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楚休息一晚,身体果然舒服多了。

    早晨起床推门而出,满目是苍翠欲滴的青山绿树,地面的水坑摇晃着刺眼的阳光,让她心情大好。

    奇怪的是,屋里都没人,只有厨房里还温着粥。

    她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先早饭。

    吃完饭,顺手将厨房收拾完,院中就响起了动静。

    李月楚匆匆跑出厨房,正好看见杨眉放下手中的木盆,拿出一件湿哒哒的衣裳,随后她用力抖开湿衣,偏过头试图躲避飞溅的水珠。

    “杨姐姐。”

    杨眉听见声音回头,看见她时顿时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哟,楚楚妹妹起来啦,厨房给你留了饭,吃了没?”

    “嗯!我刚吃完。” 李月楚边说边朝她走去,“杨姐姐,需要我帮忙吗?”

    “这哪儿用得着你,我很快就弄完了。”杨眉将衣裳在竹竿上麻利地铺平,絮叨道:“而且你现在是特殊时期,不能碰凉水,不然到时候还有你好受的,赶紧进屋歇着去吧。”

    “哦……”

    李月楚慢腾腾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眼睛四周扫了一圈,才开口问;“杨姐姐,怎么不见其他人呢?”

    “你刘大哥下地干活去了。”杨眉将最后一件衣裳在竹竿上晾好,又端起地面的木盆,泼掉残留的水,才一脸调笑地对着她说,“其实……你是想问你那个小夫君吧。”

    “什……什么?”

    “噗!” 杨眉看见她和那少年昨日如出一辙的绯红脸颊,忍不住笑出声,“年轻人就是不经逗,算了,我不逗你了。他去河边洗衣裳了,你要是想去找他,就从门口出去,然后右转,朝前面一直走,就可以找到他了。我就不陪你去了,我们这儿湿气大,三天两头下雨,我得趁着今天太阳好,把屋里的棉被都搬出来晒晒。”

    李月楚来不及解释,杨眉就已经进了屋,她只能朝着顶着一张红晕未消的脸朝着河边出发。

    绿水绕青山,她找到洛观屿时,他正蹲在一块大石头揉搓着衣裳。

    李月楚没吱声,捡起一个小石头,砸进了他身前的水面。

    平静的水面泛起涟漪,水花四溅,洛观屿却没遮挡,任由水珠飞到自己的脸上,挂在眼睫眉梢。

    “你怎么不躲?”李月楚讪讪地走到他身边蹲下。

    “无处可躲。”

    洛观屿停下动作抬眼看她,见她脸色比昨日红润,精气神也好了不少,才放心地继续干活。

    李月楚双手交叠搁在膝盖上,下巴支在手腕处,微微偏头盯着他。

    少年挽起长袖露出小臂,用力时青筋毕现,肌理分明,手掌因为泡在冰冷的河水中,微微有些泛红。

    她安静了一会儿,没忍住道:“我们今天不继续赶路吗?”

    洛观屿头也不抬地说:“你不方便,我们在此处多歇息几日。”

    “可是……哎呀!” 李月楚有点着急,干脆不隐瞒了,“我之前悄悄给我表哥送了信,你知道的,以他的能力,很快就能从那封信顺藤摸瓜地找到我们走过的路线。如果我们留在这儿,他很快就会追上来的。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我愿意跟你走,我也不能了。”

    洛观屿顿住,“他带你回去,你就不用再吃苦受累,不好吗?”

    “我不想回去啊。” 李月楚神色苦恼,声音弱了下去,“而且我也还不能回去……”

    洛观屿终于没忍住抬头看她,黑润的眸中含着十分复杂的情绪,“那你为什么要悄悄给他写信。”

    李月楚说:“他会担心我啊,我不能让他干着急。”

    洛观屿移开眼,不再看她,也没说话。

    李月楚看着他略微失落的侧脸,突然明白这个问题的重点,“我也不是故意想瞒着你。你一直对我表哥有敌意,我不是担心你不高兴嘛。”

    “……是怕我不高兴,不是想离开么?”

