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倪宏的回归让公司办公氛围重归死态,但亓官鹄跟胡津津却并不打算用没事熬鹰的无效加班来迎合她,尤其今天还是周五。

    六点一过,亓官鹄:

    【你活儿干完没有?】

    胡津津:

    【走走走,嘘嘘一下准备迎接美好假期。】

    亓官鹄:

    【我跟你一块坐地铁。】

    胡津津:

    【你家牙医限行?】

    亓官鹄:

    【他今天下午代课,我去他学校找他。】

    胡津津发来个大猩猩捶胸顿足的表情。

    亓官鹄把胡津津给她的瓜揣在帆布包里背着,圆滚滚地顶在俩人中间。

    胡津津嫌瓜硌到她了,“西瓜你不能等下周他开车来接的时候再拿么?”

    亓官鹄义正言辞,“留它一个瓜独身过周末我不放心。”

    胡津津无情戳穿她,“我觉得你是着急拿去给牙医献宝才是真。”

    亓官鹄夹吧了几下嘴,又碍于电梯里陆陆续续进来一些其他楼层的陌生人,她明智地选择暂不与她争辩,等俩人一出大楼,她马上迫不及待地重新找回自己的嘴,“献什么宝,这其中的意义大了去了,旨在跟同男朋友一起分享好东西。”

    胡津津眯眼瞅着她,出其不意地笑了,“女人,你不觉得在一条狗面前三句不离你男朋友有些过分么?为了惩罚你的重色轻友,我告诉你一个噩耗——我请了五天年假,所以你要想见我,只能是九天后了。”

    亓官鹄傻傻地眨了眨眼,等反应过来后扯着她的胳膊哀嚎:“津津啊我不能没有你啊津津,可不可以不休假啊津津,没有你我怎么活啊津津……”

    动静有点大,胡津津左右忌惮地扒拉她的手,“请你有点网红包袱行么,你要翻红别拉我垫背好吧?”

    俩人打打闹闹地进了地铁。

    厉廷安跟她说好会来地铁口接她,看见她从电梯上来,很自然地就把手伸了过去。

    亓官鹄也不含糊,当机立断就把包摘下来递到他手上。

    厉廷安啼笑皆非,四下看看,似乎没人留意这边“新扎”情侣毫无默契的接头,这才把她的包换到另一只手上,佯作若无其事地微微欠身,把她那只闲散的手握在手里,牵狗一样轻轻一带,就给她掉了个面,“想吃点什么?”

    亓官鹄直到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刚厉廷安伸手的初衷是什么,她扭脸到另一边吐了下舌头,捏捏厉廷安的掌心,心虚地岔开话题,“津津昨天出差特意给带回个彩虹西瓜,说是胡萝卜色的瓜瓤,超甜,我们一会儿打开看看哇!”

    厉廷安好笑地瞥了她一眼。

    这个时间点,用餐高峰早就过了,俩人溜达到最近的食堂,刚进门就被一男一女两名学生拦住了,但对方看看厉廷安,再看看亓官鹄,似是有点拿捏不好是叫老师还是喊同学。

    俩人面面相觑眨巴眼,一看就是被高年级打发出来当苦力的生手,还是女生灵机一动道:“学长学姐好,我们是心理学社的,不知道能不能占用学姐三两分钟时间,帮我们填个匿名调查的问卷。”

    对有礼貌的小朋友亓官鹄向来很和气,她认真地看着女孩子问,“只需要我作答么?”

    俩学生连连点头,异口同声,“我们研究的是女性心理。”

    “你先去找位置坐一下?”亓官鹄接过问卷的时候低声问了厉廷安一句。

    哪知厉廷安大剌剌地盯着她手里的问卷,毫不掩饰面上的好奇,亓官鹄嗔他:“你别看,不都说了是女性心理嘛。”说着,便在一边临窗的吧台桌上答了起来。

    就凭厉廷安的身高,探个头就将她的问卷尽收眼底,他眼瞧着亓官鹄在“你能接受:A一年不购物;B一年没有X生活”这道题目里勾了后者。

    后颈皮肤被一股炽热的呼吸拂过,亓官鹄扭头一看,正撞见他的视线从刚才那道题上移到她的脸上,而且表情十分有看头,她成心逗他,手指头在B选项里挑衅地点了点。

    厉廷安也回她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点点头。

    俩人眉眼间的官司,平白看得人眼热,发问卷的男生夸张地做了个西子捧心的动作,羡慕地对搭档女生悄言道:“我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啊,明明被屠狗刀屠到伤,却还忍不住想看他俩的互动……”

    女孩深表赞同,“你刚才注意看姐姐的眼睛了么,我感觉我整个人都要被封印进去了。”

    男孩不由沮丧,“啊,学长在旁边虎视眈眈我没敢。”

    二人讲悄悄话的功夫,亓官鹄便已答完,过来把问卷交给他们,男孩突然鼓足勇气问出口,“学姐……学姐你们是哪个学院的啊?”

