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久，时绮左右腿都不知道交叠站立了多少次，房间里才传来异动，各种不知名的物品碰撞，发出的叮叮咚咚的声音在长廊里回荡。
时绮不想再等下去了，她直起身，打算敲门试试。
刚走近房门，下一秒，那些纷杂的声音戛然而止，伴随着一阵脚步声，面前的房门开了一条小缝。
门那头的少年身量很高的样子，通过那条门缝，他俯视着时绮，黑沉沉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耐烦。
两人沉默地互相打量。
这个被叫做“成铭”的少爷，凭着这一身纨绔的气质，应该是能称得上少爷的，有一副好皮囊，肤色白皙，五官端正，一对粗黑的眉毛向上扬，看起来嚣张不好惹的样子。
“你好，我是时绮，时间的时，绮丽的绮，接下来的暑假，应孟阿姨的要求，我将作为你的家教老师为你辅导功课。”时绮首先打破了沉默，她觉得眼前这人压根没打算让自己进去，于是，郑重地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成铭看着眼前的女生，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自己期待的比如烦躁之类的情绪统统没有。视线接着向下移，她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脚上的白鞋鞋面泛黄，一张口，虽然表情严肃，语气还是带点不易察觉的怯懦。
怎么说，穷酸。
这是成铭对时绮的第二印象。
“穷鬼，进来吧。”成铭嗤笑一声，后退了几步，才摆出邀请的姿势，即使是邀请，也是颇不情愿地，一副做做样子的架势。
这个轻蔑的态度确实令人火大，但并没有触及时绮的底线，以及，时绮明白自己的定位，收钱办事，那么有时候受点侮辱能忍则忍，毕竟，这是一个脾气不好的“少爷”。
“哎，等会，把你那脏鞋脱了。”
时绮一只脚刚踏进房门，成铭就不耐地皱皱眉头，又很嫌弃地踢过来一双拖鞋。
“你的破鞋，还配不上我的卧室。”成铭高高在上地说，其实这话听起来挺搞笑的，给人一种刻意的贬低感。
小孩心性。
时绮告诉自己。
她俯下身子，换上了那双拖鞋。看到她乖乖顺从的样子，成铭暂时想不到还能挑剔什么，才噤了声，让她进来。
成铭的房间布置和外头很割裂，黑白灰三色做底色，黑色窗帘只拉开一半，阳光从那里倾泻而入，照亮了对面的书桌和墙，其余地方则是黑洞洞的，看不清有什么。
“抱歉，不喜欢见光，如果不习惯的话，克服一下。”成铭拉开书桌前的两张椅子，自己坐了其中一把，然后看着时绮。
不过，她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从入门到现在，表情一直淡淡的。
“还好。”时绮坐到了成铭旁边，但两张椅子靠得有点近了，她不适应地挪了挪屁股，拉开一点社交距离。
“你是……时绮是吧？上一届的全校第一，好像，上台讲过话吧。”
“嗯。”
“高考怎么样？”
“不怎么样。”时绮其实很不想谈及高考，内心希望这位少爷停止这个话题。
可是这位少爷偏要往枪口上撞。
“嘁，听说你才刚踩一本线，这算是掉下神坛？算了，不说这个，”成铭从书架上抽出六本试卷，平放在书桌上，扭过头颇为挑衅地看着她，“今天讲什么？”
“成铭，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时绮本来想忍一忍，可眼前这人，从没进门开始到现在，无论是表情，动作还是语言，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傲气，让时绮充满不适。她侧头直视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冷着表情。
“怎么会，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时老师的底子，看下配不配得上我妈付的高额补课费。”成铭坦然地回看时绮，嘴角一直挂着笑。
“首先，即使只是刚踩一本线，教你这么一个三本生，绰绰有余。哦，现在好像没有三本生了。”
“其次，成少爷了解一下市场价，一个小时几百的大有人在，一个月七千算不上什么高额补课费。”
“还有，你越是针对我，我就越想教你，别妄想用一些小伎俩赶我。”
