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组地界只能依靠太阳的起落区分清晨和傍晚，任何时间都带着一丝寂寥，隐然预示着春季将不会到来。为数不多的雪妖在偌大的都城里的身影异常单薄，同雪般惨白的大旗在寒风里猎猎作响。无人管束的雪鸟从清冽河的方向飞回来，这是雪组的一种较为古老且独有的信息传递方式，每个奔赴前线的勇士在临行前会带走与爱人共同抚养的雪鸟，象征着雪组奉为信仰的爱情理念“同在”。雪鸟生□□干净，它们忍受不了前线浓重的血腥味，同时它们也是忠诚的，不会选择背弃主人飞走。能从前线飞回的雪鸟也就暗示着主人的死亡。
年纪尚浅的少女在磨刀石上打磨佩刀，刀刃被磨得同镜子般明亮。雪组只有少数女性会杀敌的术，敌人攻进都城的时候，只能依靠挥刀来自保的女性占大多数。这种现象并不是说明雪组女性不足够聪明，而是这里第四十五任王认为女性就应该相夫教子，而没必要去学习一生都可能用不上的杀敌术，也就导致此后学习杀敌术的女性越来越少。造成这种现象的第四十五任王也被评为“在位期间最无用的王”，也有一部分妖怪认为第四十六任王更无用。
窗外传来少女的嘶吼声，奴良安觉得有些诧异，他已经很久没有在都城里听见有关愤怒的声音。他看了出去，只见少女望着上空盘旋的雪鸟在风中打颤，她认出了是父亲的雪鸟。他忽然于心不忍，走了出去。
“十凉介。”奴良安在少女身边坐下，他不知道能再说些什么，只能继续在磨刀石上打磨那把佩刀。
“你别碰它！滑头鬼有令说，只要你还在这里，就不能受到任何压迫。”十凉介的声音也在风中打颤，“那是爸爸留给我的，你不许碰它！”
十凉介的声音嘶哑悲怆，奴良安觉得这声音比冻人的寒风还冷咧。十凉介从奴良安手中夺走佩刀，虚弱无力的双手却有力地握紧着佩刀，像是垂死的人握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十凉介的家庭在早年相当安宁，后来妈妈病故，爸爸也娶了新的女人。战争爆发后的某天晚上，爸爸说去散步，她躲在二楼窗口前偷看，望见爸爸站在一群妖怪间，她很清楚地认出哪个是爸爸，因为只有爸爸的头顶中心部位发亮，忽然一股白烟从爸爸的头前冒出来，也只有他四周围绕着白烟。爸爸抽完那支烟跟着那群妖怪一起走了，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征兵部队。十凉介真后悔那时候没有喊一声爸爸，原来那竟是父女俩最后的相处时间。
十凉介紧握着佩刀，双肩颤动着，奴良安分不清她是在哭嚎还是在嘶吼，只听见声音虚弱却又像母狼般充满力量。现在十凉介在世上没有了亲人，只有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继母。
奴良安坐在她身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敢离去。
十凉介把佩刀抱进怀里，颤抖得更厉害。她忽然转身猛扑向奴良安，不知道这女孩哪来这么大力量把奴良安按倒在地，“滑头鬼杀了我爸爸，杀了我们那么多同族，滑头鬼都是恶魔，为什么还要让我们照顾你这个恶魔的崽子！你为什么不去死啊？你去死这一切不就都结束了吗？”十凉介声嘶力竭地吼叫着，眼睛红肿，满脸泪水，“你为什么不去死啊？你去死啊！”
奴良安挣扎不动，他没想到这看似虚弱的女孩竟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他颤抖地伸手要擦掉女孩脸上的泪水，女孩忽然狠狠地咬在奴良安的手掌上。奴良安吃痛“哎哟”了一声，又伸出另一只手擦去女孩脸上的泪水。
最后女孩嗓子里也只剩下了呜咽。
准备好晚餐的女奴恰好这时闻声赶来，她一把拽下还骑在奴良安身上的十凉介，女孩像是受惊的小羊羔一样满眼都是惶恐，她挣扎不开女奴的手，只能发疯似地吼叫起来。忽然间女孩的吼叫只剩下了粗重的喘息声，女奴在十凉介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那鲜红的掌印深深印在女孩脸上，“你给我消停点！难道你想我们都给你陪葬吗？狗崽子！”
奴良安满脸惊愕地看着女奴，他慌里慌张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女奴方才竟是看着他骂出最后三字的。
