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这个工作环境还喜欢吗?”文清恬歪着脑袋问,一只毛茸茸的小橘猫趴在她肩上,小脑袋蹭的她脖颈痒痒的。

    卖身葬爱的大汉搓搓手,耷拉的八字眉微微扬起,有些拘谨的四下望去。

    就见这二楼构造很是奇特,厢房与耳房打通,瞧着格外朗阔,不但如此,还朝南连开四窗,每只窗户比旁处大了三倍。

    窗边各摆了一只桌案,每只桌案边上,还放着一只文老板称作“沙发”的家具。

    其中一张桌案边已经坐了一个女子,生的风情万种,正提笔写着什么。

    萧元中像其中一张案几走去,还未落座,就见小橘猫从文清恬肩上跳下来,轻快的跳上一张案几,伏在阳光下打了个滚儿。

    悦己者容胭脂铺的人都围在门口,张头探脑的看,人人都猜不出这壮汉的来历。

    萧元中心中有些尴尬,他其实只想寻个零工,出力气也好,给人写帖子春联也罢,最终目的不过为着赚钱,继续备考。

    可文清恬将他从不良人那儿救出来,又如此热忱,他一时也开不了口回绝。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咱们目前的工作。”文清恬说着,摊开一本册子,道:“咱们是一家广告铺子,方才也大致介绍过,目前有四个客户,一是隔壁的桃花醉,原老王酒肆,一是楼下这家脂粉铺,再有便是独柳树那儿的凌记凶肆,另一个是最近新接的活儿,比较特殊,是咱们长安县的不良人。”

    一听这个,萧元中来了兴致,忙问:“我说这不良人最近咋不一样了,原来是你给出的主意?”

    “正是。”少女得意的眯起眼睛,笑得灿烂。

    “啊?小姐,最近这事儿可闹的满城风雨呢!”兴儿道。

    “对呀对呀,好几个小姐们都说,不良人可以做良人了……”隆儿说着,羞红了脸。

    “你俩看上谁了,我给你们说和说和。”文清恬挠着猫咪的下巴,笑问。

    “小姐,你怎么这么坏!”二人羞答答的跑出去,下楼理货了。

    母亲白氏道:“这孩子,哪有当着大姑娘的面直接问的,为娘的听她们二人议论过,待会儿跟你说。”

    “我说呢,原来是你出的主意,这董三郎快成全长安少女的梦中檀郎了,成日骑着高头大马,穿着胡服招摇过市,不但除了长安三害,连徐大娘家的猫跑树上下不了也管。”风丽娘一脸事不关己,仿佛在说闲事,耳根子却难以察觉的红了。

    且,话语中暗藏几分酸意。

    “这一次,主要是替整个不良人队伍打造全新的印象,目标是提升老百姓对他们的好感,将来也好配合他们展开治安工作,当然,解决那群光棍儿的婚配问题,算是歪打正着吧。”少女敏锐捕捉到丽娘眼中的好奇,故意轻描淡写,本末倒置。

    “丽娘,这下你该放心了,董三郎疲于应付长安少女的骚扰,应当一时半会儿不会来烦你了。”说罢,她将话题适时打住,又转向萧元中。

    “你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问题通常是面试必备的一个问题。

    萧元中忽然面红耳赤,讷讷道:“我在此帮忙,只是为了筹钱备考,筹钱备考是为了讨媳妇,若你能帮我讨着媳妇,我就不着急备考了。”

    文清恬闻言大囧,她都已经包吃包住包工资了,怎么还指望她包婚配呢?

    可望着眼前李逵似的壮汉,一脸小怨种似的表情,仿佛在说“快来欺负我呀,我特别好欺负。”

    她又有点难以拒绝,只好道:“这个嘛,我相信,以你的品貌才情,肯定不必再卖身葬爱了,将来,就算我不给你说媒,也定有旁人,还是先赚钱要紧,赚钱要紧。”

    萧元中两眼放光,八字眉也变成平眉了,挺起牛犊子一样的胸膛,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用力一点头,道:“好,算我一个。”

    吓得她本能的向后一躲,有种身在梁山的错觉。

    春日阳光和软,文清恬给自己沏上一壶龙团雪顶,小口小口啜饮,分外惬意,这茶是孙晚晴送她的,据说是进上宫嫔,圣人赐了太妃,不想竟辗转到她手中。

    雪白的茶汤很奇特,味道很别致,清甜中带一丝凛冽,似有去岁梅花上落雪的冷香。

    隔壁老王酒肆目前的定位算是网红店,酒水口味不出挑,只能靠一波又一波的营销带货,最耗费心力,好在上一轮的两味新品:折桂与勿忘我,又引发了一波小热潮。

    果然,口彩取巧的营销方式,很对秦楼楚馆才子佳人的胃口。

    虽比不得最初那波‘初恋与暗恋’的声势,销量也翻了两翻。她在卷册上写道:转型产品导向,下一波营销是?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自家脂粉铺最近推出了一款新的花钿,以梨花为灵感,唤做:流风回雪,纯白的花朵以樱粉为边,坠在女子眉间,如颦似蹙,惹人探寻。

    兴儿、隆儿两人的额头,便各贴了一朵,看销量,显是卖的很好。

    一楼的作坊正开发新的眉笔,高端款,叫做宫墙柳,将眉粉压实灌注在青玉管中,眉笔用完了,拿着青玉管来买芯子能打折。

    如此一来,便能粘住老客人,提升复购率。

    想想看,如此美丽通透的青玉管,只能装‘悦己者容’定制的芯子,若不继续买,岂非浪费?

