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
李善转身，只见面前是一个衣着素雅却有几分面熟的小姑娘。
面容端丽淡雅，眼眸清透沉静。面前的姑娘拥有着通身安然的气度，望之不凡。尤其是能认识他并上前平稳说话的，绝非一般大户小姐，身份定然不普通。
这是……京中哪位大臣还是哪位皇亲府上的千金吗？还能叫出他李总管……
李善心里暗自思索着，打量了一眼沈云溪身后的两位婢女。他原地不动地站定，面向沈云溪，平和地问道:“这位姑娘是?”
沈云溪温声道:“家中燕平王府，我姓沈。”
寥寥数语，便让成日在宫里当差的李善明白过来。
王府的人，宗室相关，且这位姑娘不愿在这店铺之中暴露名讳。
而燕平王府中，这个年龄的小姐只有两位，又姓沈，只可能是正经的王府千金——
郡主沈云溪。
李善恍然，难怪有些面熟，逢年过节的宫宴郡主常陪王妃一同前去。他虽是在六殿下身边侍候，但来来往往的总是见过几次。
不过这位小郡主平时比较低调，他也只是认识，并不曾打过交道。
不知叫住他是为何……
李善规矩地行了一礼，和气道:“郡主金安。恕小的眼拙，一时没认出来。”
“李总管多礼了。”
他又问:“郡主刚才是在这呈芳阁中用茶?”
沈云溪看出他眼中疑惑，莞尔道:“我来的时候雨刚下，就一直在这里避雨。”
开始下雨那时他们还没让店家清场。
李善了然，笑着说:“郡主金枝玉叶，到哪儿都是欢迎的，也没有拦住您的道理。”
沈云溪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笑谈间李善心下微定，这位沈小郡主原来是这样一个聪慧又谦和的人。
想到对话的开始，他连忙又和气地问道:“不知郡主叫住我所为何事?”
沈云溪一笑，诚恳道:“今日出门匆忙，不料让这大雨困于此处。等了很久，雨势也不见小。不知能否劳烦李总管借一辆马车?”
“郡主是要回府?”
“正是。”
李善点头笑道:“自然没有问题。”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沈云溪轻呼出一口气。不过对于人家来说，应该也是小事一桩。
沈云溪仍然感谢道:“谢谢李总管，那就有劳您了。”
问题解决，她心里松快了许多。
李善笑着对她道:“郡主不必客气。您放心，随行的侍卫人等也会配置齐全送您到府。”
“请郡主在此稍加等候，我这就去安排。”
沈云溪点点头，看着他一边向外走一边招手叫来一个小侍从说道:“你上去回禀殿下，车架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是。”那小侍从应到，转身便向楼梯走去。
李善走到门口，从另一个侍从手中接过油纸伞，在檐下打开，身影便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李善又重新出现在门口。他将伞递给侍从，整理整理衣袍之后走向沈云溪。
“李总管。”沈云溪起身站定。
李善含笑点头道:“郡主，久等了。马车已经备好，您放心，是我们备用的马车，还没有人坐过，小的刚才又让人打扫了一遍。”
“随驾的车夫侍卫一应人等都已经安排妥当，”他示意身旁的一个小侍从上前，“由他引您至车前，送您回府。”
沈云溪看去，小侍从对她行了一礼:“见过郡主。”
她微笑颔首，对李善道:“辛苦公公了。”
“郡主不必多礼。”
那小侍从又拿来两把雨伞，荷香莲叶上前接过。
外面雨声依旧，接连不断地打在屋檐上。站在店门口附近，都能感觉到一阵阵清冷又带着水汽的风。
沈云溪看了看天色正欲告辞，却见李善抬眼看向楼梯上。
他含笑转身面向那边，恭敬地行礼道:“殿下。”
沈云溪也转身望去，木楼梯上站着一位身着深黑锦袍的少年，面如冠玉，姿仪舒朗。
虽微服出行衣饰简洁，但举手投足间还是流露出不同于一般公子的气度。
这就是当今圣上的六皇子，中宫嫡出的六殿下，陆景川。
他面容平静的扫视了一眼大厅，对李善简单地回应一声。
沈云溪安静垂眼，对着他行了一礼，便退至一旁。
陆景川的视线从她身上掠过，颔首示意。
这时李善迎了上来，陆景川稳步下了楼梯，来到大厅中，问道:“东西都装好了？”
李善答道:“回殿下，英方看过都没有问题，俱已悉数装好，由他跟车看送。”
“嗯，”陆景川行至门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开口道:“回宫。”
“是，”李善接过侍从递过来的雨伞，跨出门撑开伞，护送陆景川往车驾走去。
沈云溪目送着他们一行走出店门，又看见有侍从去往茶厅安排剩下的侍卫。
她转身对身边的小侍从说:“我们也走吧。”
“是，郡主这边请。”
荷香替沈云溪撑伞，由小侍从引着三人往店门外的马车走去。
抬眼望去，这辆马车四周已有几名身穿制服的皇家侍卫骑马随行，令人安心。沈云溪上车坐稳，马车内部干净宽敞，荷香莲叶都坐进来也不显得挤。
从车窗向外看去，待她上车后，那小侍从便绕到车前，也跨上一匹马，侧头对车夫说:“到燕平王府。”
“是。”车轮缓缓启动，顺着永兴街驶出。沈云溪看了一会路旁的景色，便放下车窗的帘子，靠着软垫稍作休息。
申时初至的帝京依然大雨瓢泼，街道上空旷少人。那边李善送陆景川上车后也收起伞，拂起厚重的车帘进入车厢。
车内一片安静，只有雨点不住地打在车篷上发出闷响。
雨天的冷风似乎都被隔绝于外，车内温暖舒适，精巧的金兽小炉里依稀可见烧得正旺的银丝碳，向车里散发着阵阵暖热。
半晌，只听陆景川低沉的声音响起:“刚才呈芳阁一楼大厅里的那位姑娘是?”