    少年眸光微动,水珠悬在睫毛上将落未落,显出几分呆愣的乖巧,他心中塌陷的地方正一点一点地被填补、溢满。

    “我为什么要离开,我也想去岐水镇啊。”

    那里有太多秘密等待揭开,沈家父子死亡的线索,洛观屿的母亲,还有……【茉莉花糕】记忆幻境中小洛观屿遇见的那对母女。

    李月楚微怔,脑海中竟清晰地映出了那个带着幕篱的女人的模样。

    她确信原文里没有这样一个人,那么那个温柔似水的女人,到底是谁呢?

    李月楚头一回如此迫切地想知道一个路人角色的身份,以至于她开始懊恼,“哎,我不该这么莽撞地让驿站信差去送信,表哥肯定在来找我的路上了。洛观屿,不如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吧。”

    洛观屿云淡风轻,“不必担心,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这里。”

    “你这么肯定?”

    少年目光闪躲,不肯再与和她对视——

    他连夜追上了驿站的信差,截住了那封信。那时他太害怕了,以至于不敢看信中写了什么,原本打算直接毁信灭迹,可心念种种,改变了主意。他在黑夜里策马疾驰,将信送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再由当地的信差辗转送往太守府,所以等到谢扶渊查出蛛丝马迹时,他们早就离开了。

    李月楚有点惊讶,可又慢慢想明白,这厮在原文中可是个诡计多端的反叛,又怎么会轻易让人找到他的行踪。

    但是她后知后觉感到一丝不对劲,于是瞪圆一双杏眼,“你……你那天骑马匆匆赶来,该不会以为我要逃跑吧?”

    洛观屿假咳一声,耳尖一红,垂首想继续洗衣裳。

    他还没有沾到衣裳,脸突然被人捧住了。

    眼前是少女亮晶晶的眼睛,微风掀起她水蓝色的发带,额前碎发送来淡淡的茉莉花香。

    她似乎有点生气,“洛观屿,你白长了一张嘴吗?你可以说、可以问啊,我又不会读心术,哪里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洛观屿抬眼看她,“我问什么,你都会回答?”

    “……不一定,但你可以先问,我想想再决定要不要回答你。” 李月楚感觉他在憋什么坏招,没忍住把手往回缩。

    少年攥住了她一只手,止住了她的后退逃跑,黑润的眸瞧着可怜又无辜,“楚楚,你还讨厌我吗?”

    李月楚愣住,这才想起当时的无心之言。

    她认真解释:“我不讨厌你,那天是气话。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容易上头说些违心的话,你不要当真。”

    洛观屿黑眸望着她,轻轻眨眼,水珠滚落下来,像是一滴清泪,“我分不清你现在的话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李月楚有点震惊,“你怎么不相信我?”

    洛观屿垂着眸,似乎很沮丧低落,“可讨厌我也是你亲口所言。”

    “我……” 李月楚突然感觉百口莫辩,“我那是气话!气话!我怎么说你才相信啊。”

    洛观屿握紧她的手,眸光在她的唇上停留片刻,才抬眼看她,“楚楚,气话还是真心话,你得证明给我看。”

    李月楚很忧愁,“这怎么证明?”

    “你自己想想办法。”少年无意识地舔了一下自己的下唇。

    李月楚目睹这一幕,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她咽了咽口水,想起上次自己那没出息的反应,深感是时候找回她作为一个开明现代人的场子了。

    秉着速战速决的心态,她飞快地凑过去,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犹如蜻蜓点水。

    心中正得意洋洋时,后退的脖颈被人摁住了。

    李月楚抬眸望见那双黑沉的眼睛,莫名地辨出了其中克制的期许和兴奋,心跳变得凌乱,她觉得自己昏了头。

    再度相贴时,浅尝辄止的亲吻从不知何时开始变质。

    身体中难以言喻的躁动如同破土而出的春笋,锐不可当地节节拔高。

    探索,磨合,骤雨,眷恋。

    ……

    涟漪泛着粼粼波光,河边两个少年人,一个端坐如钟,一个埋头洗衣,唯有清风拂去他们脸颊的热度。

    李月楚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像是无处安放,直到她看见洛观屿手中用皂角浸泡已久的襦裙。

    血迹褪去一半,只余一团浅浅的痕迹。

    她大惊失色,伸手就要去抢,“我……我自己来!”

