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廷安刚开车经过小区门口的时候,就瞧见亓官鹄跟个男人在路边聊天,他泊好车,莫名其妙地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直到看见亓官鹄进了大门,他才挑眉掐了下表,差十分钟两点。看不出来,夜生活还挺丰富,他在脑中嘲讽别人的时候,全然没有他也是刚结束下半场回来的自省。熄掉大灯,推门下车,不疾不徐地朝主干路踱过去。
亓官鹄揪着自己的耳垂往回走,脑子里无序地反刍一些刚刚发生的细枝末节,有些事她想不通。
眼见人到跟前了,厉廷安咳了一声。
心事重重的亓官鹄哪会料到路边凭空多出个人来,本就惊魂甫定的她条件反射似地发出了一声鸡猫子鬼叫。
厉廷安皱眉,压着声喝住她,“亓官鹄。”他一身正气,声音里自带威压气场,句号都能给他念出感叹号的口气。
亓官鹄辩清来人,拍着胸口给自己顺了半天气儿,“厉医生,这么晚了……” 不回家在路边吓唬谁呢。
厉廷安手抄着兜,点头,“是挺晚。”
这姿态,这口气,十足十查夜禁的老父亲。
厉廷安转身往单元楼走。
俩人拉开几步的距离,亓官鹄才悻悻地迈开腿。
到自己家单元门口,亓官鹄迫不及待地跨上台阶,在门禁旁站定,勉勉强强有了点能跟他平视的感觉,问道:“厉医生也住A9?”
人在紧张之下,往往会照葫芦画瓢地模仿对方的小动作,亓官鹄不由自主地跟着他抽了抽嘴角,鹿样的大眼不依不饶地死盯着他的嘴不放,这么近的距离,都能看清夜色在她细密卷翘的睫毛上笼出一团毛茸茸的黑,跟晕开的眼妆一样。
厉廷安开口,淡淡的声音就跟月下的槐花香一样飘向她,“那挺巧的,我住你隔壁……”
亓官鹄苦撑半天的微笑当即僵在脸皮上,缓了好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这么巧的么……”
谁知厉廷安不过是大喘气,惜字如金地又丢下“那栋”俩字,然后便施施然走了。
冲着他的背影,亓官鹄十分无语地“哈”了一声。
隔天便是周六。
亓官鹄一大早就收到一条新消息,打开一看,竟然又是孟许:
【今天有安排吗?】
考虑他最近跟周青臣可能有业务上的联系,想他是不是又要找自己要媒体资源,便回:
【有啥事你说吧?】
几分钟后,孟许的电话就进来了。
“没安排?周青臣不在,我带你玩。”
“啊?”
亓官鹄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是这个理由,正要推拒,不料孟许似是猜到她的反应,“就当是那天驰援救美的感谢。”
亓官鹄被他这话一堵,只能改口道,“那我请你吃饭吧。”
“光请饭没太有诚意吧……”
亓官鹄耐着性子虚心请教,“那你的想法是……”
“你准备一下,一小时后我去接你。”
孟许的“想法”就是带她来游乐园。
亓官鹄眯着眼仰望着那天边彩虹一样的过山车,杵在园门口不肯动。
孟许拍拍她的肩膀,“怎么样?”
十分不怎么样,可谁叫她欠着人情呢,嘴上再次用他路上提的理由跟他强调,“咱可说好了啊,我只负责‘陪你来’,不负责‘陪你玩’。”
孟许不置可否,“没来过这儿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年轻过。”
亓官鹄诚心解释,“我已经不年轻了。”
孟许堵着她的退路把她推进检票通道,边检票边戏谑她,“多少人哭着喊着求我带他们玩,我都不搭理……”
亓官鹄回头丢给他一个白眼,“我求你也别搭理我。”
孟许突然笑了,看着她说:“但我做梦都想搭理你。”
男人脸皮一旦厚起来的时候,那简直就跟酵母放多了的发面团一样,膨胀得一指头下去都戳不到底儿。
瞅着他促狭的笑,亓官鹄突然后悔了,身子一矮就想跑路,却被孟许眼疾手快地一把圈住,顺势钳住了手腕。亓官鹄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快,被吓得叫了一声,屁股本能地就要往地上蹲。
亓官鹄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夹带着稚气的粘糯,不经意就惹来侧目。
孟许歉意地朝四下笑笑,那些好奇的视线乍一看他那张国泰民安脸,便只当小情侣开玩笑。他弓起手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记,“跑什么你,钱都花了人也进来了,现在跑不吃亏么?”
