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奔出来的刁儿也是一愣,就见角门外杵了两排不良人,为首的便是董家三郎和文清恬。

    刁儿心中一咯噔,瞅瞅王爷的脸色,有点黑,暗道:丢人呐,王爷,堂堂大男人,被女人救也就罢了,还要被女人搬出另一个男人来搭救,简直是双重折磨。

    文清恬见李灼炫一行人全须全尾的出来,高高兴兴的奔到跟前,二人同时开口。

    “王爷!”

    “早膳用了吗?”

    “还没?”文清恬捂着肚子,那而正不争气的“咕咕”叫。

    “你们怎么来了?”李灼炫眯着眼睛,望向远处的董三郎。

    董三郎没吭声,对上这样的目光,他哪里敢吭声。只瞧着文清恬,女孩儿转身便冲着董三郎道:“给钱给钱!愿赌服输。”

    一枚散碎银子在空中一闪,瞬间合拢在女孩儿手中。

    文清恬仰头冲着齐王献宝道:“今儿早上有急事儿回铺子,恰碰见董三郎和风姐姐,我便将王爷的情况说了,这董三郎非要来助阵,我说王爷定能将事情妥善解决,无须旁人掺和,他不听,还跟我打赌来着。”

    话音未落,刁儿便瞧出主子心情大好,脸上那一团黑气霎时不见,嘴唇还几不可查的抿了抿,显然是在忍笑。

    “董家三郎,你人虽不大机灵,心眼儿倒不坏,吃了吗?”

    董三郎强忍向上翻的白眼,道:“没呢!”心中暗忖:今儿定要将他诺大一个王府吃垮,难为文姑娘要他配合演戏,什么,若久不出来,怎么办,若对方耍横怎么办,若王爷大获全胜,怎么办。

    这翻苦心,可谓滴水不漏。

    呼啦啦一群人回到王府,齐王索性大开了几桌,犒赏忙了一宿的府兵和不良人弟兄。

    众府兵虽经历一夜兵荒马乱,却犹自兴奋,一个个争先恐后述说事情经过。

    齐王李灼炫本也十分高兴,可听着听着,慢慢却似回过味来,暗觉大伙儿也同他一样,良马久困马厩柴房,实在是不得志久了,都给憋坏了。

    见他面上神色逐渐沉郁,文清恬忙岔开话题,捡了些做生意时的趣事说起来:“那棺材铺的凌老板,长得跟僵尸似的,人人都嫌他晦气,祖辈都是做这门生意,到他这里眼看就要断了!”

    “那怎么办?”众人都问。

    “她把顾客祖宗十八代都找出来,买了凌记棺材的,子孙若有出息,便列出来。仿佛买了凌记棺材,祖宗便能保佑似的。”李灼炫笑着解释,嘴里不认同,眼神却带了几分夸耀。

    那神态分明是把文公子看做最亲近之人。

    几个不良人认得文清恬,都相视而笑,府兵们也了然含笑。

    “不是的。”文清恬忙吞下口中鹿肉,道:“清明的时候,京郊望月湖那块风水宝地的事儿,你们可听说过吗?”

    一人道:“这事儿谁不知道,那里阴宅风水好着呢,城里富贵人家的老人没了,都往那儿埋,清明时候,据说有加富户的祖坟不但冒青烟了,祖宗还显灵了。”

    另一人问:“怎么个显灵法?”

    这人回:“那家人祭祀故去的主君,祝祷一番后,那家的主君竟然显灵,在石碑上狠狠咒骂了自家的无赖儿子,还劝勉了庶子几句。”

    “你说的可是宋家家主,那家的嫡子着实无赖,从前他父亲在世时,还晓得装装样,如今他爹一走,便显了原形,仗着颇有家资,欺男霸女,竟要强占西市一个良家子为外室,人家怎么肯!”

    “自打宋家主君显灵后,那无赖长子老实了不少,庶子本不受待见,据说后来也被送去私塾读书了。”

    “瞧来,这家主显灵确实是件好事儿啊。”

    “可不嘛,后来都传,那宋家家主的棺材也是凌记棺材铺定做的,这凌记如今可热闹了,好些老人早早便来备下后事呢。”

    大家说得热闹,早把提起话茬的人给忘了。

    文清恬也乐得抽身而去。

    李灼炫越听越不对劲,低声问身边扒饭少女:“怎么?又是你干的?”

