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叫他猛然清醒过来，脸上露出愠怒。海灵知道他生气了，生负责人的气，于是又安抚他道：
“起来吧，我们下山，给他们打个电话”，说着，又把手机屏幕摁亮了给他瞧，“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时间已过了半夜，萧然整理心情，扶着她坐起来。海灵被力量拽得不自觉朝他靠了靠，萧然笑笑，很自然地把她揽在怀里，托着她站起来。她从着他的力道，什么也没说，难得的温顺，待走到下坡路时，她才想起什么，从怀里探出个头问他：“你手机还在吗？”
不问不要紧，这一问他下意识去找，果真掉了。他有些懊恼，又沉不住地咋舌了一声，这年代信息互动有无，手机掉了实属难事。
海灵倒是不慌不忙，拿出自己的手机在他衣服上把泥巴蹭干净，然后递给他，问道：“先骂人还是先挂失？”
“先骂人”，他看着衣服上被她刮下地一坨泥，有些无奈地说：“手机掉在山里谁会去捡。”
萧然路上打着电话，声音严肃地叫监制起床去找人把吊车关锁停好，却并未提刚才自己救人之事。甚至因为顾及着她在，不好发脾气，他只压着怒火没说几句就挂了。
来的人速度极快，他们刚刚走到平地的路口，就有几个壮年男子嘿哧嘿哧地跑过来，看见暗影里缓缓走出两个泥人来，先是一惊，然后看清是萧然和海灵，更是一惊，有那直爽的干脆就问：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领头的师傅咳嗽两声，招呼着人上山。等人都走了，海灵突然没好气地推开萧然，他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了？”
她又往旁边站了些，心里不知怎么升起一股气，说道：“我不想叫人家误会，再来几个人，我的名声还要不要？”
这摆明了是句要态度的话，萧然此刻却有些不敢接茬。他隐隐觉得，自己无论再说什么话，照她的性格，不会那么快接受，此刻他心力交瘁，脑子还不十分清楚，恐怕经不住她的讽刺。
更重要的是，萧然不能相信自己。从学生时代到现在，他爱过太多人，喜欢过太多人，越想要认真的关系只会叫他越退缩，越仔细。两个人明明一个有情，一个有意，难也患过了，抱也抱过了，现在却尬在这里。
萧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无能过。
不想海灵那边默了一阵，却像没事人一样地过来牵他的手，拉着他绕远路去停车场，边走边问道：“像这样的大风天，吊威亚是不是很危险？”
“嗯”，他回答，“幸好刚才没有脱离滑轨，不然可真就完蛋了。”
“那你怎么不叫我先把机器稳住？”
他笑道：“你会操作吗？”
海灵吃了个憋，不再说话，到了停车场，才开口问他：“车在哪？”
萧然笑笑，方才又把她搂住，带着她去找车。待找到了，他把车钥匙递给她，朝驾驶位扬下巴，意图昭然若揭。
她爱干净，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泥，跟他说：“要不我们打个车？或者走回去。”
他没想到她还顾及着礼貌，安慰道：“没关系，我不介意。”
“我介意”，她说。
“酷”，萧然边说边替她把门打开，不由分说地把她摁坐在驾驶位上，替她系好安全带，然后抖抖腿上的泥，从容走到另一边坐下。
海灵是有驾照的，但很久没开了，加上夜视不佳，这几年几乎没当过司机。现在仗着有人在旁边，而且夜深车少，才勉强大着胆子转开车钥匙。
也很深了，一路上没什么人，但她开的还是那样小心谨慎，坐姿因为紧张也有些滑稽，一根脖子僵硬地往前顶着。萧然看着看着就笑出声来，甚至讲话去逗她，但她全然没有听见，仍是那样紧张的开着。
他也不再说话了，心里却不想离开她，刚才两个人依偎着走下山路的感觉实在是好，是因为喜欢吗？或者是爱？萧然不知道，眼看着就要到酒店，他甚至巴望着此刻再出点什么差错，好叫两个人能逗留在外面，安静地待一晚上。
如他所料，停车入库的时候“嘭”的一声，车尾抵在了旁边的车上，海灵心里一惊，把方向盘回正了一些，那边却已是笑出声来，问她：“要不要帮忙？”