亓官鹄欲哭无泪地瞥了眼箍在自己手腕上的“人肉手铐”,拧了拧,挣脱无果。
“好歹玩一两个简单的先试试,不行就走,嗯?”他四下搜寻一圈,继续哄骗,“你看那个,都没人排队……”
亓官鹄捂住眼,“不看。”
“真的就是荡秋千,这么多人一块儿荡秋千你肯定没玩过。”孟许不动声色地把她往特洛伊木马那边拖,“来这儿都是找刺激的,越小儿科的越没人排队,咱现在过去就能坐上,多好。”
亓官鹄半信半疑地嘀咕,“孟许,我怎么想着你上学那会儿没这么多话啊。”
“你要说起上学那会儿,我倒想起一件事儿,亓官鹄,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收到过情书?”
啊?!亓官鹄有些犯懵,怎么突然就说到这个了呢?抬头看看,却因为他拖着百般不情愿的她走在前面,俩人的胳膊都抻得溜直,这会儿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就听他的后脑勺又说,“其实喜欢你的男孩不少,但那会儿你成日跟小豆包一样粘在周青臣身后,就差在脸上写着外男勿近……”
难道不是因为他跟别人说自己性格不好的么?亓官鹄很想问他,冷不防被孟许拽了一下,拉着往闸口跑,“快点,这班要赶不上了。”
那口气,恍惚间好像回到当年,他肩上披着盛夏里夕阳的金光,弯下腰问她,“快点说吃什么雪糕,下半场要开始了。”
时光倥偬还不曾改变的东西,很容易打动念旧的人心,这种滋味甜得好像大雨后杨树毛毛的味儿,挠得人心甘情愿举旗投降。
亓官鹄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拉上了“贼船”。
孟许帮她调紧安全带,顺理成章地把手伸到她面前,“借你?”
亓官鹄作势就把两只手都掖起来,嗤他,“哪有那么夸张!”
孟许佯作悻悻地收回手,“别后悔。”
伴随一声哨响,座舱剧烈一颤,亓官鹄陡然生出些不妙的滋味,可再反悔已来不及,木马转眼之间就荡出了一个半圆轨迹。亓官鹄刚把五脏六腑要从嘴里吐出去的恶心劲儿压下去,座舱却在最高点翻起了跟斗,她在嗓眼儿酝酿出来的一个“啊”字随着翻转又滚下了肚。
天地翻覆间,亓官鹄紧闭着眼,欲哭无泪地跟着那木马翻转的节奏念:\"孟、许——你、一~咦~易、个~死~变~态~爱……\"
孟许这会儿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掏了掏耳朵回她,\"听见了。\"
数着秒过的两分多钟过去,亓官鹄仿佛看见了佛祖。行尸走肉般被拉出游戏区,她整个人都是软的,惨白的脸上缀着两颗空洞的大眼睛,眼眶外还挂着一圈显眼的红。
孟许这会儿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以为她是被晃晕了,拍拍她的脸,触手一把冰镇豆腐样的软嫩,“怎么了?”
