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晚风仍有些凉意。起初只有寥寥几只夜虫在草丛中幽幽低鸣，不多时，一阵清扬悦耳的笛音响起，打破了寂静。
“长风兄，吃药了！”十五将药碗递给长风。
长风收起玉笛，看见十五不由愣了一下。过去他在长安城，倒也见过不少女子作男子装扮，大多是为了行路之便或一时之趣。可这荒山野岭，还要乔装作男子，着实令他费解。
“你怎么了？”十五问道。
“哦，没事。”长风接过药碗饮下。
“给你！”
长风来不及反应，就见手中已被塞了几只熟透的梅子。
“药很苦对不对？可你从来都不说。”
长风茫然一怔，忆起从前自己生病之时，芝若也说过诸如此类的话，可从前也只能是从前。
“方才你吹的什么曲子？可真好听！”十五笑语盈盈。
“乌夜啼是我母亲从前最爱的一首乐曲。”指腹轻轻抚过笛身，长风的眼中渐渐浮现一抹忧伤，“是她教会我吹奏笛曲的，这支玉笛便是我母亲的旧物。”
十五点了点头，望着长风手中的玉笛，又问道：“如今你远在他乡，心里一定很挂念她吧？”
思虑半晌，长风沉声道：“她多年前便去世了，前两日是她的忌辰，我却没能回乡祭奠她。”
十五微微一愣，暗想眼前这个男子竟同自己的身世相似，少时便没了阿娘。
“长风兄，莫要难过。待你的伤大好以后，便能回乡祭奠你的母亲了！”十五拍了拍他的肩，轻声安慰。
“你呢？你的父母呢？”面对这个试图宽慰自己的少年，不，应该是少女，长风着实有些好奇。
“阿耶阿娘自我幼时便去世了。”十五语气变得有些落寞。
长风眼眸一垂，果不出他所料，她的双亲均已过世，不然为何如今她只与姑母过活？他甚至还猜疑过她是否便是自己要寻的那个孤女？可她姓李，且自己还未到齐州城，更何况这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自己偏被那孤女所救！
谈及父母，十五忍不住眼眶湿润，长风欲安慰。可他并不擅长劝慰他人，只能缄口不言的陪在她的身旁。好在十五并未过久地沉溺于悲伤之中，很快她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向长风微微一笑：“长风兄，莫提这些伤心事，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何处？”
“去了便知！”
说罢，她一把握住长风的手腕朝屋外走去。
二人穿过竹林，随着虫鸣和流水声，行至一处溪流旁。十五捡起一根树枝，在草丛中轻轻一划。成群的流萤一齐飞向树林，像极了夜空中闪烁的金色星群。它们照亮了黑暗，照亮了长风如黑井一般深邃的眼睛。
二人望着莹莹发光的彼此，相视而笑。
几只蟾蜍为了猎食聚集的流萤，笨拙地从溪流中爬出，向二人靠近。一股凉意从脚面涌向全身，十五遂低头察看，只见一只巨大丑陋的蟾蜍正趴在自己的鞋面上，一动不动。
哇地一声尖叫，十五猛地甩掉脚上的蟾蜍，蹿到长风身后。指着地面惊恐地大喊：“有——有蟾蜍！”
那只蟾蜍受惊，扑通一声跃入水中逃走了。
长风忍不住抿唇轻笑，暗中唏嘘今日晨间还在射猎的她，夜晚竟会怕一只小小的蟾蜍？
山林的正午冷热适中，最适宜小憩，十五此时斜卧于树杈闭目养神。忽地听见树下有脚步声，她忙低头去寻。只见长风立在树下，四下顾盼，似在寻人。
十五有心捉弄长风，随手摘了个果子掷向他。长风平白地被砸了一下，皱眉仰头观望，谁知又一个果子直直向他飞来，长风连忙顺手接住。
“身手不赖！”
十五从树上一跃而下。
一片浓密如毯的青草地上，十五拉着长风一起躺下休息。阳光透过枝叶，往二人身上洒下盈盈绿光，一阵暖风吹袭，捎带着漫山花香。
“好香，是什么味道？”长风问。
“是鸢尾花。”十五回答。
长风转头去寻，果见一大片蓝紫色花丛随风摇曳。他本不喜异香，今日却觉得这花香甚为清淡素雅，且似曾相识？长风仔细回想，方才忆起这便是自己前几日最初换上十五衣衫时的那缕淡香。
