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利黑德哈比队到达法国的时候,被法国魔法部的人安排在图卢兹的一幢玫瑰色楼房里落脚。

    楼房有四间屋子朝街,一楼的两间分别是饭厅,另一间是接待来宾的客厅;二楼的两间则是小卧室,住着奥德莉和乔凡娜。

    另有三个房间正对着屋后的一座美丽花园,一楼的头一间是大卧室,很宽大,长方形,三扇窗户,窗外是一排树木,树叶微拂着窗框的披檐。这间卧室里被临时放置了三架床,就叫格温妮丝、杰玛和奈莎住了进去。

    最后是两间差不多大小的卧室,一楼的第二间住了莉欧拉和戈嘉蒂;二楼的第三间则是伊迪丝和宝拉的房间。

    队伍到达图卢兹的第一夜显得有点沉闷和单调。莉欧拉这时有点神经质,好像对所有人都怀有敌意。但她并未公开流露,只是以一种几乎令人难以察觉的不高兴的情绪,使得席间谈笑风生的活跃气氛冷了下去。

    伊迪丝知道她不满队伍提前到达法国的决定,尽管奥德莉与乔凡娜从未公开提起这个主意是由伊迪丝提出的,但她仍注意到莉欧拉在沉闷的抽烟时,拿那种打量的眼神瞧伊迪丝。

    一整夜,暴雨哗啦哗啦地打在玻璃窗和屋顶上。低沉的、蓄着雨的天空仿佛裂了缝,把水倾泻在大地上。吹过一阵阵夹杂着雪花的暴风。行人绝迹的街道上,阴沟像泛滥了的小溪,发出潺潺的水流声。

    “我还以为到了法国就不会再有雨水的困扰了呢,”戈嘉蒂说,“这真让人难以分清是在伦敦还是在图卢兹。”

    女孩们大笑。

    “还是能出门转转,”宝拉说,“找找本地人爱去的地方,至少能和一两个法国人说上话!”

    “他们会说英文吗?”奈莎有点胆怯,“我可一点儿法语都不会。”

    宝拉迟疑着:“我会一点简单的短语,如果你们遇见困难的话……”

    “我在图卢兹的每一天、每一刻,都不会离开你了。”奈莎说,“宝拉,你是我的□□。”

    伊迪丝咳嗽一声。

    “或者我可以少出门。”奈莎又说。

    宝拉咯咯笑起来。

    吃过晚饭,莉欧拉显得恹恹的,她准备回房间去睡觉,其他女孩也差不多。但伊迪丝停留在楼梯口,忽然开口道:“有没有人想出门逛一逛?”

    仿佛有人施展了连环石化咒,每个人的脚步都被冻结在原地。

    奥德莉惊奇地看着她:“现在吗?”

    “外面可是在下雨!”戈嘉蒂说。

    “你们还是不是英国人啦?”伊迪丝开了一个小玩笑,这时她很庆幸队伍里没有爱尔兰人,否则她一定要念很长的国家名。

    但女孩们都听懂了笑话,连格温妮丝也听懂了。在其他人忍俊不禁的时候,她也扶着门框吼吼吼的大笑。

    伊迪丝看见莉欧拉也在人群中笑起来,而且颇有些期待地带上了不离身的小烟斗。

    于是,一场临时的雨中出游就这么决定了。没有人带上雨伞或是使用雨伞咒,那种东西对于英国人来说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呼啸的暴风雨吹打着姑娘们的身体,她们仅仅披着斗篷,在雨中又笑又叫,脚步溅起成团的泥浆,可没人停下来。

    这时,不知是谁发现了雨幕中亮起的一个小牌子,门口有一个纤瘦高挑的妇人,正焦急地朝她们招手。

    伊迪丝率先跑过去,接着是宝拉。妇人抓住她们的手,嘴里说着一连串不停歇的法语,就连宝拉也得皱着眉毛,侧耳努力辨别她所说的每一个单词。

    “她……希望我们……进店里,”宝拉断断续续地说,“她希望我们……躲雨……哦!”