“想吐……”亓官鹄的睫毛雀尾一样簌簌抖了抖,精神气儿半点都没了,从头蔫到脚的样子,瞅着就怪可怜的。
“休息下。”他小心翼翼地揽着她的胳膊在树下的椅子上坐下,把她脑袋放在自己挂在他肩头,用手给她扇风,就像上学那会儿周青臣为她做的一样。
说起周青臣和亓官鹄,他们那几届几乎没有不知道的,有传他俩是亲戚的,也有传他俩是一对的。直到后来,孟许的小姨分配到他们学校当老师,他才听到些真相:周青臣年幼时家遭变故,机缘巧合被寄养在亓官家里,俩人情同手足,可能也怕俩人的关系让外人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亓官鹄的父母还曾特意去学校跟老师们打过招呼。
孟许知道,自己当年也是那些羡慕周青臣的男孩子中的一员。
羡慕和嫉妒,有时就是一念之差。
亓官鹄还是不太舒服,微微换了个位置,将他从回忆中拉出来。他抬手擦了擦亓官鹄脸上的汗,刚出过汗的脸,虽然有些黏黏的,但肌肤的温度却很低,冰冰凉。
旁边有个兴奋的小妹子,刚下船就扯着她的小男友去重新排队,嚷嚷着要坐第二次,孟许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亓官鹄勉强找回了点落地的感觉,把头从他肩膀上移开,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我想回家……孟许你个死变态。”
“听见了,刚才全船的人都听见了。”孟许忍不住揶揄她,“以后公开场合请不要那么大声地喊我的绰号。”
天气预报说今儿有雨,这会儿的空气闷得滞流一样纹丝不动。
孟许抬眼看了看水气很重的天,建议道,“你现在这样,我担心你一会儿会晕车。要不我们吃个雪糕,四处溜达着看看表演,等彻底不难受了再走?后面还有个蚂蚁王国,虽然是小朋友玩的……”他本想说挺适合她的,考虑可能会惹她不爽,遂很有求生欲地慎重改口道,“也都挺可爱的。”
亓官鹄是讲道理的人,抱头想了想,点点头。
夏天的雨往往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能酝酿起来,暴雨将至的空气湿度大,体感温度很高。亓官鹄自小耐不得热,加之一开始被甩那几下的后劲余威还在,给这桑拿天一蒸,这会儿一起反了上来,小脸煞白,喘口气都显得费劲。
孟许很快就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试了试她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脸,“热傻了?中暑了也不吭一声?!”
亓官鹄有气无力地哼哼,“别晃,头好晕。”
孟许叹了口气,走到她身前一踅身,不由分说地将她背了起来。
云团压得很低,远处天边还有闷雷滚过,或远或近的尖叫声不断,但孟许通通置若罔闻,他耳边只有亓官鹄闷闷的喘息声,她头顶的丸子啾顶在他的脖子上,随着他的步子一下又一下地杵着他的脖子,有点痒。他听见自己故作轻松地说:“亓官鹄,你要是挂了,周青臣是不是得跟我拼命。”
半晌,得到一声“嗯”作为回应。
“你的眼里从来只有周青臣,球队里有男生想追你,我还跟他们说,你性格古怪……”
天色又往暗处压了压,亓官鹄像是睡着了,意识里却叹了一声。
藏在她心底的芥蒂被他以这种方式揭开,但出乎她意料的,当真相大白的时候,那颗早过保鲜期的少女心,没有释然、没有愤怒,更没有惊喜,只剩下拔剑四顾的茫然。
忽地刮起一阵罡风,暴雨真的要来了,孟许也在想,要是大雨能把这些杂七杂八一把浇干净了,该有多好。
亓官鹄揪着自己的耳垂往回走,脑子里无序地反刍一些刚刚发生的细枝末节,有些事她想不通。
眼见人到跟前了,厉廷安咳了一声。
心事重重的亓官鹄哪会料到路边凭空多出个人来,本就惊魂甫定的她条件反射似地发出了一声鸡猫子鬼叫。
厉廷安皱眉,压着声喝住她,“亓官鹄。”他一身正气,声音里自带威压气场,句号都能给他念出感叹号的口气。
亓官鹄辩清来人,拍着胸口给自己顺了半天气儿,“厉医生,这么晚了……” 不回家在路边吓唬谁呢。
厉廷安手抄着兜,点头,“是挺晚。”
这姿态,这口气,十足十查夜禁的老父亲。
厉廷安转身往单元楼走。
俩人拉开几步的距离,亓官鹄才悻悻地迈开腿。
到自己家单元门口,亓官鹄迫不及待地跨上台阶,在门禁旁站定,勉勉强强有了点能跟他平视的感觉,问道:“厉医生也住A9?”
