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既是贤妻,自不会善妒,纳二、三貌美良妾,岂非两全,至于子嗣,或从族中过继,或庶子寄养在嫡母名下,法子多了,最关键的是还是有贤妻坐镇,相夫教子,福泽家族,这才是正理。”名诗人马建成接口道。

    此人便是现成的成功案例,他本是城郊耕读之家,一朝中举,得贤妻家族辅佐,官运一向亨通。

    众人没有不羡慕的,见他也如此说,好几个适龄公子的心思都活络起来。

    接着,便有人考据起黄月英与诸葛亮的趣闻来,众人话题的风向瞬间从“攀附可耻”变成“君子娶妻准则。”

    而文清恬也默默退出了梨花园,向东角门而去。

    心脏仍怦然剧跳。

    太紧张刺激了。

    因为,按照文清恬原来的剧本,此次“玉雨雅集”,本该是一场十分踊跃的、沉浸式比文相亲大会。

    流程很简单。首先,孙晚晴惊鸿一瞥,几个清客相公吹一通彩虹屁,接着,睿王为其背书,几个才子跃跃欲试,为孙姑娘争风吃醋,最后引得真正的“准女婿”动心入瓮。

    谁知,一开始就被高才子和丘闻达搞乱了节奏。

    这时,文清恬才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简单,她低估了文人的自尊心,和文人圈子的舆论影响力。

    总之一句话,在大部人都排斥抗拒的情况下,孙姑娘的彩虹屁,并没有那么好吹。

    毕竟攀附谄媚的名声,在文人圈子里是大忌,是会影响仕途的。

    于是,她临时决定:以一幅画和三个典故为引子,凭一己之力,扭转长安才子对孙晚晴婚配的舆论风向。

    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她成功的在才子们心中播下种子,由权威人士睿王浇水,成功案例马建成施肥,再来几个随声附和,花便开出来了。

    至于将来结出什么样的果实,那便不是她可以掌控的了。

    一个丫头在前指引,二人刚走到二门天井附近,文清恬正提起裙摆,在回廊上疾行,忽听有人叫她,一回眸,竟然是睿王殿下。

    她连忙拱手见礼,睿王道了声免礼,索性在廊下坐下来。

    文清恬也不好告辞,只得随之站在廊下。

    “方才我来时,看到你那幅画儿,心里便想,当初并不是这么商量的,呵,你倒是十分机变灵活啊!”

    文清恬心道:这是来兴师问罪?连忙敛目拱手,做出一脸悔意。

    “都怪小可擅专僭越,幸亏睿王您处变不惊。”

    睿王闻言,一扫不快,笑问:“你可是我六哥的智囊?”

    她心中一跳,六哥?岂非是当今齐王?难道畸狂叟与当今齐王竟是同一人?

    “睿王智计无双,小可万不敢妄称智囊,也无福伺候齐王。”

    “哦?”睿王眉毛轻挑,面露一丝喜色,道:

    “我听了你的事,颇觉有趣,你觉得孙晚晴的婚事你有几成把握?”

    文清恬心中暗暗吐槽:怎么各个都来问她这事儿,她不过是丘比特,又不是预言家。

    “那要看孙姑娘自己怎么定义婚配之事?”她不疾不徐答道。

    “怎么讲?”睿王眸色微亮,提起兴趣。

    “这些才子们若非钦羡孙家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也不会来此,可他们却羞于承担求娶大龄妻子的攀附之名,我不过给了他们一个好听的借口。”文清恬说罢,神色黯淡下来。

    睿王微微一笑,深有戚戚,静待她继续。

    “倘若孙姑娘求的是两情相悦,恐怕不容易,纵使是对方情真,也难佐证,可孙姑娘对婚配的定义若是各取所需,那么,小可私以为,金榜题名日,便是好事玉成时。”

    “很好,你……很机灵。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可愿意来我府上当差?”

    文清恬心思转的极快,她原以为齐王把她的老底揭了,可听睿王意思,似乎并不知道她是女子。

    她还要在西市淘金呢,可不想拘在王府里,可究竟该如何当面拒绝一个王爷,又不遭人嫉恨呢?

    于此道,她一向不精。

    “睿王好眼光,竟连我的人也来抢!”话音未落,文清恬就感到一阵清冷的香,随着温热的身躯自背后袭来,压迫感惊人。

    不必回头,她便知道,来人正是畸狂叟。

    或者说是当今齐王李灼炫。

    “六哥又胡言乱语了,我才问了,人家说……”睿王的眼风飞过去,话说了一半便被截断。

    李灼炫指着文清恬道:“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她还欠我不少银钱呢!”

    睿王顿时收了欣赏神色,一脸不赞同的望着文清恬,摇头道:“年纪轻轻便染上赌博的癖好,实在是浪费了这么好的人才。”

    文清恬刚欲替自己的名声挽回两句,又被李灼炫接了话头,怒其不争道:“听听,睿王说的,句句箴言,你也真是,小赌怡情也就罢了,还玩那么大!”

