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伊迪丝和雷古勒斯坐在弗洛林冷饮店的靠窗吧台旁边。这不是那种情调优雅浪漫的高档咖啡厅,只是提供给年轻巫师歇脚的暂时栖息地。

    冷饮店的柜台里不是弗洛林先生本人,看起来在宝拉之后,他又聘用了不少新面孔。如今柜台里是一个长得像斗牛犬的男巫,他负责给你做饮料和冰激凌,再奉上一块儿老板本人亲自烘焙出来的蛋糕或派。

    此刻,两人面前的桌上摆着两杯热气氤氲的热红酒和半个圣诞蛋糕。不是切角的一半,而是整个蛋糕的一半。

    因为雷古勒斯记得她在对角巷里和珀西提到过的回忆片段——小时候和宝拉、奥斯顿在这里分享热红酒和圣诞蛋糕的温馨场景。

    尽管伊迪丝率先提出请客,但他坚持付钱。

    “我只是希望今年的圣诞节也能像你之前所度过的那样美好。”雷古勒斯对她说。

    他的态度很不寻常,仿佛就在跨入弗洛林冷饮店的瞬间,他成为了另外一个人,相似却又陌生。如今他像个新铸造的金加隆,闪耀、发亮又完美。店内的灯光照拂着他脸上的皮肤,突显了那些闪亮睫毛的长度,以及它们在他的外眼角形成的微小的扇形轮廓。

    伊迪丝感到紧张又尴尬。

    她认为那是因为她逐渐发现在这场对手戏里,她的演技完全够不上对方的基础。她,伊迪丝·菲尔德,在赛场里成为了第二名!

    藏在桌面下的手不由紧紧攥成拳头。

    沉默持续着,逐渐变得僵持而奇怪,直到被一壶煮得香甜的热红酒放在桌上的声音打破。

    雷古勒斯瞥了一眼送茶壶的男巫,“我们没有点整壶。”

    “店里请客,”长相类似斗牛犬的男巫咧嘴一笑,露出黄牙,“送给真正甜蜜的情侣。”

    伊迪丝从余光察觉到他的牙齿,不由更换坐姿,上身倾向雷古勒斯,同时,她反驳道:“我们不是情侣。”

    男巫注意到她的动作,意味深长地看了雷古勒斯一眼。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耸了耸肩膀,又回到柜台里继续擦拭玻璃杯。

    莫名其妙的愤怒像吐着芯子的蛇,难以控制。尤其是当伊迪丝隐约察觉到人群之外有不少若有若无的视线集中在她面前的玻璃落地窗上时。

    雷古勒斯平静地看着她,等待她的第一个话题。她第一次观察到他眼中那不易察觉的灰度——环绕虹膜外缘的是一种深沉的岩石灰,和西里斯一目了然的浅灰色不同,雷古勒斯眼底的灰度需要仔细辨认。否则将很容易被认为那是一对黑眼珠。

    她应该说些什么。按照原本的计划,谈论魁地奇,或者霍格沃茨。然而伊迪丝的嘴巴张了又张,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她该怎样自然地开展第一个话题?怎样才不会引起怀疑?魁地奇是怎么拼写的来着?天哪,大灾难,她忘记了怎么说话。

    在她的灼灼目光里,雷古勒斯已经喝了第二杯热红酒,仿佛感到很口渴。半晌后,他忍无可忍,对她提起一个适时的话题:“我希望上次的报道没有对你造成困扰。”

    伊迪丝松了口气,她开始挑拣杯里的去皮生姜和肉桂棒,“我不会说完全没有困扰,但好在我最亲近的人不会相信那种无稽之谈。”

    雷古勒斯微微停顿了一下,他沉着地说:“你认为那是无稽之谈?”

    “难道不是吗?我甚至不需要仔细阅读文章内容,只看标题就知道那篇文章出自丽塔·斯基特之手。那是一个满嘴谎言,从不吝啬编瞎话的家伙,作为报道里的另一位主角,难道你不会为此感到困扰?”

    雷古勒斯看了她一眼,因为近距离,伊迪丝没有错过他眼底苦涩的情绪。可很快,他调整了说话的语气,用那种使她毛骨悚然的语调调笑道:“为什么我会因为和你传出流言而感到困扰呢?实际上,我并不认为那是无稽之谈,因为丽塔·斯基特至少说对了一件事,‘有很多男巫甚至女巫愿意前仆后继地成为伊迪丝·菲尔德的下一位’——包括我。”

    肉桂棒一下子突然沾在了伊迪丝嘴唇较干的那一块皮肤上。它悬在那里,如同一个登山者挂在悬崖上,期待被救。

    “对不起,什么?”她问道。

    雷古勒斯的目光不得不被那根在空中飞舞的肉桂棒所吸引,以至于他的回答有点心不在焉。

    “你知道你有多受欢迎,伊迪丝。”

    她知道,但她也知道这不属于计划里的一部分!伊迪丝在心底尖叫。他们应该在茶馆里——噢这部分是她的错——相谈甚欢,让那些愚蠢的俱乐部成员相信他们成为了朋友,而不是——

    “你在——”

    “我的母亲也看见了报道。”雷古勒斯突兀地打断了她,“你知道她的性格,伊迪丝。从那以后,她甚至交代我们家的家养小精灵时刻将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那简直……太可怕了,伊迪丝,太可怕了。”

    他重复道:“无时无刻……就在我的身边,太可怕了。”