“主子，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女奴拽着十凉介的手往回走，嘴里似乎仍低声骂着恶毒的话，不知道是骂十凉介还是奴良安。
奴良安认识那女奴，她是十凉介爸爸才新娶不久的妻子。
西方落日，大地依旧一片寂寥。
老妪同其他雪妖围坐一桌，她们是在等奴良安，除了角落里某个正在努力啃食着鸟腿的家伙，“你们怎么不吃啊？战前压力大吗？这种时候就更要保持好心态，我常年挂科也没有被校长劝退，就是因为校长看中了我的心态……”
老妪开始觉得答应稀粥的请求完全是个错误，这样的家伙真的可以把奴良安完完整整的带回人族吗？他刚才在说什么？常年挂科？老妪心想那狗校长竟然派遣这种废物来保证奴良安的安全，那姓狗的果真不是什么好人。
在都城西侧外几公里是清冽河，清冽河河水早已被染红，空气中弥漫着铺天盖地的血腥味，战场上各种妖怪的尸体横七竖八地混杂在一起，放眼望去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双方执旗的妖怪挥舞着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随后他们在寒风中又同野草般倒下。
战斗从正午开始，雪妖们从晨间就开始潜伏在河底，一直到正午时滑头鬼们才来冒险跨过这条河，待他们到河中央时才发现他们自己连同这条河都被冻住了。雪妖们从河底破冰而出，被冻住双脚的滑头鬼们只能仓惶应战，之后滑头鬼完全是被雪妖的猛攻压制了。此时雪妖的数量已经远远落后于滑头鬼，但这次确是由雪妖胜了。
一老一少踏入清冽河中，老者从河中扶起大旗，他满脸深陷的皱纹如同盘踞土底的树根，身上那匹白麻长袍太过于肥厚，被风吹得鼓起露出里面骨瘦如柴的身体。年轻的少女与他并肩，手中还握着从人族带来的白酒。
“我们也只能守住这一次了吧？”老人转头看着身边的这个少女，少女全身裹紧了军棉大衣，被风吹得透红的脸颊如同玉石般明艳，即使满脸泥垢也掩不住少女的明媚。
“当兵力全部溃败，王不就是子民最后的防线了吗？”少女反过来问他。
“你觉得我还能抵挡住他们？”
“虽然我从没见过妖王的战斗，但我老师曾告诉我，不管何等妖王都有匹敌千万人的力量。”
“滑头八鬼众距离这里并不远，如果他们赶到，我们能抵挡住吗？”
“如果他们来了，那也只有你和城里那位能抵挡住他们。而我赌的就是奴良野不敢这么大胆，他没有必要把八鬼众的命和你赌在一起，年纪越长性情也就越沉稳。他清楚八鬼众对于滑头组的重要性。”少女将被风吹散的长发拦腰斩断，“城里不是还有我带来的那个废物吗？虽然他很不靠谱又是个废物，但你放心，他有自己所信奉的道。”
“人类女子都像你这样性情刚烈吗？”
少女喝完最后一口白酒，又从兜里掏出未开封的一小瓶递给老翁，“我身边的可是雪妖王，有妖王在身边保护我，何惧之有？”
白衣的老翁就是雪妖们的王，记不清活了几世纪的他大概也忘了自己叫什么。亲眼见过他的人会惊讶地发现他同子民们一样生活，完全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翁，他只穿一件几世纪前就有的白麻长袍，从长袍的尺寸不难看出老翁年轻时身材臃肿或者壮硕。他紧握着少女给他的那瓶白酒，“喝了你这么多酒，还没问过你这酒叫什么。”
“叫二锅头，是很受人欢迎的一种传统白酒，浓度不高但味道却醇厚棉香。有些人会把它装坛密封于地下，我也不懂这些啦，只是听说这样长时间酿化，味道会更好。”少女打了个酒嗝。
少女是和稀粥一起来雪组的人类，老翁从没问过她的名字。在雪组和滑头组开战很久后，少女和稀粥相互依持着找到老翁，准确说是少女扶持着快冻傻的稀粥，称是自愿为雪组贡献自己的力量。但他们也没有藏着掖着，也同时说了此行的目的，老翁思考很久后答应了他们的请求。然后稀粥动身前往都城以防滑头鬼偷袭后方，少女则留在前线帮助老翁指挥作战。就像少女所说：“任何无条件的帮助都会带有一定的目的性，我们当然也不例外。”但也因此，老翁喜欢上了少女的率真。
“我在很久以前就听说过你们学院，听说你们对外宣称是‘唯一敢和妖族正面对抗的组织’。很嚣张的气势，但这也恰恰能说明你们实力的雄厚。”老翁将二锅头还给少女，“不能再喝了，每次醉酒后都会模糊当初的决心，那时候年轻气焰还很盛却容易动摇内心，现在年纪大了却越发坚定了。”
他们沉默了一会。
有声音传来，是踏水声，还有妖怪幸存吗？
老翁猛地抬起眼神，看向河对岸的身影。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沿着河对岸的雪地慢慢踏入河中。老人身体很轻而没有溅起一点水花，他将一柄长刀架在双肩上，义无反顾似地走向河对面的一老一少。