轻风吹拂，几片鸢尾花瓣落在十五的衣衫和发丝上。长风随手为她拈去花瓣，她向长风微笑，露出浅浅的笑涡。刹那，长风再次为自己的行为后悔不已，他明知她是女子，却又不避讳男女之别。
“长风兄，我有个再好不过的想法！”
十五眼前一亮，满脸的兴奋。
“哦？说来听听！”
长风剑眉轻扬，一副很期待的模样。
“不如——不如你我二人，今日结拜成兄弟可好？”
十五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她只觉得自己与长风极其投缘，遂将心事和盘托出。
长风怔了一下，又是吃惊又是想笑，最后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究竟行不行？”
见长风只是笑而不语，十五不禁有些懊恼。
瀑布从高山巨石倾泄而下，跌落在青石之上，喷出雪白的泡沫，几只白鹭时而盘旋觅食时而悠闲浅眠。长风和十五并排坐在青石之上，从瀑布飞溅的水花淋到二人身上。十五光着的脚在水面上方摇晃，她望见自己和长风在水中的倒影，便用脚趾轻点一下水面，二人的倒影于水面上一圈圈地消散，平静之后重又聚集。
“长风兄可熟悉水性？”
十五向长风露出她那人畜无害的笑容，长风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十五用力一推。眼看要落入湖中，长风却本能地扯住她的一片衣角。
扑通一声，二人一同落入湖中。
见他紧扯着自己的衣角不放，明显是对水有些惧怕，十五忙伸手攥住他的手腕，往上一提。依托着水的浮力，长风顺利地露出水面呼吸。他发觉湖水并不冰凉，反倒有些温热，且湖水不深，自己的脚刚好能触及湖底碎石。他便顺着湖底，缓缓向对岸游去。
“医书上讲，温泉水最益于病人身体恢复，长风兄可要多泡一会儿。”
十五挡住他的去路，态度极其诚恳。
长风也觉得泡着甚是舒爽，只是男女同浴，怕是不妥。正有所顾虑，十五已潜入水下不见踪迹。待要去寻，十五却从他身后倏忽破水而出——
缕缕湿发顺滑地贴在她如桃瓣般绯红的脸颊，湿透的衣衫紧裹凹凸起伏的身体，透明的水珠顺着她的鼻尖，下颌滑落，钻入微微敞开的领口，消失不见。
顿时，长风只觉自己的血液一齐涌入五脏六腑，心跳几乎停了一下，他再不敢直视面前出浴的美人。
“长风兄，快看！”十五欢快地指向水面。
长风低头细看，只见水底有几尾赤鱼围绕着他们自在的畅游。
“十五别动！有蟾蜍游过来了！”
长风决意‘回报’十五方才的捉弄，佯装紧张地望着前方。
“在哪？”
十五面色惊慌，急欲躲到长风背后。
长风顺势伸出手臂，轻轻一拦，挡住了她的去路。十五心急的抬头，却见他唇角带笑，眼底铺满了期待与温柔，与往日大不相同。四下环顾，并未发现蟾蜍，十五一把推开他：“长风兄，你骗我！”
长风得意地笑，露出白玉般的牙齿。十五还是头一次见他这样笑，像冬日雨雪初霁的暖阳那般和煦而又灿烂。她觉得阿姑说得对，他当真挺俊的！
忽地一捧水泼向她，十五发现了长风的‘偷袭’，忙以更多的水向他还击。氤氲缭绕的湖水中，二人嬉戏打闹，惊叫欢笑声不断。
晨间，三人围坐在院内吃饭。
“我们乡下人，整日粗茶淡饭，你可别嫌弃！”姑母笑着为长风添筷。
“哪里，已经很好了！”长风客气道。
姑母又递来一碗汤，长风起身接过。
“长风兄，我昨晚梦见你了！”。
十五不经意的一句话，却犹如一道惊雷，劈得姑母身子一震，受惊似地望着长风。长风则心下一惊，手中汤碗晃荡，泼洒了大半。
“抱歉！”他掩住慌乱，擦拭浸湿的半边衣袖。
姑母上下打量着长风，暗想这才几日，二人便这么快熟识了，要是再多留他几日，还不知要出什么幺蛾子。
“既然你身子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姑母语气疏远冷淡，远不似方才那般热情：“我们也就不留你了！”
长风有所察觉，自知主人在下逐客令，遂起身作揖：“长风正有此意，明日便起程辞别二位了。”
“不成，不成！”一听长风说要走，十五急忙扯住他的衣袖，满眼的不舍，“你的伤还未完全恢复，待痊愈后再走也不迟啊？”
