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十四天终于过去,隔离结束了。

    佣人一早过来整理行李,苏晓在一旁看她们忙活。

    梁自得也在一旁看着,心中五味杂陈。半个月的同居就这样结束了,时光的脚步竟是如此匆匆。他知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这段与苏晓同居的日子,他都不会忘记。

    忽然,苏晓开他玩笑:“梁大哥,今天的晚饭怎么办呢?”

    “我已经跟王霖的妈妈约好,晚上去她们家吃饭。”梁自得有点不好意思,“很久没尝到姚阿姨的手艺,还真是很想念呢!”

    “不如想个办法,天天吃到她们家的饭?”

    “我会的,你放心好啦!”

    苏晓十分欣慰。

    这时候,佣人已经把东西打包得差不多了。她们注意到一个袋子,那里面是李秀龄借给苏晓的礼服,首饰,还有鞋子。她们问:“太太,这个袋子怎么办?”

    苏晓说:“不用管,这是我宴会上穿的礼服,我要拿去退掉。”

    佣人们马上说:“让司机送您。”

    苏晓不想让别人知道这惹出大麻烦的衣服是李秀龄送的,于是说:“我自己去就好,你们把其他东西送回家就可以了。”

    佣人们知道她极受秦复宠爱,不敢多问,乖乖照办。

    四十分钟后,苏晓到达李秀龄的住处。

    “你终于得见天日了!”李秀龄拉着她坐下,“快让我仔细瞧瞧你。”

    苏晓赶忙挪开一些,“做了半个月的饭,身上都是油烟味。”

    “并没有,反而多了几分邻家女孩的气息。”李秀龄打量着她,“穿上礼服优雅迷人的贵妇,换上T恤牛仔裤又成为清丽少女。晓晓,老天爷造你出来到底是安的什么心哪?”

    “秀龄姐,你太夸张了!”

    “那天晚上,你家先生看到你那身装扮,是什么反应?”

    苏晓想起那场风波,真是哭笑不得。

    李秀龄眼尖,“难道出岔子了?”

    苏晓犹豫不决。

    李秀龄板起面孔,“不说我就不和你签约。”

    苏晓只得将那场风波和盘托出。

    “原来是那身装扮让谢美麟想起那个勾引她父亲的女人。”李秀龄恍然大悟,“晓晓,是我害了你。”

    苏晓忙说:“没事啦!”

    “谢美麟父亲和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秦复说,待我隔离结束,他再当面跟我讲。”

    李秀龄竖起大拇指,“如此隐忍和耐心,谢美麟哪里是你的对手?”

    苏晓苦笑,“我从未把她当对手。”

    “但是她把你当对手啊!”李秀龄乐了,“这谢美麟一定在想,为什么秦复离婚了不娶她姑姑,而是娶了你?她也不想想,要是秦复对她姑姑有那个意思,早就娶了,还轮得到她在这里多事?”

    苏晓一怔,“秀龄姐,你说话的模样,很像我的母亲。”

    “我要是有你这样一个女儿,做梦都要笑醒!”李秀龄咯咯娇笑,“可惜,我没有。”

    苏晓小心地问:“你和先生为什么没有孩子呢?按说当时你还年轻的。”

    “生不出来。”李秀龄摇摇头,“我和他做了十几次试管婴儿呢!”

    苏晓目瞪口呆。

    李秀龄赶忙解释:“我跟我先生结婚的时候,我三十多岁,而他已经六十多岁了。他虽然有两个儿子,但还是想要一个女儿,于是我们就不停地做试管。前后取了几十次卵,折腾了好几年,然而一次也没有成功。他不忍心我再受折磨,于是放弃了。”

    苏晓由衷说:“秀龄姐,你很爱他。”

    “我是感激他。他给了我新生,所以我想报答他,可惜没能如愿。”

    苏晓点点头,“改天我把你介绍给我的好朋友们。”

    “可不能让那几个大仙知道是我把衣服借给你的。”李秀龄撇撇嘴,“我怕他们拿我开刀。”

    苏晓知道她说的大仙们是指谁,忙说:“放心,不会啦!”

