀几个宵小。

    按了按自己受伤的右肩,他也有些没想到,上次只是在闹市救一个人,居然将手给伤了在伤得不深不深,虽然是伤了骨头,好在他身体结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伤,将养一段时日即可。

    将佩剑挂好,他才拿出信纸,将在江南这段时间的事情写下,又将“春风”一事写好,他现在是明白了,他师兄既然已经知道“春风”的存在,却还是让他以调查茶徒的名义下江南,那么他成功与否都不是太重要了,他师兄想要的只不过是让他立功回京罢了。

    想到死去的华义是南蜀人,而一直在南蜀不安分的湘王封地亦是在南蜀,这是他们兄弟之争,他不过在里边做一个小小的棋子,师兄也是为他谋利罢了,那么他便不需要深入调查,查清“春风”在江南的目的,回京时将陶业宏的人头带回京城,他便是大功一件。

    想清楚了这些,他笔下写得也简单了些,只是简单写了写“春风”在江南的行动,以及陶业宏偶尔透露出的意图,写清楚后,他才走到窗边,吹响了哨子,小九扑棱着停在窗柩上,等着许景吾将消息绑在它的腿上。

    放飞了小九,看着小九白色的身影在天空中消失,许景吾坐回了屋里,林府的客房比客栈的大了不少,雕香古架,熏香缭缭,布置得格外雅致,看着也比客栈精致不少。

    许景吾将自身的行李收拾了一番,才躺下开始思考今日之事,那贼人说是太师之子,太师是谁?对阿芜有意?

    这整个江南,对阿芜有意的青年男子数不胜数,或觊觎钱财或贪图美貌,这般说起来倒是不知道如何下手调查,难道还能是迟予谦那个伪君子?

    想到迟予谦,许景吾心里有些烦闷,他自认自己长得还算不错,可迟予谦比起他来也不差,且迟予谦待人接物的本事极好,不像他,经常说着说着说错话,还偶尔将原本不错的氛围弄僵。

    且听说迟予谦考取了本地的解元,说是三年后的会考,虽状元说不上,但定然是榜上有名的,此等有才之士,他真是除了一身蛮力,便是处处也比不上了。

    许景吾有些丧气地叹了口气,翻身睡觉。

    在林府养伤养了几天,陶业宏也不知道从谁那里知道了消息呵呵地进了林府,跟着林府一起来看了他两回,暗戳戳地让他掌握好机会,然后又贱兮兮地走了。

    这一养伤就是七八天,这天皓月当空的,许景吾在屋子里憋烦了,翻身就上了屋顶,在屋顶上躺着看月亮。

    “贤侄,原来在这儿。”

    院子里传来林符礼的声音,许景吾闻声坐起来,正看见林符礼站在院子里望着屋顶,看见许景吾坐起来,他笑呵呵地摆了摆手:

    “不必下来,拉你伯父一把,我也上来看看月亮,我还带来了两壶好酒,对月饮酒,也别有一番风味。”

    许景吾听话的伸手将他拽上屋顶,受伤的右手接住酒壶,放在一边:“伯父,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林符礼站稳后坐下,捋了捋衣摆,拿过一壶酒递给许景吾,自己又开了一壶,拍了拍身边的瓦片:“坐下,伯父和你慢慢讲。”

    许景吾听话地坐下,接过林符礼递过来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口,看向林符礼。

    林符礼攥着手里的酒壶,望着天上那一轮弯月,笑着说:“阿芜这孩子,从小就犟,以后你多顺顺她。”

    “啊?”许景吾一时没有搞清楚状态,这是怎么回事,这话什么意思?

    “听我说就行,阿芜娘亲去得早,她自己又是个极有主意的,小时候啊就比她哥哥聪明些,可惜他哥哥也走得早。”林符礼叹息。

    “阿芜还有一个哥哥?”许景吾没忍住,疑问出声。

    林符礼灌了一口酒,叹息道:“是啊,若是幼时不早夭,年纪应该与你一般大。”

    许景吾沉默了一瞬间,低声道歉:“伯父,抱歉,节哀顺变……”

    林符礼倒不以为然:“没什么,都十几年了,我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只是想跟你说说阿芜的家事,我看啊,阿芜我以后要托付给你了。”

    “啊?伯父何出此言?”许景吾再次不解。

    “呵呵,这女儿我养了十几年了,她那点心思我比谁都清楚,她虽然自己不觉得,我估摸着,也是对你多有好感,只是需要一个契机点醒她而已,而把阿芜交给你我放心,她那性子,就需要你这样的性子合她。”

    “可是,阿芜她……”

    林符礼猛灌了一大口酒,打断许景吾,举着酒壶对着月亮,“我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父亲,我与阿芜的母亲是家里定亲,我那时年轻气盛,红衣状元风流踏西京,恰巧被阿芜娘亲叶家小姐碰见了,那时我是商户出身,却被叶家瞧上,也是心头得意,虽谈不上琴瑟和鸣,但也算的是相敬如宾,更是与叶家小姐诞下一子,是京中人人称赞的佳话,我便是在那时与你师傅相识的。”

    “若是就这般便也无事,只是,我对不起阿芜的娘亲,也对不起阿芜,我本以为我有家室,可哪曾想到,我这辈子居然喜欢的并非阿芜娘亲,而是另有其人,直到遇见了他,我才知道,我之前以为和阿芜娘亲的相敬如宾根本算不上爱,和他在一起,我知道了什么叫做爱情,但是我也明白,我与他便是一辈子也不可能在一起的。”

    许景吾已经有些傻了,这话的意思是,林符礼在和叶家结亲并生了一子的情况下遇见了另一个心中欢喜的人?

    似乎看见许景吾有些不理解的眼神,林符礼灌了一口酒,接着说:“他更不可能与我在一起,就算我不曾成亲,但也不可能与我在一起,这世间,怎么可能允许两个男子成亲呢。”

    说罢,他自嘲一笑,许景吾更是傻了,呆呆地举起酒壶喝了一口,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林符礼。

    林符礼叹息一声:“阿芜她娘亲知道这事之后并未与我吵闹,只是那时她已经怀有身孕,决意回江南,我心有不舍,便没有跟着一起回。”

    说完他目光望向林府后院,那处似乎是一个空院子,许景吾听小厮说过,那是以前夫人的住处。

    “小姐,还在看账本,快睡了。”小月掌灯走进书房,正看见在烛光下奋笔疾书的林芜。

    “我有些头绪了,稍后便去睡,小月你先去歇息吧。”林芜头也不抬,提笔写着什么。

    “小姐,早些睡吧,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心里难受,但是身体要紧,况且你还伤了脑袋,更要好好休养。”小月上前一步,合上林芜面前摊开的书信和账本。

    林芜无奈放下笔,跟着小月站起身,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书信,她叹口气,又坐下了:“我再看看,明日再派人去县衙问问。”

    “小姐……每天都有人去问,你就放心吧,今日别再看了,你这样,要是夫人在,也得心疼了。”小月有些无奈地上前,按住桌上的书信。

    “我娘?好在她不在了……”林芜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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