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尉县丞原是要去就餐，听完衙役的汇报，对少年大夫生出几分好奇，索性一同来到归义坊。
平头百姓很少扯上官司。偶有小打小闹，几个衙役班头就能解决，哪里会惊动县尉县丞这样的大老爷。
是以，两人一到场，众人便安静下来。
县尉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孟乔芳，见他个头不高，模样清秀，确乎只是个小小少年，开口道:“乔大夫，可是你要状告赵王氏？”
孟乔芳规规矩矩向两位主官行礼:“草民与赵王氏素无瓜葛，此番乃是受人所托，为李慧娘陈情。”
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很是得体，稳重得不像个少年。
县尉的惜才之心动了一动:“你所告之事我已有所耳闻，可有证据？”
“确有人证物证。”孟乔芳转身，叫出早一刻钟赶到的许大夫:“许大夫，敢问您近日可忙？”
“三月倒春寒，常有人发热咳嗽。除此之外事务不多，不算太忙。”
“许大夫从医馆到此地，所耗时间几何？”
“不足两刻钟。”
“这就对了。”孟乔芳微微一笑，用所有人都能听得到的声音说:“许大夫是归义坊最有名望的大夫，向来急病患之所急。王多花说，她天不亮便派出水娘去请许大夫为慧娘医治，许大夫却过午不至，这是为何？”
许大夫愣了，他愿意过来，是听说有个少年大夫医术了得，想要见识一番，顺便吃个瓜。怎么这个瓜扯到自己身上了？
“水娘没有找过我，我也不知慧娘难产一事。”他正色道:“这一点，药堂的学徒也可作证。”
“那便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水娘有意耽搁，不想救嫂嫂性命。要么是王多花压根就没让她去请大夫。依大家对王多花的了解，哪种情况的可能性更大呢？”孟乔芳沉着发问。
“水娘性格软弱，不敢做这样的事吧？”
“慧娘一向待她很好，反倒王多花总苛待她，想来不会是她做的。”
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称，略一讨论，基本都偏向了孟乔芳。
孟乔芳进屋端出一碗药渣，道:“许大夫，这是王多花前日为慧娘所熬制的安胎药，劳烦你帮忙看看，里头都用了什么药材。”
“芫花、兔脑、蛇皮、葱白……”许大夫接过药碗，细细查验，越查眉头皱得越厉害:“小乔大夫，这分明是催产之药，孕妇不可轻易服用啊！”
孟乔芳点头:“正是如此。我问过慧娘，孩子并未足月。她素来身子康健，孕中更是谨慎小心，没道理早产。”
“是以，我查看了她近日所服饮食汤药，这才在安胎药中发现端倪。”孟乔芳看向王多花，“对此，你又如何解释？”
王多花又气又恼，她原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也不会有人来查女子难产死亡之事，根本没想过处理自己的犯案罪证。
如今物证当前，当着县里的高官，她的胆气消了大半，只一声声道不是她。
孟乔芳又道:“ 催产之后，王多花叫来稳婆赵氏，表面是为助产，实则以推拿手法，使胎儿腾挪位置，导致胎位不正，久生不下。”
稳婆惶恐不已，忙道:“民妇哪敢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慧娘遭难，是胎大所致，民妇只是学艺不精，无法助她快快生产。”
“事实究竟如何，待慧娘身子好些，自会与你对峙。但你有没有和陈王氏勾结，只需县尉大人搜身即可。”
县尉点头，让衙役上前搜身。
果然从稳婆身上搜出一个钱袋，里头装着五两白银。
陈老头看得眼热:“这是慧娘的钱袋，怎么在你这儿？”
稳婆不敢不回话，支吾道:“这是主家给的酬金。”
这话一出，人群沸腾。
“骗谁呢？都是邻里邻居的，又不是不知道市价，赵婆子你接生哪回不是四百文钱？”
“就是，而且慧娘这孩子分明是乔大夫救回来的，你又没起作用，干嘛给你酬金？”
稳婆颇感无措，暗中瞥了王多花一眼。
不料王多花向县尉连磕两个响头，言辞急切:“县尉大人明察，这事儿跟民妇没有关系！一定是这婆子贪财，趁人不备，偷了慧娘的钱！”