    女孩冲他狡黠的眨眨眼,嘴上却不肯承认:“谁说的,这是宋家祖宗保佑,和我没半点关系。”

    吃罢早膳,齐王好奇心不死,将文清恬扯到园子里,追问:“说罢,到底是不是你。”

    “王爷明鉴,自然是我。”

    李灼炫见女孩大言不惭,神情却委屈巴巴,不觉好笑。

    “说,详细点。”

    “是”文清恬糯糯应了,娓娓道:“是这样的,原本凌记的事情,到您说的那个法子便结了,可谁知,我们斜对门的窦家姐姐,竟被宋家不成器的纨绔瞧中了,窦家姐姐早有婚约,决不能做人家外室,可宋家人又得罪不起,我便将宋家调查了一翻。”

    “原来因头在这儿,我还以为你是受凌记所托。”

    “主要是为了窦家姐姐。”文清恬小小声补充一句:“当然,凌老板也不是没给钱就是了……”

    齐王抚掌而笑:“你这算是一箭三雕了!小丫头,不简单啊!”

    “也是受您启发。”女孩狗腿的补充。

    齐王噗嗤一笑,道:“字是用明矾写的?”

    “正是。”

    李灼炫曲起手指,正想轻轻敲在少女额上,忽然身后传来大丫头气喘吁吁的声音,一起来的还有他奶母。

    “王爷,太妃回来了。”

    文清恬一听,便有些窘。

    很像初中暑假,跑到同学家学习,结果两个小伙伴看了一上午电视,忽然听见楼下传来同学爸妈的脚步声。

    见她僵着,李灼炫轻轻拍拍她,安抚道:“你只管待在这儿,我去去就回。”

    李嬷嬷和那大丫头一脸如临大敌,并非没有原由,两个小丫头一言一语都跟文清恬说了。

    “王爷和我们太妃不常见面的,倒是太妃在太清观时间多些。”

    “每年也就年节加生辰回来,待不了多久便要去的。”

    “……不像太妃,倒像半个出家人了……”

    “王爷和太妃不像寻常母子,从不吵架争嘴,相处客客气气的,总之很是奇怪。”

    “今儿真是反常,太妃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不是年不是节的。”

    文清恬听了半晌,只知道王爷和他母亲关系似乎并不亲近,旁的也没听出什么,她不愿意管别人的闲事,便索性闭门不出,看看书,吃点好吃的,也是优哉游哉。

    王府里也修葺了一座小型道观,里面挂着老君像,常年香火不断,此刻,李灼炫母子便在这座小道观的偏厅里坐着。

    太妃一身素袍,面上竟一丝老态也无,清丽中平添一丝沉静。

    “母亲是为着舅舅他们来的吧?”李灼炫先开口问道。

    太妃深吸一口气,望着儿子,劝着:“都是一家人,你又何必将事情做的这么绝呢?”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欠国库的钱难道不必还?”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母亲说的是?”

    “圣人口谕,让舅舅住回去,我也没法子。”

    太妃被他一口气堵住,深吸一口气,又软了口气道:“你舅舅他们如今难以为继,求到我那儿去,你叫我如何清修?”

    “母亲想要清净,我也想。”

    话说得针锋相对,可太妃的修行也不是白搭功夫,怒极反静:“那你说说,此事到底准备怎么办?你到底要他们怎么样?想敲打他们到何时?”

    李灼炫也肃了神色,怒其不争的望着母亲,道:“母亲,您怎么这么糊涂,这世上的事情,不是躲到太清观就能解决的。”

    太妃闻言,眼神微动,下巴却轻轻扬起来。

    “舅舅敛财无度,毫无底线,两个表哥仗势欺人,好吃懒做,纵得下面乌烟瘴气,中饱私囊,无恶不作。在这么下去,不只王府会被他们掏空,阖府更无家风可言,我将来成亲后,这样一个烂摊子,难道交给当家主母整顿吗?”

    太妃默不作声,半晌才道:“这么说来,你是铁了心了?”

    “舅舅我是绝不会接进来的,将来左不过年节孝敬,更多的,再也没有。”李灼炫字字力量,掷地有声。

    太妃眨眨眼,情知儿子是个有主意的,也不只如何劝说,只得道:“有人说你最近和一个商贾贱籍女子走得很近,这难道不是有损王府威严,难道就于家风无碍了?”

    李灼炫只默默品茶,并不急着发话。

    “咱们这样的人家,一般的钟鸣鼎食之家都未必瞧得上,你纵算是离经叛道,于婚姻大事,也不能太儿戏了,这样的女子,我是坚不准她进门的,哪怕是做外室,也不够格。”

    见儿子不言语,太妃探探身子,补了一句:“你的婚姻大事拖到这时候,是什么原由?难道你自己不知道?为娘的是为了你好,切不能被这起子下九流的狐媚子迷了眼,若大婚前搞出事情,怎么跟你未来岳家交代?”

    “这个母亲可以放心,我绝不会让她做外室的,也绝不会纳她为妾。”李灼炫将茶盏轻轻搁下,做了保证。

    太妃一愣,想不到他这么容易说服,狐疑的上下打量儿子,半晌才自言自语道:“若不是你从不对我扯谎,我定不敢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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