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迷人眼的东京城,最热闹的就是过年那段时间。

    禁卫军最忙的也是那段时间。

    不仅要负责皇城大内的安全,还要负责整个东京的治安。

    除夕那日,盛长安起了个大早,先去衙门里转了一圈,给今日当值的兄弟们每人发了些压岁钱。有些年轻尚未成家的,他叮嘱了几句,诸如少去烟花之地之类的。

    沈清川厚着脸皮也来要,盛长安两手一摊,一本正经道:“我也不是不给你,只是没有了,你若是诚心想要,明儿一早来我那里磕个头拜个年,我给你双份。”

    “大人你少糊弄我了,我也知道没我的份。”沈清川悻悻地走到门外看了看,“难得除夕不下雪,晚上宣德门附近布防也容易点。”

    大周有个习俗,除夕这晚天子会率勋贵们登上宣德门与民同乐。

    京中百姓早早就会在那里等着一睹天颜。

    只是可怜了禁卫军,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前前后后要忙不少时间。

    盛长安知道沈清川最近辛苦,从身后摸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喏。”

    “大人!就知道大人不能亏待我!”沈清川高兴地拿过去看了又看,匕首的柄上还刻着他的名字,“真不错。”

    “那我呢?”温明君不知道从哪里跳下来,“并州的刀匠是出了名的,这把匕首一看就价值不菲,不行,我也要。”

    盛长安为难了。

    一则他没有送女子礼物的习惯,二则温明君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年纪长了些,脾气反覆无常,虽然是下属,但终归是女子,惹的她心里不快活,共事也尴尬。

    “你们大人给你准备了礼物,在我这儿呢。”

    听到这声音,盛长安头一次觉得很悦耳。

    高长乐从竹林那头的角门迤逦而来,手中还拿着一个小小的锦盒。

    “这是什么?”温明君虽不喜高长乐,但听说是盛长安给她的礼物,还是客气而恭敬地跟高长乐行了礼,“公主,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高长乐系着银白的披风,一张脸因为走得急有些泛红,“你什么时候过去?”

    盛长安知道她是问自己多久去宣德门,略略思索:“得晚些,我还有些事。”

    “今天除夕,还有什么事比宣德门的事更重要?”高长乐拿出锦盒里的耳坠子,小心翼翼地给温明君戴上,“这个风格适合你,你也不要总穿着戎装,偶尔女装也好看的。”

    她倒是会夸人,随意又真诚的语气。

    “你不要乱跑,容易出事。”盛长安心里突突的,总有些不好的感觉。

    “呸,大过年的,你说话有点忌讳。”她笑,“我能出什么事,我从前那些不好的,我可都改了,正经人一个,我不惹事就行了。”

    她自嘲的话逗得大家都笑了。

    到了夜里,高长乐果然没看见盛长安,只看见沈清川和温明君一个在宫墙上一个在城门口。太后小声问她:“四处看什么呢,可是看中了哪家公子?”

    “母后您快别瞎操心了,我看上哪家公子,哪家公子能吓得过不去这个年。”她打不起精神来,“您也别催我,也别给我相什么人,我自己心里有数。”

    “你有什么数,过了年你可十七了。”

    “十七怎么了,青春正好呢。”

    “砰”。

    开始放烟火了。

    抬头看烟火时,她看见盛长安回来了,披着一件大氅,脸色不是很好。

    她想溜过去问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却被太后拉着聊东聊西脱不开身。

    趁太后吃茶,她叫来女史,让她去找温明君。

    女史面露难色:“公主,您不知道,温将军很不好说话,我们都有点害怕她。”

    “不要紧,你就说我让你去的,问一问盛大人什么时候得空。”

    不多时,女史回来了。

    “温将军说,盛大人有急事去处理了。”

    “什么急事?”

    “说大相国寺抓了一伙贼人,去急审了。”

    高长乐一下就猜到这伙人多半跟丢失的军饷有关。

    恰好太后叫累,打算回宫去休息。

    她看着太后走远了,挪到高凌身边,耳语道:“皇兄,我有事,先退下啦。”

    “你别乱跑,叫几个人跟着。”

    “知道啦。”她提着裙摆从石梯跑下去,公主府的人在转角处候着,她要了一匹马,让其他人回去,说自己想一个人转转。

    女史还有几个小黄门几乎要跪下了。

    “公主,陛下和太后都说了,今日叫奴才们都跟着。”

    “我说不让就不让。”她一鞭子抽在马背上,穿过人群,去得远了。

    到了大相国寺,门口果然是重兵把守。

    沈清川不晓得何时来的,正靠在门口的石狮子前和另一小将说话。

    “哎哟祖宗,我可是亲耳听见太后交代您不准瞎跑的,您来这里做什么?”沈清川把手中的酒壶盖紧,“大人忙着呢。”

    “我知道,我就是来帮他的。”

    “你能帮上什么,你别添乱就行了。”

    高长乐还想说几句,看见盛长安从里面走出来,她挥挥手:“盛长安,盛长安我有话跟你说。”

    里面一行人似是被这突然出现的女子整了个措手不及,纷纷愣在原地。

    盛长安交代了他们几句,才向这边走来。

    “你不好好在城里玩,一个人跑出城来?”盛长安手臂上有伤,已经包扎过了,只是还在渗血,“你是真不听劝,就该让赵白鹭多教育教育你。”

    “你受伤了啊?”她忧心起来,“没什么事吧,要不要叫御医?”

    “你究竟是来找我,还是来玩?”他直入主题。

    “我来帮你!”她又说了一次,“我真的是来帮你的,我知道你今天抓的人肯定是跟西京的军饷有关。”

    “你怎么知道?”

    “猜的。前几日樊楼来了一伙外地人,出手阔绰,而且蛮不讲理,一口北境的口音,我就知道东京要出事。”她娓娓道来,“军饷是在我的封地朔州丢失的不假,但你也知道那时我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干……可是我查过,军饷丢失前,朔州也曾来过一伙北境人。”

    “然后呢,你能帮我什么?”

    “他们不可能开口的。”高长乐很确定,“你现在不管怎么做,你这条线都会断掉。你杀了他们,他们也不会告诉你是谁指使,你放了他们,他们身后的人也会杀了他们。”

    她说的有些绕口,但盛长安听明白了。

    “那我要怎么办?”

    “我可以见见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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