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图卢兹的第四个夜晚,哈比队的女孩们都在白天的训练中累坏了。

    奥德莉替她们向法国体育司的人要了一个空旷的球场,那里通常是当地的非联盟队伍练习和比赛的场地。而现在来自对岸的异国队伍想要找地方训练,体育司的人便征用了这里。

    想要喂饱这群饥饿的运动员是道难题。法国体育司的人愿意给她们提供球场,却从没想过给她们派一个英国厨子。

    女孩们上街去吃饭,遇见的饭馆不是等得太久,就是分量太少,尤其是当其他餐客仍在抽烟、喝咖啡的时候,她们桌上的盘子就一扫而空,短短几天内,几个姑娘就在当地街区出了名。

    她们没有别的办法,这时候,救世主宝拉·哈特出现了。

    她可以前往当地菜场与小贩交谈;她可以买到上好的番茄和白蘑菇;她可以在玫瑰色的房子里像女孩们征战球场一样征战厨房。

    “我甚至开始考虑以后要不要在茶馆里添加菜单,”宝拉说,“但是考虑到频繁使用炉子的话可能会影响到神奇动物们,所以还是免了吧。”

    “要是你开餐馆,我们指定天天都来。”杰玛大笑,“不过就算是茶馆,我也会经常来拜访的。”

    宝拉很自得。多年的独立生活经验让她在做菜方面也是一把好手,这是她特意回戈德里克山谷从爸爸那里学来的。她先做的一道菜是番茄肉丸意面,番茄碎、现成的熟肉丸和大量的桶装番茄酱,加上浓浓的罗勒香味,简直成了伊迪丝最近钟爱的菜肴。

    ——更何况,只有大量的意面或许才能真正填饱餐桌旁这些饥肠辘辘的女孩们。

    趁着给格温妮丝添面条的机会,宝拉又做了一道冷菜拼盘,中间点缀了几只鲜红的大虾。她正要招呼伊迪丝,却见她已经起身离了席。

    “对不起,我得先上去看看玛尔斯,”伊迪丝有些苦恼,“她叫得像是有人正在从她嘴里抢田鼠干。”

    宝拉屏气凝神,桌上的欢声笑语也短暂地停顿下来。奈莎侧过脑袋,有些疑虑:“我什么也没听见。”

    伊迪丝叹了口气:“仿佛就在我的耳边。”

    “典型的伊迪丝听力,”奥德莉调侃道,“你可以质疑她的体力,绝不能质疑她的听力。”

    “真理。”莉欧拉吸了一口面条,举起叉子赞同。

    伊迪丝笑着摇摇头。她从楼梯上到二楼,明显感觉到玛尔斯在房间内的噪声越发高亢——充满了警觉、受威胁和惊吓。

    朦朦胧胧的灰色光芒,被雨水分成一缕一缕的,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昏暗靡靡和湿润晶莹。出于某种原因,这让伊迪丝的脑袋产生了一种溺水的错觉。

    头发染成了河水的颜色,黄色的眼睛里毛细血管爆裂。

    尘埃颗粒在暗淡的光柱之下飘浮旋转。

    她轻轻推开门,玛尔斯尖叫的声音戛然而止。魔杖领先一步闯进房间,但伊迪丝环顾四周,竟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被攻击的对象。

    而罪魁祸首玛尔斯,可恶的小捣蛋鬼,此时正蜷在窗帘的罗马杆上,睁着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伊迪丝。在它的下方平台上,是一个空空如也的食盆。

    “玛尔斯,玛尔斯,”伊迪丝眨了眨眼,“如果你只是饿了,大可以飞下来叫我——噢。”她注意到了因下雨而被关闭的窗户,不免有些心虚。

    玛尔斯的眼神简直像是在谴责。

    伊迪丝赶紧上前去,替它打开新的猫头鹰粮。玛尔斯从罗马杆上飞下来,却没落在她的肩头,而是盘旋在窗户旁。

    “赶紧来,姑娘。”伊迪丝说,“我也还没吃饱,等你吃了这些猫头鹰粮,我再替你拿一条鼠干,当作加餐,行吗?”

    但玛尔斯没有动弹。

    它仿佛凝固在窗框旁,圆溜溜的黄色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窗外的夜空和细雨,无论伊迪丝怎么呼唤都不肯挪步。

    “玛尔斯。”伊迪丝再度呼唤,可玛尔斯仍然没有动作。于是,她忽地安静下来,在细雨绵绵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动静。

    那是一种雨水击打在布料上的声音,不是草地、不是树叶,是——布料。

    在这样的判定下,伊迪丝忽然注意到窗外雨幕落势的不寻常之处:那种被阻绝的空气感,勾勒出模糊细密的轮廓……那是一个人!在窗外的是一个隐形人!

