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桌上,最不能露怯。

    对于这个交易,白念琪只有三分把握,如果严真已经丧失做人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那根本就不用谈了。

    她左腿压过右腿,打量着严真:“你真的喜欢我妈妈?”

    “我恨她。”

    白念琪的把握加了两成,这恨是爱而不得的恨,严真还没有忘掉顾琪!

    “是么?你的日记可不是这么说的。我想我是爱上你了,这爱是那么强烈那么凶猛,如火山喷发般从我心底……”

    “闭嘴。”严真听不下去,猛地拿过打火机将本子点燃,扔进一旁的空垃圾桶。

    白念琪这回带着十成的微笑:“真哥要是喜欢烧我再送几本给你,复印了很多。对了,照片也拍了很多。”

    看来也还有羞耻心,她赌赢了。

    手指微松,这才发觉掌心已腻了不少汗。

    白念琪点到即止,怕再刺激的话,她的脑袋就开花了。

    若不是看了这小作文,她真看不出双手沾满鲜血的真哥如此中二过。

    虽然偷窥别人日记挺不齿的,但严真卑鄙在先,就别怪她不义。

    -

    话说早上卫勤出门后,白念琪翻身下床,简单洗漱后,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

    刘美芝回来了,一切是时候结束了。

    这段日子她反反复复想了许久,白桦为什么会包庇严真?

    诚然,知道真相后她的信仰坍塌了,那个教她走路陪她成长,一路鼓励她的人生导师居然知法犯法。

    她不敢相信,冷静过后想起卫勤宽慰她的一句话,也许叔叔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若真有难言之隐,那只有一个原因,顾琪。

    或许白桦有什么把柄落在严真手上,因为顾琪。

    她拨通了白桦的电话,将他约了出来,探寻隐藏的真相。

    “念念,这几天还好么?你妈妈很担心你,她很后悔打了你,最近胃口也不好,瘦了一圈,经常去你房间坐着,一坐便是大半天。”白桦也有些疲惫,显然这段时间也不好过,但却只字不提自己。

    “爸爸。”

    白桦略意外,没料到白念琪还肯开口叫他。

    “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您不是那种被财富迷了心智的人,您不惜废了自己一条腿也要帮严真是为了什么?我希望您能告诉我,我可以帮您。”白念琪极为诚恳,“严真不能再纵容下去了,这些年他犯了多少罪,杀了多少人?您比谁都清楚。我知道您有想守护的人,但得用对方法。”

    白桦眼眶微红,为她的信任:“念念,爸爸对不起你。”

    “是因为妈妈?”白念琪试探问道。

    白桦颓然点头,说出真相。

    当年严真做了畜生后,拍了顾琪的□□,还有事后照,并以此来威胁他。

    这件事情对他而言是一生的痛,对顾琪而言亦是。

    严真是懂拿捏的,他知道白桦不会允许这些照片公开,无论是作为男人还是顾及顾琪。

    实在没料到严真能无耻到这种境界,可他唯一的选择便是配合严真,一次又一次放过他,但每每回家看到顾琪的笑,他便觉一切都是值得的。

    内心深处的不安和愧疚却深深笼罩着他,他身居要位,却助纣为虐。

    他相信若是顾琪知道了,一定舍自己而顾大局。可一旦这些照片公之于众,顾琪会崩溃的,会活不下去。

    现在念琪知道了,他反而松一口气,灵魂有了归处,他能瞑目了。

    “人渣。”白念琪拳头紧握。

    “妈妈知道么?”

    “她不知道,记得,这件事情千万不要你妈妈,否则爸爸做这一切就毫无意义了。”白桦叮嘱,自身都难保了还在想着顾琪。

    “你们的爱情很伟大,但恕我无法认同。”

    “爸爸,你去自首吧。”

    白念琪说完便走,转身的瞬间,泪悄然而落。

    “念念。”白桦叫住她,“爸爸为你骄傲。”

    这句话白念琪听过无数次,她第一次上台表演,第一次拿了一百分,第一次学会骑单车,她的每一次成才,白桦都这么鼓励她。

    她瞬间泪奔,没有回头,信步走了。

    -

    白念琪到尹荣住处时,他早便泡好茶等着了。

    “师父,我只问您一个问题,严真的事情您知道多少?”白念琪开门见山。

    “我若说什么都不知道,你相信么?”

    “您说我就信,因为您是我的师父。”

    严真叹了口气,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上回你和小卫来时,饭桌上又问到他,我便留了心,给他提了醒,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尹荣和白桦他们一样,不愿意白念琪知道严真的存在,破坏她一直以来的认知。

    “就这些?”尹荣似乎并不知道严真这些年犯下的滔天罪行,莫非……

    “还有就是他小时候的事了,你想听?”

