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潇湘阁内一个玄衣男子面色冷厉,眼神如黑洞一般深不见底,鬓间眉角里掺杂着几丝白发尽写沧桑。

    对面的女子恭敬地递过来一杯热茶,腾腾热气在空中消散,她含笑道:“主上放心,东西已准备妥当。”

    男人转过头来,面露凶意。

    “哦?是吗?”

    “那为何最近这批货的成色远不如从前呢?” 男人说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诡异的弧度。

    面前那一身薄纱的女子见状连忙跪在地上,垂首道:“最近查得紧了,那些匠人也不老实,所以成色上略逊一些……”

    “主上不必担心,等过了风头,此事自会解决的。”

    男人搓着手中的玉扳指,沉闷地“嗯”了一声,随即又补充道:“你知道就好……”

    “对了,之前那个女人解决了没有?她没有泄露什么吧?”

    女子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颤动,“她今夜被官府的人带走了……”

    男人勃然大怒。

    他摘下手里的扳指,从女子的胸口处探入,一路向上,停留在了她的脖颈处。他一手掐住女子的喉咙,另一手捏着扳指,一字一顿道:“解决不了她,就先把你自己解决了吧!”

    女子顿时僵在原地,呼吸也愈加困难。

    她眼神中满是痛苦与惊恐,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求饶。因为她知道,他是不会杀了他的。自己在他手里,还有利用的价值。

    但是她还是真的怕,怕他会不顾情面地解决了她。

    她仰头,看着面前这张脸,咬牙切齿。

    这张脸,她来世做鬼都不会忘记。

    良久,他忽然松开了手。

    她瞬间瘫倒在地,她捂着自己的那被人掐得发红的脖颈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种折磨,对她来说早已算不得什么。与之相比,那蛊蚀丹才是真正的要人生不如死。她憋得眼睛发红,眼角挂着几滴不太显眼的泪滴。

    男人随即又俯身挑起她的下巴,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女子的眼睛,仿佛是要将她看穿一般。

    他抚手,抿去了她眼角的泪。

    “给你的机会,要把握住才好!” 男人冰凉的语气中满含杀机,浓重、沉闷……

    女子一双发红的眸子也毫无畏惧地直视着他,是她在用另一种方式抗争。

    她的意思,他自然是看得清的。

    他并不屑于理睬,蝼蚁之人,他向来是不在意的。

    但不得不说,这潇湘馆里的头牌还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就这几滴蛟珠泪还真是让人心魂迷炫。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有节律的敲门声。

    是外边的在传信,他该走了。

    这是催时的暗号,她是知道的。

    她似是讨好一般,拾起地上玄青色的斗篷主动帮他系好。

    他不由自主低头的那一刻,地上两个人的身影像极了亲昵的新婚夫妻。

    他看她得眼色算不上清白,可那丝冷峻却早已将那眸底的眼色藏得严严实实。

    “廷夷!”

    他走时,她终于震声喊了一句。

    男子闻言沉默片刻,道:“你应称我为主上……”

    她孤零零地站在屋内,瞧着他走远了,才敢庸懦地说一句:“我恨你……”

    过了良久,侍女小桃站在门外试探道:“霜荌姑娘?方妈妈叫我给您端了一碗莲子羹来!”

    “进来吧……”

    石砖灰瓦披山素,梧桐叶落霜色浓。这一夜,府衙内寂静得像是没有人声似的。

    五更天,鼓声敲响。

    报更人匆匆行于坊间巷陌之中。

    江迟今日早早地便醒了,她侧躺在床榻上,几绺乌黑的发丝随意的散乱在枕间。

    她有心事,这是显而易见的。

    她蜷缩着身子,将自己整个身子都裹进被衾之中。却还是会不自觉地想起陈十年,也不知他昨夜在北苑睡得如何?

    江迟思来想去,“罢了,还是去看看那个呆子吧!”

    现在天色还早,这会儿伺候洗漱的侍女们还没起。江迟只简单收拾了一番,便要出门。

    推门时,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不妙!

    昨夜若是此般天寒,那呆子怕不是冻死屋中了?

    她转身回屋翻出了一件厚厚地狐皮大氅,这还是早些年她初学射箭时,得的第一件好皮子呢。一直压了柜匣,还不曾穿过呢。

    这狐皮好看,他披上也定然是好看的。

    这天色阴沉沉的,像是要落雪。她心中有些急切,怕他那本就孱弱的身子再因此遭了罪,提起那件大氅便往门外走。

    她掀开门帘时,一眼便瞧见了那个站在黄梅树下的郎君。

    看那身形,是十年。

    她快步走去,将那件云母灰色的狐皮大氅披在了他身后。

    “冷吗?”

    她低头问道。

    “不冷……”

    面前的男子低眉,声如暖玉,终于问出昨夜错过的那句:“……阿迟,你信我吗?”

    他脸上带着些少有的轻笑,让她觉得暖烘烘地,倒不像从前那般清冷。他话中之意,江迟听得懂,可就是不愿理睬。

    她转身,走到他身前。

    皱着眉头,冷声道:“低头!”

    男人闻言乖乖低下了头,可嘴角还是止不住的笑意。

    她帮他系好大氅胸前的系带,随即又顺势踮起脚贴在他右耳旁,一字一句道:“自然是信的!”

    江迟瞧着他耳边瞬间发红,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羞红了脸,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女子。

    江迟忽然感觉额间发凉。

    仰头时,竟落雪了。

    陈十年的薄唇微微颤动,上下开合却未出声。沉默良久,才缓缓道出一句:

    “江大人,”

    “等黄梅开时,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江迟没顾及他口中话,只是忽然想起他还未曾尝过这清河县的古董羹呢。

    今日落雪,倒是个好日子。

    “倒不如今日,我们……”

    江迟仰头向他看去,这小郎君的眉毛长而浓密,如远山芙蓉,鼻梁高挺,唇薄却又不薄,五官精致得像是被细细雕琢过一般。若是在柔上一些,与那些贵家小姐也是难分上下的。

    可偏偏那傲然的背脊给他添上了几分男子硬气,让他真真地成了一个貌美的小郎君。

    他只消随意一站,便已是风华绝代。

    零星的碎雪落在他的头上,是天意,也是眷顾。

    这种模样的小郎君该是被她藏在金屋里才好的,她有些后悔,不该叫他出来抛头露面,惹上什么不该惹的情债。

    忽地,他搂住她的腰肢,将她拥进自己的怀里。用脸颊软软地蹭着她的额头,而他的手指却紧紧攥着拳头,青筋暴起。他在心中默念了一句:“江大人,我似乎等不及了……”

    “怎么了?”

    江迟发惑。

    “没事,怕你冷……”

    内院墙边的那株黄梅隐隐鼓出一个个花苞,没叫任何人发现,除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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