    李秀龄摸摸她的头。

    苏晓接着说:“秀龄姐,明天我要去宁波,回来之后,我将与你签约。”

    “原本我只是回国看看,没想到居然签了约。”李秀龄装作抱怨状,“这是逼着我回国定居呢!”

    苏晓握住她的手,诚挚地说:“秀龄姐,如果你能定居国内,我此生都会照顾你。虽然我知道,你并不需要我的照顾。”

    李秀龄沉默了好一晌。

    苏晓忙问:“秀龄姐,怎么了?”

    “你这个小丫头,差点感动我了!”李秀龄哽咽了,“我这种孤家寡人,最听不得温言软语。”

    苏晓赶忙说:“秀龄姐,我真的很喜欢你,真的希望你能留下来。”

    “我先待段时间看看。”李秀龄笑了,“对了,你们去宁波的话,方便去宁波二中看看吗?就是月湖公园里的那所中学。”

    “没问题。不过我能否问一句,为什么要去那里?”

    “我有一位好朋友,她当年就是宁波二中出来的。可惜,她已经不在了。我想看看她曾经就读的学校如今是何面貌,权当慰藉。”

    苏晓忙说:“好的,届时我拍些照片给你。”

    李秀龄拍拍她的手,“你坐得够久啦,赶紧回去找老公孩子吧。”

    “恕我直言,我的心早不在这里了。”

    “走,我这就送你出门。”

    半个多小时后,苏晓回到那美丽的家。

    此时将近中午,刚踏入家门,她就见到何存知抱着啼哭不止的秦天爱迎上来。半个月没见到宝贝女儿的她,顿时泪如雨下。

    何存知赶忙将秦天爱交给她,同时心疼地说:“天爱就像是知道你要回来似的,一直哭闹不止,连奶粉也不肯喝。她爸爸又有事出门去了,我真不知道找谁帮忙。”

    “天爱乖,妈妈回来了。”苏晓吻着女儿的面颊,“都怪妈妈不好,离开你这么久。”

    秦天爱在妈妈的怀里破啼为笑,这就是母女连心。

    苏晓见何存知仍侍立一旁,忙说:“何姐,这些天太辛苦你了,快去休息吧!”

    何存知马上慈爱地说:“照顾天爱,我不知道有多快乐呢!”

    “有你看着她,我是一百个放心。”苏晓言自肺腑,“谢谢你,何姐。”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呢!”何存知温柔地抚摸秦天爱柔软的婴儿头发,“当初你怀孕的时候,我对小孩子还真是没感觉。可是等到天爱生下来,粉嘟嘟地摆在眼前,一天一个样地长大,我这才知道,小宝宝真是太可爱,太好玩了!”

    苏晓理解地点了点头。

    何存知像是下定决心地说:“我一定要好好保养身体,好好地陪天爱长大。我才四十二岁,说不定将来还能带小天爱呢!”

    苏晓哭笑不得,“这些事情还早着呢!”

    秦天家就像听懂了似的,在母亲怀中咯咯地笑了。

    何存知和这个可爱的婴儿开玩笑:“妈妈回来就不要何阿姨喽,果然是世上只有妈妈好!”

    “我觉得她和秦复更亲呢!”苏晓很是酸溜溜。

    “孩子和爸爸亲才好呢!”

    “为什么?”

    何存知推心置腹地说:“你想啊,男人无法怀孕生产,这就少了一种与孩子血肉相连的体验。没有这层体验,他们就无法像女人那么爱孩子。在这个前提下,如果孩子的姓不随他,模样不像他,更不亲近他,那你说,他对这个孩子还有什么感觉?完全被排除在外了嘛!”

    苏晓故意说:“这样对女人不公平哦,自己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却要随男人姓。”

    “所以男人在养家方面要承担更多的责任嘛,哪能好处都让他们占了去?户口本上的户主是那么好当的吗?”何存知摸摸秦天爱的粉脸,“天爱,你说是不是这样啊?”