    白念琪:“……”大可不必。

    “上次我来的时候,看到朱管家在整理书,那些都是严真的书么?”白念琪忽然问道。

    “对。”尹荣看向朱一,朱一顿时冷汗涔涔,到现在他都觉得是自己的错,要不是他那天好死不死把书拿出来,念琪也不至于发现。

    “问这个做什么?”尹荣收回视线。

    “那些书呢?”

    “我扔了。”朱一回道。

    “扔了?”白念琪声音骤高,怒视朱一。

    “还……还有一小部分在……在的。”朱一老心脏颤颤。

    收起来的这部分是严真学生的作业本、笔记、奖状等,他也是看着严真长大的,总归有些感情,这些留着以后尹荣看着也有个念想。

    白念琪从这一堆书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日记本。

    严真拍那些照片,不排除威胁白桦的可能,但这也是一种纪录,说明他有记录的习惯。

    果然,这日记本里洋洋洒洒写了他从孩提时到长大后的各种大事,包括对顾琪的暗恋、由爱生恨以及事后的忏悔。

    原来他还是有羞耻心的。

    于是她便带着这本日记本来了,也赌赢了。

    -

    “白桦真是个痴情种,为了女人把自己的女儿当枪使。”严真摇头说风凉话。

    他知道白桦的为人,公子哥儿,好面子。绝不会将这件事情轻易对外讲,他用这招牵制了他二十几年。

    不想竟让他女儿来送死了。

    “我既然来了,就没想过活着离开。”白念琪很平静,“本子也烧了,照片该给我了吧。”

    严真两手一摊:“白警官最是会找证据,这间屋子随你搜,搜到便是你的。”

    -

    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金贵右眼一直跳,他放下笔,按了按眼角,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起身接了水,刚落座准备喝,电话便响了。

    他将茶杯放下,接起电话:“喂?”

    “什么?”金贵骤然起身,放下电话便往外走。

    白桦自首了!

    南清市公安厅厅长居然自首了,金贵疾步前行,早有警员候着,请金贵进去。

    是一个谈话室,白桦仍一身正气,垂着脑袋,见金贵来了,礼貌一笑:“金局。”

    金贵却笑不出来,想不通这老同学闹得哪出,明明都是副市长的候选人了。

    “他们都不敢处理,麻烦你了。”白桦请金贵落座,一脸坦然。

    “你怎么可能?”

    “能得你这么一句,够了。”白桦挺欣慰。

    “还记得我几次三番让你提醒念念换岗么?”待金贵坐下,白桦缓缓道。

    “不错,从去年开始你便要我劝念琪转岗。”金贵点头,虽然他相信白念琪的能力,但一线刑警工作危险性高,白桦就白念琪一个女儿,想让女儿换个轻松些的岗位也能理解。但他不明白这和自首有什么关系。

    白桦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我想着如果有这一天,我面对的人可以不是她。”

    金贵一震。

    “还记得二十多年前,布下天罗地网捉□□头子严真的案子么……”

    除了隐瞒严真拿顾琪威胁他的事,其他白桦一概坦白。

    金贵兀自震惊,像是看着陌生人一般看着白桦,这还是他印象中的翩翩公子正义大侠么?

    但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呢?

    金贵便也这么问了。

    白桦正待开口,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金贵声音威严。

    “金局,有人报案,举报通缉犯严真住处,申请增援逮捕。”来人是张弛,语气甚急。

    “当真?”白桦率先一步问道。

    张弛认得白桦,只当他是捉贼心切,还不知他是来自首的,恭敬道:“报告白厅,正待核实,但对方机警,怕打草惊蛇,所以申请支援。”

    其实他们接到举报也是犹豫不决,这节骨眼老大又不在,否则也不用他来找金局了。

    “念、你们老大呢?”金贵看了眼白桦,问张弛。

    “老大休假了,电话也没人接。”

    白桦身形微颤,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念念已经行动了。

    “金局,消息是真的。”卫勤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从某处焦急赶来。

    “你怎么……”

    “地址在哪儿?”不待张弛说完,卫勤便截住他的话,见对方愣着没说话,又问了一遍,“严真住址在哪儿?”语气重了不少。

    “白云路的别墅区。”张弛反应过来。

    小白只说不让尹荣和他说,那他问别人便是。

    他越想越觉危险,便让尹荣报案,他立即赶来警局。

    “金局,请求立即增援,小……白队在那儿。”

    “什么?”金贵和张弛惊呼。

    白桦听后,颓然闭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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