李善抬头，恭敬地答道:“回殿下，是燕平王府的沈郡主。”
方才他只略略望了一眼，并没有细看。
“是她?”陆景川轻声道。
“您认识沈郡主？”李善眼中有些惊讶，毕竟沈云溪平日低调，与他们并没有太多交集，今天还是李善头一回与她打交道。
六殿下怎么会认识呢？
陆景川抬眼看了他一下，有些好笑道:“往年宫宴时不是经常能见到么？”
李善笑道:“是，小的也是因着往年的印象这才确定是沈郡主。”说完又觑了一眼陆景川，心下喟叹。
殿下可真不愧是殿下，脑子就是好使。他李善这个当内侍总管的是专门留心记过京中各府的宾客，对这位低调的郡主也印象不深，殿下贵为皇子，宫宴上来来往往的见过几次，竟然也能记住。
真是龙血凤髓，钟灵毓秀啊。
这样想着，李善又自觉地将事情前后都说了一遍。
“郡主今日出行突逢大雨，在呈芳阁中暂避。因不见雨势有减，前来借辆马车回府。”
见陆景川颔首，李善继续道:“郡主是在我们之前就到了店里，是清场前的最后一位客人，又一直在店中避雨，所以才……”
陆景川瞥了他一眼，挥手道:“无妨。沈郡主一看便是有礼有度之人。”
“正是呢，”李善笑道，“今日虽是头一回与郡主交谈，但言行之间都能令小的感受到礼度得宜。”
陆景川微微颔首以为然。
李善看了看他，知道他大概也想起了下楼时的情形，便道:“您下楼梯那时，我都已经叫了一声殿下，郡主仍然很低调地行礼退至一旁。这要是搁着其他人，肯定又要上前攀谈，扰您清净。”
锦绣衣袍的殿下无奈地看他一眼，李善笑笑说:“所以可见前些时日的那些传言都不可信，还不许人家郡主内敛谦和了么？这些人可真是心术不正。”
陆景川投来视线，李善继续道:“依我看，郡主的礼度品德还不得甩那小肚鸡肠的造谣者一百条街?但凡见过郡主的想必都清楚，所以这谣言没传多久就散了。”
这传言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陆景川也不多问，只平静地说:“从宫宴来往就能看出来沈郡主言行间的稳妥。”
又淡淡一笑低声道:“帝京的传言，向来不可尽信。”
李善微笑低头，车内一时无声。金兽小炉散发着融融暖热，陆景川轻轻抬手，在炉边慢慢展开掌心感受着暖意。
一点温柔的火光映照在他干净的面庞上，半晌，他出声道:“给郡主准备的什么车？”
内侍抬头回道:“您备用的那辆马车。”
“嗯。”陆景川点头道。
李善笑道:“毕竟是您的宗亲，咱们也不敢怠慢。”
六殿下微微颔首，轻靠在背后的软枕闭目养神。
李善见状也自觉地不再说话，车内又重新归于宁静。
一行车马在宽阔的街道上畅通无阻地前行。
这一日下了大半天的雨，此时的帝京天色清冷，城中诸景雨雾蒙蒙。
被雨水洗刷得十分干净的青石路中，一辆侍卫护送的马车缓缓停下。
燕平王府的朱门石狮，终于在申时迎回了它的小主人。
面容端丽淡雅，眼眸清透沉静。面前的姑娘拥有着通身安然的气度，望之不凡。尤其是能认识他并上前平稳说话的，绝非一般大户小姐，身份定然不普通。
这是……京中哪位大臣还是哪位皇亲府上的千金吗？还能叫出他李总管……
李善心里暗自思索着，打量了一眼沈云溪身后的两位婢女。他原地不动地站定，面向沈云溪，平和地问道:“这位姑娘是?”
