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草丛生的山林中视野很差,纪春风需要用胳膊向外扒拉才能看到前方的路。

    “你不是有那个什么,”五条悟动作夸张地比划着,“超能力嘛?怎么不用那个?”

    他说的是英语,纪春风听懂了,她一边扒拉着杂草,一边回头朝着他笑了笑:

    “很快就到了。”

    她控制着念力向前方扩张,金色的光圈所及之处一切都焚毁殆尽,最后只留下了直径两米左右的一圈焦土。她蹲下,展开手掌,轻轻贴合在地面上。

    [降魔,目见式。]

    骤然失重,五条悟下意识发动咒力悬停在空中,一旁的夏油杰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脚踝,大概是巨大的拉扯导致,他只觉得自己肩膀一阵刺痛。两人低头从消失的地面向下看——那下面深不见底,黑洞洞的,而纪春风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夏油杰:“悟,你看得到她的位置吗?”

    五条悟:“在最下面,”他抬起墨镜,表情看起来颇不爽,“暂时还没有移动。”

    两人降落到最下方,在临近洞底的时候看到了那里散发的光,是从纪春风手里拿着的手电筒散发出来的,她正弯腰在一堆罐子里用不知道从哪里拣来的木条翻看着什么东西,夏油杰有些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随即有些嫌恶地皱眉。

    “……这是什么?”

    五条悟也凑过去看,他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立刻收敛了起来,变得严肃:

    “人类的尸骸。”

    地上排布的罐子并不多,大都只比拳头大一点,每只罐子里都蜷缩着人型的白骨,那些白骨那样小,第一眼看去很容易会被认作是什么小动物的尸体。

    [菩萨啊……菩萨……]

    [救救我女吧——菩萨保佑我女……]

    窸窣的声响从漆黑的洞口深处传来,纪春风下意识将手电筒的光口移过去查看——那洞口像是一张深不见底的巨口一般,将光柱全部吞没了。

    “噼啪!”

    脚边传来连绵不绝的罐子碎裂的声音,三人齐齐望去,发现那些装着尸骸的罐子全都碎了,白骨散落了一地,完整留存的部分很多只有颅骨。

    “这个大小……”夏油杰皱眉,下意识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肩膀。

    五条悟:“是胎儿,或者婴儿。”他的神色很冷,“有人将胎儿或者婴儿塞进了罐子里。好一点的情况,是在它们死后才将它们‘埋葬’在里面,坏一点的情况……它们在还活着的时候,就被塞了进去,作为祭品。”

    三人继续往洞口深处走去,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五条悟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将装着沾血玉佩的物证袋从口袋里拿出来,那块玉佩已经四分五裂了,暗红色的血迹渗透进玉佩之中,形成了诡异的裂痕。

    “玉碎了,”夏油杰挑眉,“是什么不详的征兆?”

    五条悟和纪春风同时看向他,两人的神色有些古怪。

    “……喂,也不用这么看着……”我吧?

    夏油杰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他缓缓转动脖子,却被两人同时出声阻止。

    “杰!”

    “别动!”

    一只小小的、潮湿的、柔软的手从他的肩膀后面伸了上来,夏油杰微微低头,在并不明亮的手电筒光线下,他看到了没有血色的指尖,如同抚摸爱人一般,轻柔地触碰着他的胸口。

    那只灵巧的、柔软的手如同一条蛇一般,它似乎并没有要伤害或者攻击的意思,只是手指蜷曲着,朝着几人做出一个招手的动作。

    “……这是,什么,东西。”夏油杰身体僵硬,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你们知道该怎么应对吧?”

    “她好像想要这个东西。”五条悟拎起物证袋看了看,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在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物证袋中碎裂的玉块疯狂颤动起来,塑料质地的袋子很快被划开,粘稠腥臭的鲜血从玉块的裂缝中涌出,四散的鲜血溅开,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溅射到三人的脸颊上,纪春风不由自主打了个战,她抬起手轻轻抹了一下,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怨念。

    视野中目光所及之处都开始变暗,色调沉郁,唯有血液的红色是扎眼的,一片死寂之中,粘稠液体鼓动的声音尤其明显。

    [天高高,地皇皇,弟郎肚饿唤爹娘。田地荒,日无光,只得烹宰两脚羊。]

    [两脚羊,两脚羊,扎个麻草作衣裳,咩咩穷叫嚷。]

    [弟郎肚饿不要慌,滚水肉下汤,烫去皮肉毛,砍去颅、剔去骨、尖刀划肚肠。]

    [嘻嘻!嘻嘻!香……实在是香……]

    稚嫩的童声唱着童谣,透露着一股子天真诡谲的意味。

    而他们好像进入了一场极为怪异的梦里。

    梦里正是七月半的时候,江南水镇的夜晚湿热燥闷,每家每户都点上一盏红灯笼,由最德高望重的老人领头,青壮男人们敲锣打鼓抬着一只空荡荡的红轿子在镇子里走一个晚上。

    空荡荡的红轿子……

    空荡荡……

    红轿子怎么会是空荡荡的呢?