老翁的心似乎一下子就被揪了起来，震颤着抓住少女的手往回推，他将自己瘦弱的身体严严实实地挡在老人和少女之间，灯枯油尽的身体像是一下子苏醒过来了一样。
“是奴良野吗？”
对方点点头，继续朝着一老一少的方向缓步走着，“是十鹿吗？”
“奴良野！”少女感觉全身的血都凉了，身体震颤着重复这个名字。她既赌错了也堵对了，奴良野如她料想中那样没有将八鬼众作为赌注，但却将自己作为赌注上了赌桌，真正的赌徒为了赢是可以不顾一切的！她终究还是低估了奴良野，这个名字就能让大地为之震颤的奴良野，想来就是个享受战斗的疯子。她并不怕死，但身体却不自觉地震颤。
夜间的寒风已经吹起，从发尖吹过发尾都带着一丝寂寥，他们清楚这是最后的平静。十鹿转身看向后方的若干雪妖，那是一支数量不过百的伤残部队，是在前几次战斗幸存的妖怪，有被斩断双脚的，也有缺失双手的，雪组最后的兵力都在这了。他们本来靠在一起休息，此时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所有的目光默契地盯着奴良野。
“我明白了！我带他们在这里拖延住奴良野，八鬼众一定是从后方偷袭都城，你快走！我是死不掉的，你快回城保护你的子民。”少女忽然间明白过来了，但她自己清楚现在为时已晚，她用劲拉住十鹿的长袍，想要把他拽回来。
“我不能走，我和奴良野在几个世纪前就该有个胜负了。你走吧，我清楚奴良野的目标只不过是我，只要他想，你们谁都拖延不了。”十鹿把手盖在少女的头顶，“如果我能再年轻些，我一定会喜欢你的。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你该走了，再过一会我们就都走不了了。”
“江景行，我叫……江景行。”江景行奋力地想要拽走十鹿，但此时的十鹿坚定得像是一块岩石，怎么拽也拽不动。
“很高兴认识你，江景行。”十鹿撇开了江景行的手，后方那群妖怪也缓缓起身，跟着他们的王前行，同情和逃走是对战士最大的侮辱。
江景行要跟上他们的时候，十鹿忽然转过头来很认真地说：“请你保护好奴良安，如果可以，请你将住在都城东头的十凉介一起带到人族。”
江景行没说话，但随后还是点点头。
江景行明白这将是她和十鹿最后一次见面，那个风烛残年的老翁像是一下子活了过来。十鹿和奴良野的眼神朝着相反的方向，他们同一时间拔出刀斩断了风雪。
年纪尚浅的少女在磨刀石上打磨佩刀，刀刃被磨得同镜子般明亮。雪组只有少数女性会杀敌的术，敌人攻进都城的时候，只能依靠挥刀来自保的女性占大多数。这种现象并不是说明雪组女性不足够聪明，而是这里第四十五任王认为女性就应该相夫教子，而没必要去学习一生都可能用不上的杀敌术，也就导致此后学习杀敌术的女性越来越少。造成这种现象的第四十五任王也被评为“在位期间最无用的王”，也有一部分妖怪认为第四十六任王更无用。
窗外传来少女的嘶吼声，奴良安觉得有些诧异，他已经很久没有在都城里听见有关愤怒的声音。他看了出去，只见少女望着上空盘旋的雪鸟在风中打颤，她认出了是父亲的雪鸟。他忽然于心不忍，走了出去。
“十凉介。”奴良安在少女身边坐下，他不知道能再说些什么，只能继续在磨刀石上打磨那把佩刀。
“你别碰它！滑头鬼有令说，只要你还在这里，就不能受到任何压迫。”十凉介的声音也在风中打颤，“那是爸爸留给我的，你不许碰它！”
十凉介的声音嘶哑悲怆，奴良安觉得这声音比冻人的寒风还冷咧。十凉介从奴良安手中夺走佩刀，虚弱无力的双手却有力地握紧着佩刀，像是垂死的人握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十凉介的家庭在早年相当安宁，后来妈妈病故，爸爸也娶了新的女人。战争爆发后的某天晚上，爸爸说去散步，她躲在二楼窗口前偷看，望见爸爸站在一群妖怪间，她很清楚地认出哪个是爸爸，因为只有爸爸的头顶中心部位发亮，忽然一股白烟从爸爸的头前冒出来，也只有他四周围绕着白烟。爸爸抽完那支烟跟着那群妖怪一起走了，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征兵部队。十凉介真后悔那时候没有喊一声爸爸，原来那竟是父女俩最后的相处时间。
十凉介紧握着佩刀，双肩颤动着，奴良安分不清她是在哭嚎还是在嘶吼，只听见声音虚弱却又像母狼般充满力量。现在十凉介在世上没有了亲人，只有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继母。
