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盛长安又见到了高长乐，在皇室的家宴上。
这回的高长乐穿着华服，坐在太后的身侧，灯光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太后侧过脸在跟她说话。
温明君看他出神，过来凑热闹。
“大人看什么呢看这么认真？”一见是高长乐，温明君“嘁”了一声，“她啊……”
盛长安知道女子之间一旦有过节，必是互相看不过眼，解释道：“我不是看她，我是在想，陛下和太后都十分宠爱她，她若有什么需要，大可跟陛下或是太后说……那件事，会不会我们调查的方向错了。”
温明君听到这，也不好再小家子气，大方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这个长公主，若说她惹事生非还有可能，但她的事，左不过是面首争宠，或是就像对我那样，无中生有去跟人家打打架吵吵嘴……虽然三十万两军饷消失在她的封地，但与她关系应当不大吧。”
盛长安头疼，“丢了银钱是小事，关键是这笔军饷没有及时送到西京，导致西京的守军缺东少西，在极短时间内被攻陷……且西京被屠城，多少无辜百姓死难，查不出真相，无法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盛大人，盛大人。”明皇高凌身边的内侍咧着嘴从里间跑出来，“盛大人，陛下叫你进去说话。”
盛长安跟进去，高凌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长安啊，这几日忙吗？”
“回陛下，臣……不是很忙。”他顿了顿，“陛下有何吩咐？”
“朕有一事相求。”
盛长安一听，赶紧跪下：“陛下言重，臣惶恐。”
“快起来。”高凌抬了抬手示意他站起来回话，“是私事。长公主刚回来，对东京还不是很熟悉，朕与太后想请你带着她到处转转，免得她惹出什么笑话。”
盛长安脑子嗡嗡作响，知道这一定是高长乐提出来的，高凌不过是宠爱她，答应出面来要求自己这么做而已。
他还在想要怎么拒绝，高长乐却站起来冲他福了福身：“那就多谢盛大人了。”
“公主大礼，臣不敢受。”他心中郁闷，又骑虎难下。
之后又陪着高凌聊了一些禁卫军的事，喝了两杯酒。
离席已经是亥时二刻，朔风卷下一天的大雪。
盛长安酒量不好，两杯就上头，被风一吹，更觉得头疼的像塞了一块巨石在里头。
温明君从后面跟来：“大人，我去太医院要一碗醒酒药给你送去吧。”
“不用。”他摇摇头，想清醒一点，却更痛了。
是怎么回去的，第二天完全不记得。
只记得温明君和沈清川在屋里进进出出好几趟，他大概寅时开始发起热来，盖着被子出了一身的汗，掀开一个被角，不过片刻，又凉飕飕的。
“颜颜，颜颜……”他轻轻地叫那个名字，“颜颜，颜颜你在哪里？”
“大人，大人……”他听见温明君的声音，却开不了口回应。
像是被梦魇住，他回到了盛府，看见阿爹和阿兄身首异处，看见阿娘在阁楼上自缢，看见阿姊受辱后撞死在柱子上，还有高颜，高颜被带走了。
他进宫以后，高颜不见了。
就像整个大周皇室，从来没有过这么一个人。
他从一个小太监，变成权倾朝野的禁卫军统领，花了整整八年。
进宫那年，他才十三。
他也找了高颜整整八年。
他去翻过一些从前的档案，也翻过高家的家谱，却连“高颜”两个字，都没见过。
盛家的海棠花已经被连根拔去了，高颜就像海棠一样，只存在于他的记忆里。
“盛大人，盛大人！”
他被人叫醒，睁开眼，高长乐那张脸放大在他跟前。
“长公主，你怎可私自闯进我的房间？”盛长安坐起来，“温明君，温明君！”
“别叫了，屋里屋外没一个人。”高长乐翻了个白眼，“你放心，我不是那种登徒浪子……你这慌张的，好像我还能对你做什么似的。”
“公主慎言！”
“是是是，你倒是比我皇兄，比我母后还爱说这些，什么慎言，慎行，要注意你是个女儿家。”高长乐学起人来活灵活现，“但我做了什么嘛。”