沈云溪温声道:“家中燕平王府，我姓沈。”
寥寥数语，便让成日在宫里当差的李善明白过来。
王府的人，宗室相关，且这位姑娘不愿在这店铺之中暴露名讳。
而燕平王府中，这个年龄的小姐只有两位，又姓沈，只可能是正经的王府千金——
郡主沈云溪。
李善恍然，难怪有些面熟，逢年过节的宫宴郡主常陪王妃一同前去。他虽是在六殿下身边侍候，但来来往往的总是见过几次。
不过这位小郡主平时比较低调，他也只是认识，并不曾打过交道。
不知叫住他是为何……
李善规矩地行了一礼，和气道:“郡主金安。恕小的眼拙，一时没认出来。”
“李总管多礼了。”
他又问:“郡主刚才是在这呈芳阁中用茶?”
沈云溪看出他眼中疑惑，莞尔道:“我来的时候雨刚下，就一直在这里避雨。”
开始下雨那时他们还没让店家清场。
李善了然，笑着说:“郡主金枝玉叶，到哪儿都是欢迎的，也没有拦住您的道理。”
沈云溪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笑谈间李善心下微定，这位沈小郡主原来是这样一个聪慧又谦和的人。
想到对话的开始，他连忙又和气地问道:“不知郡主叫住我所为何事?”
沈云溪一笑，诚恳道:“今日出门匆忙，不料让这大雨困于此处。等了很久，雨势也不见小。不知能否劳烦李总管借一辆马车?”
“郡主是要回府?”
“正是。”
李善点头笑道:“自然没有问题。”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沈云溪轻呼出一口气。不过对于人家来说，应该也是小事一桩。
沈云溪仍然感谢道:“谢谢李总管，那就有劳您了。”
问题解决，她心里松快了许多。
李善笑着对她道:“郡主不必客气。您放心，随行的侍卫人等也会配置齐全送您到府。”
“请郡主在此稍加等候，我这就去安排。”
沈云溪点点头，看着他一边向外走一边招手叫来一个小侍从说道:“你上去回禀殿下，车架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是。”那小侍从应到，转身便向楼梯走去。
李善走到门口，从另一个侍从手中接过油纸伞，在檐下打开，身影便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李善又重新出现在门口。他将伞递给侍从，整理整理衣袍之后走向沈云溪。
“李总管。”沈云溪起身站定。
李善含笑点头道:“郡主，久等了。马车已经备好，您放心，是我们备用的马车，还没有人坐过，小的刚才又让人打扫了一遍。”
“随驾的车夫侍卫一应人等都已经安排妥当，”他示意身旁的一个小侍从上前，“由他引您至车前，送您回府。”
沈云溪看去，小侍从对她行了一礼:“见过郡主。”
她微笑颔首，对李善道:“辛苦公公了。”
“郡主不必多礼。”
那小侍从又拿来两把雨伞，荷香莲叶上前接过。
外面雨声依旧，接连不断地打在屋檐上。站在店门口附近，都能感觉到一阵阵清冷又带着水汽的风。
沈云溪看了看天色正欲告辞，却见李善抬眼看向楼梯上。
他含笑转身面向那边，恭敬地行礼道:“殿下。”
沈云溪也转身望去，木楼梯上站着一位身着深黑锦袍的少年，面如冠玉，姿仪舒朗。
虽微服出行衣饰简洁，但举手投足间还是流露出不同于一般公子的气度。
这就是当今圣上的六皇子，中宫嫡出的六殿下，陆景川。
他面容平静的扫视了一眼大厅，对李善简单地回应一声。
沈云溪安静垂眼，对着他行了一礼，便退至一旁。
陆景川的视线从她身上掠过，颔首示意。
这时李善迎了上来，陆景川稳步下了楼梯，来到大厅中，问道:“东西都装好了？”
李善答道:“回殿下，英方看过都没有问题，俱已悉数装好，由他跟车看送。”
“嗯，”陆景川行至门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开口道:“回宫。”
“是，”李善接过侍从递过来的雨伞，跨出门撑开伞，护送陆景川往车驾走去。
沈云溪目送着他们一行走出店门，又看见有侍从去往茶厅安排剩下的侍卫。
她转身对身边的小侍从说:“我们也走吧。”
“是，郡主这边请。”
荷香替沈云溪撑伞，由小侍从引着三人往店门外的马车走去。
抬眼望去，这辆马车四周已有几名身穿制服的皇家侍卫骑马随行，令人安心。沈云溪上车坐稳，马车内部干净宽敞，荷香莲叶都坐进来也不显得挤。
从车窗向外看去，待她上车后，那小侍从便绕到车前，也跨上一匹马，侧头对车夫说:“到燕平王府。”
“是。”车轮缓缓启动，顺着永兴街驶出。沈云溪看了一会路旁的景色，便放下车窗的帘子，靠着软垫稍作休息。
申时初至的帝京依然大雨瓢泼，街道上空旷少人。那边李善送陆景川上车后也收起伞，拂起厚重的车帘进入车厢。
车内一片安静，只有雨点不住地打在车篷上发出闷响。
雨天的冷风似乎都被隔绝于外，车内温暖舒适，精巧的金兽小炉里依稀可见烧得正旺的银丝碳，向车里散发着阵阵暖热。
半晌，只听陆景川低沉的声音响起:“刚才呈芳阁一楼大厅里的那位姑娘是?”
