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姚老爷子的手在临近杯子一厘米处抖了一下,径直收回。他顿了顿,好像这场谈话才刚刚开始。

    “怎么?不搞单身主义了?现在好像也没有哪家千金符合跟你联姻的条件啊?”

    姚赓哲可没有老头子这样的风度,他还没从那种变态的祖宗之法之法中走出来,又听到家里唯一跟自己统一战线的秦臻要结婚,话都快说不利索了“唉…不是,不是,你当时拒绝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啊。再说结婚…跟谁…谁结啊?”

    姚仲勉“哼”了一声,摆了摆手:“跟五大家族联姻,五大家族就剩我们两家了,和谁联姻?就算想单纯结个婚,到时候放出消息要联姻,各家族一涌,互相争抢,没有事都能闹出来多少事。何况要是这小子要结婚,恐怕不单是华国受冲击,欧洲那几个有稳定合作的死佬不知道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姚赓哲听的一愣一愣的,五大家族?他暗自嘀咕着,心想搬出这种老套的事来要挟,也只有那些蠢蛋能干的出来。

    五大家族是自上个世纪就传承下来的、华国最具地位的五个老派家族。只是新政府成立后,其中两个仍坚持老派做法和保守思想,受到了毁灭性打击。

    周家倒是传了下来,只是从姚仲勉开始就对当时不择手段的周家家主没什么好感,在他们和姚家二房越走越近后彻底成了敌对面。

    秦臻上位后,延续了对周家的打压策略,周家连带着二房那几个恶心人的东西是一天不如一天,虽然时不时蹦跶两下来恶心人,但都没什么太大影响。这样,保留实力的也只剩秦、姚两家了。

    想到这,他松了口气,刚刚甚至想出秦臻不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婚约对象了吧这种只有无聊小报才会刊登的虚假爆料。

    “那还好,只要周家彻底……”

    老爷子打断了他,沉声开口:“不止。如果没法联姻,也得结婚,还得把一半股权转到女方名下。”

    刚刚沉浸在快结束了马上就能回学校的姚赓哲,此时此刻感受到自己的心灵受到比刚刚严重万倍的锤击。

    他的外甥,华国无人不知的年轻首富,从青少年到成为家族的顶梁柱,一直是亿万少女的梦想,他极好的样貌、家世、财富、手腕让他的身边从未缺少过女人,却也从未真正有过女人。只要稍微关注些新闻的人都知道,秦总和他的公关团队,不止一次强调过这位首富保持单身的决心。

    在家里,他是姚赓哲坚持单身和学术最有力的支持者。姚赓哲从上中学开始就发现自己对人没什么生理方面的兴趣,陈悦几曾偶然听到后面这位导师在和姐姐电话时,非常无所谓的说出“老子不是性冷淡吗”的话。

    但秦臻选择单身更多的是觉得麻烦,何况秦家与姚家的结合,和自己本身具备的能力,也让他不需要联姻来扩张势力。他的父母相敬如宾了三十年,却并不幸福——他俩都是不愿妥协的人,一直到他父亲去世也是。

    他喜欢强大的对手,但涉及婚姻,他更愿意找一个不牵扯利益的人,对于一个冷酷的逐利的商人来说,远离利益中心,远比为他带来上百亿利益的项目更难。

    像他们这种顶级豪门的年轻一辈,找个非圈里人就算正经谈通常也就是感受一下,感受完了该找谁结婚找谁结婚,能找一个门当户对的贤内助莫过于最好的选择,但放在结了再离这件事上这样的女人显然不是最理想的人选。当然,这不代表,他会找一个好拿捏的女人,给她数百亿资产再拿回来给予一些补偿。

    毕竟,顶多一年,他便会从这场婚姻里抽身。

    秦臻没回答,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外面的花圃。姚家老宅是一座西式庄园,花园随处可见的名贵花种都是他的外婆在世时亲自挑选种植的。

    他一家三代人,除了姚赓哲,无一例外的都选择了门当户对的联姻,但并非都是完全自主的选择,比如他的母亲。他父母失败的婚姻带来的影响,就是家里除了刚开始对他直接对外宣称单身主义感到不理解以外,并不干涉他的自由。连对此最保守的爷爷秦隽旸,在现实面前,也逐渐接受了孙子“爱找谁找谁,绝后了就再认一个重孙”的观念。

    他转过身对着姚仲勉和姚赓哲,半倚着窗,用他私下一贯的漫不经心的,回答了刚刚的问题:“联姻?和谁联姻?我只能保证不去夜店随便领一个回家”,见老爷子皱了皱眉,语气认真了些,“但我能保证,这些事都快结束了,很快。”