    见睿王连连摇头,转身走的时候,连肩膀都是垮的。

    李灼炫忍不住偷乐,再看文清恬,被堵的进退不得,一脸郁猝,更是得意非常。

    这畸狂叟,多半是有点变态在身上的。

    齐王的车辇照例会将文清恬送至西市门口,二人同乘一辇,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酒气,文清恬心中本有些忐忑,生怕他借酒装疯,行止颠倒,会对她无理。

    可一路不但相安无事,李灼炫甚至正襟危坐,紧贴车壁,连一句话都没与她说。

    他只面无表情的闭目养神,静静地呼吸,身上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气场。

    她心中纳罕,用余光暗暗瞥了他两次,见他双颊微红,睫毛好似沾了晨露的鸦羽,嘴唇也红艳艳的,湿漉漉的鼻息更似喷吐在她耳边。

    仿佛谪仙染了凡尘,故意诱惑凡人似的。

    只看了两眼,她便不敢再看。

    一路有规律的颠簸,如同白噪音,让她也倦怠,便也没再寻找话题,二人就这么尴尬沉默。

    无数念头在她脑子里打转,她忽然发现,李灼炫在人前人后很不一样。

    究竟是怎么个不一样法,她一时也说不出。

    忽然,她想起那日二人相遇,他是坐在棺材里的,好好一个人,为何要去凶肆呢?

    思来想去,还是没有问出口,二人毕竟谈不上熟悉。

    回到脂粉铺,文清恬收到了潘安、卫玠才有的待遇,今日她家的门槛都被踩松了。

    不但客人比往日翻倍,连街坊四邻的大娘也来凑热闹。

    “白大嫂子,你家清恬认识了贵人,怎么从来也不声张呀!”

    “就是就是,这四匹马拉的车可不是人人坐得的。”

    “文姐姐,国子监祭酒家的小姐为啥给你送拜帖呀?”

    面对这些问题,文清恬的回答很统一,就是笑而不答。

    开玩笑,她一个做广告的,怎么能随意泄露客户机密?

    “秦大娘,您买的这款呢,就剩一个了,这样,给你打个八折。”

    “尤家妹妹,你这个口脂再买两个,就能凑一个满减,怎么样,这两只也一起包了?”

    这一忙,便到了八大坊门落下的时候,整个西市如往日一般,在夕阳中回归宁静祥和,哦,对了,还有一点与往日不同。

    吴家哥儿还在二回三曲的青石板路上罚站呢,而齐王,将解除禁言的权利,亲赐予了文清恬。

    坏人,他李灼炫做,好人,让她文清恬当。

    这么一看,此人也并非全然变态。

    被西市往来行人,尤其是姑娘女眷们,瞧了半日热闹,这吴家哥儿再不复往日意气风发,风流潇洒。

    落水狗似的苟在阴影里,只一双眼睛求肯的盯着文清恬,那旁边看他的小厮,正捧着一碗羊肉茱萸面片儿汤,喝的呼噜有声。

    馋的吴家哥儿呀,连咽了好几次口水,都被她瞧在眼里。

    “一天没吃了吧?”文清恬走上去,问的和煦暖心。

    吴家哥儿可怜巴巴的点点头。

    那小厮从碗里抬起脑袋,道:“文姑娘,我家公子的气可消了?我可以回府了吗?”

    她冲小厮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接着伸出两根水葱般的玉指,轻轻揭开吴家哥儿嘴上狗皮膏药的一个小角儿。

    疼的他呜呜直叫,双脚乱跳,文清恬噗嗤一笑,心中很是解气。

    这一笑,看的吴家哥儿心直痒痒。

    他不知道,她是故意一点一点撕去膏药,将他唇边没长齐的毛通通拔去,完事儿抱臂望着眼前人。

    就见吴家哥儿捂着发红的嘴,哎哟哟乱叫。

    末了这厮还不死心,竟挑眉抬眸,酝酿出一个勾人的眼神,低低含糊道:“还是文家妹妹知道心疼人。”

    文清恬笑望着他,半晌才道:“你可知道我来干嘛的?”

    “来救我的呀!”吴家哥儿谄笑。

    她摇摇头,笑得温软:“我是来警告你,嘴是用来吃饭的,不是用来乱讲话的。”

    闻言,吴家哥儿立刻噤声,只能听得他肚子发出无比尴尬的咕咕声。

    “王爷托我带话,你可以下班了。”文清恬回身,冲小厮一笑,接着头也不回扬长而去,隔空警告吴家哥儿:“别再让我看到你!”

    吴家哥儿望着少女潇洒离去的背影,头一回对女子升起一种异样的情绪,他捧心低呼:

    天哪,她好坏,好有性格……我好喜欢。

    连着几日,文清恬都有些忐忑,夜里偶尔惊醒,白天也蔫蔫的,究其原因,无非就是因为那场赌注。

    她虽然对“玉雨雅集”那日的表情很有信心,却依旧打鼓,孙晚晴这姑娘单着也不是一天两天,凭什么就让她做成这个大媒呢?

    正思量间,风丽娘推推她,道:“清恬……清恬,你有没有听我说话,隔壁桃花醉生意有所下滑,这青梅酒虽好,最近卖的却大不如往日了。”

    “是么?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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