奴良安坐在她身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敢离去。
十凉介把佩刀抱进怀里，颤抖得更厉害。她忽然转身猛扑向奴良安，不知道这女孩哪来这么大力量把奴良安按倒在地，“滑头鬼杀了我爸爸，杀了我们那么多同族，滑头鬼都是恶魔，为什么还要让我们照顾你这个恶魔的崽子！你为什么不去死啊？你去死这一切不就都结束了吗？”十凉介声嘶力竭地吼叫着，眼睛红肿，满脸泪水，“你为什么不去死啊？你去死啊！”
奴良安挣扎不动，他没想到这看似虚弱的女孩竟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他颤抖地伸手要擦掉女孩脸上的泪水，女孩忽然狠狠地咬在奴良安的手掌上。奴良安吃痛“哎哟”了一声，又伸出另一只手擦去女孩脸上的泪水。
最后女孩嗓子里也只剩下了呜咽。
准备好晚餐的女奴恰好这时闻声赶来，她一把拽下还骑在奴良安身上的十凉介，女孩像是受惊的小羊羔一样满眼都是惶恐，她挣扎不开女奴的手，只能发疯似地吼叫起来。忽然间女孩的吼叫只剩下了粗重的喘息声，女奴在十凉介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那鲜红的掌印深深印在女孩脸上，“你给我消停点！难道你想我们都给你陪葬吗？狗崽子！”
奴良安满脸惊愕地看着女奴，他慌里慌张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女奴方才竟是看着他骂出最后三字的。
“主子，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女奴拽着十凉介的手往回走，嘴里似乎仍低声骂着恶毒的话，不知道是骂十凉介还是奴良安。
奴良安认识那女奴，她是十凉介爸爸才新娶不久的妻子。
西方落日，大地依旧一片寂寥。
老妪同其他雪妖围坐一桌，她们是在等奴良安，除了角落里某个正在努力啃食着鸟腿的家伙，“你们怎么不吃啊？战前压力大吗？这种时候就更要保持好心态，我常年挂科也没有被校长劝退，就是因为校长看中了我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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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老一少踏入清冽河中，老者从河中扶起大旗，他满脸深陷的皱纹如同盘踞土底的树根，身上那匹白麻长袍太过于肥厚，被风吹得鼓起露出里面骨瘦如柴的身体。年轻的少女与他并肩，手中还握着从人族带来的白酒。
“我们也只能守住这一次了吧？”老人转头看着身边的这个少女，少女全身裹紧了军棉大衣，被风吹得透红的脸颊如同玉石般明艳，即使满脸泥垢也掩不住少女的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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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我还能抵挡住他们？”
“虽然我从没见过妖王的战斗，但我老师曾告诉我，不管何等妖王都有匹敌千万人的力量。”
“滑头八鬼众距离这里并不远，如果他们赶到，我们能抵挡住吗？”
“如果他们来了，那也只有你和城里那位能抵挡住他们。而我赌的就是奴良野不敢这么大胆，他没有必要把八鬼众的命和你赌在一起，年纪越长性情也就越沉稳。他清楚八鬼众对于滑头组的重要性。”少女将被风吹散的长发拦腰斩断，“城里不是还有我带来的那个废物吗？虽然他很不靠谱又是个废物，但你放心，他有自己所信奉的道。”
“人类女子都像你这样性情刚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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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的老翁就是雪妖们的王，记不清活了几世纪的他大概也忘了自己叫什么。亲眼见过他的人会惊讶地发现他同子民们一样生活，完全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翁，他只穿一件几世纪前就有的白麻长袍，从长袍的尺寸不难看出老翁年轻时身材臃肿或者壮硕。他紧握着少女给他的那瓶白酒，“喝了你这么多酒，还没问过你这酒叫什么。”