    姚仲勉没再说什么,深深看了外孙一眼,轻叹了口气。这么多年顾着一家人的情分没彻底撕破的脸面,随着这声叹气宣告了结果。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声叹息包含的意思:

    “随你。”

    舅侄俩在庄园里吃了晚饭,两人手头上都有很多事,便没有多留。秦臻的个人住所在市中区,姚赓哲住在B大旁边的公寓里,正好顺路,反正这两天会常来,来来往往懒得开自己车回家了。

    秦臻看着平时埋在书纸堆和定性调研的人眼下的乌青,勉为其难地坐到了后排的靠左位置。他闭了闭眼,等心中的戾气散去,才重新睁开,“最近手头的事忙吗?”

    被问到的姚赓哲有些惊讶,只作平常回答:“还行吧”,他无声的叹了口气,“过几天不是青年社会之思论嘛,讨论、讲座准备的材料要比平常多些,就只能麻烦我带的学生了。”

    秦臻微微点点头,就在姚赓哲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时突然来了句:“是上回送面条和咸菜那个吗?”问完,可能是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添了一句“我就是突然想到了,随便问问。”

    如果是平时,姚赓哲肯定会接着话调侃两句,但他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这对一个常年保持早睡早起的定性社会学者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不仅如此,他甚至待机了几秒,才意识到秦臻的意思。

    “啊…对,是那个女生,她是这批考上来的学生里最优秀的了。”

    其实这还是两个月前的事了。陈悦几寒假结束从家里回来,给导师带了家里的特产米面。自从丈夫因病去世后,姑姑祝琴就一个人经营着家里的面馆,陈悦几自己除了过年和暑假很少回家,时间最长的暑假基本也都和导师一起在各地做调研。徐然倒是离得近,但奈何当妈的不想亲生儿子,满心想着侄女能回来陪自己闲聊聊天,研究研究新花样。

    这学期去上学前,祝琴听侄女说导师人很好,还是时间范围内的知名学者,说什么也得让她带点土特产过去。于是,年后见到学生第一面的姚赓哲,见这位平日里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孩左手提着一袋米面,右手拎着两包酱鸭香肠,哭笑不得的同时实在没有不收的理。

    没想到,有一回只有三个人的家庭聚餐里,厨房的王妈做了鸡汤米面,连平时对饭菜这也挑那也挑的秦臻,都说了句“面不错”,注重养生的老爷子知道从和面开始全手工后,更是赞不绝口。姚赓哲自己不太爱吃面食,到变成里面反应最普通的那个。

    姚赓哲想着,不可思议的看着外甥:“你不会就是想吃那种面条了吧?”

    秦臻耸耸肩:“不行吗,下次问问能不能再带点新鲜的,我让珍禾研究一下新菜单,顺带回味一下”,见姚赓哲准备张口拒绝,“到毕业那女孩的工资都我来承担,再为你这位优秀的导师免费提供一年珍禾位置。”

    珍禾是京城最有名、私密性最好的私家餐厅之一,食物胜在用心和多元的特色,而非一位追求名贵。背后的老板正是眼前的这位年轻首富。餐厅名额有限,连他这个做舅舅的有时候想吃也吃不上。

    姚赓哲默默收回了反驳,心想有钱就是好,这庄买卖还是异常划算的。他有些不解:“你小子什么时候在把事情处理完之前,还有心思想这些东西?”

    秦臻瞄了他一眼,头慢慢转向正前方,半眯着眼,懒懒的答到:“只是突然觉得,既然避免不了接触糟糕的人和事,多少在事情解决完前后多方面享受一下生活。”

    “你不会真要考虑结婚吧?”

    秦臻斟酌了几秒:“要是能找个没家世、有些本事而且能一直不惹事的女人,再稍微有点生活情趣,对于一个伪单身主义者来说,领个证再离了也不是不能接受。”

    真·单身主义者姚赓哲,摇摇头笑了笑,这话从工作时一秒钟也不休息的外甥嘴里出现,常常意味着,某些人要倒霉了。

    只一秒,他脑子里蓦地浮现出了一个此时并不应该出现的人选,回神过来后又立马划出了脑海。他可一点也不想自己纯真的学生与老谋深算、冷酷无情的外甥沾上什么关系。何况,他现在只想着,赶紧处理完那些个王八蛋子,好回到学校过他的逍遥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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