    秦天爱也好玩,嘿嘿地憨笑着。

    苏晓的心都要化了。

    “我知道,你们年轻姑娘有许多时髦的想法。”何存知逗那可爱的小婴儿,“但是一旦上了岁数就会发现,真正历久弥坚的,还是那些常情常理。”

    苏晓略思索,“因为它们代表了最普遍的人性?”

    “没错。再漂亮再新潮的说法,最后都统统绕不过人性。”何存知理好秦天爱的头发,“唉呀,我们天爱太懂事了。秦先生忙,陪孩子的时间没有那么多,可是天爱就是和他最亲。”

    苏晓温柔地说:“上回秦复给天爱唱《外婆摇》,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那种场面,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呢!我来秦家的时候,秦涛已经十岁,不需要摇篮曲了。”

    “秦涛由妈妈带大,他是否和妈妈最亲?”

    “那还用说?”何存知笑得慈爱,“别说小时候,直到成年,秦涛还常常跟他妈妈撒娇呢!毫不夸张地说,在秦涛心里,他妈妈就是天仙般完美的存在。”

    苏晓想起在梦中被宋晚云推下月湖桥,心里咯噔了一下。

    “怎么了?”何存知眼尖。

    苏晓掩饰,“秦复什么时候回家?”

    何存知不疑有它,“应该不会太晚的。”

    苏晓点了点头。

    于是乎,从中午到晚上,苏晓一直陪着女儿。直到夜里九点,秦天爱睡晚觉了,她才得以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卧室,彻底洗干净了自己。

    可是直到十一点,她的头发都晾干了,秦复还是没有回来。

    “这个家伙啊……”

    她咕哝着伏在沙发上,渐渐进入梦乡。

    不过了多久,温热的大手抚上她的面颊,她醒了。

    苏晓扑进秦复的怀中。

    “晓晓,对不起,让你受苦了。”秦复抱着她,“你今天回来,我不能接你不说,还忙到现在。”

    苏晓把脸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轻轻摩挲。

    “乖,让我看看你。”秦复扶起她,仔细擦干她的眼泪,“怎么搞的?人家隔离是长胖,你怎么还瘦了呢?做的饭都给梁自得吃了?”

    “是我自己不争气。”苏晓垂下眼睑。

    秦细细抚摸她的面颊,头发,最后握住她的手,嫌弃地说:“做了个半月的煮饭婆,头发干枯了,面色憔悴了,手也粗糙了。”

    苏晓气不打一处来。

    他又在她颈窝咬了两下,“身上还带着油烟味呢!”

    苏晓腾地起身,“那我走好了。”

    “那不行。”他以长臂箍住她,“你走了,谁来给我带孩子?我是真怕了!”

    “老实讲,你都是怎么哄天爱的?”

    秦复得意地说:“我还真不需要怎么哄她,她一到我怀里就安稳了。她喜欢我抱着她到处逛,也喜欢听我弹钢琴。我弹琴的时候,何存知抱着她站在一边,她就咯咯地笑。其实陪她我很快乐,但是时间久了真是吃不消。她的精力太充足了,完全不知疲倦。可是看着她那么白白胖胖,那么憨态可掬,我真的狠不下心不去满足她。可以说,我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也有今天!”苏晓笑了,“她就是粘父母,尤其是你。”

    秦复捧起她的脸,“打从有了女儿,我才真正地明白你父亲为何如此爱你,你又为何那样爱他。”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苏晓自责,“都怪我那天晚上的装扮!”

    “这可怪不到你头上,你又不知道美麟家的事。”

    “我可以听听那个故事吗?”

    秦复这就讲起了悠悠往事:“二十年前,美麟爸爸在一位朋友的生日宴中邂逅了一名年轻女子。他对她一见钟情,要和美麟妈妈离婚。他表示什么财产都不要,只要能与那名女子结婚。”

    “美麟爸爸真是个性情中人!”苏晓由衷称赞,“他叫什么名字呢?”