“都是快成年的人了，不要像小孩子一样表达不满，你实在不想要家教，你可以严肃地和孟阿姨表明自己的立场，而不是恶意地侮辱不相干的人。”
如果说刚见面时绮说明身份的时候，语气里还带点对未知的恐惧，现在，看透这个少爷内心的孩子心性，语气就截然不同了，声音掷地有声，眼睛也是死死盯着成铭。
成铭看着她，眼睛闪过一丝讶异，半张着嘴巴，没有说话。
“这些试卷都是全书范围？”
不到一分钟，时绮就从那种气势汹汹的状态中走出来了，又恢复成平时那副淡淡的样子。
“不是，你情绪转换这么快？”成铭还沉浸在刚才那番话中，看到时绮已经恢复过来的时候，还觉得有点好笑。
“不重要的事不必要花费时间。”
“啊，你发脾气的时候比你现在有劲多了，”成铭翻开试卷，“都是全书范围的，怎么了？”
“每一科都做一张，我计时，做完我改。”
“不是吧，姐，我这一天光写卷子？”
“卷子才能反映你的真实水平。”
晚上，成铭从父亲成学越的书房里走出来，他长叹一口气，有点怅然若失。
他默默回了房间，上锁，走到阳台上。
由于是一楼，这个阳台之外就是自家的花园。路灯静静伫立着，暖黄的灯光照着那些在夜晚盛放的花。
成铭垂眸，拨通了一个电话，几声忙音后，电话接通了。
“喂，什么事？”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男声。
“余树，找个时间喝酒呗？”
“行，去哪喝？”
“你家吧，我不喜欢在外面喝。”
电话这头，余树穿着深蓝色睡衣，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在画布上乱画，线条很乱，颜色很杂，看不出在画什么，好像只是一圈一圈地涂色，像是一种解压方式。
他前额刘海有点长，低着头画画的时候，刚好遮住了眉眼，只露出硬朗的下半张脸的线条。
“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害，我爸妈呗，逼我学习呢，还找了个家教。”成铭笑了笑，坐在了旁边不远处的藤椅上。
“好事，你的成绩是应该补补了。”
“哎，不是，哥，你那成绩也好意思说我？”
“好意思啊，这有什么，你也可以说我。”余树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下画布，漫不经心地说。
“唉，不扯这个，你还记得时绮吗？”
“就去年高三动员会那个第一名的学姐，我的家教就是她。”
“诶，你别说，她还挺有意思的，平时板着个脸，看起来木木的，一生气可带劲了。”
……
时绮。
余树是有点印象的，去年给高三高考冲刺动员的学生代表，听说整个高中就没掉下过前十，而且，人长得好看。
那天，是夏末，南方的夏季末期依旧炙热，金晃晃的太阳挂在正中央，肆无忌惮地扫射会场中的每一个人。
虽然是高三冲刺动员，高二学生也被强制要求旁听，说是提前做准备，早点收心，早日备战高考。
整场动员都非常无聊，各大领导激情的演讲没有唤醒学生的奋斗之魂，换来的是一个又一个鼓掌机器。在动员即将接近尾声，会场下的同学已经蠢蠢欲动的时候，时绮出现了。
她一出现，下面就不断传来窃窃私语，大多都在惊叹，原来现实生活中真的有“美女学霸”。
余树本来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但周边嘈杂的细语又把他吵醒了。他坐在离讲台不远的地方，抬头向台上看过去，想看看是怎样的人能引起这样不小的轰动。
台上的时绮穿着黑白拼色的夏季校服，身板站得很直，漂亮的丹凤眼因为没什么波澜显得很冷，瞳仁是很浓重的黑色，一般来说，人的眼睛都是偏深褐色，这种纯黑很罕见。嘴唇上薄下厚，唇色偏红。发型是简单的低马尾，发尾柔顺地停留在左肩。
其实是一种挺艳的长相，但她个人冷的气质太浓厚，盖过了自身五官带来的昳丽。
“这个时绮，还真有点好看。”成铭戳了戳余树，语气不太正经。
余树轻轻点了点头，说：“嗯，挺符合我审美的。”
即使美貌加成，这场演讲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反响，时绮不仅表情冷淡，语调也平平的，内容更谈不上有什么新意，都是陈词滥调，真要比起来，老校长的演讲还能有点听头，至少可以笑笑蹩脚的普通话。
这是余树对于那次动员的全部回忆。
画笔仍在白布上散漫地游走，原本凌乱的线条，在一团乱麻似的彩色中，逐渐勾勒出一个匀称的女生身形，由于金色颜料涂抹在线条边缘，衬得画中的女生好像散发着圣洁的金光，能驱散一切混乱。
