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敞开,她双手交叠藏在一段狐锦的暖手袋中,徒步从窄道走过,两侧宫墙上的守卫手持长|枪立于寒风中。

    此处风小,雪花缓缓飘落,晏风华吐出一口雾气,想起她不堪回首的那十年人生,既漫长又痛苦,压得她喘不过气起来。

    一步一步踏上台阶走向议政殿,这一次她绝不要重蹈覆辙。

    “晏阳之女,晏风华到!”门口处的内侍高声唱道。

    万众瞩目下,她的身影缓缓出现在议政殿前,将手中的暖手袋交给了门口的内侍,双手交叠端在小腹前,站在了齐翰玉的面前。

    她那张冻得发红的小脸上,不见一丝怯意,规规矩矩行了叩拜大礼。

    “臣女晏风华见过陛下,陛下万福,皇后金安!”

    齐翰玉见着女娃娃端庄得体落落大方,是个做太子妃的料,怪不得皇后执意要晏家姑娘做太子妃,想当初扶思在殿前初见先皇时,还有一丝惧意。

    “晏风华,起来吧!”

    “谢陛下。”

    晏风华缓缓站起身,目光一直落在殿前的玉石台阶上,不曾乱看,她知晓这大殿中许多人都瞧着自己,自是不能有一丝差错。

    齐翰玉看到她的模样,不禁想起了仙逝已久的先皇后,她也是一板一眼的,私底下却是个极为爱笑的女子,朗声道:“钦天监已定了吉日,由皇后给你操办笄礼,今日召你入宫,便是想让所有人都见见未来的太子妃,及笄礼之后,明年开春,便将婚礼办了。”

    “陛下,婚期是不是有些迟了?”

    晏风华听着陛下说话,心已紧张到了极点,感觉到藏在袖中的小瓷瓶,心才安定了一下。

    太子站在众朝文官前,几乎与晏风华并排,她此时不苟言笑的模样倒是很和自己的心意,玲珑娇小却故作老成。

    听闻去勾栏寻欢作乐的人,就喜欢表面瞧着清高的扬州瘦马,玩起来是别样滋味,甚是销魂,自己很是满是,但看到晏风华那张脸,便想到了尚有身孕的方容容。

    那个女子粘人的很,见到自己太子长太字短的,听得时间长了竟觉得腻了。

    微微向晏风华偏过头,轻声道:“能嫁给本太子是你的福气,也不知你积了几辈子得遇上了我。”

    晏风华依旧目不转睛,仿若未闻。

    她是造了孽才遇上齐明德,大周摊上这么个草包太子,着实不幸。

    皇后看着台下小心互动的二人,面上满是笑意,一个女子再厉害能翻了天不成,还不是要听陛下的话,她既得了晏家的势力又得一个皇孙。

    “那皇后觉得何时好?”

    扶思就等着陛下问了,“臣妾问过钦天监了,三日后及笄礼,尔后再过半月便是黄道吉日,百年难遇,若半月后成婚,大周国运昌盛。”

    晏风华心中冷笑一声,诸事讲究的事在人为,若真靠什么黄道吉日成婚,若大周亡了,这亡国罪名怕是都要落在女子的身上了。

    齐翰玉思索了一番,看到太子与晏风华站在一起也算是一对璧人,“那就按皇后说的。”

    在皇后以为太子婚事十拿九稳之际,却见晏风华再次跪在地上,附身叩拜,挺直了腰背朗声道:“陛下,臣女不愿嫁给太子。”她缓缓抬起头对上齐翰玉的视线。

    那双凤眼中带着决绝。

    她的一番话在朝中掀起哗然,齐翰玉的脸色更是不好,犹如自家茅房被人炸了一般,面色微微抽搐,但又忍着难受不说,生平头一次有人敢忤逆自己。

    他沉声道:“你可知你抗旨不尊,是何罪名?”

    晏风华很是坦然,“臣女自是知晓,所以冒死也要说出心中的话。”她转过头望向齐明德,眼中带着他看不懂的恨意,“太子殿下博爱,但臣女还是想寻一个一心只待自己的好的夫婿,哪怕下嫁,臣女也心甘情愿。”

    齐明德没忍住开口,“你说本太子不如那些庶民?”

    扶思也未曾想晏风华竟有这胆量敢公然抗旨,晏家的势力决不可失,起身便去指责她。

    “晏风华,晏家送你去府学教你诗书礼仪,你却在此异想天开寻思着不着边际的妄想,着实不配京都女子典范。”

    晏风华也是铁了心,反驳道:“皇后娘娘,臣女确实不配为京都女子典范,更是配不上太子殿下,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齐翰玉气的直咳嗽,呛红了脸,“孤将你们晏家满门抄斩,你信不信?”

    “臣女自是信的,只是臣女着实配不上太子,臣女的表妹方容容有德有才,还曾捐赠银两,养活了巷口不少无家可贵的孤儿,她应才是太子妃!”