“叫二锅头，是很受人欢迎的一种传统白酒，浓度不高但味道却醇厚棉香。有些人会把它装坛密封于地下，我也不懂这些啦，只是听说这样长时间酿化，味道会更好。”少女打了个酒嗝。
少女是和稀粥一起来雪组的人类，老翁从没问过她的名字。在雪组和滑头组开战很久后，少女和稀粥相互依持着找到老翁，准确说是少女扶持着快冻傻的稀粥，称是自愿为雪组贡献自己的力量。但他们也没有藏着掖着，也同时说了此行的目的，老翁思考很久后答应了他们的请求。然后稀粥动身前往都城以防滑头鬼偷袭后方，少女则留在前线帮助老翁指挥作战。就像少女所说：“任何无条件的帮助都会带有一定的目的性，我们当然也不例外。”但也因此，老翁喜欢上了少女的率真。
“我在很久以前就听说过你们学院，听说你们对外宣称是‘唯一敢和妖族正面对抗的组织’。很嚣张的气势，但这也恰恰能说明你们实力的雄厚。”老翁将二锅头还给少女，“不能再喝了，每次醉酒后都会模糊当初的决心，那时候年轻气焰还很盛却容易动摇内心，现在年纪大了却越发坚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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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声音传来，是踏水声，还有妖怪幸存吗？
老翁猛地抬起眼神，看向河对岸的身影。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沿着河对岸的雪地慢慢踏入河中。老人身体很轻而没有溅起一点水花，他将一柄长刀架在双肩上，义无反顾似地走向河对面的一老一少。
老翁的心似乎一下子就被揪了起来，震颤着抓住少女的手往回推，他将自己瘦弱的身体严严实实地挡在老人和少女之间，灯枯油尽的身体像是一下子苏醒过来了一样。
“是奴良野吗？”
对方点点头，继续朝着一老一少的方向缓步走着，“是十鹿吗？”
“奴良野！”少女感觉全身的血都凉了，身体震颤着重复这个名字。她既赌错了也堵对了，奴良野如她料想中那样没有将八鬼众作为赌注，但却将自己作为赌注上了赌桌，真正的赌徒为了赢是可以不顾一切的！她终究还是低估了奴良野，这个名字就能让大地为之震颤的奴良野，想来就是个享受战斗的疯子。她并不怕死，但身体却不自觉地震颤。
夜间的寒风已经吹起，从发尖吹过发尾都带着一丝寂寥，他们清楚这是最后的平静。十鹿转身看向后方的若干雪妖，那是一支数量不过百的伤残部队，是在前几次战斗幸存的妖怪，有被斩断双脚的，也有缺失双手的，雪组最后的兵力都在这了。他们本来靠在一起休息，此时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所有的目光默契地盯着奴良野。
“我明白了！我带他们在这里拖延住奴良野，八鬼众一定是从后方偷袭都城，你快走！我是死不掉的，你快回城保护你的子民。”少女忽然间明白过来了，但她自己清楚现在为时已晚，她用劲拉住十鹿的长袍，想要把他拽回来。
“我不能走，我和奴良野在几个世纪前就该有个胜负了。你走吧，我清楚奴良野的目标只不过是我，只要他想，你们谁都拖延不了。”十鹿把手盖在少女的头顶，“如果我能再年轻些，我一定会喜欢你的。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你该走了，再过一会我们就都走不了了。”
“江景行，我叫……江景行。”江景行奋力地想要拽走十鹿，但此时的十鹿坚定得像是一块岩石，怎么拽也拽不动。
“很高兴认识你，江景行。”十鹿撇开了江景行的手，后方那群妖怪也缓缓起身，跟着他们的王前行，同情和逃走是对战士最大的侮辱。
江景行要跟上他们的时候，十鹿忽然转过头来很认真地说：“请你保护好奴良安，如果可以，请你将住在都城东头的十凉介一起带到人族。”
江景行没说话，但随后还是点点头。
江景行明白这将是她和十鹿最后一次见面，那个风烛残年的老翁像是一下子活了过来。十鹿和奴良野的眼神朝着相反的方向，他们同一时间拔出刀斩断了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