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姐姐不担心吗?”

    “若我该为此事担心,你父亲不会让你们在这个时候来见我。”林净君轻笑,又言,“你们兄妹二人路途奔波,身体肯定疲累了,先在这儿住下吧,若要出门,随时吩咐下人,但恐怕武库司郎中近日少有闲暇时。”

    孙淞看着林净君的反应,将心中的猜想说了出来,“是圣上今年清点军械账目的时间比往年提前了吗?”

    林净君但笑不语。

    “林姐姐应该和郎中大人关系不错吧,二哥和我说,他小儿子今年也参加会试,可曾托你照顾啊。”孙渺渺单纯好奇的模样,让人看不出她有别的心思。

    沉沉乌云挥散不去,仿佛能嗅到暴雨袭夜的味道,林净君知道她又说谎了,“是的,恰逢时年,郎中开始为自己的后辈前途做谋划了,他府上女眷要斋沐焚香几日,你们这时候去,不一定能被仔细招待。”

    武库司郎中应对圣上的清查尚且左支右绌,孙淞要与他商量之事,又不便让其家眷知晓,只能等消息,孙渺渺看着也多了些不耐。

    丫鬟按林净君的要求,备好了饭菜,三人移步一同吃了晚饭,孙淞和孙渺渺就决定各自去客房休息了。

    这之后又忙碌了许久,林净君看了一眼堆叠起的文书,转身出了门,风也沉闷,呼吸时胸间的隐痛更加明显,她往回廊看去,原本能在月光下熠熠的几株芍药,今夜被人收回花房了。

    夜枭悄声落在院中的枝桠上,林净君抬眼时正巧见它收起翅膀,似乎因为察觉到人投在它身上的视线,夜枭倏地离开,像一团隐入黑暗的影子。

    “怎么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也不怕露水深重对伤势不利。”

    从回廊处走出来一个人,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身姿挺拔,眼眸如星,微微颤动的灯火从窗中透出,映在他的身侧,衬得他更是精雕细琢而成似的。

    “你怎么来了?”林净君恍神了一瞬,很快清醒了过来,“今夜送孙氏兄妹来这儿的人是不是你?”

    秦越走至她身前,将外袍解下来替她披上,话语里满满醋意,“不是我,是你的小跟班若瑾。”

    林净君没有说话,她的沉默让秦越再次懊恼自己太过于心急了。

    他喜欢林净君,也更希望她能正视他二人之间的感情,只有看得足够清楚,才能与其他人有所区别,而非混沌接受他的爱慕与亲近,不过也不希望她为此感到为难。

    他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拥入怀中,单薄瘦削的身躯,苍白的脸色,无一不惹人心疼,“想不明白就不再想了。”

    仿佛为了缓和气氛,他又打趣道,“不过我想你想得茶不思饭不想的,厨房还有剩饭冷茶给我留着吗?”

    林净君被他轻轻揪了一下鼻子,脸上多了些微红的色彩,这才让她活过来了似的,“每回都是临时出现,又临时要走,怎会特意给你留着饭菜?”

    “也是。那我自己去做,劳烦大人替我看一下柴火。”

    秦越宽大温热的手掌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她被牵住往厨房走去,丫鬟们知道主子的用餐时间,过了时候就无人在厨房忙活了,正巧让秦越能够大展身手。

    她见秦越将厨房放菜的篓子还有橱柜都翻了一遍,最终找出来了一小袋面粉,又随意挑了几根小葱洗净,竟是准备做面条。

    “你要吃吗?”

    她离得太近,让秦越误会她也馋了。

    “我吃过了。”

    “当宵夜也没关系,给你做一小碗,尝尝我的手艺。”秦越轻声哼着当初在定北学会的歌,手上的动作意外的熟练。

    林净君坐在一张小木凳上,拿着一根细木条戳弄着火中通红的炭火,不消一会儿,木条便被点燃了,她将木条随手掷入火焰中。

    半个时辰不到,面条就做好了,随意撒着点葱叶的面条被端到她面前,雾气袅袅,清淡的,与寂静的夜相配,她接下了。

    “一看就知道你没好好吃饭,要不要试试。”秦越朝她抛了个媚眼,于是就搬了个小凳子与林净君一同坐下,安静地吃着,只是这样,他也满足的晃晃脑袋,有点傻气。

    面的味道很好,她慢慢地将面送入口中,视线却钉在此时已经在打扫灶台的秦越身上,他好像很好懂,情话说过一大堆,时不时会说要娶她,永远陪她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永远陪她去做任何想做的事。

    可他真的理解什么是永远吗,她从不判断自己所做的事情正义与否,但并不代表他人不在乎,她像一扇被安置的门,门后是陷阱,是注定的悲剧,只要有人敲响,她就会将门打开,无论好人坏人,都会因为这一步,最终走向灭亡。

