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楚夕情绪平复的间隙,宋朝派人将徐媪送了回去。

    “归程,你和阿兄怎么会在这里?”岑旌在一旁问道,不知二人为何来的如此快。

    “兄长派去跟着刘永的人说你们在东街出事了,我们便赶过来了。”

    望着岑旌,宋朝开口道:“阿旌,方才之事多谢你。”

    “谢我作甚,我这未帮上忙,还给楚娘子添了麻烦。”

    随即叹了口气。

    “只是楚娘子经此一事,怕是要难过许久了。”

    “你们不该如此冲动的,那刘永若当真气昏了头,你们二人要吃苦头!”

    不知何时,岑笙来到了二人身旁。

    “可难道任由他胡说吗?”

    “女娘家还是安分些好。”

    感受到岑笙的恼意,宋朝开口道:“辛苦兄长今日跑一趟,眼下已无事,兄长同阿旌先回去吧。”

    “你县衙之事处理妥善了?”

    “还未,只是今日还有些私事,待解决后我便回县衙。”

    岑笙有些气恼,那女娘究竟是谁,一个两个的都偏帮她。

    “解决完便赶快回来!”冷冷开口道,拉着岑旌离开了。

    “兄长慢走。”

    回来后看见楚夕坐在铺子旁的椅子,看上去依旧低落。

    来到楚夕身边,宋朝笑着问道:

    “怎么,当真未给下官准备花饼啊?”

    “准备了的,但好像被徐媪带走了,晚些拿给县丞。”

    “娘子没有其他话同下官说吗?”

    楚夕不知何意。

    在刘永面前时她必须强硬,可此刻,她很是难堪。

    不愿陷进情绪,楚夕开口道:“...有啊,徐媪看的黄历作假了吧,今日哪里是吉日。”

    被这话逗笑,宋朝发觉这位楚娘子其实很通透。

    “下官并不觉得,今日的确是个吉日。”

    “如何吉利了?”

    “方才楚娘子舌战群儒,硬是逼得刘永向那些女娘们道歉,如今楚娘子是玉林诸多女娘心中的英雄。”

    “...县丞在调侃我吧。”

    “下官是认真的,只此一点,今日便是极好的日子。”

    抬头望向宋朝,楚夕问道:“县丞当真觉得小女子未做错吗?”

    “娘子有何错?凭借自己的双手,过自己的日子,下官不觉得这有何错。”

    “可最终还是要县丞帮我...解决麻烦,我常说希望独自过活,到头来却为旁人带来麻烦。”

    “娘子此言不对,独自过活与旁人的帮助,二者并不冲突。”

    “他们说女娘就该安分些,待在家中便是,我竟要觉得此话是对的了。”

    望着面前有些挫败的楚夕,宋朝知晓方才之事对她的打击。

    一个女娘被当众诋毁名声,刘永确实混账了。

    “下官不知如何说能令娘子宽慰,下官以为无论儿郎还是女娘,并非生来便应如何,只要守自我约法,行良善之事。余下的,想如何活,便可如何活。”

    楚夕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想如何活,便可如何活。

    以往众人皆道她所想为虚妄,女娘就应守着夫君稚子度过余生,如此才算美满。

    而宋朝今日之言,仿佛又让楚夕想起了那夜离家的楚夕。

    虽一腔孤勇,却无比自由。

    “多谢县丞,小女子眼下好了,没有那么难受了。”

    见楚夕情绪好些,宋朝却还是不禁开口道:“楚娘子方才是否想要出言挑衅那刘永?”

    “当时有些莽撞,一时...没忍住。”

    “下官虽认同儿郎与女娘有一样选择过活的权利,可男女在许多事上多有悬殊,今日若是只娘子一人,那便是将自己置于险境了。”

    “小女子知道的,日后断然不会了。”

    见宋朝还有些恼意,楚夕也想让他高兴些,便开口道:“宋县丞,今日小女子即便那样生气,也未忘记县丞所言。”

    “什么?”

    “百姓只需开口,对错,你们来断”定定望着宋朝,楚夕笑着道:“故小女子即便气恼,也未忘记相信官府,相信县丞。”

    面前的楚夕着一件鹅黄色襦裙,将那张面庞衬的清秀,双眸虽带雾气,却异常清明,只定定望着他。

    宋朝觉得,心底某处干涸的土壤仿佛被雾气滋养,悄然生长。

    唇角微扬,宋朝望着楚夕道:“嗯,娘子做的很好。”

    将楚夕送回家,宋朝进屋同徐媪打了声招呼。

    刘永因此事应该会消停些时日,徐媪只担心楚夕的情绪。

    “我没事了徐媪,您别担心,咱们明日该如何便如何。”

    看着跑去厨房的楚夕,见她看着无恙,徐媪放心了些。

    楚夕捧着两个食盒递给宋朝:“这是留给县丞和岑郎君的,还劳烦县丞捎给岑郎君。”

    宋朝应下。

    楚夕将宋朝送至门外。

    待分别时,远处跑来一个官吏,匆忙开口道:“宋县丞,岑县尉令小人前来找您,说是何应已经找到了,人此时在县衙,可他一口咬定其新妇之死与他无关。”

    楚夕闻言一惊,何应新妇...死了?

    宋朝担心楚夕害怕,一直未告知此事,如今被人道出,却没有时间解释,留下一句“莫要担心”便告辞了。

    楚夕立于原地,久未回神。

    玉林县衙内。

    何应听闻新妇死后痛哭流涕,宋朝进来后看见的,便是何应跪趴于地,放声大哭。

    方才在路上,洪泉告知了宋朝所言。

    何应前几日因欠下赌债,只身逃亡岑溪,自那以后便再未见过其新妇。

    若未有玉佩,宋朝或许信他,可如今宋朝觉得,何应新妇之死与何应一定有关。

    宋朝望着地上的何应,开口问道:“你新妇一个人,为何会独自跑去那偏僻的东山上?”