人在紧张之下,往往会照葫芦画瓢地模仿对方的小动作,亓官鹄不由自主地跟着他抽了抽嘴角,鹿样的大眼不依不饶地死盯着他的嘴不放,这么近的距离,都能看清夜色在她细密卷翘的睫毛上笼出一团毛茸茸的黑,跟晕开的眼妆一样。
厉廷安开口,淡淡的声音就跟月下的槐花香一样飘向她,“那挺巧的,我住你隔壁……”
亓官鹄苦撑半天的微笑当即僵在脸皮上,缓了好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这么巧的么……”
谁知厉廷安不过是大喘气,惜字如金地又丢下“那栋”俩字,然后便施施然走了。
冲着他的背影,亓官鹄十分无语地“哈”了一声。
隔天便是周六。
亓官鹄一大早就收到一条新消息,打开一看,竟然又是孟许:
【今天有安排吗?】
考虑他最近跟周青臣可能有业务上的联系,想他是不是又要找自己要媒体资源,便回:
【有啥事你说吧?】
几分钟后,孟许的电话就进来了。
“没安排?周青臣不在,我带你玩。”
“啊?”
亓官鹄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是这个理由,正要推拒,不料孟许似是猜到她的反应,“就当是那天驰援救美的感谢。”
亓官鹄被他这话一堵,只能改口道,“那我请你吃饭吧。”
“光请饭没太有诚意吧……”
亓官鹄耐着性子虚心请教,“那你的想法是……”
“你准备一下,一小时后我去接你。”
孟许的“想法”就是带她来游乐园。
亓官鹄眯着眼仰望着那天边彩虹一样的过山车,杵在园门口不肯动。
孟许拍拍她的肩膀,“怎么样?”
十分不怎么样,可谁叫她欠着人情呢,嘴上再次用他路上提的理由跟他强调,“咱可说好了啊,我只负责‘陪你来’,不负责‘陪你玩’。”
孟许不置可否,“没来过这儿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年轻过。”
亓官鹄诚心解释,“我已经不年轻了。”
孟许堵着她的退路把她推进检票通道,边检票边戏谑她,“多少人哭着喊着求我带他们玩,我都不搭理……”
亓官鹄回头丢给他一个白眼,“我求你也别搭理我。”
孟许突然笑了,看着她说:“但我做梦都想搭理你。”
男人脸皮一旦厚起来的时候,那简直就跟酵母放多了的发面团一样,膨胀得一指头下去都戳不到底儿。
瞅着他促狭的笑,亓官鹄突然后悔了,身子一矮就想跑路,却被孟许眼疾手快地一把圈住,顺势钳住了手腕。亓官鹄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快,被吓得叫了一声,屁股本能地就要往地上蹲。
亓官鹄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夹带着稚气的粘糯,不经意就惹来侧目。
孟许歉意地朝四下笑笑,那些好奇的视线乍一看他那张国泰民安脸,便只当小情侣开玩笑。他弓起手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记,“跑什么你,钱都花了人也进来了,现在跑不吃亏么?”
亓官鹄欲哭无泪地瞥了眼箍在自己手腕上的“人肉手铐”,拧了拧,挣脱无果。
“好歹玩一两个简单的先试试,不行就走,嗯?”他四下搜寻一圈,继续哄骗,“你看那个,都没人排队……”
亓官鹄捂住眼,“不看。”
“真的就是荡秋千,这么多人一块儿荡秋千你肯定没玩过。”孟许不动声色地把她往特洛伊木马那边拖,“来这儿都是找刺激的,越小儿科的越没人排队,咱现在过去就能坐上,多好。”
亓官鹄半信半疑地嘀咕,“孟许,我怎么想着你上学那会儿没这么多话啊。”
“你要说起上学那会儿,我倒想起一件事儿,亓官鹄,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收到过情书?”
啊?!亓官鹄有些犯懵,怎么突然就说到这个了呢?抬头看看,却因为他拖着百般不情愿的她走在前面,俩人的胳膊都抻得溜直,这会儿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就听他的后脑勺又说,“其实喜欢你的男孩不少,但那会儿你成日跟小豆包一样粘在周青臣身后,就差在脸上写着外男勿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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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口气,恍惚间好像回到当年,他肩上披着盛夏里夕阳的金光,弯下腰问她,“快点说吃什么雪糕,下半场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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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官鹄作势就把两只手都掖起来,嗤他,“哪有那么夸张!”