“我还有要事在身，怕是不便久留！”长风侧身避开十五祈求的眼神。自他受伤以来，在山中将养的这些时日，确实令他有些乐不思蜀了。
十五见不能挽留，只好惋惜道：“恰逢我有晾干的草药须送到齐州城的药铺，明日我送你进城。”
次日一早，晨雾还未散尽，阳光已漫过山头，斜斜地的洒向树林。崎岖的山道，二人在赶路。
“要多久才能到齐州城？”没有了马，身体又未痊愈，长风只靠步行，着实有些吃力。
“翻过这座常青岭，再走一个时辰就到了！”十五伸手去搀扶他。
“你们姑侄二人为何要隐居在这人迹罕至的山林？”
“自我懂事起便在这山中长大，问过阿姑，阿姑从来不说。”
“那——你为何叫莳芜？”
“听阿姑说，我的名是阿耶取的。阿耶说我们的家乡在芜城，而他又喜莳花弄草……”
二人边走边聊，累了便坐在树萌下歇息，长风正仰头喝水，余光瞥见草丛中有异动，不觉一惊。十五亦有所察觉，小心谨慎地张弓搭箭。
“长风兄莫要动，你身后有狼！”
回身望去，长风果见几只狼在不远处盯着他们虎视眈眈。最前方的头狼脖颈的毛发竖立，向二人作出捕扑的姿势。
嗖地一声，箭从弦发，直直射向头狼。
头狼中箭，倒地不起。
另一只狼纵身扑来，嗖地又一支箭射出去。
狼侧身一跃，躲开了那支箭，它落地后，大约是被十五手中的弓箭所慑，转而扑向手中空无一物的长风。
十五急忙上前挡住长风，用手里的弓狠狠击打着狼头。
狼退后，发出呜呜的低吼。它的利爪扑向十五，十五被它的重量击倒，弓箭也滚落到一旁。
狼转身再次准备扑捕长风，十五迅速拔出腰间匕首，扔给长风。长风飞快地举起匕首向狼的胸膛一捅，直没到刀柄。
血淋淋的匕首从狼的尸体中拔出，余狼见状，纷纷落逃。
拭去额上汗水，十五终于长吁一口气。从前她射猎，也仅限于矮小的飞禽走兽，狼，生平还是头一次遇见。晨雾散尽，阳光穿透云层直射而下，她的双目不觉有些眩晕。
“你受伤了？”长风惊慌地扶住她。
十五顿觉肩头隐隐作痛，低头发现左肩不知何时被抓出了几道血痕，殷红的鲜血在她的衣衫上大片渲染开来。
“长风兄，吃药了！”十五将药碗递给长风。
长风收起玉笛，看见十五不由愣了一下。过去他在长安城，倒也见过不少女子作男子装扮，大多是为了行路之便或一时之趣。可这荒山野岭，还要乔装作男子，着实令他费解。
“你怎么了？”十五问道。
“哦，没事。”长风接过药碗饮下。
“给你！”
长风来不及反应，就见手中已被塞了几只熟透的梅子。
“药很苦对不对？可你从来都不说。”
长风茫然一怔，忆起从前自己生病之时，芝若也说过诸如此类的话，可从前也只能是从前。
“方才你吹的什么曲子？可真好听！”十五笑语盈盈。
“乌夜啼是我母亲从前最爱的一首乐曲。”指腹轻轻抚过笛身，长风的眼中渐渐浮现一抹忧伤，“是她教会我吹奏笛曲的，这支玉笛便是我母亲的旧物。”
十五点了点头，望着长风手中的玉笛，又问道：“如今你远在他乡，心里一定很挂念她吧？”
思虑半晌，长风沉声道：“她多年前便去世了，前两日是她的忌辰，我却没能回乡祭奠她。”
十五微微一愣，暗想眼前这个男子竟同自己的身世相似，少时便没了阿娘。
“长风兄，莫要难过。待你的伤大好以后，便能回乡祭奠你的母亲了！”十五拍了拍他的肩，轻声安慰。
“你呢？你的父母呢？”面对这个试图宽慰自己的少年，不，应该是少女，长风着实有些好奇。
“阿耶阿娘自我幼时便去世了。”十五语气变得有些落寞。
长风眼眸一垂，果不出他所料，她的双亲均已过世，不然为何如今她只与姑母过活？他甚至还猜疑过她是否便是自己要寻的那个孤女？可她姓李，且自己还未到齐州城，更何况这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自己偏被那孤女所救！
谈及父母，十五忍不住眼眶湿润，长风欲安慰。可他并不擅长劝慰他人，只能缄口不言的陪在她的身旁。好在十五并未过久地沉溺于悲伤之中，很快她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向长风微微一笑：“长风兄，莫提这些伤心事，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何处？”