    “谢超群。”

    “这名字,想必也是一表人材。”

    “单论皮囊,他还真是对得起这个名字。”秦复笑了,“大学刚毕业,超群就被家里安排娶了美麟的妈妈。这两个人都是急脾气,谁也不让谁。婚后相处一直不融洽,即便有了美麟也是三天两头地吵架。但是吵归吵,美麟妈妈非常爱超群,她死活不肯离婚。不单是她不肯,不到十岁的美麟也反对父亲另娶新欢。她们以死要挟不说,还骂那名女子贪慕虚荣。谁想那名女子是个烈性女子,竟为此事跳楼自尽。而且走的时候,怀了双胞胎。不用说,孩子就是美麟爸爸的。”

    苏晓愕然,“这件事对所有人的打击都不小吧?”

    “是的。”秦复又摸摸她的头,“谢家花了好些功夫才摆平这件事。但是美麟爸爸大受打击,从此和美麟妈妈分居不说,还一句话都不跟她讲。美麟妈妈因此积郁成疾,不出一年竟也走了。美麟爸爸从此远走加拿大,在那边做起了花花公子。”

    “美麟真可怜,一下子没了爸爸妈妈的陪伴。她当时还那样小!”

    “是啊。幸好有蕴华管她,所以她和蕴华的感情特别好,不是母女胜似母女。”

    苏晓由衷说:“每多听一次这样的故事,我就愈加佩服思楠。她一直劝父母过不下去就离婚,否则天天打仗,既是折磨自己,更是折磨孩子。”

    秦复颌首,“蕴华也说,如果当时离婚了,也许一切不会变得那么糟。”

    “谢小姐真是面冷心热。那晚美麟误解我,她一直在劝说,结果反被误伤。”苏晓愧疚不已,“秦复,她的伤好了吗?”

    “已经拆线,快痊愈了。”

    “会留下疤痕吧?我总觉得是我的责任。”

    “这跟你没有一点关系,都怪美麟这个死丫头,她怎能迁怒于你呢?”

    “也不能怪她,她受的伤害太深了。”苏晓叹息,“对了,我很像那名女子吗?”

    “我只知道有这么一个故事,没见过那名女子。”秦复把玩着她的秀发,“后来听蕴华说,是你那晚的装扮与那名女子初见美麟爸爸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此外,你们的气质也相似。”

    苏晓觉得这巧合很奇妙。

    秦复问她:“为什么你那晚是那样一身装扮呢?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这风格和你往日实在截然不同。”

    苏晓不敢让他知道是李秀龄打扮的手笔,于是说:“那天我到工作室忙了一下午,眼看时间来不及回家打扮,就去商场买了一件礼服。都怪我经不住店员的忽悠,作了那身装扮。”

    秦复捏捏她的下巴,“那身装扮很漂亮,我要你以后常常这样穿。”

    “才不要,那套衣服我都退掉了。”苏晓拂掉他的手,“我真是给折腾怕了。”

    他霸道地说:“这次去宁波,我要给你买一堆这样的衣服。”

    苏晓想起一件事, “秦复,我们在宁波住哪里呢?”

    “我们自己的地方,或者是酒店,看你高兴。”

    “能住酒店吗?我觉得住酒店更有旅行的感觉。”

    秦复拍拍她的面颊,“好,听你的。”

    苏晓嫣然一笑。

    这时候,秦复轻轻将她放倒在沙发上,她那如瀑的乌发便流躺开来。他抚着她的秀发,悠悠念出一个句子:“东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闼兮。”

    “《诗经》里的齐风?”苏晓真是服了他了。

    “什么风我不记得了,下一句是什么?”

    “在我闼兮,履我发兮。”

    纤指抚过他的轮廓。

    他笑了,俯下身去与她倾诉相思。

    窗外,夜深了,离家的鸟儿终于回到温暖的巢穴。微风轻轻拂过,树枝摇曳,发出沙沙的细响。这是大自然的温柔乐曲,也是久别爱侣的深情呢喃。

    洁白的明月高悬在漆黑的天幕上,俯视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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