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日的宴会后,张汤还曾有意无意地去过那外陋里奢的别院。白日里它荒无人烟,俨然是鬼魂游荡的好去处,但当他跟着田胜在黑夜走进时,那里游荡的就变成赵国女人了。不过除了第一次,他再没见过那位放荡风流的翁主,倒是平阳公主家的车队见得多些。

    有一回张汤又见到那个颇为敏锐的小骑奴,他依旧驱马入翁主别院,但跟着的双辕车换成了青牛拉车的牛车,车里装着的人也从琼枝玉叶金枝花萼的公主,换成了烟视媚行楚楚谡谡的大家闺秀。张汤听翁主的门客说平阳公主从各地搜集了很多美人预备献给陛下,还命令府中讴者①鼓瑟击筑,效仿高祖戚夫人演奏《出塞》、《入塞》、《望归》②等曲目。

    有人都说平阳公主这是模仿自己的姑姑馆陶公主送美人给皇帝,也有人说她这是念着皇帝即位多年无子,想要帮皇室开枝散叶。张汤倒是把这和市井中的另一项传闻联系起来,隆虑候与其妻,也就是皇帝的另一个同母姊妹也多年无子。双方结发多年却情如冰炭,皇帝几次调解,命魏其候窦婴代为转圜也没用。

    张汤为求富贵也曾拜访过雕栏玉砌的馆陶公主府,见过公主两个趾高气扬颐指气使的儿子,总觉得在他们两个手中陈家迟早要衰败。

    他跟田胜少有地从大门出入,张汤猜测这是由于国丧过了的缘故。田胜领着他穿过酒气冲天的醉汉,斥退几个用椒聊、怀香清洗过体垢的游女,在《桑中》放荡欢洽的歌声中走到长廊下。

    长廊下夹岸蘸水的桃树枝干上歇过一对乳燕,它们先缱绻嬉戏一阵子,转而飞往绿柳春烟,只余下灼灼桃花、蓁蓁桃叶、夭夭桃实独对明媚春光。那一叠叠粉白的细碎小花含着隔夜的春雨,将一缕缕金光切割成圆片。张汤看见一个身着曳地长袖的少女只身一人对着桃树竹叶吟咏唱歌。她容貌不甚美,但情态十分可爱,尤其一头秀发堪称“绿鬓堆鸦,翠髻削蝉”③,站在金光下宛若玉石雕琢成的美人。

    张汤忍不住看了她好一会儿,直到那女郎羞红双颊跑开才算。田胜拉着他的手凑到他耳边问他:“看的那样入迷,难不成是想和她巫山云雨④一番?你若有心,我帮你促成好事,绝不让多情楚王错过神女。”

    张汤对男女之事素来无心,只好苦笑道:“君侯误会了,我并没有桑中之约⑤的意思,只是我听她唱歌怪新奇的,那曲调歌辞像是属于相和歌辞⑥,但我从没听过,大概是她从杂曲歌辞中随意摘出来凑成的曲目吧。”

    田胜吩咐自己身后的陈掌去询问方才那女娇娥的底细,见侍从走后才对张汤道:“难得见你对什么感兴趣,我非帮你玉成此事不可。”

    张汤窘迫不已,他无心寻花问柳,偏偏田胜不顾他意愿非要为他筹谋划策。田胜看他神情不像心荡神摇,也自悔多生是非,安慰张汤说:“只是问一问,又不是非得做什么,哪怕只是问清楚她方才唱什么歌也好,也方便你我以后来此欣赏。”

    过了不多时就看到陈掌怏怏而回,张汤瞧他面色实在古怪,既像是吃了闭门羹,又像是偷摘了玫瑰花。听了陈掌描述,张汤才知道他遇上了什么。原来陈掌刚一追去,就见到九卿中的太仆公孙贺。公孙贺是平曲侯之子,在吴楚七国之乱中追随父亲平叛有功,被景帝安排在到太子身边做舍人。皇帝登基后对他虽说不上喜爱,但也念着他多年劳苦让他掌管自己的舆马。