她够出头去，见旁边的豪车剐蹭掉好大一块，心里暗暗叫苦，嘴上却茫然说着：“不用。”
待车停稳了，她先一步下来跑过去看，不单是那人的车，还有萧然的车也挂了彩。海灵有些尴尬，只能默默走过去，垂着眼问他：“怎么办？”
说心里话，萧然很愿意车被蹭了一块，有了由头，两人就有相处的契机。他双手插在兜里，向她笑道：“修呗。”
海灵掏出手机先是给两辆车都照了个相，然后说：“那我明天帮你修，车钥匙给你，你带我去，我不敢开车。”
“好”，他一口应下来，脚却磨蹭在原地不肯动。
海灵没觉出他的意思，见他应下来，转身就走，见他跟着进来，还有些避讳地说：“你站远一些，待会儿再进。”
这话萧然却充耳不闻，仍是跟着她进了酒店。大堂里只孤零零地留着一位前台，见两个泥人进来，先是一惊，然后目送着他们上楼。待到了房间门口，她转身止住他的跟随，恢复一副冷冰冰的容止，声音却温柔地说道：“回去吧，晚安。”
萧然有些遗憾，只能应声回道：“嗯，明天见。”
海灵微一沉吟，把门轻轻扣上。
世界蓦地清冷下来，萧然的房间在楼上，当再次进电梯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他控制不住地发抖。这些年，恐高恐坠都是严重的积习，刚才救人是凭着一股子蛮勇，上树才走了几步脑子和胃液就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出来。
他看见那点光源，知道她在身后，所以不愿在她面前露怯，便生生忍住了。尘埃落定后，她的温柔缓释了这些不适，此刻他又是一个人，恶心伴着身体的疼痛，像人发了烧似的一起涌上来，几乎促得他要连晕带呛地滑回房间。
萧然又一次自残了，他用自己随身带的那把瑞士军刀在手臂上缓缓深深地划过一道，待那些滚烫的血流了出来，头晕脑胀的感觉才像是发泄了出去。事后，他用生理盐水重洗这道长得有几寸的口子，认真用纱布包好，然后睡了一个甜甜美美的觉。
海灵洗过了澡已是半夜三点，她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刚要入睡，那边手机电话却响了起来，是赵珊珊。
她少不得挣扎起来，装作漫不经心地去应对这个妹妹。赵珊珊，或者赵煜安，接近他们都是同一个目的，为了赵厉霆。
珊珊那边声音清亮，一点不像入睡的样子，她惯爱单刀直入，劈头就问她：“我给你介绍个对象怎么样？”
海灵有些意外，笑着婉拒道：“你身边那些公子哥儿的我惹不起，还是算了。”
“见见嘛”，珊珊传来嘟囔，“哦对了，有个俱乐部，最近要办一场晚宴，听说挺好玩的，你要不要一起去？”
“是陪你，还是陪那个没见过的相亲对象”，海灵问。
“陪我啊，哎呀，你别想那么多，我就是想感谢感谢，这种场合，可以认识不少人，你呀，别整天在剧组混，傻不傻，要东西，要从上往下走，知道不？”
海灵不在意地调侃道：“认识了你，我还需要去那种场合拉关系吗？”
“你可太高看我了，在我们家我可说不上话。”
“我也没指着你”，她叹口气，认真说道，“认识久了你就知道，我不喜欢社交，况且你不知道，干净的人际关系有多难得。”
珊珊听她这么说，一拍脑袋又是一个主意，说道：“诶，要不你来我家，我带你认识我妈，也是，她要是能喜欢你，还用得着和那些老男人打交道。”
海灵听到这话，困意才算完全醒了，她足足有几秒没说话，然后故作轻松地说：“再说吧，我……”
“就这么说定了，你赶得回来吗，明天中午12点，名门浮水印，我和我妈吃午餐，一起来啊。”
她抓紧电话，心情激动到极点，说道：“好，我尽量。”
挂了电话，海灵收拾心情准备睡觉，却怎么都睡不着。刚刚忘了问一句，赵厉霆是否也会去，如果她见到他呢？
想着想着，她又想到自己答应了萧然要去修车，况且一个兢兢业业的人第一天在剧组就打退堂鼓，多少也会让人家不耻。但是这些都暂往后排吧，赵家的事，才是一等要事。
第二天海灵起了个大早，和自己熟识的几个负责人一一告了假。下楼的时候，见萧然的车和那辆并排的豪车都不知所踪，只能回身递给在大堂里碰见的成刚一张卡，叫他交给萧然，去处理修车赔钱的事。
萧然昨天半夜烧得厉害，是成刚送去医院的。他随时跟着他，此时知道这两人关系不一般，踌躇着要不要讲这件事。那边海灵却已一溜烟去了，成刚摇摇头，觉得这女孩有些大哈哈的马虎劲儿，随随便便就能告诉人家银行卡的密码。