    妇人那张刚毅的脸展现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她冲宝拉点点头,转身将店门大开,展现出这间狭窄的小酒馆的全貌。

    房子的装修和玫瑰色的建筑外观很接近,但又多了一丝当代风格;桌子很小,桌与桌之间挨得很近,吧台局促的被簇拥在靠近门口的墙壁旁,吧台上有一排小吊顶灯发出朦胧的光,吧台旁也有几个常客,一边用有凹槽的蓝色玻璃杯饮酒,一边喁喁私语。

    酒馆的老板很心善,她让女孩们脱下湿漉漉的斗篷,寄存在进门处。又烧热了里间的壁炉,让女孩们围坐在壁炉旁边。之后,她用很优雅的语调再次问了一句话。

    “她问我们是需要酒还是热可可,”宝拉说,“我觉得我很乐意来一杯酒温暖身体。”

    “同意,”莉欧拉甩了甩自己的湿发,“来点儿法国特色,怎么样?我们在英国喝不到的那种。”

    除了格温妮丝,其他人都赞同。于是,宝拉向老板要了一杯热可可和七杯特色调酒,并且叮嘱道:“调酒的度数不要太高。”

    老板笑眯眯地离开了。奈莎忍不住称赞起宝拉的法语水平,“简直是超一流。”她说。

    也许是火炉烧得太热,宝拉的脸颊红扑扑的:“没有那没事,只是最简单的一些对话没问题,要是你让我用法语解说魁地奇,那简直就是大灾难!”

    “你可以试着用英文解说,”伊迪丝说,“然后让法国人摸不着头脑。”

    小团体里再次爆发出一阵笑声,莉欧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栽进火炉里嘶嘶冒烟的煤炭上。她指着伊迪丝:“我……我以前从没觉得你有这么幽默!”

    伊迪丝也笑着,声音轻微,但一股热酸如火箭飙升般从胃反流到她的喉咙。她很幽默吗?她不知道,尽管她知道自己在开玩笑,可她自己却不觉得好笑。

    幽默从来都不是伊迪丝的标签,无意识的幽默一直是莱姆斯的代表作,现在也变成了伊迪丝的介绍语。

    她靠近火焰的那一面身体在冷空气里散发出热气,从旅途开始绷紧的神经找到了舒适的地盘,疲惫忽然像一条铅制的毯子裹在她身上,倦意像攀缘的藤蔓缠住她的骨头,越缠越紧,仿佛要把她拽倒在地,把她扯碎,让她零落成泥化为尘土。

    宝拉注意到了她瞬间流露的脆弱,有些担心,但伊迪丝只是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表明自己还好。

    这么久以来,伊迪丝一直试图用魁地奇主场的一面压抑自己感情生活的另一面,通常来讲这招完全行得通,没什么能比得过肾上腺素带来的刺激和忘我。

    可等到远离运动场,身体周遭再度变得寂静以后,伊迪丝被强行压制的那一面又会卷土重来,脑海里的另一个声音说:哦?你认为你一点也不痛苦?我就让你尝尝意识到失去莱姆斯的滋味吧。慢慢享用,大傻瓜。

    她心里有种感觉,这只是度过失恋必经的过程。一部分的她已经开始以超然的态度看这段时光——第一次因分手而心碎的时光——尽管这样对西里斯·布莱克来说并不公平,但伊迪丝不得不承认与他分手的伤心远不及与莱姆斯分手——另一部分的她则很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她的感情生活原本朝一个方向稳定前进,但是忽然一个晴天霹雳,道路大转弯。真有趣,但又不是那么有趣。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从欢声笑语的人群中起身,在宝拉紧张的目光中含糊地留下一句:“去盥洗室。”然后狼狈地离开。