    “这...小人哪里知道,许是她自己无事,一个人去转转吧。”

    事发当日,宋朝去问过何应的阿姊,何家阿姊说自己阿弟几日前便离开了玉林。

    况且并未有人见过他,故何应眼下是没有嫌疑的。

    可宋朝直觉何应有事相瞒,可眼下未有证据,便也拿他无法。

    只下令他务必呆在玉林,不可擅自出城。

    “那两位伶人查的如何了?”待何应离开,宋朝开口问岑笙。

    发现何应新妇死后,宋朝想起楚夕那日提起过,何应新妇说自己夫君和雨香阁中一位伶人相熟,便着人去雨香阁问询。

    据雨香阁中人所言,何应去雨香阁的次数不多,较为相熟的伶人叫涟漪,而何应最后一次来雨香阁时,伺候的伶人名叫宁羌。

    “涟漪听闻何应新妇之死后便一直称病,至于宁羌,她说自己几日前确实侍奉过何应,但并不知晓其他。”

    “这两人既然皆与何应有过接触,那便还得继续查。”

    “嗯...”

    ***

    楚夕昨日知晓何应新妇之死,整夜未睡好。

    今日早起与徐媪做花饼,眼下难掩憔悴之意。

    徐媪只当是昨日之事楚夕仍未释怀,便开口道:“杳杳,你若不适便回去歇着吧,只剩一些花饼了,徐媪能应付。”

    原本以为经过昨日之事楚夕会遭人诟病,哪知今日有许多女娘前来买花饼,并说敬佩楚夕,故花饼很快便只剩一些了。

    “我没事的,您别担心。”

    “那你可别硬撑啊...”

    说话间便听有人开口道:“麻烦帮包三个花饼,每样口味各来一个。”

    楚夕望向来人,微微怔愣。

    来人是一位容貌艳丽的女娘。

    瞧着与自己差不多大,一身朱红色襦裙,于阳光下格外夺目。

    与楚夕清冷的长相不同,这女娘生得极张扬,一双凤眼斜飞,朱唇微合。

    只望一眼,楚夕便觉得目光皆被她容貌所吸引。

    真是位绝色女子。

    将花饼包好递给来人,那女娘递上银两,口中说着“不必找了”,手捧花饼便离开了。

    楚夕微微愣住,随即收好银钱,回到徐媪身旁立着。

    楚夕同徐媪回到家中,楚夕收拾好东西便回了自己屋中。

    四下望了望,楚夕于袖口取出一张字条。

    方才那女娘递给自己银钱时顺手也将这字条给了自己。

    楚夕直觉是件要紧之事。

    缓缓打开字条,看到了上面的五个字。

    手指忍不住的颤抖,楚夕强压住内心的惊恐。

    递字条之人又是谁,她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诸多疑问令楚夕思绪凌乱,此事已非自己可应付。

    同徐媪说今日休息一日,楚夕一早便赶去了县衙。

    陈岐如今已认得楚夕,见她急切赶来,连忙开口道:“娘子今日前来可还是找宋县丞?”

    “是,烦请您通禀了。”

    “县丞说若您再来直接带您进去便是,娘子请随我来。”

    楚夕闻言一愣,开口道:“有劳了。”

    还是那间厢房,陈岐让楚夕稍候,自己去找宋朝过来。

    握着手中的字条,楚夕周身泛着冷意。

    饶是告诫自己切莫惊慌,却还是忍不住颤抖。

    房门被轻轻推开,楚夕不禁打了个寒颤。

    宋朝推门后,看见楚夕面无表情的立在木椅旁。

    不禁有些好笑:“娘子怎么不坐下等?这么早来县衙有何事?”

    楚夕在来县衙的路上一直担心,在即便是方才在厢房内也未放下心,可就在眼下,在见到宋朝的一瞬,楚夕放松了下来。

    从拿到字条的那一刻,楚夕只想起了宋朝。

    他定能解决。

    快步走到宋朝身边,将手中字条塞到宋朝手中,沉声开口道:“这是昨日一位女娘来买花饼时塞给我的。”

    见楚夕神色紧张,宋朝心中一沉,将那字条打开,随即眉头轻皱。

    随即开口问道:“那人将字条递于你时可有旁人看见?”

    楚夕微愣,不解宋朝为何如此问,却也如实答道:“应是无人看到。”

    “那你方才来县衙路上,可有人跟着?”出口后宋朝只觉自己糊涂,楚夕并非官府之人,定是不会想到这些。

    哪知楚夕开口道:“县丞放心,小女子路上看过,并未有人跟着。”

    宋朝放下心来,随即开口道:“此事下官知晓了,下官派人送娘子回去。”

    楚夕微愣,无声望了眼宋朝。

    宋朝叹了口气道:“此事涉及命案,下官不愿娘子涉险。”

    “小女子知晓,可只有小女子知道递字条之人是和模样,故也想帮得上忙。”

    楚夕说的不错,可若将她拉入局中,多有风险。

    看着那执拗的神色,复又看着字条,宋朝不由顿住,随即开口道:“娘子随我来。”

    将楚夕带至后殿,宋朝唤了声“兄长”。

    岑笙近日里同宋朝一样,都歇在县衙里,见宋朝身后跟着楚夕,神色不由一凉。

    “何事?”

    “兄长看看这字条。”

    岑笙展开字条后一惊,突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忙将自己那张字条拿出。

    “兄长是否也看出来了。”宋朝定睛望着面前两张字条,沉声道:“两张字条的笔迹,同属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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