    女孩为他的勇气默默攥拳。

    亓官鹄弯了弯眉眼,竖起手掌挡在嘴边,“我只是来蹭饭哒,但你们‘学长’是货真价实医学部的。”说完脚步轻快地朝厉廷安走过去,自然而然地勾住他的胳膊,边走边仰着笑脸朝他说了句什么。

    男孩偷偷摸摸地掏出手机,把这幅画面定格保存下来。

    第二天,俩人回社团交差,见大家都围在一处,忍不住问,“你们看什么呢?”

    “论坛有人说,前几天上过热搜的那对后海急救CP,真不是演戏。他们有门基础课的老师回家生孩子去了,昨天一上课才发现代课老师就是那位救人的男士,现在全系都沸腾了……”

    问卷二人组放下东西也凑过去,定睛一瞧课堂上流出的偷拍,男生一把捂住脸,仰天哀嚎,“神他-妈‘学长学姐’啊……”

    众人不解其意,纷纷问他什么情况,他便把昨天拦住厉廷安跟亓官鹄帮做问卷的事儿讲了出来,说完捶胸顿足地哀嚎,“我就说内老师听我们喊他学长怎么还愣了一下,大姐姐也真是的,不提醒就罢了还跟着起哄……”

    社团其他成员顿时笑作一团,有人好奇地问,“真人好看么?”

    男生幽幽地回,“淑人君子,气质斐然,刚拦住他们那一刻我都有点慌,好在大姐姐很nice,最主要的是,俩人相处的那种氛围感,我描述不出来……”

    突然有人提醒了一句,“快快快,快把师母的问卷找出来!”

    男生一怔,愈发欲哭无泪,“昨晚做统计汇总的时候,问卷都给混了……”

    胡津津本就是心血来潮安排的旅行,事先也没好好看天气,康市的雨从她到达第一天就开始下,淅淅沥沥地下,就没给她一天“好脸色”。眼见再有一天就要回北京了,一场特大暴雨让她连酒店的门都没跨出去,吃过晚饭,得知顶部的天台酒廊19点开始营业,憋闷一天的她便打算上去消遣一下。

    “女士,想喝点什么类型的?”

    胡津津说了几种自己喜欢的酒的类型,调酒师马上会意,手上花样翻飞,很快就为她调好一杯。

    浅尝了一口,胡津津眼睛一亮,朝调酒师比了个赞。

    也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像她这种无处可去只能上来喝酒的客人不在少数,调酒师一直就没得闲。

    八点一过,天波缸里游泳的人就多了起来,间或还有人鱼穿行表演,观赏性十足,这让微醺的旱鸭子·胡看得津津有味,她一直仰着脖子,自然也无心留意一旁的位置坐上了人。

    听酒廊经理汇报完工作,蒋寅鸢又问了一嘴这会儿的上座情况,在得到已近八成的反馈后,他不假思索地起身,决定跟酒廊经理一道上去看看情况。

    酒廊的员工通道设计得十分隐蔽,出口开在吧台斜上方的架空层上,一出来就能将整个消费区的情况尽收眼底。

    时下,吧台桌前的位置都已近乎坐满。

    蒋寅鸢注意到,调酒师给这边头首位置的女客人上了一份龙舌兰,她浅笑着点点头,似是跟调酒师道了句谢,复又支起胳膊托着脸,饶有兴趣地盯着天波缸。

    就在蒋寅鸢要移开视线的一瞬,他突然注意到,那名女客人侧旁的男人,手在她的杯子上方空划了一圈,如若不是他们现下站的这个位置特殊,根本不会发现那个男人迅速而隐蔽的小动作。

    而当事人,自始至终都在跟他的同伴谈笑风生,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蒋寅鸢清楚地知道,那个不易觉察的动作意味着什么。

    “子睿,报警,有人下药,机灵点。”蒋寅鸢目不转睛地盯着吧台吩咐完,人已经在三步开外了,几乎同一时间,他又摸出手机,拨给他的特助卢谦安,“立刻、马上,让他们把酒廊尤其是吧台这里晚六点以后的监控做个备份,你亲自去。”

    蒋寅鸢心里滔滔不绝地骂着娘,大步流星地从吧台酒架墙后的操作间径直穿进前台。

    今日当值的调酒师眼见酒店大BOSS出现在这里,手上的摇酒壶都摇慢了半拍,蒋寅鸢趁人不备地朝他撅了下嘴,示意他别多话,调酒师会意,转头继续手上的活。

    蒋寅鸢在胡津津跟前站定的一刻,美人鱼从他们头顶旋身游过,惊起连串水泡,胡津津情不自禁地张开嘴,毫不掩饰脸上的陶醉跟惊艳,却浑然不知危险就蛰伏在她眼皮子底下,只待伺机给她致命一击。

    亲眼确定那杯被加了“料”的酒还一口没动,而当事人也在自己触手可及的范围里了,蒋寅鸢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回身从酒架上取了一瓶香槟,有条不紊地撕掉锡箔纸跟铁丝罩。

    胡津津恋恋不舍地从天波缸上收回视线。

    蒋寅鸢从抽屉里取出军刀,左手持酒瓶,右手持刀,在瓶颈处的接缝线上比划了两下。

    胡津津刚用勺舀了点盐倒在虎口上,就被他这装逼味儿十足的开瓶架势成功吸引去了注意力,虎口上的盐她也不舔了,炯炯有神地盯着蒋寅鸢手上的动作。

    这女人是不是除了缺心眼,还没怎么见过世面?