    平阳公主有意交好皇帝身边的近臣,打听弟弟的行踪,因此可以随时知道皇帝去向的公孙贺就受到平阳公主青睐,借往来平阳公主家的机会,与那女郎的大姐私通,知道那女子家中不少事。

    “公孙贺告诉我无论是人还是歌恐怕都到不了手。那走过去的美人儿姓卫,是平阳公主家数得上的讴者,不仅擅长歌唱还能自造曲目。平阳公主有意把她留到自己家中,不予外人,你方才听到的应该是她新制的相和歌辞,恐怕只有平阳公主家中有。”

    “你若是不嫌弃倒是可以见见她的二姐。”陈掌说到这里露出鄙陋庸俗的笑容,这种笑足以令他早死的曾祖父曲逆侯陈平在泉下大动肝火,也足以解开张汤之前见他神色异常的困惑,“我亲眼见了,那倒是一个轻佻浮艳的女人,生得很有几分姿色,比她妹妹还懂风情些,可惜就是生了个儿子,和她来往有些碍事。”

    无论是张汤还是田胜都看出是陈掌对此女有意,两人默契地谁都没搭话,笑着将话题转到别处。

    树下的门客似乎已经等候多时,忍不住走到田胜身前提醒他们拿信物。那门客生了一张颇为和气的面孔,自称籍福。田胜看到他也显得颇为熟悉,当田胜掏出一只金玦时,对方笑了笑直接递给自己身后的人。他身后的其他侍从在看到金玦后,肩膀像秋日的待刈的麦田一样齐刷刷低下不少,再抬起头时脸上都带着肉眼可见的谄媚,一副急于趋奉他们的样子。

    籍福神色始终淡然,只是略带些无可奈何对田胜说:“您哥哥方才迎接贵客去了,之前邀请来的客人都在最里面,君侯。”他又顿了一下,“如果您今日看见您哥哥,一定要要多加抚慰,他今日向魏其候后退一步,往后才能换来更多的前进。”

    田胜和籍福当着张汤的面打哑谜,说的话张汤一概听不懂,“这些事你不说我也会做的,哥哥名望地位都不如魏其,退一步是理所当然的。”

    籍福笑了笑,他身后的人似乎和他一样是武安侯家的门客,只是地位稍低。籍福转过身似乎和对方说了些什么,被籍福指定的人就立即从席子上起来,带着他们左拐右绕地穿梭。如果不是他的行走毫无迟疑,张汤几乎要以为他是记不清路了。在转身离去时张汤狠狠盯了籍福几眼,将籍福的相貌特征和姓名全部记在心里。

    他们一行人穿过若干门、帘子、屏风和帷幔,转过几处画楼桂堂,直走到最深处才算停下。张汤注意到这里的帘子有别于其他,是一席珍珠帘。所有的珍珠中以合浦珠为上,个大莹润名显一时,但是合浦珍珠比起铜板也算不上圆润,它们有大有小,容易产生变形和凹陷,时日一久还会褪色发黄。因此这样珍贵的帘子,不仅要花费天价收珠,还要费尽人工,才能从成千上万颗珍珠中搜寻来差不多大小形状的凑成这样一副帘子。

    那白莹荧的帘子前,是交叉着刀戟护卫里面贵客的两位卫士。帘上偶尔浮动出几道人影,还没等张汤看清就一闪而过。门客稍一停顿,就向他和田胜两个告辞。珠帘后女人笑声和郑国轻佻妖冶的乐声似乎含着某种香气,隔着帘子飘荡在人鼻尖。

    帘内人抢先掀开珍珠帘,两个卫士知趣地没有阻拦,张汤他们这才看清楚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即使早就猜到这里是销金窟繁华地,张汤还是为自己所见所闻大吃一惊。他虽与长安大贾多有来往,见惯糜烂奢靡的景象,但是眼前所见依旧是他平生罕闻之景。