“公主来此有何贵干？”盛长安趁她不防跳下床去穿好衣服，边系腰带边与她说话，“现在什么时辰了？”
“反正是大白天，什么时辰我没注意。”高长乐神神秘秘的，“我刚才听到你在喊一个名字，那是谁啊？”
“公主！”盛长安皱眉，“行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他腿长，三两步就出了门。
高长乐在后面一路小跑，还哼着曲子，像是心情不错。
“盛大人，我听说你是皇兄的心腹，与皇兄自幼相识？”
“陛下待我恩重如山。”
“那你是怎么进宫的啊，为什么要搞个假太监的身份呢？”她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做个太监算什么？是为了做禁卫军统领嘛？”
“前面有个茶馆，是东京城最热闹的地方，隔两日就会有说书人。”盛长安岔开话题，“公主喜欢热闹，不如我们去看一看？”
高长乐拽着他的衣襟，“你别岔开话题啊，你说啊，你家里人呢？你为什么要进宫啊？”
盛长安被拽的动不了，使劲儿一挣，险些把她甩出去。
“盛大人。”街边的老妪认出了他，“是盛大人呀，好久不见大人了。”
老妪的眼睛有轻微的眼疾，腰背微驼，坐在街边的石阶上，面前摆着一个大箩筐，里面是一些野果子。盛长安蹲下身子，伸手抓了一把果子丢进嘴里，是酸的。
“大娘，怎么今天只你一个人？”盛长安与那老妪是旧识。
“你大叔上个月得病，没治好，去啦。”老妪语气平淡，“我听说你又打了胜仗，有没有受伤？要是受了伤，可要好好养着，现在年轻不觉得，以后上了年纪就吃亏咧。”
他们许久不见，老妪说的那场仗，已经是数月以前的事了。
盛长安在腰间一摸，空空如也，才想起自己忘了带钱。
他将眼神投向高长乐。
“干什么？”
盛长安淡定地抢过她的钱袋：“吃了东西要给钱。”
“又不是我吃的，凭什么我给？”高长乐不乐意道，“我的钱也是血汗钱啊。”
“可真是血汗钱。”他冷笑一声。
这回的高长乐穿着华服，坐在太后的身侧，灯光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太后侧过脸在跟她说话。
温明君看他出神，过来凑热闹。
“大人看什么呢看这么认真？”一见是高长乐，温明君“嘁”了一声，“她啊……”
盛长安知道女子之间一旦有过节，必是互相看不过眼，解释道：“我不是看她，我是在想，陛下和太后都十分宠爱她，她若有什么需要，大可跟陛下或是太后说……那件事，会不会我们调查的方向错了。”
温明君听到这，也不好再小家子气，大方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这个长公主，若说她惹事生非还有可能，但她的事，左不过是面首争宠，或是就像对我那样，无中生有去跟人家打打架吵吵嘴……虽然三十万两军饷消失在她的封地，但与她关系应当不大吧。”
盛长安头疼，“丢了银钱是小事，关键是这笔军饷没有及时送到西京，导致西京的守军缺东少西，在极短时间内被攻陷……且西京被屠城，多少无辜百姓死难，查不出真相，无法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盛大人，盛大人。”明皇高凌身边的内侍咧着嘴从里间跑出来，“盛大人，陛下叫你进去说话。”
盛长安跟进去，高凌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长安啊，这几日忙吗？”
“回陛下，臣……不是很忙。”他顿了顿，“陛下有何吩咐？”
“朕有一事相求。”
盛长安一听，赶紧跪下：“陛下言重，臣惶恐。”
“快起来。”高凌抬了抬手示意他站起来回话，“是私事。长公主刚回来，对东京还不是很熟悉，朕与太后想请你带着她到处转转，免得她惹出什么笑话。”
盛长安脑子嗡嗡作响，知道这一定是高长乐提出来的，高凌不过是宠爱她，答应出面来要求自己这么做而已。