    扶思匆忙从台阶走下,想要抬手扶起跪在地上的晏风华,好言相劝,“好孩子,你还年轻切莫意气用事,想嫁入东宫的女子数不数胜,你何必坏了自己的姻缘。”

    她见晏风华软硬不吃,看来只能再想后招了,但陛下若真罚了晏家,届时就怕晏家人不肯真心辅佐太子殿下,还需从长计议。

    就在晏风华与众人僵持不下时,李元的袖中突然掉出三个圆圆的铜钱,一枚铜钱一直滚到了晏风华的的面前,才倒在地上。

    他“哎呀”一声惊呼,齐翰玉耐着性子问道:“李爱卿,一惊一乍做什么?”

    李元硬着头皮站出朝臣队列,“陛下,这三枚铜钱落地,便又是一个卦,其中一枚还特意滚向未来太子妃身前,容臣瞧一瞧这卦象。”

    “准了。”

    李元走了一个来回直摇头,卦象所示晏风华并非是太子的良配,若强行将二人绑在一起,定会对太子不利,对东宫不利,还会对大周不利。

    齐翰玉自是深信不疑,自己尚不是储君时,曾寻李元算过一卦,他说只要自己刻苦勤勉,他将来便是天下之主,这一卦准的很,也有不少事一一应验。

    “可有解法?”

    “容臣想想。”

    扶思正要发作,外面突然有人求见,是送信的信使。

    “陛下,永宁州八百里加急战报,大域大军兵临城下,还扬言,若不再交出大域王室,便要挥师南下。”

    齐翰玉拆开火漆,看着信筒中的字条眉头紧皱,里面还有大域王室的信物,是真的错不了,若在此事惹恼了大域,他们说弃耶萨奇便会弃了,届时杀了他都无用。

    一直让太子去处理此事,到现在还没有结果,他瞪了一眼齐明德:回头再找你算账。

    信使还未歇过来,便听到宫门前的鼓声响起,又有侍卫跑入殿中。

    “回陛下,宫门有人击鼓鸣冤。”

    齐翰玉愁的头都大了,怎么事全都赶在一块儿了,宫外的击鼓鸣冤,是要由他这个陛下在殿前问审,状纸已递交到了齐翰玉的面前,白底红字,是一封血书。

    状告太子恶行,光天化日强抢民女,指使朝廷官员霸占百姓良田,结党营私,还要建造行宫劳财害命。

    眼前一花,险些背过气。

    扶思生怕这桩婚事不成,也不敢去触陛下的眉头,询问道:“李大人你方才也说了,强行捆绑在一起的婚事不成,定是有化解的方法?”

    李大人捏指掐算一番,“回皇后娘娘的话,需要有人替太子挡了这煞气,唯一的法子便是让晏小姐先与别人成亲,尔后再嫁入东宫。”

    朝臣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太子殿下将来娶一个和离过的女子,这岂不是有损天家威严,齐明德更是不干。

    扶思,“那谁能替太子挡去这煞气?”

    “与太子殿下有血缘关系的,便是齐侯爷家的世子,先前他病成那样都死不了,他的命最硬了。”

    齐翰玉深信不疑,思索良久,眼下解决边塞之事更为要紧,众人吵得他头疼,“那便听李爱卿的,让齐傲先娶了晏风华,退朝!”

    扶思松了一口气,侯府与虎将之门联姻,陛下自是会忌惮,只要晏风华还能再落到东宫,便不怕那些不安分的皇子们了。

    下朝后,齐明德气呼呼的跟在扶思的身后,恼怒道:“母后,这无稽之谈您怎觉得是真的,我乃大周储君,未来的天子,要娶一个二嫁的女子当太子妃,传出去,我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

    扶思入了朝凤殿中褪去肩上的披风,耐心道:“稳固太子之位要紧,你近日收敛些,都有刁民在宫门前告御状,你就算是做坏事,也应将后事处理干净。”

    齐明德过惯了在宫外挥霍的奢靡生活,眼下风头紧,还是母亲说的对,央求道:“那就求母亲帮帮儿臣。”

    看来她得去求兄长了。

    外面雪下的大,晏风华出宫脚程慢,快走到窄道时,太子的御驾已跟了上来,太子换了一身常服,吊儿郎当的趴在车窗前同晏风华说话。

    “都说最毒妇人心,肯定都是你的计策,不过本太子女人多的是,也不缺你一个。”

    晏风华只管往前走,全然无视了齐明德,到了他这一代的储君竟真要靠女子家势力扶持,果然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废物,这么大年纪还要皇后给他出谋划策。

    他见晏风华态度冷硬,更是气得慌,从窗子伸出手揪住了她的毛绒领子,厉声道:“我是京都最风流的人,而你晏风华是的破鞋,人人可睡的荡|妇,咱们两个才是绝配!”

    “齐明德,你这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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