    与此同时,这个轮廓在伊迪丝举起魔杖的时候有了动作……一记轻轻的叩窗声,仿佛来者不愿敲得太重而打扰了她。眨眨被雨丝霸占的眼,伊迪丝保持着攻击性的姿势。眼前的轮廓终于慢慢消失,凭空从夜幕和雨帘里出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黑色身影。

    ——是几天前在酒馆里曾为哈比队付酒钱的男人。

    “请让我进来。”他隔着玻璃无声地对她说。

    伊迪丝残忍地摇摇头,面色镇定,同样用嘴型威胁他赶紧滚开,否则她就要他好看。

    但他一定是没有看明白她的威胁,否则他不会突然笑起来。

    接下来——这一幕——简直像是一场超一流的变形术表演技巧,如果眼前的这个男人是霍格沃茨的变形课教授,那么他将成为继邓布利多和麦格之后最有前途的变形术新人。

    那头仿佛燃烧的稻草丛般闪闪发亮的头发一点点转化成了被雨水打湿的貂皮般的黑发;朴素的棕色眼睛变成了带着狡黠的灰眼睛;令人难以记住的面庞刹那间被光点亮,显露出他原有的典雅英俊的容貌。

    隐形衣下,他穿着方便活动的运动套装,湿掉的圆领衫贴住身上的每道线条。他体格很好,但不到壮汉的地步,只是很……强而有力,精壮。

    整个正面和侧面都看得出肌肉起伏的脉络。他的二头肌撑起圆领衫的袖子,肩颈的头发都湿透了,皮肤焕发着卖力爬上二楼后的光泽。

    是西里斯·布莱克。

    伊迪丝光是隔着玻璃和他对望时几乎就能闻得到冰冷的、带着泥土味的雨水和火热肌肤的味道。

    他再度攥拳,用指节轻轻叩窗。“让我进来。” 他说。

    她赶紧打开窗户,让飞溅的雨水和西里斯·布莱克同时闯进室内。

    玛尔斯打量了他一会儿,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判断。最后,它蹦蹦跳跳地从被伊迪丝用咒语烘干的西里斯身旁掠过,一头扎进了被堆成小山的食盆里。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问道,“我以为你和——是在秘密行动中。”

    “我们的确是,”西里斯浑身冒出蒸汽,热气几乎传到了伊迪丝的身上,“还记得那个红发绿眼、戴眼镜的男人吗?”

    “那个口音让人想自杀的法国男人?”伊迪丝瞪大双眼,“等等!”

    西里斯虚弱地勾了勾嘴角,仿佛试图压制笑意却无果。“我会把这句话转告给叉子,他还很自得自己的法语水平。“

    “是你付了我们的酒钱?”

    西里斯耸耸肩膀。“举手之劳。现在轮到我来发问,”他轻声说,“你们怎么会在图卢兹?”

    伊迪丝的视线移到他颈间晒黑的皮肤,以及喉咙底部微湿的凹处。“欧洲杯的决赛。”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地点就在图卢兹附近的比利牛斯山脉。”

    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变化。西里斯没有继续发问,而是仔细打量伊迪丝,冷静地端详着她的脸和黄色的眼珠。

    “怎么?”她问道。

    “一点小麻烦。”西里斯说,他单手抓住一把椅背,轻松地把它挪到床前,靠近她坐了下来。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组织,叫唤夜。”他说。

    伊迪丝皱着眉毛,“有点印象,可记不太清楚了。”她对魁地奇以外的知识记忆没有那么深刻。

    “那是1740年成立的一个反麻瓜极端组织,自从他们的创始人吉迪恩·弗莱特沃希1743年死在山洞里后,这个组织就销声匿迹了。”他用微微挖苦的语调说,“但很显然,有人并不希望它销声匿迹。”

    “我几年前还见到他们有活动的迹象,”伊迪丝回忆起来了,“上了报纸。”

    西里斯沉思着:“他们卷土重来的开始时间还有待商榷,但据我们目前了解所知,他们拥有了一个资助且领导组织的神秘人。那些已经被逮捕的部分组织成员坚持称呼他为主人。”

    “可那和欧洲杯有什么关系?”

    “这只是我的猜想。来自一分钟以前和你的谈话,灵感乍现。”西里斯闲聊似的说,“我和叉子是为了追捕一个逃亡的组织成员来到法国的,他精通黑魔法,导致我们不得不拉长了潜伏的时间。而等到我们落地法国,才发现他并不是在逃亡,而是在汇合。”

    伊迪丝两道深色的眉毛打了结,“汇合?”

    “他们有三到五人的分支,从欧洲各地赶来图卢兹汇合,我和叉子已经潜伏在主城区一个星期了,能探听到的消息只是他们打算让唤夜的名声再度响亮起来。”

    他长长地吸口气,嗓音沙哑地说:“直到你说起欧洲杯决赛的举办场地就在图卢兹附近的比利牛斯山脉,我忽然想通了。”

    她心跳得厉害,几乎听不到他的话。“什——什么?”她反问,“你的意思是,他们打算利用欧洲杯的决赛,打响唤夜这个组织的名声?他们打算怎么做?”

    “总不能是在比赛现场刊登广告。”西里斯说,“昨天我和叉子已经把具体情况回给指挥部了,但我想我现在得立刻回去,再补一封信。”

    “他们不能这么做……不能这么做!”伊迪丝喃喃自语,像透过空气注视着唤夜组织的成员们,眼神犹如死亡的承诺。

    西里斯似乎无法克制自己,他把她额前一缕黑发往后捋了捋。指尖的轻抚令她皮肤发烫,她立刻回过神,往后退了退。

    “只是——注意安全。”他在她的眼神中狼狈地补充。

    “我能告诉女孩们吗?”伊迪丝问道。

    “最好不要。”西里斯说,“这件事是绝密的,你知道,‘秘密行动’。”

    “但是——”

    “这关乎我和叉子,以及更多人的生命。”

    伊迪丝沉默片刻。

    “我知道了,”她轻声说,“你和……尖头叉子,也要注意安全。”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在玛尔斯和伊迪丝的注视下重新披上隐形衣。在到访前,他遵循礼仪没有直接幻影显形在房间里;现在他要离开,却可以在她的房间里幻影移形。

    在离开的前一刻,他对她说:“我会注意安全,直到你兑现承诺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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