他还在想要怎么拒绝，高长乐却站起来冲他福了福身：“那就多谢盛大人了。”
“公主大礼，臣不敢受。”他心中郁闷，又骑虎难下。
之后又陪着高凌聊了一些禁卫军的事，喝了两杯酒。
离席已经是亥时二刻，朔风卷下一天的大雪。
盛长安酒量不好，两杯就上头，被风一吹，更觉得头疼的像塞了一块巨石在里头。
温明君从后面跟来：“大人，我去太医院要一碗醒酒药给你送去吧。”
“不用。”他摇摇头，想清醒一点，却更痛了。
是怎么回去的，第二天完全不记得。
只记得温明君和沈清川在屋里进进出出好几趟，他大概寅时开始发起热来，盖着被子出了一身的汗，掀开一个被角，不过片刻，又凉飕飕的。
“颜颜，颜颜……”他轻轻地叫那个名字，“颜颜，颜颜你在哪里？”
“大人，大人……”他听见温明君的声音，却开不了口回应。
像是被梦魇住，他回到了盛府，看见阿爹和阿兄身首异处，看见阿娘在阁楼上自缢，看见阿姊受辱后撞死在柱子上，还有高颜，高颜被带走了。
他进宫以后，高颜不见了。
就像整个大周皇室，从来没有过这么一个人。
他从一个小太监，变成权倾朝野的禁卫军统领，花了整整八年。
进宫那年，他才十三。
他也找了高颜整整八年。
他去翻过一些从前的档案，也翻过高家的家谱，却连“高颜”两个字，都没见过。
盛家的海棠花已经被连根拔去了，高颜就像海棠一样，只存在于他的记忆里。
“盛大人，盛大人！”
他被人叫醒，睁开眼，高长乐那张脸放大在他跟前。
“长公主，你怎可私自闯进我的房间？”盛长安坐起来，“温明君，温明君！”
“别叫了，屋里屋外没一个人。”高长乐翻了个白眼，“你放心，我不是那种登徒浪子……你这慌张的，好像我还能对你做什么似的。”
“公主慎言！”
“是是是，你倒是比我皇兄，比我母后还爱说这些，什么慎言，慎行，要注意你是个女儿家。”高长乐学起人来活灵活现，“但我做了什么嘛。”
“公主来此有何贵干？”盛长安趁她不防跳下床去穿好衣服，边系腰带边与她说话，“现在什么时辰了？”
“反正是大白天，什么时辰我没注意。”高长乐神神秘秘的，“我刚才听到你在喊一个名字，那是谁啊？”
“公主！”盛长安皱眉，“行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他腿长，三两步就出了门。
高长乐在后面一路小跑，还哼着曲子，像是心情不错。
“盛大人，我听说你是皇兄的心腹，与皇兄自幼相识？”
“陛下待我恩重如山。”
“那你是怎么进宫的啊，为什么要搞个假太监的身份呢？”她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做个太监算什么？是为了做禁卫军统领嘛？”
“前面有个茶馆，是东京城最热闹的地方，隔两日就会有说书人。”盛长安岔开话题，“公主喜欢热闹，不如我们去看一看？”
高长乐拽着他的衣襟，“你别岔开话题啊，你说啊，你家里人呢？你为什么要进宫啊？”
盛长安被拽的动不了，使劲儿一挣，险些把她甩出去。
“盛大人。”街边的老妪认出了他，“是盛大人呀，好久不见大人了。”
老妪的眼睛有轻微的眼疾，腰背微驼，坐在街边的石阶上，面前摆着一个大箩筐，里面是一些野果子。盛长安蹲下身子，伸手抓了一把果子丢进嘴里，是酸的。
“大娘，怎么今天只你一个人？”盛长安与那老妪是旧识。
“你大叔上个月得病，没治好，去啦。”老妪语气平淡，“我听说你又打了胜仗，有没有受伤？要是受了伤，可要好好养着，现在年轻不觉得，以后上了年纪就吃亏咧。”
他们许久不见，老妪说的那场仗，已经是数月以前的事了。
盛长安在腰间一摸，空空如也，才想起自己忘了带钱。
他将眼神投向高长乐。
“干什么？”
盛长安淡定地抢过她的钱袋：“吃了东西要给钱。”
“又不是我吃的，凭什么我给？”高长乐不乐意道，“我的钱也是血汗钱啊。”
“可真是血汗钱。”他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