“去了便知！”
说罢，她一把握住长风的手腕朝屋外走去。
二人穿过竹林，随着虫鸣和流水声，行至一处溪流旁。十五捡起一根树枝，在草丛中轻轻一划。成群的流萤一齐飞向树林，像极了夜空中闪烁的金色星群。它们照亮了黑暗，照亮了长风如黑井一般深邃的眼睛。
二人望着莹莹发光的彼此，相视而笑。
几只蟾蜍为了猎食聚集的流萤，笨拙地从溪流中爬出，向二人靠近。一股凉意从脚面涌向全身，十五遂低头察看，只见一只巨大丑陋的蟾蜍正趴在自己的鞋面上，一动不动。
哇地一声尖叫，十五猛地甩掉脚上的蟾蜍，蹿到长风身后。指着地面惊恐地大喊：“有——有蟾蜍！”
那只蟾蜍受惊，扑通一声跃入水中逃走了。
长风忍不住抿唇轻笑，暗中唏嘘今日晨间还在射猎的她，夜晚竟会怕一只小小的蟾蜍？
山林的正午冷热适中，最适宜小憩，十五此时斜卧于树杈闭目养神。忽地听见树下有脚步声，她忙低头去寻。只见长风立在树下，四下顾盼，似在寻人。
十五有心捉弄长风，随手摘了个果子掷向他。长风平白地被砸了一下，皱眉仰头观望，谁知又一个果子直直向他飞来，长风连忙顺手接住。
“身手不赖！”
十五从树上一跃而下。
一片浓密如毯的青草地上，十五拉着长风一起躺下休息。阳光透过枝叶，往二人身上洒下盈盈绿光，一阵暖风吹袭，捎带着漫山花香。
“好香，是什么味道？”长风问。
“是鸢尾花。”十五回答。
长风转头去寻，果见一大片蓝紫色花丛随风摇曳。他本不喜异香，今日却觉得这花香甚为清淡素雅，且似曾相识？长风仔细回想，方才忆起这便是自己前几日最初换上十五衣衫时的那缕淡香。
轻风吹拂，几片鸢尾花瓣落在十五的衣衫和发丝上。长风随手为她拈去花瓣，她向长风微笑，露出浅浅的笑涡。刹那，长风再次为自己的行为后悔不已，他明知她是女子，却又不避讳男女之别。
“长风兄，我有个再好不过的想法！”
十五眼前一亮，满脸的兴奋。
“哦？说来听听！”
长风剑眉轻扬，一副很期待的模样。
“不如——不如你我二人，今日结拜成兄弟可好？”
十五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她只觉得自己与长风极其投缘，遂将心事和盘托出。
长风怔了一下，又是吃惊又是想笑，最后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究竟行不行？”
见长风只是笑而不语，十五不禁有些懊恼。
瀑布从高山巨石倾泄而下，跌落在青石之上，喷出雪白的泡沫，几只白鹭时而盘旋觅食时而悠闲浅眠。长风和十五并排坐在青石之上，从瀑布飞溅的水花淋到二人身上。十五光着的脚在水面上方摇晃，她望见自己和长风在水中的倒影，便用脚趾轻点一下水面，二人的倒影于水面上一圈圈地消散，平静之后重又聚集。
“长风兄可熟悉水性？”
十五向长风露出她那人畜无害的笑容，长风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十五用力一推。眼看要落入湖中，长风却本能地扯住她的一片衣角。
扑通一声，二人一同落入湖中。
见他紧扯着自己的衣角不放，明显是对水有些惧怕，十五忙伸手攥住他的手腕，往上一提。依托着水的浮力，长风顺利地露出水面呼吸。他发觉湖水并不冰凉，反倒有些温热，且湖水不深，自己的脚刚好能触及湖底碎石。他便顺着湖底，缓缓向对岸游去。
“医书上讲，温泉水最益于病人身体恢复，长风兄可要多泡一会儿。”
十五挡住他的去路，态度极其诚恳。
长风也觉得泡着甚是舒爽，只是男女同浴，怕是不妥。正有所顾虑，十五已潜入水下不见踪迹。待要去寻，十五却从他身后倏忽破水而出——
缕缕湿发顺滑地贴在她如桃瓣般绯红的脸颊，湿透的衣衫紧裹凹凸起伏的身体，透明的水珠顺着她的鼻尖，下颌滑落，钻入微微敞开的领口，消失不见。
