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哥在江湖上很有点名声呢,你何必谦虚呢?”宝玉清澈的眼神下,柳湘莲脸上一红,竟然说不出来话了,半天柳湘莲才无奈的苦笑了下,摊摊手:“我一个人没了父母,也要在世上生活啊。”

    宝玉一笑:“我知道,一个人在这世上生存不易。再者说了柳大哥是行侠仗义的人,何必藏着掖着呢。我来这里也是和崔解的事情有关系。”宝玉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柳湘莲和琪倌默不作声,最后还是琪倌叹道:“这样的事情,在你们那样的人家也不算稀罕事。还有比这个更骇人听闻的。但是二爷预备怎么样呢?要是崔解想要钱,倒是可以想办法找个中间人说和,说个数字出来。最担心的是他只要报仇。那就不好了。”

    “冤有头债有主,他来找我算账也是情理之中。但是这么杀来杀去的,冤冤相报何时了。他一直记着仇恨,也是因为他父亲蒙受不白之冤,要是他能放我一马,我愿意帮他昭雪冤屈。这个话还请柳大哥帮忙传给他。”宝玉站起来对着柳湘莲郑重的作揖。

    柳湘莲和琪倌都吓一跳:“你这是做什么呢?你可知道始作俑者是谁?那是你亲舅舅。你们家和你舅父家,都是显赫无比。你没听说过京城里还有口号呢,什么假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说的正是你家和王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你这么做,别说是令堂不同意了,就是你们家老太太也不会同意的。”柳湘莲和琪倌拿着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宝玉。

    宝玉一笑:“你们只看见大家联络有亲,抱成一团的好处,却忘记了树大招风。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从来读书都是尽忠朝廷,难道杀良冒功,杀人灭口也是尽忠不成。不破不立,我今后再也不想被羁绊了!”宝玉一脸我要和王家切割的嘴脸。

    柳湘莲还想劝宝玉,谁知琪倌却是拦住了柳湘莲:“还是二爷看的长远。既然你打定主意了,我们定然帮你达成心愿。”柳湘莲想了想也答应下来了。

    宝玉看着天色不早了:“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等着过些日子我请你们喝酒。”柳湘莲笑着说:“我现在无事,不拘什么时候只要二爷说一声,我自然来赴约的。但是琪倌却要离开京城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宝玉惊讶的问:“你在京城正当红呢,怎么忽然要走呢?”

    琪倌脸上神色变得古怪,扯了扯嘴角:“我这样的人,四海为家。再者花无百日红,我现在走红,没准明天就被轰下台了。何必在一个地方死守着呢。”

    想起琪倌的各种传闻,宝玉心里明了:“也好,我们江湖再见。”说着三个人告别,各自散了。

    回到家黛玉一脸神秘兮兮:“你可回来了,真是有好戏看了!”

    “怎么?是太太觉得没了心病好起来了?”宝玉抱着胳膊,忍不住说:“你现在整天就喜欢八卦,真是环境改造人啊!”

    “我倒是想出去呢,太太这会病的更重了。大嫂子竟然和太太顶嘴了!”黛玉抓着宝玉迫不及待的分享着八卦消息。

    “什么?大嫂子?她与世无争,太太怎么和她闹起来了?真是,她就不能安静一天?在你这里吃瘪撞墙,不甘心竟然找大嫂子的刺儿了。她忘记了,大嫂子守节的身份,就已经叫她站在道德高地上。不自量力去挑战,不碰一鼻子灰才怪呢。说说是为了什么?我想大嫂子最在乎的不过是兰儿的学业,再一个就是金钱了。你管家呢,她不会为了金钱和太太吵架,那就是兰儿的学业了!”宝玉煞有介事的分析。

    “猜对了,正是为了兰儿呢。倒不是学业,而是太太想再兰儿房里放几个丫头!”黛玉一脸不可思议,兰儿猜几岁啊,她在想什么呢?这不是摧残儿童吗?