    风把轿子的帘子吹起来——一片刺眼的红色,满天满地都是红的,隐隐约约帘子的起落间,纪春风看到轿子里一双穿着红色绣花鞋的脚。

    是新娘子吧?

    纪春风三人跟着人群走,轿子在经过小巷时,从巷子的侧面,一颗脑袋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探头出来,那是个古装打扮的女人,她头上簪着夸张华丽的红花,脸上涂抹得煞白,嘴唇抹成了一种怪异的黑红色,她咧开嘴一笑,嘴里的牙已经掉了大半了

    “这不争气的肚子……”女人神经质地咕哝着,“生了个赔钱货来,生了个赔钱货……得吓吓才好!吓得她不敢再……”她哈哈大笑,一抬手,洒出一把纸钱来,惹得人们大怒,他们将她推搡到地上,人群中有人喊道:“陈家的疯娘子又跑出来了!谁去喊陈二来将他娘子带回家?”

    一道怯生生又透露着焦急的声音立刻从三人身后传来。

    “阿娘……”

    纪春风转头看过去,那是个还很小的孩子,大概只有五六岁,她面黄肌瘦,挤在大人之间,一人一脚就能将她踏死。

    “这、这是我阿娘。”小女孩见有人回头了,抓住救星般连忙上前去,她急得满头大汗,“我阿娘有疯病……少爷小姐行行好,帮帮忙吧,我爹要是知道阿娘又跑出去,会打死她的!”

    这是……幻境制造的剧情?明明看起来应该是邻国的背景,但却可以无障碍听懂他们的语言……

    五条悟挑眉,与夏油杰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感兴趣”、“有意思”、“真人RPG”的意味。高大的少年蹲下,与小女孩平视,小女孩畏惧地后退一步,下一秒居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开始拼命磕头。

    “小草该死、小草该死!不该冲撞贵人……”

    “喂喂,我还没开始说我的台词呢!”五条悟有些不满,伸手想要去抓起小女孩的衣领,却被纪春风抢了先,她弯腰把小女孩从地上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之中,动作娴熟自然。

    “乖乖,不要怕。”纪春风整理了下她凌乱的头发,语气之中带着安抚,“走,我带你跟你阿娘回去。”

    纪春风好似没有发觉这“幻境”的不一般似的,她面色如常,抱着小女孩挤开人群,将那被推倒后匍匐在石板路上又哭又笑的疯女人拉起来,她一手抱着小女孩,另一手牵着疯女人,只回头用眼神示意两个少年跟上。

    “这算是种花背景的真人RPG游戏吗?”五条悟双手插兜,左顾右盼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我比较想要跟着那个红色的座轿诶,那里面一看就知道有不寻常的东西。”

    夏油杰:“话说起来,我记得邻国的传统婚礼就是这样的吧,布置成大红色的,还会放鞭炮什么的……”

    五条悟:“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啊杰,很怪诶。”

    黑发少年额头凸十字:“看过武侠电影的话知道这些不奇怪吧!”

    两人拌着嘴,没一会儿就走到了小镇外围的一户人家篱笆外,小女孩从纪春风的怀中跳下来,她踮着脚将篱笆门推开,牵着自己的疯娘亲,转头对着三人紧张又希翼道:“少爷小姐,小草家贫,没什么好招待的东西,您们多多担待……”

    纪春风看了一圈,这个家果真贫穷,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她随手拿了个小矮凳坐下,摸摸小草乱糟糟的头发,温声回应:“没事的,你叫小草啊,这个名字很好,你的娘亲给你取的吗?她一定是希望你能像小草一样茁壮成长。”

    小草愣了愣,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小姐真是心善……”她小声说,“阿爹说,因为我命贱、赖活,所以叫小草。”

    “你阿爹乱说的,”纪春风安慰她,向她介绍自己的名字,“你可以叫我春风姐姐,这是……”

    她望了望两个四处摸摸看看的少年,想着五条家是个封建家族,那个小眼睛的黑发少年估计出身也差不多,便顺嘴说道:“这是悟少爷,这是杰少爷。”

    “春风小姐,悟少爷,杰少爷好!”小草慌忙打招呼。

    几人聊了一会儿,小草的疯娘亲躺在床铺上睡去,暮色西沉,小草的神情也逐渐变得不安起来,夏油杰察觉到了些什么,向小草询问:“你父亲是要回来了吗?”

    小草瑟缩了一下,迟疑着点点头。

    夏油杰与五条悟相视,交换眼神——支线任务要来了吧!

    果然,下一秒,小草就跪倒在地上,带着哭腔哀求:“少爷小姐行行好!我阿姐、我阿姐……爹娘都不管阿姐如何,就是要将她送给菩萨做童女……少爷小姐救救我阿姐!小草做牛做马报答您们——”

    “啊,所以那个轿子里是你的阿姐?”五条悟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随后拳击掌心愉悦地作出决定,“我们那什么,直接杀过去把你阿姐救出来就行了吧?”

    “轿、轿子……?”小草愣住了,她呆呆地张大嘴,小小的脑袋思索了一番,才回答道,“悟、悟少爷,轿子里的是菩萨娘娘的神像,不是我阿姐。”

    “我、我阿姐她——她在瓮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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