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的是，刘歌竟然在二十步开外稳稳地拉开了三力弓，在众人或钦羡，或赞赏的目光中对着大哥刘歆昂起了下巴，刘歆喜形于色，张开双臂重重拥抱弟弟。
王老统领摸着胡髯，微不可察地摇摇头。
他这个岁数，什么后生没见过？这孩子心性坚韧却不够聪明，要强却不懂收敛锋芒。
若不成器，恐生歪才。
不过人各有志，他也不好说什么。别人儿孙别人愁。
其余人等表现都中规中矩，唯有二皇子和荣王一样，用二力弓射了二十步，是很不错的成绩，永定帝咂了一口甜汤，“朕看老二比从前懂事许多。”
“咦？这是哪家的？”
吴皇后突然发问，德宝恭敬回道：“是陈大公子。”贤妃顺着看去，还以为是哪个和王冽波一样的天生神力要来抢荣王的风头，不料看见一个削瘦的少年，身量倒是鹤立鸡群，才做的新袄裹在身上已不太合身，但只拉开了一力弓，完事了就站在二皇子身后，也不跟人攀谈。
再瞟一眼，剩下的都是一力弓，没什么好看的。
她那好侄儿是个弱不禁风的文士，脸红脖子粗的样子，还怪可怜。
永定帝没说话，捻着腕上的一卷绿檀佛珠。
皇后恍若才回过神，温声道：“噢。本宫记得他。老实，敦厚，很不错。”
幽幽的绿檀香气荡过梁三迁的鼻端，他打了个小喷嚏，神色恹恹地窝在皇后怀里，一副病歪歪的样子，放软了撒娇道：“隐德哥哥暖和，母后冷。”永定帝停了手上动作，“他经常与你亲近吗？”语气听不出喜怒。宫人皆知，三皇子天生是有些痴的，皇后又一向做出溺杀的宠爱态度，养得他愈发温吞。喜欢安静的陈风述也不是什么怪事。
三皇子瘪瘪嘴，“母后，父皇好凶啊，儿臣怕……”
春叶赶紧将三殿下抱了下去，永定帝是练家子，哪里看不出陈风述抬手间动作熟稔，是有意在他面前藏拙？再看梁三迁一副不知事的样子，心中愈发不喜，“月底便虚六岁了，这般作态成何体统？连他四弟都不如！”
皇后愠怒道：“皇上好偏的心，老四才满月多久？怎么就比迁儿强了？”
难得见皇后护子护到在外面公然揭他的短。永定帝迟疑一瞬，刻薄话到舌尖又转回肚里，换了个说法，“寄儿和尧儿小时候也不像他这么难养！”
“迁儿孤弱可怜，何况珠玉在前，他大哥自会替父分忧。怎么就非要他成才不可？”
贤妃觉出皇后话里有话，银牙暗咬，忙不迭道：“娘娘此话差矣，皇上的儿子，不说文治武功样样精通，也要立得住场面啊。”她可不敢让皇后继续说下去。
尽管她也觉得荣王胜过二皇子许多，那也不能让皇帝疑心。
“妹妹是说迁儿不中用嚒？”
“娘娘恕罪，臣妾绝无此心！”
皇后不急不慌道：“本宫哪敢和董妹妹计较？没说几句便恕罪，不晓得的还以为本宫惯会欺辱你。”贤妃被这似笑非笑的一句话燥的耳根发烫，她往日再跋扈骄矜也没受过皇后的气。
不晓得今天是怎么了，皇后的火气比万甯公主还大？
“皇上即位不久，百废待兴，便没有另行安排。荣王开府后就要轮到尧儿了，眼前再离了迁儿，就好像割臣妾的肉般。皇上怎么舍得臣妾母子分离！”永定帝心里也纳罕，结发多年，他还从没见过吴氏这副模样。
都说“天家重长子，父母爱幺儿。”没想到老三在皇后心里的分量这么重，竟是他这个做君父的批评一句都有这么多一二三四的怨气。
“论岁数，尧儿十七了，还住在臣妾宫里。哪有小儿子先从母亲的居所里搬出去的？”
贤妃绞紧一双玉手，强自笑道：“二殿下尊贵，外边哪有坤宁宫舒适呢？”
原来皇后在此处等着呢，开府的皇子多半是要封王的，若是皇上直接封了太子……
永定帝眉心一跳，褪下手上那串绿檀佛珠，甩在盛着果品的瓷碗上，“是不合适。”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永定帝无异是其中翘楚，淡淡道：“罢。朕晓得梓童拳拳慈母之心，迁儿若身子骨坚强些，还是要另辟宫殿的，此事容后再议。乏了，晚些还要让内务府挑个好名给老四。陈风述……”
有眼色的寿喜公公立刻又打了个千儿，“洁己自修，与人不苟，朕亲赐佛珠一串。”他挟风雷之势，又似春风化雨，“其余也是我朝出色的子弟，皇后看着办吧。”
顿了片刻，又说道：“不可有失公允。”
皇后自无不应，谢了圣恩，也不睨贤妃，扶着春籁施施然离去了。
食盒孤零零放在脚边，都凉透了，贤妃满腹丧气，亦觉要与董家通个气，不过半刻亦走了。
在皇后有意抬举之下，众人都得了厚礼。一串邪气不侵，木质细腻温润的珠子不扎眼地在陈风述冷白的腕上缠了三圈，吊了半截在袖口。
在第二天早上恭贺二皇子得封“景”王时，陈风述真心觉得景王伴读，比二皇子伴读好听。
后来父亲把玩绿檀珠的时候意有所指道：“隐德，此木又名愈创。
他当时怎么回的来着？大概是——“放心，我不会轻易受创。”