“起来吧，我们下山，给他们打个电话”，说着，又把手机屏幕摁亮了给他瞧，“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时间已过了半夜，萧然整理心情，扶着她坐起来。海灵被力量拽得不自觉朝他靠了靠，萧然笑笑，很自然地把她揽在怀里，托着她站起来。她从着他的力道，什么也没说，难得的温顺，待走到下坡路时，她才想起什么，从怀里探出个头问他：“你手机还在吗？”
不问不要紧，这一问他下意识去找，果真掉了。他有些懊恼，又沉不住地咋舌了一声，这年代信息互动有无，手机掉了实属难事。
海灵倒是不慌不忙，拿出自己的手机在他衣服上把泥巴蹭干净，然后递给他，问道：“先骂人还是先挂失？”
“先骂人”，他看着衣服上被她刮下地一坨泥，有些无奈地说：“手机掉在山里谁会去捡。”
萧然路上打着电话，声音严肃地叫监制起床去找人把吊车关锁停好，却并未提刚才自己救人之事。甚至因为顾及着她在，不好发脾气，他只压着怒火没说几句就挂了。
来的人速度极快，他们刚刚走到平地的路口，就有几个壮年男子嘿哧嘿哧地跑过来，看见暗影里缓缓走出两个泥人来，先是一惊，然后看清是萧然和海灵，更是一惊，有那直爽的干脆就问：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领头的师傅咳嗽两声，招呼着人上山。等人都走了，海灵突然没好气地推开萧然，他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了？”
她又往旁边站了些，心里不知怎么升起一股气，说道：“我不想叫人家误会，再来几个人，我的名声还要不要？”
这摆明了是句要态度的话，萧然此刻却有些不敢接茬。他隐隐觉得，自己无论再说什么话，照她的性格，不会那么快接受，此刻他心力交瘁，脑子还不十分清楚，恐怕经不住她的讽刺。
更重要的是，萧然不能相信自己。从学生时代到现在，他爱过太多人，喜欢过太多人，越想要认真的关系只会叫他越退缩，越仔细。两个人明明一个有情，一个有意，难也患过了，抱也抱过了，现在却尬在这里。
萧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无能过。
不想海灵那边默了一阵，却像没事人一样地过来牵他的手，拉着他绕远路去停车场，边走边问道：“像这样的大风天，吊威亚是不是很危险？”
“嗯”，他回答，“幸好刚才没有脱离滑轨，不然可真就完蛋了。”
“那你怎么不叫我先把机器稳住？”
他笑道：“你会操作吗？”
海灵吃了个憋，不再说话，到了停车场，才开口问他：“车在哪？”
萧然笑笑，方才又把她搂住，带着她去找车。待找到了，他把车钥匙递给她，朝驾驶位扬下巴，意图昭然若揭。
她爱干净，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泥，跟他说：“要不我们打个车？或者走回去。”
他没想到她还顾及着礼貌，安慰道：“没关系，我不介意。”
“我介意”，她说。
“酷”，萧然边说边替她把门打开，不由分说地把她摁坐在驾驶位上，替她系好安全带，然后抖抖腿上的泥，从容走到另一边坐下。
海灵是有驾照的，但很久没开了，加上夜视不佳，这几年几乎没当过司机。现在仗着有人在旁边，而且夜深车少，才勉强大着胆子转开车钥匙。
也很深了，一路上没什么人，但她开的还是那样小心谨慎，坐姿因为紧张也有些滑稽，一根脖子僵硬地往前顶着。萧然看着看着就笑出声来，甚至讲话去逗她，但她全然没有听见，仍是那样紧张的开着。
他也不再说话了，心里却不想离开她，刚才两个人依偎着走下山路的感觉实在是好，是因为喜欢吗？或者是爱？萧然不知道，眼看着就要到酒店，他甚至巴望着此刻再出点什么差错，好叫两个人能逗留在外面，安静地待一晚上。
如他所料，停车入库的时候“嘭”的一声，车尾抵在了旁边的车上，海灵心里一惊，把方向盘回正了一些，那边却已是笑出声来，问她：“要不要帮忙？”
她够出头去，见旁边的豪车剐蹭掉好大一块，心里暗暗叫苦，嘴上却茫然说着：“不用。”
待车停稳了，她先一步下来跑过去看，不单是那人的车，还有萧然的车也挂了彩。海灵有些尴尬，只能默默走过去，垂着眼问他：“怎么办？”