    错金银傅山炉中的沉水香熊熊燃烧,铺天的烟雾让眼前一片白茫茫,穿着木屐的女人鼓琴倚瑟,唱着赵武灵王在梦中听到的那首亡命歌:“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命乎命乎,曾无我嬴。”

    歌声未歇,拉他们进来的男子就踉踉跄跄抢来一个娇艳少女抱在怀里,肩膀靠着另外一个样貌清秀的佳人,一杯接着一杯地饮酒,一边喝一边叫另外三个男子去向田胜敬酒。

    张汤听到他们四个称呼田胜为舅舅,猜测他们就是小王夫人的四个儿子。他估计这里还有大行皇帝其他几个儿子,果然那四个人又去称呼其他几个人为兄长或弟弟。

    在坐席上东倒西歪的诸侯王浑然忘了自己来长安是为奔丧,一个两个都烂醉如泥,让身边女人揉肩捶腿,为他们捻着丝竹奏乐助兴。丝竹钟鼓后是一群群捧着酒肉和瓜果的少女,她们鱼贯而进,走路的姿势相当轻盈优美,张汤猜她们应当都是赵国邯郸人⑦。

    还有一些衣着艳丽挥着长袖的女子也跟着走进来,她们含情脉脉地微笑,搔首间媚眼如丝,在舞蹈的间隙向台上那些身世尊贵的男子卖弄风情。诸侯王身边的美姬也不甘示弱,尽可能凑到那些诸侯王身边用自己的纤纤玉手抚弄对方的背脊和肩膀,葱白手指若有若无地往下滑。当被挑逗的男人看过来时,她们便趁机再送去一口酒或者一个吻。

    眼波聚合在一起似乎有了不该有的热度,这里香炉中焚烧的椒兰,也掺杂着太多会使人行为错乱的香料。好在舞乐又换了一曲,衣袖衣巾飘扬的《巾舞》换成了更复杂的《盘鼓舞》,人群的焦点集中在新来的舞女身上。

    梳着双髻的细腰女郎在有两只鼓、四只盘上往来频繁,她时而蹑足,时而徘徊,从容飘摇在鼓盘之中。每当那只没穿鞋的玉足点到鼓,便有咚咚鼓声;当玉足翩跹到陶瓷盘上时,发出的就是清脆的敲击声。彩袖下女子嫣红的面庞时隐时现,一把盈盈细腰在缠斗的舞袖、舞巾和舞裙中显得尤其灵活,像水蛇在和那些锦缎角斗。

    此刻天幕下一轮婵娟飘飘渺渺落入窗外绿水池中,几许月华被楼心处杨柳梢挂住,迟迟不动。那舞女就着天上、树中、池下三地的素光翩翩起舞,如洛水宓妃新出水,似月里嫦娥刚下凡,看得众人停下手中玉钟金樽,痴痴傻傻。

    张汤看见那个之前拉他进来少年人没等舞乐停下就凑到舞女身前,似乎想要看她飘起来的舞裙下有什么。这个想法没多久就得到验证。随着舞女盘旋跳跃越来越急越来越快,她的裙子很快就飞扬成一朵球状的绛红色山茶花。那少年人就势躺倒在地看她飞起来的腰带裙摆,后来还不过瘾干脆拽住她衣裙,将她一把掀翻在地,似乎想要摩挲她柔软的舞裙。

    那女子被他拽下鼓盘发出一声颇为惊恐的尖叫,听得张汤都有些不忍。座中一个颇为威严的男子厉声训斥道:“常山王,你想做什么?”