    “也算是很离谱,你别忘记了,算起来兰儿也虚岁十二了。你忘记当初我房里——不过大嫂子也不该反应如此激烈啊。”宝玉想了想,贾家的风气如此,兰儿的年纪在现代看来还是个孩子呢,每天不是在补习班里消耗时光就是整天一群小伙切磋游戏。可是在这里人看来,已经是长大了,可以有房里人了。

    那个宝玉当初也是一样的,贾母一下子选了好些标致丫头,一股脑的塞进了宝玉房里。至于贾兰,贾母应该是没精神去管了,王夫人做祖母的,自然该出面。

    “太太选的几个都很——怎么说呢,你看过就知道了。都是看起来老实,其实一肚子花花肠子的,简直都是袭人翻版。大嫂子怎么会同意呢,说兰儿还小,要退回去。谁知太太竟然不同意,两个人不知为什么吵起来了,把陈年旧账全翻出来了。还有珠大哥的事情——真是好精彩的宅斗啊。婆媳相争,儿子遭殃。也怪你那个大哥,有些不知道节制了。”黛玉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不仅把你大哥的事情牵扯出来,还把当年赵姨娘首鼠两端,渔翁得利的事情也翻出来了。这边父子两代宅斗的事情摊在了阳光下。真是应了那句话,生活上一袭华美的袍子——”

    “这种家族之内八卦新闻,只要肯深挖就能挖掘出来很多。我看这个家迟早要散了!大嫂子这些年一直憋着气,等着兰儿再长大些,有了功名在身上,她就要爆发了。只是现在提前了。你可要小心了,离着远点是,省的贱自己一身血。”宝玉担心的嘱咐黛玉。

    “我知道了,不用你唠叨。对了,那边怎么样呢?你真的要大义灭亲吗?”黛玉担心的看着宝玉。王子腾要是真的倒台了,贾家权利格局就会发生变化。那时候回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我想好了,不破不立。而且朝廷上的局势已经是箭在弦上,他们已经狗急跳墙了,我们不能被动挨打了。要是事情快点解决,没准三妹妹就不用去很远的地方了。一举两得!”宝玉伸个懒腰,对着外面叫道:“我累了,预备水!”

    王子腾旧案翻起,整个朝堂上下哗然。和宝玉和黛玉预测的一样,王子腾兵败如山倒,他被御史们联合起来,弹劾他三十条罪状!而且皇帝指使要把王子腾犯罪行为都查清楚,不能放纵一个坏人。

    这下是彻底没戏了!王夫人得了消息一下子就昏过去了,王子腾很快被抄家入狱,随着案件深入,朝堂上不少人都变的小心翼翼,巴不得自己成为小透明。连着北静王也不再整天凹人设,人家开始对修道感兴趣,整天躲在府里修道了!

    至于南安郡王,更是因为吃了一个败仗就上疏请罪,皇帝顺坡下驴叫他回来了。但是探春的婚事却没任何改变。官场上的事情真是瞬息万变,当年南安郡王忠实的属下反水了,探春的婆家不仅没受到牵连,还升官了。现在男方家里来信了,商量着婚期。

    宝玉无奈的和贾母商量,贾母叹口气:“我知道你心疼自己妹妹。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已经定亲了,如何能反悔?这不是得罪人,叫人笑话吗?一切都是命!”贾母态度明了,宝玉也只能如此了。

    宝玉信步走着,竟然到了探春这边,探春的院子很安静,连着服侍的丫头们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宝玉直接进去,就看见惜春和探春在对弈。见着宝玉,她们两个停下手:“是二哥哥来了,真是稀客。”

    看着院子里的紫藤花架,宝玉想起当年姐妹们经常在这里说话,那个时候姹紫嫣红,欢声笑语,是何等热闹。现在寥落下来,等着探春出嫁,就剩下惜春。没多久惜春也要出嫁了。宝玉心里悲从中来,眼圈红了。

    见着宝玉这副样子,探春忙问:“你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哭起来了?”

    “我只是一时难过,想着姐妹们都散了——”宝玉声带哽咽。探春无奈的笑道:“你还是这个样子。我当着二哥哥做官了,也该稳重起来,谁知没变。我们女孩子家自然要离开娘家的,可是你和林姐姐成亲了,没多久也会有自己的孩子,那个时候这里又会热闹起来。一个家族不都是这样吗?女孩子嫁出去,媳妇娶进来,不断有孩子诞生。这才是家族兴盛的样子呢。如今咱们家重新整顿了,将来肯定会好起来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远嫁——”宝玉饱含愧疚看着探春。

    “没准是因祸得福呢,我早就想出去闯荡。我担心的是家里别人。舅舅出事了,家里只怕要不太平了。太太今后要你多费心了。”探春神色复杂,她对王夫人感情很复杂。虽然在王夫人手底下探春谈不上过得幸福,可是相处这些年了,一想到王夫人没了王子腾这个靠山,今后在贾家的日子可不会好过了。