余树颇为满意的收回笔，然后静静地继续看着画，但又好像他的双眼放空，并不是在看画。
时绮不想再等下去了，她直起身，打算敲门试试。
刚走近房门，下一秒，那些纷杂的声音戛然而止，伴随着一阵脚步声，面前的房门开了一条小缝。
门那头的少年身量很高的样子，通过那条门缝，他俯视着时绮，黑沉沉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耐烦。
两人沉默地互相打量。
这个被叫做“成铭”的少爷，凭着这一身纨绔的气质，应该是能称得上少爷的，有一副好皮囊，肤色白皙，五官端正，一对粗黑的眉毛向上扬，看起来嚣张不好惹的样子。
“你好，我是时绮，时间的时，绮丽的绮，接下来的暑假，应孟阿姨的要求，我将作为你的家教老师为你辅导功课。”时绮首先打破了沉默，她觉得眼前这人压根没打算让自己进去，于是，郑重地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成铭看着眼前的女生，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自己期待的比如烦躁之类的情绪统统没有。视线接着向下移，她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脚上的白鞋鞋面泛黄，一张口，虽然表情严肃，语气还是带点不易察觉的怯懦。
怎么说，穷酸。
这是成铭对时绮的第二印象。
“穷鬼，进来吧。”成铭嗤笑一声，后退了几步，才摆出邀请的姿势，即使是邀请，也是颇不情愿地，一副做做样子的架势。
这个轻蔑的态度确实令人火大，但并没有触及时绮的底线，以及，时绮明白自己的定位，收钱办事，那么有时候受点侮辱能忍则忍，毕竟，这是一个脾气不好的“少爷”。
“哎，等会，把你那脏鞋脱了。”
时绮一只脚刚踏进房门，成铭就不耐地皱皱眉头，又很嫌弃地踢过来一双拖鞋。
“你的破鞋，还配不上我的卧室。”成铭高高在上地说，其实这话听起来挺搞笑的，给人一种刻意的贬低感。
小孩心性。
时绮告诉自己。
她俯下身子，换上了那双拖鞋。看到她乖乖顺从的样子，成铭暂时想不到还能挑剔什么，才噤了声，让她进来。
成铭的房间布置和外头很割裂，黑白灰三色做底色，黑色窗帘只拉开一半，阳光从那里倾泻而入，照亮了对面的书桌和墙，其余地方则是黑洞洞的，看不清有什么。
“抱歉，不喜欢见光，如果不习惯的话，克服一下。”成铭拉开书桌前的两张椅子，自己坐了其中一把，然后看着时绮。
不过，她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从入门到现在，表情一直淡淡的。
“还好。”时绮坐到了成铭旁边，但两张椅子靠得有点近了，她不适应地挪了挪屁股，拉开一点社交距离。
“你是……时绮是吧？上一届的全校第一，好像，上台讲过话吧。”
“嗯。”
“高考怎么样？”
“不怎么样。”时绮其实很不想谈及高考，内心希望这位少爷停止这个话题。
可是这位少爷偏要往枪口上撞。
“嘁，听说你才刚踩一本线，这算是掉下神坛？算了，不说这个，”成铭从书架上抽出六本试卷，平放在书桌上，扭过头颇为挑衅地看着她，“今天讲什么？”
“成铭，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时绮本来想忍一忍，可眼前这人，从没进门开始到现在，无论是表情，动作还是语言，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傲气，让时绮充满不适。她侧头直视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冷着表情。
“怎么会，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时老师的底子，看下配不配得上我妈付的高额补课费。”成铭坦然地回看时绮，嘴角一直挂着笑。
“首先，即使只是刚踩一本线，教你这么一个三本生，绰绰有余。哦，现在好像没有三本生了。”
“其次，成少爷了解一下市场价，一个小时几百的大有人在，一个月七千算不上什么高额补课费。”
“还有，你越是针对我，我就越想教你，别妄想用一些小伎俩赶我。”
“都是快成年的人了，不要像小孩子一样表达不满，你实在不想要家教，你可以严肃地和孟阿姨表明自己的立场，而不是恶意地侮辱不相干的人。”
如果说刚见面时绮说明身份的时候，语气里还带点对未知的恐惧，现在，看透这个少爷内心的孩子心性，语气就截然不同了，声音掷地有声，眼睛也是死死盯着成铭。
