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窗户透透气吧。”

    席明染侧头吩咐侍女,侍女便将窗子略开了一个小缝。风吹进来,将桌上的火苗一会儿吹向这边,一会儿吹向那边。

    “贤侄女。”坐在对面处的中年男人开口,“我与前门主交好多年,如今你继任门主,名正言顺,我这做长辈的自然要支持你。”

    席明染抿出个真诚的笑容:“多谢前辈,日后小女还定当多多仰仗前辈。”

    男人谦卑道:“应该的,应该的。日后……若我遇到什么困难,也请贤侄女行个方便。”

    席明染道:“那是当然,我怎会忘了前辈的恩德呢?”

    男人起身:“天色不早,不便多扰,在下先告辞了。”

    席明染往外送了几步,待那人一走远,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殆尽。

    她盯着桌上的火苗,冷冷道:“这些墙头草,风吹向哪,他们便靠向哪。之前还反对我继任门主,如今,我不过是和燕忱走得稍微近了些,他们便立刻表忠心。”

    只要有人的地方,便有争斗。就算玄机门只有几十人,争斗却并不少。

    她在这个位置上可谓风雨飘摇,好不容易赢得一点支持……

    可燕忱已经明确拒绝她了。

    若让那些人发现,剑宗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她岂不是又要跌下来,比以前跌得还惨?

    不可。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席明染脚步匆匆,迈出大门。

    侍女疑惑地问:“门主?”

    席明染道:“你依然在屋内留着,没有我的允许万不可出门,更不能让燕宗主看见。”

    夜色中,席明染披着斗篷,一路走到她来过多次的院落中。

    她吸了口气,伸出手,敲了三下门。

    片刻,便有人走至门前,门一打开,池晚愣了一下:“席门主,这里并非宗主房间,这里是我的房间。”

    “我知道。”席明染道,“我来,和你谈一桩生意。”

    池晚思索片刻,向侧退了一步:“请进。”

    她倒是很好奇,席明染找她谈什么样的生意。

    席明染静静注视她脸庞片刻,她始终不声不响,等着席明染先开口。

    “那日,宗主随你出去以后,回来便拒绝我再靠近,想必是你与他说了什么。”

    池晚轻笑一声,并未反驳她的话。

    席明染咬咬牙,继续道:“我不要你离开他,我只要你助我。”

    池晚笑着问:“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席明染道:“你跟着他,他却没有给你任何名分,对外只称侍女,这换成任何一个人想必都心有不甘。若你助我成为宗主夫人,我可以让你名正言顺。”

    听了这话,池晚笑容更深,这笑容放在那张妖艳的面容上,让席明染心慌,下意识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这么说,你愿意同我分享?”

    席明染点头:“是。”

    池晚声音微冷:“可我,不愿意。”

    席明染眉头微蹙,心中觉得池晚太过不识好歹,自己已经退让到这份上,她还在矜持什么?

    “我想问门主一个问题。”

    池晚继续道,“你喜欢的,是燕忱这个人,还是他的权势、地位,喜欢他在仙门可以呼风唤雨?”

    “权势地位与一个人本就密不可分,我喜欢一个有能力的人,那他必定大权在握,又怎能说我是喜欢他的权力?”

    池晚摇摇头:“若他有一日,遭遇陷害,人心向背,众叛亲离,你可还喜欢他?”

    席明染张口无言。

    就在此时,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滴打在房顶、窗棂,声声作响。

    片刻寂静后,席明染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不懂。你只是一个侍女,凭借容貌就能赢得宗主芳心,又怎会懂我一个人支撑玄机门有多苦?”

    “爹爹身去后,只留我一人,那些人皆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我不得不八面玲珑,四处讨好……”

    “燕宗主那样的人,又有哪个女子会不喜欢?更何况他还能解我的困境……我再也找不到这样的良人。”

    席明染说着说着,便流下几行清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握住池晚的手,眼神真诚地看着她:“若你肯帮我,日后我们姐妹便相依为命,我也一定会回馈你。”

    池晚淡淡地抽出自己的手:“你想坐稳这个位置,一味靠他人定然坐不住。”

    席明染的手僵在半空中。

    “只能靠你自己。”池晚道,“要么拥有强大的实力,要么拥有过人的谋略。”

    这本就是一个优胜劣汰的过程。即便她能倚靠谁,可谁又保证能让她倚靠一生?不是凭自己拿到的东西,这一生用着都不安稳。

    唯有自己最靠得住。

    席明染何尝不懂得这个道理,只是野心大于实力,便只能走歪门邪道。

    她已得到门主之位,又怎甘心拱手让人。

    这种话,从一个远不及她的侍女口中说出,更让人感到无地自容。

    席明染猛地站起,质问池晚:“你不过一个侍女,除了容貌,又有哪点比得上我?实力,谋略?呵,等你比我强,处在我这种境地时,再说这种话!”