    被她水濛濛的眼睛一盯,压力瞬间就给到蒋寅鸢了。

    可箭在弦上,哪还有不发之理,蒋寅鸢莫名堵了口气,刀背对准瓶口的凸起圆环,对准胡津津面前的酒杯快狠准地发力一削。

    “嘭”地一声泡沫四溅,似是在庆祝他宝刀不老装逼成功。

    香甜的液体如他所愿喷溅得满哪都是。

    蒋寅鸢顺势捞起一块抹布擦拭台面,顺理成章地把那杯被香槟“污染”过的酒杯捞到了台面下,他嘴上迭声道歉,“对不起女士,我给您换一杯,今晚您在这里的全部消费都免单。”台面下方,他把那杯酒往抹布上倒了三分之一,同时把酒杯推到了角落里。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胡津津被酒精麻痹的脑子还沦陷在方才那一刀挥出残影的开瓶方式上。他像树獭一样,垂下双眼,睫毛被头顶的射灯在眼下投出一排扇影,慢吞吞地吐出仨字,“没关系。”

    付子睿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了,身后跟着几个陌生的面孔,蒋寅鸢招了招手。

    两名便衣不声不响地走到两个嫌疑人身后,亮了下证件,默不作声地朝外面偏了下头,示意跟他们走一趟。

    紧随其后,蒋寅鸢将那杯龙舌兰交给负责取证的警察,然后交握起双手撑在台面上,倾身凑到胡津津面前。

    “女士,你还好么?”舒缓的背景音乐里,他的声音低却清晰,似有意控制着音量。

    而这个距离下,也足够胡津津看清他额头及眼角的纹路。她脑中有一瞬的迟滞,等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微微向后收了下脖子,避让半分,谨慎地点了下头。

    蒋寅鸢两下看了看,指指自己的胸牌对她说:“我是诺顿的行政总裁蒋寅鸢,你的酒刚被邻座的人下了不明物体,警察已经到了,稍后可能需要我们配合走一趟,可以么?”

    胡津津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出了这样的事,蒋寅鸢果断让付子睿清了场。

    局里,面对蒋寅鸢的指控,嫌疑人矢口否认,甚至扬言诺顿跟蒋寅鸢此举严重侵犯了他的名誉权,要让律师跟进此事,告蒋寅鸢诽谤。

    吹过风,胡津津酒劲散得也差不多了,这会儿听嫌疑人提到“律师”二字,她出其不意地开了口,“这位先生,你应该听过一句话:你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将成为呈堂证供。别光给嘴过瘾,嘴皮子撒野前也过过脑子,不然你的律师后面会很难做。根据我国警察法的规定,配合公安机关调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在结果没出来之前,这会儿谈名誉还为时过早,我猜你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可能是之前有过疑罪从无的成功先例。别着急,药物成分、监控、你皮肤跟衣物上的药物残存,这些分析都需要时间,十二小时内,你可能会见到你的律师,也可能得换个地儿见了,嗯。”

    不高的声音,让在场是警察不是警察的都瞬间沉默,这个逻辑,听上去实在是太像钓鱼执法。

    嫌疑人面上晃过一丝慌乱,“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讲这个?”

    胡津津无奈地笑了,“我说,这里面最有发言资格的就是我吧,我不是差点就成为受害者么?只是有点巧,我自带律师属性。哦对了,我好心提醒你,你不用急着擦手,药物残留干擦是擦不掉的。”

    蒋寅鸢险些没绷住,严肃地抿了下嘴。

    果不其然,不多时,嫌疑人就被带走取证了。

    落汤鸡一样的卢谦安终于带着监控备份来了,蒋寅鸢把搭在一边的外套丢给他,“怎么才来?”

    “咱们当初监控系统用的最顶级的设备,高清文件太大了,拷到现在。”

    折腾一宿,如胡津津所言,从主要犯罪嫌疑人的兜里检测出了跟酒杯里一致的致迷药物成分GHB,同时高清的监控画面里也很清楚地看到他投药的全过程。

    人证物证确凿,经审讯后得知,两名嫌疑人还都是一家上市公司的高管。

    胡津津离开公安局前,对办案警察郑重道谢,思量再三又道,“最高检已经表过态,为实施□□目的给人下迷药应当按照严重犯罪处理,监控里能看到,他的手法十分老道,恐怕不是第一次作案,我们老百姓不敢给建议,只能说,希望能追溯查一下他们的前科。”

    云收雨霁,康市遇到个难得一见的朗朗晴天。

章节目录

安知鸿鹄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御前承墨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御前承墨并收藏安知鸿鹄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