成铭看着她，眼睛闪过一丝讶异，半张着嘴巴，没有说话。
“这些试卷都是全书范围？”
不到一分钟，时绮就从那种气势汹汹的状态中走出来了，又恢复成平时那副淡淡的样子。
“不是，你情绪转换这么快？”成铭还沉浸在刚才那番话中，看到时绮已经恢复过来的时候，还觉得有点好笑。
“不重要的事不必要花费时间。”
“啊，你发脾气的时候比你现在有劲多了，”成铭翻开试卷，“都是全书范围的，怎么了？”
“每一科都做一张，我计时，做完我改。”
“不是吧，姐，我这一天光写卷子？”
“卷子才能反映你的真实水平。”
晚上，成铭从父亲成学越的书房里走出来，他长叹一口气，有点怅然若失。
他默默回了房间，上锁，走到阳台上。
由于是一楼，这个阳台之外就是自家的花园。路灯静静伫立着，暖黄的灯光照着那些在夜晚盛放的花。
成铭垂眸，拨通了一个电话，几声忙音后，电话接通了。
“喂，什么事？”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男声。
“余树，找个时间喝酒呗？”
“行，去哪喝？”
“你家吧，我不喜欢在外面喝。”
电话这头，余树穿着深蓝色睡衣，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在画布上乱画，线条很乱，颜色很杂，看不出在画什么，好像只是一圈一圈地涂色，像是一种解压方式。
他前额刘海有点长，低着头画画的时候，刚好遮住了眉眼，只露出硬朗的下半张脸的线条。
“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害，我爸妈呗，逼我学习呢，还找了个家教。”成铭笑了笑，坐在了旁边不远处的藤椅上。
“好事，你的成绩是应该补补了。”
“哎，不是，哥，你那成绩也好意思说我？”
“好意思啊，这有什么，你也可以说我。”余树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下画布，漫不经心地说。
“唉，不扯这个，你还记得时绮吗？”
“就去年高三动员会那个第一名的学姐，我的家教就是她。”
“诶，你别说，她还挺有意思的，平时板着个脸，看起来木木的，一生气可带劲了。”
……
时绮。
余树是有点印象的，去年给高三高考冲刺动员的学生代表，听说整个高中就没掉下过前十，而且，人长得好看。
那天，是夏末，南方的夏季末期依旧炙热，金晃晃的太阳挂在正中央，肆无忌惮地扫射会场中的每一个人。
虽然是高三冲刺动员，高二学生也被强制要求旁听，说是提前做准备，早点收心，早日备战高考。
整场动员都非常无聊，各大领导激情的演讲没有唤醒学生的奋斗之魂，换来的是一个又一个鼓掌机器。在动员即将接近尾声，会场下的同学已经蠢蠢欲动的时候，时绮出现了。
她一出现，下面就不断传来窃窃私语，大多都在惊叹，原来现实生活中真的有“美女学霸”。
余树本来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但周边嘈杂的细语又把他吵醒了。他坐在离讲台不远的地方，抬头向台上看过去，想看看是怎样的人能引起这样不小的轰动。
台上的时绮穿着黑白拼色的夏季校服，身板站得很直，漂亮的丹凤眼因为没什么波澜显得很冷，瞳仁是很浓重的黑色，一般来说，人的眼睛都是偏深褐色，这种纯黑很罕见。嘴唇上薄下厚，唇色偏红。发型是简单的低马尾，发尾柔顺地停留在左肩。
其实是一种挺艳的长相，但她个人冷的气质太浓厚，盖过了自身五官带来的昳丽。
“这个时绮，还真有点好看。”成铭戳了戳余树，语气不太正经。
余树轻轻点了点头，说：“嗯，挺符合我审美的。”
即使美貌加成，这场演讲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反响，时绮不仅表情冷淡，语调也平平的，内容更谈不上有什么新意，都是陈词滥调，真要比起来，老校长的演讲还能有点听头，至少可以笑笑蹩脚的普通话。
这是余树对于那次动员的全部回忆。
画笔仍在白布上散漫地游走，原本凌乱的线条，在一团乱麻似的彩色中，逐渐勾勒出一个匀称的女生身形，由于金色颜料涂抹在线条边缘，衬得画中的女生好像散发着圣洁的金光，能驱散一切混乱。
余树颇为满意的收回笔，然后静静地继续看着画，但又好像他的双眼放空，并不是在看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