    赵王刘彭祖见势不妙赶紧推自己爱妾去救场,赵王妾是典型的赵女,肌如白玉又擅歌舞风情,可以从容周旋于诸侯王与公卿后宅,将唐突化为玩笑。

    张汤还没从变故中回神,赵王妾就飞步扑到常山王怀中推开受了惊的舞女。她先是扬起修长的脖颈受了常山王一个吻后,又一个转身逃出常山王怀抱,笑嘻嘻对年纪稍长的赵王娇声嗔语:“大王,怎么这么不心疼妾身,把妾身推到这等孟浪小子身边。”

    醉醺醺的常山王一把抱住她:“你们赵国有的是你这样的大宝贝,我所在的常山国倒是苦无美人丝竹,你要不到我这里来,我肯定比赵王对你好。”

    这话说得实在不入耳,赵王竟然也按捺下来不动怒,“我与常山王兄弟一场,有什么是舍不得给我兄弟的?若常山王喜欢,不妨带她回去。美人儿,去,到常山王那里去,再替我为常山王斟一杯酒,祝他寿如松柏,万年安康。”

    传闻赵王表面谦卑恭敬,爱说一些讨人喜欢的话,内心却刻薄阴险,擅长利用律法中的漏洞用诡辩致人于死地。常山王则是小王夫人和大行皇帝的小儿子,王太后和武安侯田蚡的外甥,素来骄奢淫逸违背礼法。看赵王所作所为可知他确实喜欢讨好人,那说他性情刻毒的话估计也错不了。

    常山王因为是大行皇帝的小儿子素来受宠,骄傲自大,从不把几个兄长放在心上。他嘻嘻哈哈就着赵女双手饮酒,一面笑一面说:“美人,全场不数男人,女人里我看你才是最风流最知趣最漂亮的那一个。我越看你越不像赵国人,你祖上是不是郑国人或者卫国人啊,我知道郑卫两国的女人最轻浮也最玩得开,《郑风·溱洧》中说得就是男女幽会,互相赠芍药好传情达意。”

    他趁机往女人领口丢了一朵轻薄的淡粉色芍药,赵女索性拉开自己透着香气的衣领去取花,纤长的手指沿着雪白脖颈一路往下探,三两下捡起芍药搁在锁骨上:“怎么,这里没有溱水和洧水,你就想赠我芍药花?”

    常山王在她妖媚的眼波中笑得止不住,“没有溱水和洧水,但是有渭水和春日,你我两人拿着蕑草和芍药走到树林里不也成?”常山王把他抱进怀里拽着她的手嗅着她发梢上的香气。赵女就势倒在他怀里和他调笑,用腰扇⑧有一下没一下地打他肩膀,和他说笑。

    等那个受了惊的舞女回到之前开口救她的男子身边时,周阳候田胜才告诉张汤说那个面目尤其严肃威武的男子是皇帝的异母兄江都王。江都王比皇帝大十二岁,因为他勇武有才干,曾经参与过吴楚七国之乱,所以在吴国被平定后大行皇帝让他治理民风彪悍的吴国。“太尉十分忌惮他,总觉得江都王早晚有一天会生事端,江都王也从不肯收敛,招揽天下英豪,颇有之前吴王刘濞的样子。”

    在他们窃窃私语时,常山王身边另一个阴柔白瘦的男子见舞女回到江都王身边后,一把拉开常山王和赵王姬妾再坐回自己的座席,“还没有游春,你就想盗嫂?”

    其他几个诸侯王听了都哈哈大笑,春秋时期郑国风气放纵堕落,《郑风》中《将仲子》讲的是未婚少女畏惧人言不敢私通,《野有蔓草》则是男子邂逅美人,提出要与她野合的请求;《溱洧》记载的则是郑国男女春日游玩幽会,在溱、洧二水的树林中表情达意。

    胶西王刘端这句话指的是:还没到恰当的时候,常山王就动手动脚不合适。赵王刘彭祖倒是十分大方,“《邶风·凯风》中七子之母尚且不安于室,我这位姬妾虽然不是卫国人,但是出生在和卫国风气差不多的郑国,怎么可能安心守着我!河伯冯夷尚且阻止不了宓妃和后羿私通,我一个凡人还能挡着不让她和常山王玩乐吗?还是别妨碍他们少年人及时行乐了吧。”

    诸王听他这样自谑,也都跟着笑了起来。赵王在笑声中。又说:“如果常山王喜欢她,走的时候不妨带走。”笑声都歇了下来,常山王也不知道赵王这是真心还是假意,问了一句:“此言当真?”