说心里话，萧然很愿意车被蹭了一块，有了由头，两人就有相处的契机。他双手插在兜里，向她笑道：“修呗。”
海灵掏出手机先是给两辆车都照了个相，然后说：“那我明天帮你修，车钥匙给你，你带我去，我不敢开车。”
“好”，他一口应下来，脚却磨蹭在原地不肯动。
海灵没觉出他的意思，见他应下来，转身就走，见他跟着进来，还有些避讳地说：“你站远一些，待会儿再进。”
这话萧然却充耳不闻，仍是跟着她进了酒店。大堂里只孤零零地留着一位前台，见两个泥人进来，先是一惊，然后目送着他们上楼。待到了房间门口，她转身止住他的跟随，恢复一副冷冰冰的容止，声音却温柔地说道：“回去吧，晚安。”
萧然有些遗憾，只能应声回道：“嗯，明天见。”
海灵微一沉吟，把门轻轻扣上。
世界蓦地清冷下来，萧然的房间在楼上，当再次进电梯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他控制不住地发抖。这些年，恐高恐坠都是严重的积习，刚才救人是凭着一股子蛮勇，上树才走了几步脑子和胃液就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出来。
他看见那点光源，知道她在身后，所以不愿在她面前露怯，便生生忍住了。尘埃落定后，她的温柔缓释了这些不适，此刻他又是一个人，恶心伴着身体的疼痛，像人发了烧似的一起涌上来，几乎促得他要连晕带呛地滑回房间。
萧然又一次自残了，他用自己随身带的那把瑞士军刀在手臂上缓缓深深地划过一道，待那些滚烫的血流了出来，头晕脑胀的感觉才像是发泄了出去。事后，他用生理盐水重洗这道长得有几寸的口子，认真用纱布包好，然后睡了一个甜甜美美的觉。
海灵洗过了澡已是半夜三点，她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刚要入睡，那边手机电话却响了起来，是赵珊珊。
她少不得挣扎起来，装作漫不经心地去应对这个妹妹。赵珊珊，或者赵煜安，接近他们都是同一个目的，为了赵厉霆。
珊珊那边声音清亮，一点不像入睡的样子，她惯爱单刀直入，劈头就问她：“我给你介绍个对象怎么样？”
海灵有些意外，笑着婉拒道：“你身边那些公子哥儿的我惹不起，还是算了。”
“见见嘛”，珊珊传来嘟囔，“哦对了，有个俱乐部，最近要办一场晚宴，听说挺好玩的，你要不要一起去？”
“是陪你，还是陪那个没见过的相亲对象”，海灵问。
“陪我啊，哎呀，你别想那么多，我就是想感谢感谢，这种场合，可以认识不少人，你呀，别整天在剧组混，傻不傻，要东西，要从上往下走，知道不？”
海灵不在意地调侃道：“认识了你，我还需要去那种场合拉关系吗？”
“你可太高看我了，在我们家我可说不上话。”
“我也没指着你”，她叹口气，认真说道，“认识久了你就知道，我不喜欢社交，况且你不知道，干净的人际关系有多难得。”
珊珊听她这么说，一拍脑袋又是一个主意，说道：“诶，要不你来我家，我带你认识我妈，也是，她要是能喜欢你，还用得着和那些老男人打交道。”
海灵听到这话，困意才算完全醒了，她足足有几秒没说话，然后故作轻松地说：“再说吧，我……”
“就这么说定了，你赶得回来吗，明天中午12点，名门浮水印，我和我妈吃午餐，一起来啊。”
她抓紧电话，心情激动到极点，说道：“好，我尽量。”
挂了电话，海灵收拾心情准备睡觉，却怎么都睡不着。刚刚忘了问一句，赵厉霆是否也会去，如果她见到他呢？
想着想着，她又想到自己答应了萧然要去修车，况且一个兢兢业业的人第一天在剧组就打退堂鼓，多少也会让人家不耻。但是这些都暂往后排吧，赵家的事，才是一等要事。
第二天海灵起了个大早，和自己熟识的几个负责人一一告了假。下楼的时候，见萧然的车和那辆并排的豪车都不知所踪，只能回身递给在大堂里碰见的成刚一张卡，叫他交给萧然，去处理修车赔钱的事。
萧然昨天半夜烧得厉害，是成刚送去医院的。他随时跟着他，此时知道这两人关系不一般，踌躇着要不要讲这件事。那边海灵却已一溜烟去了，成刚摇摇头，觉得这女孩有些大哈哈的马虎劲儿，随随便便就能告诉人家银行卡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