    她害怕自己会打扰哈比队的欢乐时刻,这绝对违背了伊迪丝劝她们出来找乐子的初衷。

    况且伊迪丝现在也并不痛苦,她只是有点冲动,难以抑制内心的情感——她想她只需要去盥洗室收拾一下自己,擦擦眼泪,接着就可以挺胸抬头地回到火炉旁,笑着叫莉欧拉让让位置了。

    事情经历得和她想象中一模一样,她制止了宝拉的脚步、独自前往盥洗室、用热水洗了洗脸,然后,在出门的刹那间意外和另一个人相撞。

    这是怎么回事?伊迪丝心想,她并没有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如果她听见了,她绝对不会和别人狼狈地撞在一起。

    可这种情况仍然发生了。来人是刚刚坐在吧台附近的一个客人,身材高大,深红色的头发,鬈曲得颇为美观,当他面对面看着伊迪丝的时候,一对绿色的眼睛透过方形的镜片显得炯炯有神,带着疑虑而又有点意味深长的神情。

    在他们刚刚稳住身形的时候,他突然开了口:“你这会儿想的是‘见鬼,我不应该在盥洗室门口和别人撞在一起的,我的打扮一定很糟糕,我该怎么道歉呢,等等等等’对吗?”他有一种很奇特的口音,就像蹩脚的法语和英文同时结合。

    “一点儿不沾边。”伊迪丝说,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毛。

    “啊,对不起。我猜错了。也许是我正在这样想:‘见鬼,我不应该在盥洗室门口和别人撞在一起的,我的打扮一定很糟糕,我该怎么道歉呢?’”

    伊迪丝后退一步,她感到眼前的人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可无论从他的样貌、他的声音还是他的口音来看,眼前这个男人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法国男人,和她印象中接触过的人一点儿不沾边。

    “我应该穿衬衫打领带的,对吗?”男人说,“我想到一个赔礼的好主意——让我来支付你和你的朋友们的酒钱吧。”

    “谢谢你的好意,”伊迪丝说,“但不必了。”

    “我已经付过了,我们的和她们的。”

    他的同伴大概是见男人迟迟未归,也跟着走上前来。只见一张清秀的陌生浅色面庞出现在灯光下,鬓边蓬松的头发就像一束燃烧着的草丛一样闪闪发光。他半倚在墙壁上,摆出一副放浪不羁的姿势。他的头微微侧着凝视着她,表情难以捉摸。

    伊迪丝有点儿不高兴,“看起来你们已经是富有得没处可花钱了,”她说,“可我仍然坚持我的说法,不需要。”

    “对不起,”后来的男人若无其事地说,从他嘴里吐露出来的是完美的英式英语,“尽管我并未富有得像你所形容得那样,但事实上却是无论我换过多少条裤子,口袋也绝不会缺少——法郎。”

    “不必客气,”戴眼镜的男人用绿眼睛冲她眨眨眼,“你可以以后再还给我们。”

    他们甚至不等到伊迪丝反驳,或是从身上找出相应数目的法郎就转身离开了酒馆。

    这种挫败感使伊迪丝浑身不自在,她总觉得刚刚的两个人很奇怪,陌生中透露出一丝熟悉的感觉,可她却完全不记得他们是谁!

    可当她回到火炉旁,将自己的疑虑告知宝拉时,宝拉却显得很高兴:“也许他们只是想请我们喝酒。迪,最重要的是,你认为他们怎么样?”

    面对宝拉期盼的目光,伊迪丝哑然。她认为他们怎么样?当然是一对今后再也不会相遇的陌生人!

    她知道宝拉非常迫切地希望她能尽快向前看,可那并不代表她会愿意和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出门约会。

    与其如此,她还不如在休息的时候去找一个空闲的魁地奇球场,拉上队员们加紧训练呢。

    难道宝拉也担心她最近沉溺在痛苦中,以至于可能会影响欧洲杯的比赛?

    “别担心,宝拉,”伊迪丝反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我能够保证,我的个人感情绝对不会影响到我的比赛状态,永远-不会。”

    宝拉张了张嘴,不由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就……喝酒吧,迪。”她说,“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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