孟许佯作悻悻地收回手,“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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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翻覆间,亓官鹄紧闭着眼,欲哭无泪地跟着那木马翻转的节奏念:\"孟、许——你、一~咦~易、个~死~变~态~爱……\"
孟许这会儿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掏了掏耳朵回她,\"听见了。\"
数着秒过的两分多钟过去,亓官鹄仿佛看见了佛祖。行尸走肉般被拉出游戏区,她整个人都是软的,惨白的脸上缀着两颗空洞的大眼睛,眼眶外还挂着一圈显眼的红。
孟许这会儿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以为她是被晃晕了,拍拍她的脸,触手一把冰镇豆腐样的软嫩,“怎么了?”
“想吐……”亓官鹄的睫毛雀尾一样簌簌抖了抖,精神气儿半点都没了,从头蔫到脚的样子,瞅着就怪可怜的。
“休息下。”他小心翼翼地揽着她的胳膊在树下的椅子上坐下,把她脑袋放在自己挂在他肩头,用手给她扇风,就像上学那会儿周青臣为她做的一样。
说起周青臣和亓官鹄,他们那几届几乎没有不知道的,有传他俩是亲戚的,也有传他俩是一对的。直到后来,孟许的小姨分配到他们学校当老师,他才听到些真相:周青臣年幼时家遭变故,机缘巧合被寄养在亓官家里,俩人情同手足,可能也怕俩人的关系让外人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亓官鹄的父母还曾特意去学校跟老师们打过招呼。
孟许知道,自己当年也是那些羡慕周青臣的男孩子中的一员。
羡慕和嫉妒,有时就是一念之差。
亓官鹄还是不太舒服,微微换了个位置,将他从回忆中拉出来。他抬手擦了擦亓官鹄脸上的汗,刚出过汗的脸,虽然有些黏黏的,但肌肤的温度却很低,冰冰凉。
旁边有个兴奋的小妹子,刚下船就扯着她的小男友去重新排队,嚷嚷着要坐第二次,孟许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亓官鹄勉强找回了点落地的感觉,把头从他肩膀上移开,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我想回家……孟许你个死变态。”
“听见了,刚才全船的人都听见了。”孟许忍不住揶揄她,“以后公开场合请不要那么大声地喊我的绰号。”
天气预报说今儿有雨,这会儿的空气闷得滞流一样纹丝不动。
孟许抬眼看了看水气很重的天,建议道,“你现在这样,我担心你一会儿会晕车。要不我们吃个雪糕,四处溜达着看看表演,等彻底不难受了再走?后面还有个蚂蚁王国,虽然是小朋友玩的……”他本想说挺适合她的,考虑可能会惹她不爽,遂很有求生欲地慎重改口道,“也都挺可爱的。”
亓官鹄是讲道理的人,抱头想了想,点点头。
夏天的雨往往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能酝酿起来,暴雨将至的空气湿度大,体感温度很高。亓官鹄自小耐不得热,加之一开始被甩那几下的后劲余威还在,给这桑拿天一蒸,这会儿一起反了上来,小脸煞白,喘口气都显得费劲。
孟许很快就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试了试她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脸,“热傻了?中暑了也不吭一声?!”
亓官鹄有气无力地哼哼,“别晃,头好晕。”
孟许叹了口气,走到她身前一踅身,不由分说地将她背了起来。
云团压得很低,远处天边还有闷雷滚过,或远或近的尖叫声不断,但孟许通通置若罔闻,他耳边只有亓官鹄闷闷的喘息声,她头顶的丸子啾顶在他的脖子上,随着他的步子一下又一下地杵着他的脖子,有点痒。他听见自己故作轻松地说:“亓官鹄,你要是挂了,周青臣是不是得跟我拼命。”
半晌,得到一声“嗯”作为回应。
“你的眼里从来只有周青臣,球队里有男生想追你,我还跟他们说,你性格古怪……”
天色又往暗处压了压,亓官鹄像是睡着了,意识里却叹了一声。
藏在她心底的芥蒂被他以这种方式揭开,但出乎她意料的,当真相大白的时候,那颗早过保鲜期的少女心,没有释然、没有愤怒,更没有惊喜,只剩下拔剑四顾的茫然。
忽地刮起一阵罡风,暴雨真的要来了,孟许也在想,要是大雨能把这些杂七杂八一把浇干净了,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