    她真的懂秦越吗?为什么秦越会喜欢她,她也是这么问出来的。

    “为什么喜欢你?”秦越拧干手中的抹布,往灶台上一甩,清了清嗓子,“我喜欢的人呢,与其他人不同,她胆大到敢去欺瞒天子,无畏到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是又格外在意那些真正关心她的人,她比刀刃还要锋利,但是永远只将刀口对向她的敌人,她能坦然接受风雨的洗礼,尔后继续亭亭玉立地绽放,她有她的原则,有她的坚持,她值得受所有人喜爱,但出于私心,我希望她的眼里永远有我——”

    一道极亮的闪光在二人眸中闪过,第一声春雷终于在这个夜晚到来,灶台的火光彻底熄灭,只留下一堆余烬,散发着残留的热,将林净君的脸也映得微烫。

    春雨前寂静的夜不复存在,蛰伏在地底已久的虫子嗅到了新生的气息,酝酿了许久的话语也终于在此时脱口而出。

    “澄景,不必我肯定,你真的已经很好很好了,我不想用日月星辰去形容你,你就是独一无二的,是我为之而来,永恒追随的唯一。”

    林净君从未料想过自己会为他人表白的心迹而触动,或许也是自己那颗寂寞已久的心在渴求着人的理解与靠近,她又并非铁石心肠之人,这种难以自抑的欢喜难道不应该有吗?这是她第一次开始反问自己。

    秦越再度朝她抛了个媚眼,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林净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客气了,房间的纱帐一层层散开,她跌倒在秦越身上,任由他随意啃咬,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他潮.热的鼻息,紧紧锁住她的双臂带给她猎物面对蓄势待发的野兽的惧意。

    她试图支撑起身体,秦越的双膝挤进她的大腿之间,只是巧劲,轻轻一颠,她就将自己全然埋进了秦越的胸口,纵使并非肌肤相触,她少见地有些不好意思,硬朗炽热的躯体像要将她烧化,鼓噪如雷的心跳像要带她落入如梦的深渊。

    秦越的双手在她腰上逡巡,她用脸缓缓蹭着秦越的胸膛,幽深的馨香与皂角味相融,盈满二人鼻腔,如春酿一般让人心醉。

    她仰头去看秦越,微微苍白的嘴唇便被覆住,奇妙的心灵感应告诉她,秦越在说抓住她了。霎时天旋地转,她如滩涂上无计可施的一尾鱼,急切地需要呼吸,急切地需要一夜春雨的浇灌。

    她攀行着去寻找阴冷,为求减轻一些水泽蒸发渐渐带给她的酥痒与不适,可突如其来的山崩地裂,她不断下坠,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终于被神所眷顾,如鱼得水……

    恍惚间,她被秦越抱着去泡了个澡,水波如同有了生命,不停地抚弄她的长发,耳边有他的声音,“这次可以不用喝药了。”

    她宛然一笑,原来他也不是全然不知晓,随即沉沉睡去。

    天光大亮,林净君才从床上苏醒过来,较之上回,她这次竟觉得舒爽不少。下人不知她昨夜忙到多晚,自然不敢随意来打搅她睡眠,她掀开纱帐,房间果然只有她一个人了。

    只桌上放了一碗温热的甜粥,浮着两颗干枣,还留了一张纸条,她挪步过去细看。

    “枣树老了,没结出多少枣子,落了些不说,当初从京城带去卞津,也已坏了不少,剩的几颗未熟的,我让人照看着,直至摘下来晒干,唯余一袋,放置在你桌案上。”

    熨帖,但背面还有一句,简直看了让人羞到从脚底开始冒烟,纵使林净君再如何冷静,也开始呼吸急促。

    她赶紧坐下喝了两口粥,将纸条团入掌心。

    “大人,二位客人来向您请辞。”

    有节奏的敲门声起,引得林净君蹙起了眉头,孙家兄妹二人的选择并不让她觉得意外,昨夜孙淞就有意向离开,只是并未说明而已。

    “既要送客,还请稍候。”林净君立即换上衣裳,便出门去了……

    京中一茶馆内,两名身形与相貌都极为相似的人相对而坐,安静地隐匿在市井中,林净君定然想不到,隔着谋害劫掠之嫌的文氏兄弟竟能如此平和地交谈。

    “兄长倒没想到文家还会出个痴情种。”文启澜如是说,似是调侃,又似警告。

    “你现在也就只有这个身份配与我交谈了,还不说点有用的?”文去澜露出狷狂的笑意,“哦,不对,在外人眼中,我才是兄长才对,可惜了那些人,效忠了半辈子,连自己主上真正是谁都不知道。”

    “是吗?你杀的那些人能够分清,即代表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能够分清,接二连三,无穷无尽,小弟可以将其作为毕生目标了。”

    “我不杀他,自有他族中长老管教,何必亲自动手,代代生衍,无能者的狂怒只会被洪流冲走,我生前死后坐明堂,你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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