稳婆被卖了，瞪大双眼，恨不得去薅王多花的头发:“你胡说！这些银钱明明是你给我的！”
这种狗咬狗的剧情上演，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两人的眼神越发的痛恨嫌弃。
孟乔芳觉得事情已经明了，不欲久留，对县尉县丞拱手道:“慧娘同草民讲，她此前育有两女，孕中皆遭王多花苛待。而这一胎，王多花一反常态，时常给慧娘进补。她原以为是多年孝顺换来婆婆关爱，却不知王多花有意将胎儿养得过大，让她难产。”
“前日，慧娘夫君去省城做差事，王多花自以为时机成熟，便开始她的谋划。至于她为何要这样做，就得两位大人费心一查。”
县尉越看孟乔芳越喜欢:“还用查什么，乔大夫不都查清楚了么？如果县衙里多些你这样的年轻人，本官不知省心多少。”
所以，年轻人，要不来县衙跟我一起干事吧。
他听衙役说过，乔大夫这几天正在找住处，似乎没地方去。
他决定了，如果乔大夫愿意跟着他，就算不合规矩，他也得给他包吃包住。
没办法，谁能拒绝一个样貌好看，医术高超，又聪明机灵的孩子呢？
看着这样一个少年长大成才，也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呀。
县衙这样想着，赏识地看着孟乔芳，就等他开口请求为他效力。
不想孟乔芳朝他深深鞠了一躬，道:“县尉大人过奖了。榕江县有您和县丞这样关心民生的父母官，定会长久太平。”
说罢，她向陈老头讨了一文诊费，告辞离开。
留下满院子人惊叹不已。
许大夫进屋去瞧慧娘，把脉后又问了生产时的情况，自愧不如，连声道:“如此凶险，就算我及时到了也难以保证母子平安。乔大夫小小年纪，能解决此等疑难之症，真是后生可畏！”
叹罢，又向众人打听孟乔芳的住处，想要来日登门拜访，互相切磋。
县尉孙乾很是可惜孟乔芳没听懂自己的暗示，但也没有过多在意。
倒是县丞姜信想得更多:“这般年少风流的人物，早该有乡里评议，怎么从前竟没听过乔英这名字？”
孙乾一听，是这么个理儿，歪头道:“要不，查查来头？”
平头百姓很少扯上官司。偶有小打小闹，几个衙役班头就能解决，哪里会惊动县尉县丞这样的大老爷。
是以，两人一到场，众人便安静下来。
县尉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孟乔芳，见他个头不高，模样清秀，确乎只是个小小少年，开口道:“乔大夫，可是你要状告赵王氏？”
孟乔芳规规矩矩向两位主官行礼:“草民与赵王氏素无瓜葛，此番乃是受人所托，为李慧娘陈情。”
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很是得体，稳重得不像个少年。
县尉的惜才之心动了一动:“你所告之事我已有所耳闻，可有证据？”
“确有人证物证。”孟乔芳转身，叫出早一刻钟赶到的许大夫:“许大夫，敢问您近日可忙？”
“三月倒春寒，常有人发热咳嗽。除此之外事务不多，不算太忙。”
“许大夫从医馆到此地，所耗时间几何？”
“不足两刻钟。”
“这就对了。”孟乔芳微微一笑，用所有人都能听得到的声音说:“许大夫是归义坊最有名望的大夫，向来急病患之所急。王多花说，她天不亮便派出水娘去请许大夫为慧娘医治，许大夫却过午不至，这是为何？”
许大夫愣了，他愿意过来，是听说有个少年大夫医术了得，想要见识一番，顺便吃个瓜。怎么这个瓜扯到自己身上了？
“水娘没有找过我，我也不知慧娘难产一事。”他正色道:“这一点，药堂的学徒也可作证。”
“那便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水娘有意耽搁，不想救嫂嫂性命。要么是王多花压根就没让她去请大夫。依大家对王多花的了解，哪种情况的可能性更大呢？”孟乔芳沉着发问。
“水娘性格软弱，不敢做这样的事吧？”
“慧娘一向待她很好，反倒王多花总苛待她，想来不会是她做的。”
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称，略一讨论，基本都偏向了孟乔芳。