    赵王道:“还能有假的不成?”他的眼睛转过江都王那边,“我为了兄弟,怎么可能连一个女人都舍不得。”

    江都王身边那个舞姬听到后显出忧愁恐惧之色,众人之前之前忙着看她跳舞,现在看她娴静时的姿态倒也别有趣味。她舞蹈时如疾风暴雨,安静时倒是容止纤丽,江都王递给她一双筷子催促她吃饭,她手举着筷子半天才动一下。

    赵王死死盯着她的动作,她红润嘴唇每翕动一下,象牙筷子都会轻轻敲一下贝壳似的牙齿,从而露出丁香一样细长柔软的舌头。随着进食的动作,她不时仰头取餐、低头咀嚼,筷子在嘴唇边进进出出。赵王看得魂魄都飞了一半,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她的动作,甚至想侧耳倾听她饮酒所发出的吞咽声。

    赵王举止彻底激怒江都王,江都王刘非将身旁美人一把扯进怀里,赵王只能悻悻然看着美人散在江都王怀里的长发和山峦一样连绵不绝的背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常山王他们几个说话。

    常山王和赵王、胶西王说着说着又都大笑起来,常山王洋洋得意地说起自己王宫中的姬妾又说起皇帝的陈皇后,“他是怎么做到一直忍着阿娇的?我听说阿娇连他多看一眼别的女人都受不了。幸亏阿娇没被许配给我,要不然我可一天都忍不了她,非得动手教训她不可。”

    一直沉默远离人群的胶东王在这时说道:“娶她倒也没你们说得那样坏,阿娇虽说妒忌了些,但也不帮他斗倒栗太子,把他扶上去了吗?”

    说到这里江都王、赵王等一众比皇帝年长的诸侯王都沉默了,与皇帝年林相仿的诸侯王也愤愤不平,浑然忘了自己身边还有皇帝的亲舅舅,倒是胶西王悠悠笑道:“我倒不为我自己可惜,毕竟哪怕皇位像泼天的雨水一样从天而降,我相信我也淋不到一滴。我只可惜河间王刘德,他在咱们当中名声最好,又是栗太子的同母弟,但是先帝舍弃他时和踢掉一只破鞋子没两样。”

    此言一出几位诸侯王心中的妒火都熄灭不少,河间王自从兄长栗太子被郅都逼迫而死后常常独居书阁,苦读《毛诗》。新帝登基后他让河间国的乐官演习天子雅乐,让太尉田蚡颇为忧惧。河间王是汉室宗英,美名远播,函谷关以东的儒生英才都依附于他,论在宗室中的地位,连江都王刘非都让他三分。

    有这样一个人在,就算得意的不是新天子刘彻,也不会是他们。

    坐在末尾的张汤感到拘束和不自在,他从刚来时对可能见到武安侯田蚡的踌躇满志变成而今的失望不安,但始终陪在周阳侯田胜身边。他和周阳候一起喝闷酒,直到小腹鼓涨实在撑不住,才选择更衣⑨离去。

    回来时他顺着进进出出的人群走,他一直记得那挂价值千金的珍珠帘,因此也不再找个门客问路,循着珍珠帘晃动的白影钻进一扇没关实的小铁门里。刚一进门他就嗅到一股兰麝香气,不像之前闻到的沉水香。

    这里是他从没见过的流水庭院,十分空寂,全部由木兰搭成。假山沙石的簇拥叠加,香木的错落使它具有一种幽深缥缈的情致,显得格外曲折。滴滴答答的流水声似乎刚送走一位贵客,因为张汤看见香木堆成的袖珍河流中摆着一桌没下完的棋局。棋盘附近的灯花和棋子胡乱散着,似乎提醒张汤下棋的人走得很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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