    抛开沉没成本固然理性,却反人性。

    目前的客户中,凌记凶肆有点小问题,上次一役,那一长串祖坟冒青烟、子孙有出息的名单,确实为凌老板拉来不少苦主,可随即旁的凶肆也照葫芦画瓢,拉出同样的单子。

    这一下,长得活似丧尸的凌老板又做难了,眼看清明,文清恬咬着笔杆子,苦思下一步的营销计划。

    这账上的银钱,已大出所料,竟有5万6千470两之巨,下个月,或许她就可以去看看‘白居易’的宅子了。

    正喜滋滋的YY,忽听“噔噔噔噔”的脚步声,隆儿奔进来,捏着门框的手指有些发白,“小姐,舅……市司老爷来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来做什么?可是来替那只鸟儿收保护费的?”文清恬小嘴一扁,冲口讽刺。

    隆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总觉得来者不善,他还点名要你下去。”

    风丽娘和萧元中都抬头望过来,文清恬给了二人一个安抚的眼神,决定自己单刀赴会。

    下了楼来,白氏早关上门,将市司老爷引至一楼待客的正房。少女深吸一口气,提起裙角迈入门槛,昂首稳步,气度泰然。

    “兴儿、隆儿,孙祭酒家二小姐送的龙团雪顶,还有没有?赶紧斟上来给舅老爷尝尝。”

    闻言,市司老爷的狮鼻吸了吸,原本挺胸叠肚的姿态也大大收敛。

    文清恬也很无奈,遇到仗势欺人的,她只能用魔法打败魔法。

    少女在市司老爷对面正襟危坐,心中暗道:这厮不会是发现自家八哥挂了的事儿,跟她有关吧,可这黑火帮,不是团灭了吗?照理不该泄露才对。

    正思量,市司老爷开了口,带着居高临下的客套:“清恬啊,听说你这脂粉铺的生意最近很不错啊!”

    白氏不明所以,还道有人真心称赞女儿能干,没心没肺笑得开心,道:“都是清恬的主意。”

    “舅老爷您也知道,咱们本就欠着隔壁酒肆的外债,前儿又重新修缮了一下,架子、橱柜也是新打的,还请匠人上了漆、粉了墙,所费着实不赀,如今还入不敷出呢。”文清恬答的谨慎,心说装穷总没错。

    可市司老爷却没那么好糊弄,他短粗眉一挑,“哦?可我怎么听说你不但早还了债,还赚的盆满钵满呢!”

    “听人家瞎说,街坊邻居不都是如此吗?只看贼吃肉,不看贼挨打的。”

    “哼,这么说,这脂粉铺子不但没盈利,反成你家负累咯?”市司老爷一对三角眼精光四射,搞得文清恬心中暗叫不好,不知如何回应。

    就见他伸手入袖中,掏出三张黄麻纸,摊开来,道:“话,我也不多说了,你来看看这个,按着和离书上所写,这铺子你总该还回来了吧?”

    什么?

    白氏一脸震惊,无措的望着女儿,端茶进来的隆儿也吓了一跳,她那日听得清清楚楚。

    田庄归文老爷,脂粉铺归白氏,这不是白纸黑字、明明白白的事儿吗?

    文清恬心脏砰砰乱跳,一股不详的预感升上心头。

    她和阿娘,不会叫人摆了一道吧?

    不对,当年的和离书,她可是亲眼看过,一字一句读过的,又怎会看错?

    见文清恬一脸狐疑,市司老爷倒是沉着笃定,肥厚的大掌猛然一拍案几上的文书,高声道:“从前是可怜你们母女,如今日子到了,这脂粉铺自是要交出来的,我念在亲戚一场,已通融好几日了。”

    不可能,文清恬几步上前,看着和离书,上面竟真的写着:脂粉铺及田庄,皆归文老爷所有,限期30日搬离。

    “这和离书是伪造的。”文清恬蹙眉笃定道。

    市司老爷笑得双下巴直颤:“和离书拢共四份,文耆老那里一份,你父亲那里一份,我这儿还有一份,三份文书一模一样,既有签字盖章,又按了手印儿,小丫头糊涂,这怎么伪造?”

    白氏已瘫坐在地上,恍然如梦,文清恬审视着面前的老头儿,见他丝毫不露怯,一脸的志在必得,于是一把抓起母亲的手,见那朱红手印竟真与母亲的大拇指一模一样。

    一个浑圆的斗儿,一圈圈涟漪如旋涡般叫人心惊。

    少女定了定心神,故作镇定:“舅老爷莫急,我们这里还有一份呢,四份都对得上才行不是。”

    尾音已有些发颤。

    她知道和离书放在何处,此刻事关重大,也不敢叫丫头去拿,文清恬只能自己扶着栏杆,爬上二楼,每一步都走得分外艰难。

    待行至母亲所居的梨花橱,她手忙脚乱的掀起锦被,颤巍巍的抽出母亲的竹枕,将里面的物品一股脑儿倒在架子床上。

    玉簪、金手镯、直银铤、聘书、银票、竟怎么也找不到和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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