    一股寒气顺着伊迪丝的脊椎蹿到了她的脖子上。她终于意识到雷古勒斯的异常来源——不是玻璃窗外那些窥视的目光,而是她的身后。

    柜台后面还有一双时刻注视着他们的眼睛,一对时刻聆听他们谈话的耳朵。

    尽管那个男巫一直在慢吞吞地擦拭着玻璃杯,但伊迪丝忽然也回想起另一个细节。

    在圣诞假期前夕,对角巷最忙碌的时间段,弗洛林冷饮店里除了她和雷古勒斯以外,再无别人。

    伊迪丝咬碎了嘴里的肉桂棒。这感觉就像一个无声无息的游走球刚刚撞进她的后背,打通了她的脉络。她尽量不表现出来,试图不去想这场戏剧会有多少隐藏在人群的观众。

    “是啊,那听起来真可怕。”她的声音有点颤抖,但好在很适配她的话。

    “但我会争取到她的信任,只要她真正相信我对你的心意无人可以阻止,一切就都会顺利起来的。”他嘴角的笑容愈发浓郁,“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去证明我的心意。”

    ——俱乐部的人还没有真正相信他,伊迪丝在心底思考。如果计划第一步就卡壳,显然会对凤凰社接下来的活动产生影响,也会使得雷古勒斯本人在俱乐部里的形象大打折扣。

    察觉到她的担忧,雷古勒斯握住她的一只手,他的手是如此温暖,手指像丝绒般柔软。他们的手指被他轻轻并在一起,他的拇指在她的掌心画着小小的圈,然后指尖上滑,与她的手指交缠。

    这超出了安慰的性质……与此同时,伊迪丝想到了艾丽斯·隆巴顿的建议:用肢体触碰打破冰层。看起来,雷古勒斯采用了这条建议。那么,她也应该更加努力打破冰层才行。

    她有一种走在狭窄而悬空的木板上的感觉,踏错任何一步都会使所有人万劫不复。

    “我唯一的要求是:不要让你的母亲或你的任何一位家人打扰我和我的朋友,”伊迪丝尖锐地说,她抽回自己的手,“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

    “我能保证。”雷古勒斯马上说。

    “那我……”

    她打算平稳呼吸,顺势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但伊迪丝忽然听见了接近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影子笼罩上来——一个巨大的影子,很高,很宽,有着怪物一样的轮廓。

    伊迪丝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那是一种面对危险的蓄势待发的冲劲,她感觉自己耳朵里的血像河水一样澎湃有声。

    “快要关门了,”斗牛犬男巫在她身后开口,“如果还有没喝完的东西,请尽快……否则,我不能保证它们能否留过今晚。”他对雷古勒斯笑了,黄黄的尖牙就像某种流浪野外的肉食动物所拥有的,如果上面再沾染一丝带着血的肉丝,那就更有威慑力了。

    雷古勒斯微微皱了下眉,“我……我们会很快。不过,请给我们一个蛋糕打包袋。”

    “希望如此,以及,非常乐意。”斗牛犬男巫说着,留下一个打包袋就回到柜台附近开始指挥扫把打扫地板。

    “你的手。”伊迪丝说道。

    原来在她调动所有情绪阻止自己掏出魔杖的时候,雷古勒斯又把手盖在了她的手背上。

    雷古勒斯这才注意到,他一边道歉一边收回手。然而,伊迪丝却抬起头注视着他:“我并没有要求你收回去。”

    他愣住了,收回到一半的手被她精准且有力地捕捉。两只手像是缠斗着,十指绞成一团,突然伊迪丝完全侧向他,空着的手穿过他丰厚柔软的黑发,抓住他的颈背。来自她嘴唇的美妙压力让他的每一寸皮肤都好像充满了液态的火焰。迷醉得失去了判断力,他竟然允许自己沉湎其中,感到每次脉搏的悸动都达到了极限。

    他不知道该如何接吻,但她或许很擅长教学。这使雷古勒斯立即体会到了其中的滋味,微妙而诱人,就像某些奇特的毒/药般让人上瘾。

    短暂结束了亲昵的深吻,他若有似无的磨蹭着她的嘴唇,他们呼出的白气在冻结的夜里混在一起。

    “他还在吗?”伊迪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畔,那种轻声私语的状态使他屏住呼吸,浑身流窜着一种过于炙热的火焰。

    同时,雷古勒斯抬眼望向她的身后——空无一人,看起来某人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已经提前离开进行汇报了。

    证明今天属于凤凰社的任务也圆满完成。他们应该可以离开这里了——从这半拥抱的状态中恢复,他们身体间那种强烈的联系也应该适时而断。

    但他捋顺她耳际的发丝,保持这副耳鬓厮磨的状态喃喃道:“他还在……看着。”

    他亲了一下她半张的嘴,又一下,柔软的气息盈满了她的唇,他们的脉搏在相帖的皮肤下一起跳动。另一个深吻,有些火热但同时也有些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当他们同时分开以后,他的呼吸和她一样急促,甚至更猛,胸膛正剧烈的起伏。

    他们都沉默不语。雷古勒斯伸手去拿打包袋,将圣诞蛋糕放进那自动变得立体的袋子,他的手在发抖,深灰的目光死盯住手中进行的动作,不愿迎视她,尽管她无法揣测他是不想看见她的表情,还是不想让她看见他的。

    “你可以将这个蛋糕带回去给麦克米兰和哈特,”他说道,“圣诞快乐,以及,晚安。”

    话音一落,他狼狈地逃出了弗洛林冷饮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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