    “她还是太太,谁能怎么她呢!”宝玉倒是神色淡然。

    “听说了没有,薛姑娘好像被送回家了!”侍书一脸震惊的进来,宝钗竟然被贾雨村送回薛家了!可怜的薛姑娘,连着接到两次休书了。

    还真是命运多舛,宝玉和探春相顾无言,宝钗真是一片心血都白费了。

    “咱们家事就要多起来了,哪还有闲心思管别人呢。如今薛姨妈没了,可怜了宝姐姐,孤身一人。”探春叹口气,她打起精神对着宝玉笑道:“我有件事想求你呢。如今我要走了,离开京城,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宝玉看着探春,也很感慨,远嫁对女孩子来说不是个好选择,就算是现代,远嫁同样有很大的不可预测性。“你只管说,只要我能办到。”宝玉猜想探春想要自己照看下贾环和赵姨娘吧。

    谁知探春却是一脸正色的说:“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样子,我想带上些书。这里有一张单子,还请你帮我买来。我攒了不少的私房钱——”

    “不用你的私房钱,就当着是我和林妹妹送给你的礼物。我看都是些什么。”宝玉打开单子,顿时睁大眼,探春真是不可小觑,她那张单子上不只有什么中庸大学,甚至还有些如何营造船只,怎么煮海水为盐的技术书。

    “三妹妹你要是个男子,前途不可限量。老天这是安排错了。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弄齐全去。对了,我想那边天气炎热,你多预备些防暑的东西。还有治疗温病的药物。我这就回去和林妹妹商量。其实你和林妹妹说是一样的。以前你们还能经常做在一起说笑,怎么现在倒是疏远了?她的性子你知道,虽然有时嘴上爽利,但是没坏心——”宝玉好奇,探春自从黛玉嫁给宝玉之后反而和黛玉疏远了,难道是黛玉无意间得罪了探春还不知道吗?

    探春无奈的低下头:“我知道林姐姐的性子,她更不会得罪我。有些事情,不身处其中是没办法体会的。”宝玉一下子明白了,王夫人可是捏着探春呢。黛玉是王夫人最不喜欢的,谁和她靠近都会惹太太生气厌恶。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了。”宝玉把书单子装起来转身走了。

    黛玉看着宝玉进来,似笑非笑的说:“你可听说了,宝姐姐又成了自由身。我想干脆接她回来,你也好——”黛玉忍不住笑起来。宝玉讽刺的冷笑几声:“我以前觉得上天是损不足奉有余,好人没好报。现在我改变看法了,那些无所不用其极损害别人达成自己目的的人,是会有报应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

    “可惜并不是,只是有的人段位太低罢了。做坏事需要很高的天分,光有一颗上进心思不能成功的。宝姐姐心有余力不足。”黛玉靠在椅子上:“我都有点同情她了。处在她那个位子,选择实在不多。”

    “不说别人了,这个是三妹妹要的,咱们帮她完成好了。我想家里事情肯定会多起来,你要小心些。以前的平衡打破了,权力出现真空。看样子暴风雨要来了。”宝玉一脸忧心忡忡:“我当初没考虑到这一层,打老鼠伤了玉瓶。”

    “你是说风姐姐——要是那样可真是殃及池鱼了。不过谁会出来呢?”黛玉在心里算一圈,邢夫人固然对凤姐不满很久了,可是她也不会,也没能力把凤姐赶出门。剩下的,黛玉是不会做落井下石的事情,她实在想不出来了。

    几天之后黛玉去给贾母请安,赫然发现尤氏竟然也在。贾蓉出来了,贾母王夫人和邢夫人都拿出来一些银子和东西给尤氏,叫她和贾蓉分开过日子。现在尤氏小有家资,人看起来精神多了。她身上穿着意见绛红色半新不旧的衣裳,头上也有几件金银首饰。

    贾母见着黛玉进来,笑着说:“玉儿来了,你拿什么好东西来了?要我说昨天那个点心很好,不如还做些来,我饿了正好吃。”

    没等着黛玉说话,尤氏笑着说:“还是林丫头细心,其实她最可贵的是不动声色,竟然上下周全。我进来,一路上家下人等都各守本分,不像是以前看起来都有事情做,其实里边弊病不少,乱糟糟的。只是像她这样安静不争功的性子不讨喜。正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反而是花架子更容易出彩呢。”

    尤氏的话很有内涵啊!黛玉心里明白,凤姐的报应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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