李善抬头，恭敬地答道:“回殿下，是燕平王府的沈郡主。”
方才他只略略望了一眼，并没有细看。
“是她?”陆景川轻声道。
“您认识沈郡主？”李善眼中有些惊讶，毕竟沈云溪平日低调，与他们并没有太多交集，今天还是李善头一回与她打交道。
六殿下怎么会认识呢？
陆景川抬眼看了他一下，有些好笑道:“往年宫宴时不是经常能见到么？”
李善笑道:“是，小的也是因着往年的印象这才确定是沈郡主。”说完又觑了一眼陆景川，心下喟叹。
殿下可真不愧是殿下，脑子就是好使。他李善这个当内侍总管的是专门留心记过京中各府的宾客，对这位低调的郡主也印象不深，殿下贵为皇子，宫宴上来来往往的见过几次，竟然也能记住。
真是龙血凤髓，钟灵毓秀啊。
这样想着，李善又自觉地将事情前后都说了一遍。
“郡主今日出行突逢大雨，在呈芳阁中暂避。因不见雨势有减，前来借辆马车回府。”
见陆景川颔首，李善继续道:“郡主是在我们之前就到了店里，是清场前的最后一位客人，又一直在店中避雨，所以才……”
陆景川瞥了他一眼，挥手道:“无妨。沈郡主一看便是有礼有度之人。”
“正是呢，”李善笑道，“今日虽是头一回与郡主交谈，但言行之间都能令小的感受到礼度得宜。”
陆景川微微颔首以为然。
李善看了看他，知道他大概也想起了下楼时的情形，便道:“您下楼梯那时，我都已经叫了一声殿下，郡主仍然很低调地行礼退至一旁。这要是搁着其他人，肯定又要上前攀谈，扰您清净。”
锦绣衣袍的殿下无奈地看他一眼，李善笑笑说:“所以可见前些时日的那些传言都不可信，还不许人家郡主内敛谦和了么？这些人可真是心术不正。”
陆景川投来视线，李善继续道:“依我看，郡主的礼度品德还不得甩那小肚鸡肠的造谣者一百条街?但凡见过郡主的想必都清楚，所以这谣言没传多久就散了。”
这传言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陆景川也不多问，只平静地说:“从宫宴来往就能看出来沈郡主言行间的稳妥。”
又淡淡一笑低声道:“帝京的传言，向来不可尽信。”
李善微笑低头，车内一时无声。金兽小炉散发着融融暖热，陆景川轻轻抬手，在炉边慢慢展开掌心感受着暖意。
一点温柔的火光映照在他干净的面庞上，半晌，他出声道:“给郡主准备的什么车？”
内侍抬头回道:“您备用的那辆马车。”
“嗯。”陆景川点头道。
李善笑道:“毕竟是您的宗亲，咱们也不敢怠慢。”
六殿下微微颔首，轻靠在背后的软枕闭目养神。
李善见状也自觉地不再说话，车内又重新归于宁静。
一行车马在宽阔的街道上畅通无阻地前行。
这一日下了大半天的雨，此时的帝京天色清冷，城中诸景雨雾蒙蒙。
被雨水洗刷得十分干净的青石路中，一辆侍卫护送的马车缓缓停下。
燕平王府的朱门石狮，终于在申时迎回了它的小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