孟乔芳进屋端出一碗药渣，道:“许大夫，这是王多花前日为慧娘所熬制的安胎药，劳烦你帮忙看看，里头都用了什么药材。”
“芫花、兔脑、蛇皮、葱白……”许大夫接过药碗，细细查验，越查眉头皱得越厉害:“小乔大夫，这分明是催产之药，孕妇不可轻易服用啊！”
孟乔芳点头:“正是如此。我问过慧娘，孩子并未足月。她素来身子康健，孕中更是谨慎小心，没道理早产。”
“是以，我查看了她近日所服饮食汤药，这才在安胎药中发现端倪。”孟乔芳看向王多花，“对此，你又如何解释？”
王多花又气又恼，她原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也不会有人来查女子难产死亡之事，根本没想过处理自己的犯案罪证。
如今物证当前，当着县里的高官，她的胆气消了大半，只一声声道不是她。
孟乔芳又道:“ 催产之后，王多花叫来稳婆赵氏，表面是为助产，实则以推拿手法，使胎儿腾挪位置，导致胎位不正，久生不下。”
稳婆惶恐不已，忙道:“民妇哪敢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慧娘遭难，是胎大所致，民妇只是学艺不精，无法助她快快生产。”
“事实究竟如何，待慧娘身子好些，自会与你对峙。但你有没有和陈王氏勾结，只需县尉大人搜身即可。”
县尉点头，让衙役上前搜身。
果然从稳婆身上搜出一个钱袋，里头装着五两白银。
陈老头看得眼热:“这是慧娘的钱袋，怎么在你这儿？”
稳婆不敢不回话，支吾道:“这是主家给的酬金。”
这话一出，人群沸腾。
“骗谁呢？都是邻里邻居的，又不是不知道市价，赵婆子你接生哪回不是四百文钱？”
“就是，而且慧娘这孩子分明是乔大夫救回来的，你又没起作用，干嘛给你酬金？”
稳婆颇感无措，暗中瞥了王多花一眼。
不料王多花向县尉连磕两个响头，言辞急切:“县尉大人明察，这事儿跟民妇没有关系！一定是这婆子贪财，趁人不备，偷了慧娘的钱！”
稳婆被卖了，瞪大双眼，恨不得去薅王多花的头发:“你胡说！这些银钱明明是你给我的！”
这种狗咬狗的剧情上演，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两人的眼神越发的痛恨嫌弃。
孟乔芳觉得事情已经明了，不欲久留，对县尉县丞拱手道:“慧娘同草民讲，她此前育有两女，孕中皆遭王多花苛待。而这一胎，王多花一反常态，时常给慧娘进补。她原以为是多年孝顺换来婆婆关爱，却不知王多花有意将胎儿养得过大，让她难产。”
“前日，慧娘夫君去省城做差事，王多花自以为时机成熟，便开始她的谋划。至于她为何要这样做，就得两位大人费心一查。”
县尉越看孟乔芳越喜欢:“还用查什么，乔大夫不都查清楚了么？如果县衙里多些你这样的年轻人，本官不知省心多少。”
所以，年轻人，要不来县衙跟我一起干事吧。
他听衙役说过，乔大夫这几天正在找住处，似乎没地方去。
他决定了，如果乔大夫愿意跟着他，就算不合规矩，他也得给他包吃包住。
没办法，谁能拒绝一个样貌好看，医术高超，又聪明机灵的孩子呢？
看着这样一个少年长大成才，也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呀。
县衙这样想着，赏识地看着孟乔芳，就等他开口请求为他效力。
不想孟乔芳朝他深深鞠了一躬，道:“县尉大人过奖了。榕江县有您和县丞这样关心民生的父母官，定会长久太平。”
说罢，她向陈老头讨了一文诊费，告辞离开。
留下满院子人惊叹不已。
许大夫进屋去瞧慧娘，把脉后又问了生产时的情况，自愧不如，连声道:“如此凶险，就算我及时到了也难以保证母子平安。乔大夫小小年纪，能解决此等疑难之症，真是后生可畏！”
叹罢，又向众人打听孟乔芳的住处，想要来日登门拜访，互相切磋。
县尉孙乾很是可惜孟乔芳没听懂自己的暗示，但也没有过多在意。
倒是县丞姜信想得更多:“这般年少风流的人物，早该有乡里评议，怎么从前竟没听过乔英这名字？”
孙乾一听，是这么个理儿，歪头道:“要不，查查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