    “你不能碰凉水。” 洛观屿握住她的手腕,语气温柔得像是心间扫过的羽毛。

    *

    明州太守府。

    常庚匆匆来报:“殿下,属下已经查明,三小姐的那封信,最开始是从梧州一个边陲小镇传出来的。”

    “梧州?你说那个姓洛的把叶三掳到了梧州?” 裴子轩怒火都快压不住了,“梧州地势复杂,又多雨多雾,他要是成心要藏人,谁能找得到?叶三真是被他害死!”

    “裴五公子稍安勿躁,叶三小姐聪明机灵,想必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路清澜轻声劝慰,顿了一下,又缓缓道:“更何况,你没瞧出来吗?洛公子对叶三小姐有意,他不会伤害她的。”

    “什么?”裴子轩仿佛听见什么晴天霹雳,“那家伙平日里对叶三一副态度恶劣的样子,哪点像是喜欢她?”

    路清澜微微一笑,“裴五公子尚且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喜欢,自然是看不出来的。”

    “我才不管他喜欢谁,我只知道叶三和他在一起很危险。”裴子轩看向冷肃的谢扶渊,拱手道:“四殿下,不如现在就调来所有兵马,杀进梧州,把叶三救回来。”

    谢扶渊看了他一眼,“裴五公子,此事便不劳你操心。太师大人急信召你和钦天监的人回金都,齐云已经提前动身离开,你也不宜再久留。”

    裴子轩说:“无妨的,叶三是和我一同经历生死的好朋友,我要等她一起回去。”

    路清澜叹息一声:“距离三小姐来信已经过去了两日,梧州那么大,又如何能轻易找到他们的踪迹。”

    “我已经知道他们的目的地了。”一道女声突然传进屋内。

    众人闻声望去,沈翎素衣清灵,整个人苍白憔悴,清瘦了不少。

    她和谢扶渊对视了一眼,才一一看向堂内众人,“既然是阿屿犯下的错,作为他的师姐,我会替他承担。我今夜便出发去梧州,届时我会将阿屿和楚楚都带回金都。”

    裴子轩心疼地看向她,“翎姐姐。”

    沈翎眸中盛着破碎的光,“阿轩,回金都去吧。”

    如果是以前,裴子轩定会死缠烂打,可如今他竟看出了沈翎眼中的疲惫,在曲陵那种无能为力之感再次攀上心头,他哑了声,只缄默地点了点头。

    谢扶渊也开口了,“路世子体弱,明州眼下也不适合病人修养,若你不介意,可同裴五公子一起返还金都,我会安排常庚护送你们。”

    路清澜看了眼沈翎,慢慢站起身,温和礼貌道:“多谢四殿□□恤。”

    等路清澜和裴子轩离开,谢扶渊的目光变得柔和,他起身走到沈翎身边,询问道:“阿翎,你说的是何地?”

    “岐水镇,云阴山。”

    自从洛观屿出事后,沈翎夜夜难眠,不但给玄灵观去了信,还四处搜寻和翻阅了有关无岁笔的书籍记录。

    她昨日翻查一书,终于找到了有关无岁笔的一点线索。

    地府掌管人间的生死轮回,生者居阳,死者居阴,横死者游荡于幽冥。阳寿一尽,阴魂难逃过阴差的抓捕,即便一时侥幸逃脱,成为疫鬼滞留人间,也免不了落入法网的命运。

    三界之内,五行之中,从来就没有所谓的长生不死,与天同寿。

    可那本书中记载:

    南方有一山,名曰云阴。云阴山藏有一脉,至阴至阳,可掩阴魂,鬼差难寻,可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可保阴魂长生不陨,与天齐寿,无谓岁月,故称之——无岁冥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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