然后笑眯眯地把半截佛珠拢回去，不露半点绿意。
王老统领摸着胡髯，微不可察地摇摇头。
他这个岁数，什么后生没见过？这孩子心性坚韧却不够聪明，要强却不懂收敛锋芒。
若不成器，恐生歪才。
不过人各有志，他也不好说什么。别人儿孙别人愁。
其余人等表现都中规中矩，唯有二皇子和荣王一样，用二力弓射了二十步，是很不错的成绩，永定帝咂了一口甜汤，“朕看老二比从前懂事许多。”
“咦？这是哪家的？”
吴皇后突然发问，德宝恭敬回道：“是陈大公子。”贤妃顺着看去，还以为是哪个和王冽波一样的天生神力要来抢荣王的风头，不料看见一个削瘦的少年，身量倒是鹤立鸡群，才做的新袄裹在身上已不太合身，但只拉开了一力弓，完事了就站在二皇子身后，也不跟人攀谈。
再瞟一眼，剩下的都是一力弓，没什么好看的。
她那好侄儿是个弱不禁风的文士，脸红脖子粗的样子，还怪可怜。
永定帝没说话，捻着腕上的一卷绿檀佛珠。
皇后恍若才回过神，温声道：“噢。本宫记得他。老实，敦厚，很不错。”
幽幽的绿檀香气荡过梁三迁的鼻端，他打了个小喷嚏，神色恹恹地窝在皇后怀里，一副病歪歪的样子，放软了撒娇道：“隐德哥哥暖和，母后冷。”永定帝停了手上动作，“他经常与你亲近吗？”语气听不出喜怒。宫人皆知，三皇子天生是有些痴的，皇后又一向做出溺杀的宠爱态度，养得他愈发温吞。喜欢安静的陈风述也不是什么怪事。
三皇子瘪瘪嘴，“母后，父皇好凶啊，儿臣怕……”
春叶赶紧将三殿下抱了下去，永定帝是练家子，哪里看不出陈风述抬手间动作熟稔，是有意在他面前藏拙？再看梁三迁一副不知事的样子，心中愈发不喜，“月底便虚六岁了，这般作态成何体统？连他四弟都不如！”
皇后愠怒道：“皇上好偏的心，老四才满月多久？怎么就比迁儿强了？”
难得见皇后护子护到在外面公然揭他的短。永定帝迟疑一瞬，刻薄话到舌尖又转回肚里，换了个说法，“寄儿和尧儿小时候也不像他这么难养！”
“迁儿孤弱可怜，何况珠玉在前，他大哥自会替父分忧。怎么就非要他成才不可？”
贤妃觉出皇后话里有话，银牙暗咬，忙不迭道：“娘娘此话差矣，皇上的儿子，不说文治武功样样精通，也要立得住场面啊。”她可不敢让皇后继续说下去。
尽管她也觉得荣王胜过二皇子许多，那也不能让皇帝疑心。
“妹妹是说迁儿不中用嚒？”
“娘娘恕罪，臣妾绝无此心！”
皇后不急不慌道：“本宫哪敢和董妹妹计较？没说几句便恕罪，不晓得的还以为本宫惯会欺辱你。”贤妃被这似笑非笑的一句话燥的耳根发烫，她往日再跋扈骄矜也没受过皇后的气。
不晓得今天是怎么了，皇后的火气比万甯公主还大？
“皇上即位不久，百废待兴，便没有另行安排。荣王开府后就要轮到尧儿了，眼前再离了迁儿，就好像割臣妾的肉般。皇上怎么舍得臣妾母子分离！”永定帝心里也纳罕，结发多年，他还从没见过吴氏这副模样。
都说“天家重长子，父母爱幺儿。”没想到老三在皇后心里的分量这么重，竟是他这个做君父的批评一句都有这么多一二三四的怨气。
“论岁数，尧儿十七了，还住在臣妾宫里。哪有小儿子先从母亲的居所里搬出去的？”
贤妃绞紧一双玉手，强自笑道：“二殿下尊贵，外边哪有坤宁宫舒适呢？”
原来皇后在此处等着呢，开府的皇子多半是要封王的，若是皇上直接封了太子……
永定帝眉心一跳，褪下手上那串绿檀佛珠，甩在盛着果品的瓷碗上，“是不合适。”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永定帝无异是其中翘楚，淡淡道：“罢。朕晓得梓童拳拳慈母之心，迁儿若身子骨坚强些，还是要另辟宫殿的，此事容后再议。乏了，晚些还要让内务府挑个好名给老四。陈风述……”
有眼色的寿喜公公立刻又打了个千儿，“洁己自修，与人不苟，朕亲赐佛珠一串。”他挟风雷之势，又似春风化雨，“其余也是我朝出色的子弟，皇后看着办吧。”
顿了片刻，又说道：“不可有失公允。”
皇后自无不应，谢了圣恩，也不睨贤妃，扶着春籁施施然离去了。
食盒孤零零放在脚边，都凉透了，贤妃满腹丧气，亦觉要与董家通个气，不过半刻亦走了。
在皇后有意抬举之下，众人都得了厚礼。一串邪气不侵，木质细腻温润的珠子不扎眼地在陈风述冷白的腕上缠了三圈，吊了半截在袖口。
在第二天早上恭贺二皇子得封“景”王时，陈风述真心觉得景王伴读，比二皇子伴读好听。
后来父亲把玩绿檀珠的时候意有所指道：“隐德，此木又名愈创。
他当时怎么回的来着？大概是——“放心，我不会轻易受创。”
然后笑眯眯地把半截佛珠拢回去，不露半点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