顿时，长风只觉自己的血液一齐涌入五脏六腑，心跳几乎停了一下，他再不敢直视面前出浴的美人。
“长风兄，快看！”十五欢快地指向水面。
长风低头细看，只见水底有几尾赤鱼围绕着他们自在的畅游。
“十五别动！有蟾蜍游过来了！”
长风决意‘回报’十五方才的捉弄，佯装紧张地望着前方。
“在哪？”
十五面色惊慌，急欲躲到长风背后。
长风顺势伸出手臂，轻轻一拦，挡住了她的去路。十五心急的抬头，却见他唇角带笑，眼底铺满了期待与温柔，与往日大不相同。四下环顾，并未发现蟾蜍，十五一把推开他：“长风兄，你骗我！”
长风得意地笑，露出白玉般的牙齿。十五还是头一次见他这样笑，像冬日雨雪初霁的暖阳那般和煦而又灿烂。她觉得阿姑说得对，他当真挺俊的！
忽地一捧水泼向她，十五发现了长风的‘偷袭’，忙以更多的水向他还击。氤氲缭绕的湖水中，二人嬉戏打闹，惊叫欢笑声不断。
晨间，三人围坐在院内吃饭。
“我们乡下人，整日粗茶淡饭，你可别嫌弃！”姑母笑着为长风添筷。
“哪里，已经很好了！”长风客气道。
姑母又递来一碗汤，长风起身接过。
“长风兄，我昨晚梦见你了！”。
十五不经意的一句话，却犹如一道惊雷，劈得姑母身子一震，受惊似地望着长风。长风则心下一惊，手中汤碗晃荡，泼洒了大半。
“抱歉！”他掩住慌乱，擦拭浸湿的半边衣袖。
姑母上下打量着长风，暗想这才几日，二人便这么快熟识了，要是再多留他几日，还不知要出什么幺蛾子。
“既然你身子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姑母语气疏远冷淡，远不似方才那般热情：“我们也就不留你了！”
长风有所察觉，自知主人在下逐客令，遂起身作揖：“长风正有此意，明日便起程辞别二位了。”
“不成，不成！”一听长风说要走，十五急忙扯住他的衣袖，满眼的不舍，“你的伤还未完全恢复，待痊愈后再走也不迟啊？”
“我还有要事在身，怕是不便久留！”长风侧身避开十五祈求的眼神。自他受伤以来，在山中将养的这些时日，确实令他有些乐不思蜀了。
十五见不能挽留，只好惋惜道：“恰逢我有晾干的草药须送到齐州城的药铺，明日我送你进城。”
次日一早，晨雾还未散尽，阳光已漫过山头，斜斜地的洒向树林。崎岖的山道，二人在赶路。
“要多久才能到齐州城？”没有了马，身体又未痊愈，长风只靠步行，着实有些吃力。
“翻过这座常青岭，再走一个时辰就到了！”十五伸手去搀扶他。
“你们姑侄二人为何要隐居在这人迹罕至的山林？”
“自我懂事起便在这山中长大，问过阿姑，阿姑从来不说。”
“那——你为何叫莳芜？”
“听阿姑说，我的名是阿耶取的。阿耶说我们的家乡在芜城，而他又喜莳花弄草……”
二人边走边聊，累了便坐在树萌下歇息，长风正仰头喝水，余光瞥见草丛中有异动，不觉一惊。十五亦有所察觉，小心谨慎地张弓搭箭。
“长风兄莫要动，你身后有狼！”
回身望去，长风果见几只狼在不远处盯着他们虎视眈眈。最前方的头狼脖颈的毛发竖立，向二人作出捕扑的姿势。
嗖地一声，箭从弦发，直直射向头狼。
头狼中箭，倒地不起。
另一只狼纵身扑来，嗖地又一支箭射出去。
狼侧身一跃，躲开了那支箭，它落地后，大约是被十五手中的弓箭所慑，转而扑向手中空无一物的长风。
十五急忙上前挡住长风，用手里的弓狠狠击打着狼头。
狼退后，发出呜呜的低吼。它的利爪扑向十五，十五被它的重量击倒，弓箭也滚落到一旁。
狼转身再次准备扑捕长风，十五迅速拔出腰间匕首，扔给长风。长风飞快地举起匕首向狼的胸膛一捅，直没到刀柄。
血淋淋的匕首从狼的尸体中拔出，余狼见状，纷纷落逃。
拭去额上汗水，十五终于长吁一口气。从前她射猎，也仅限于矮小的飞禽走兽，狼，生平还是头一次遇见。晨雾散尽，阳光穿透云层直射而下，她的双目不觉有些眩晕。
“你受伤了？”长风惊慌地扶住她。
十五顿觉肩头隐隐作痛，低头发现左肩不知何时被抓出了几道血痕，殷红的鲜血在她的衣衫上大片渲染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