    池晚一双眼波澜未惊地看着她:“那只是你的臆测。”

    席明染问道:“怎样,可要比试一番?”

    她拿出自己的武器,玄机门双刀。池晚不甘示弱,祭出自己的剑。

    席明染看见第一眼便笑了:“木剑?”

    池晚未理会她的嘲笑:“这里是蕴天宫的地盘,勿要弄出太大动静,否则不好收场。来吧!”

    席明染虽然修为平平,但她要赢一个侍女还是十分有信心的。

    双刀在她手上反复变化,刀刃时而伸长,时而收回,全凭使刀之人的力度。那一双兵刃在她的手上充满变化,蕴藏玄机。

    她使了十足的功力攻向池晚。

    但她甚至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她的刀便飞了。

    “唰唰”两声,双刀嵌入两边的廊柱上,席明染一时怔在原地,反应不过来。

    玄机门名刀竟然敌不过一把木剑!

    池晚去将席明染的双刀拔下,一边说道:“不止你,还有许多人,认为我只靠皮相惑人。你们高估了我,也低估了燕忱。”

    她将双刀放在席明染面前的桌上。

    “席明染,阴私手段只能赢得一时之胜利,你年纪尚小,莫要走上歧途,我期待你正大光明赢的那天。”

    席明染恨恨将刀夺走,戴上斗篷,说道:“偌大仙门,我就不信个个光明正大。那些身居高位者,背后总有阴影。总有一日,你会看到,没有影子的人终会被反噬。”

    面纱之下,看不清她的面容。

    席明染推门,奔向雨中。

    狂风涌入室内,将门对面尽头处的窗吹开。一阵寒意刺骨,也不知为何突然下了场这么大的雨,池晚将门合上,雨滴在她身上及门内也留下印迹。

    她又走到后窗,刚要合上,便听外面传来一阵咳嗽声。

    那是江怀渚的屋子。

    烛火将他的身影映在窗上,侧颜英俊,鼻梁高挺。无人处,才能看出云阙仙尊的身子仍有些孱弱清瘦。

    春寒峰十余年,无论多么强壮的仙体都会被毁掉。

    众人眼中看着云阙仙尊仍如往常一样,那都是他强撑的结果。

    江怀渚手里捧着书,在烛火下细细翻阅。时不时,以手掩口,剧烈而压抑地咳几声,神色一如往常,仿佛早已习惯。

    池晚的手支在窗户上,眼圈止不住地泛红,就那样看了许久,连衣襟被雨打湿都未曾发现。

    她仿佛能感受到一样的痛楚。

    以前,师父身体康健,剑道无双,天纵英才,连上任宗主都未必打得过他。

    都是因为她。

    她死了,师父的身体也不好了。

    都说修道长命,可这样的修道者又能撑多少时日?

    怕不如一个凡人活得久。

    泪珠从她的下巴落下,她喃喃道:“师父……”

    江怀渚似乎感受到什么,侧头看来。

    池晚一惊,赶紧将窗合上。

    可师父他,隔着窗,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池晚速速在屋里拿了一把伞,冲出门外,雨势渐大,小小一把伞如何遮得住雨,她的裙摆和鞋子全都被雨打湿。

    不远处,有人值守。

    池晚跑过去:“仙君,我想借蕴天宫的炼丹房一用。”

    蕴天宫那弟子笑了笑:“姑娘,你是燕宗主身边的人吧?我认得你。前几日,燕宗主用了蕴天宫的丹房,这几日那地方始终为他留着,我带你过去。”

    池晚点点头:“多谢。”

    “雨这般大,伞可遮不住,你看你身上全湿了。”弟子问道,“你可会术法遮雨?不会的话同我用一个?”

    “我会的。”池晚道,“我只是……太心急了,一时忘了这回事。”

    话毕,她身上仿佛笼了一个透明的罩子,无形地将雨隔在外面。

    她收起伞,在黑暗中,随着那弟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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